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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云涌
 一直以来,易庭都认为自己是了解白初宜。

 白初宜回到东岚时只有七岁,长住王宫之中,一应起居仪制比公主有过之而无不及,而王宫之中,易庭的生母摄中宫事,因此,易庭与她走得最近,关系自然最好,即使后来白初宜与易洛执手定情,与他仍然交往甚密。

 也许,他们从一开始就更像亲人,但是,他怎么会不了解白初宜?——易庭是这样想的,他甚至想到,白初宜会来见他。事实也是如此。那天半夜惊醒,朦胧月光透过敞开的花窗洒入屋内,看到坐在桌边悠然饮茶的白初宜,易庭并未惊讶。

 “什么时候回平奈的?”披衣而起,易庭很自然地询问,仿佛只是见到一个好久未见的知

 “昨天夜里!”白初宜搁下茶盏,同样没有丝毫不自在。

 在白初宜地对面坐下,易庭仔细地看了看她的脸色,关切地道:“你的伤势如何?”

 “没有大碍!”白初宜扬眉,角有一抹笑意“至少不会影响我杀人!”

 易庭不由皱眉,却没有多问,浅浅地苦笑了一下:“我以为你是来杀我的。”

 “这个办法也可以!”白初宜的左手始终握着剑,却一直没有动作“只是,我有更好的主意。我需要尽快平定叛,与其余波不断,倒不如让你这个叛首来做平叛功臣!”

 “你认为我会答应?”易庭失笑“走到今天这一步,难道易洛还会给我效忠的机会?”

 “为什么不会?”白初宜正问道,似乎十分不解“王的戒心重,但是,从未失理最起码的理智,更非冷血之人。”

 “我怎么觉得,你是在指责我?”易庭轻笑“叛之责全在于我?初宜,难道王就没对我动过杀心?”

 “自保的方法有很多种!”白初宜并未正面回答。

 易庭手按桌沿,笑容夸张,却没有出声:“初宜,我不似你,手握军权,还有先王遗诏保护!我只是他的弟弟,一个声望不低的王子,你希望我如何自保?”

 他同样有自己的骄傲,如果仅是为了活着而活着,又有何意义?

 白初宜的眼睛微眯,淡淡地道:“正是那因为你的身份与声望,你才不必担心。”易洛比任何都清楚轻重,他忌讳易庭一系的势力,却也同样不会太过在意,因为他们几乎都是文臣。作为王,纵容文人的清高好名是理所当然的。

 “人为刀俎我为鱼!”易庭敛起笑容“紫华君,我为什么要甘于这样的状况?”

 “是你不甘,还是柳家不甘?”白初宜的语气忽然变得尖锐。

 易庭脸色骤变,两手死死地紧握成拳,半晌没有说话。

 他以为自己了解白初宜,但是,白初宜却是真的了解易庭。

 与易洛不同,易庭生来就拥有一切,从未经历什么巨变,一直都是极重要的王子,生喜好文辞的他其实颇有几分淡泊权势的心思,只不过,他身不由己。

 在易洛最失意的时候,易庭都始终以礼相待。他实在不是一个在意王位与权势的人。

 易洛对他的杀心,九成都是因为他身后的柳家。

 “初宜,他们是我的亲人!”易庭苦涩地叹息“易洛厌恶世家的权势,他有宏图伟业,不会允许有半分梏,柳家首当其冲。”

 “如果柳家的存在已经在阻碍东岚的发展,柳家自然不能存在!”白初宜冷酷地言道。

 易庭脸色青白,半晌才道:“我忘了,你们一个是白王的女儿,一个是白王学生,你们心中,东岚的大业高于一切!”

 “是的!”白初宜没有否认“东岚有机会统一天下。神州分裂已久,战不休,能有机会统一是苍生之福!这是父亲的心愿,我会尽全力达成!”

 言外之意,任何阻挡她达成这个心愿的人、物、事,她全不会放过。

 “我就不能为王吗?”易庭问得平静,因为这是他的最后一个疑问。

 “为王之后,你会如何?”白初宜没有回答,反而扬眉问他。

 易庭一怔,竟无法回答,也恍然明白——这便是答案。

 看着他神色变幻不定,白初宜漠然起身:“大义灭亲其实一点都不困难,叛逆并不适合你!”

 “如果我不答应呢?”易庭被她的冷漠刺伤了。

 白初宜愕然:“与舟同亡的固执是愚蠢,我以为你并不愚蠢!”

 “你若不帮他,我未必没有胜算!”易庭苦笑“初宜,我还是不够了解你,你为什么仍然选择他效忠?”

 易庭见过她当年伤痛难堪的模样。当时,易洛做得太狠,她了断得太绝连她都不明白,为何在羽桓面前,她没有否定易洛。易洛继位意味着他有太多的手段锢她,无论情将如何,他们必定纠至死。——真的只是因为对东岚有利吗?还是因为,这同样是将她自己到绝境的选择?

 易庭语气中苦涩之意太重,白初宜怎么会听不出?她半晌无语,好半晌才轻描淡写地道“我自然是要效忠东岚王的!”

 易庭一时没明白她意思,只听她立刻就接着说:“易庭,你似乎一点都不清楚,你身边的人已经走得多么远了!”

 这句话令他凛然,那冷漠的语气透着血腥杀机,仿佛在昭告某个可怕的事实。

 “你说什么?”易庭不愿相信,但是,他清楚,白初宜没有必要骗他。

 “我什么都没有说。你只需要用眼睛看!”白初宜结束了谈话,从窗户离开。

 第二天,他被宫卫有礼地“请”到柳府,在柳府门前遇到同样被“请”来的易诤。

 易庭苦笑。

 内史令萧漠是白王的心腹亲信,既然紫华君到了平奈,宫卫自然就是她的可用之力了。

 “白初宜,老夫是反了,可是,你不能将通敌叛国的罪名扣到老夫头上!你这是栽赃!”刚进柳府大门,没走多远,就听正厅传来柳敬华暴跳如雷的吼声。

 “那就请柳相解释一下这些书信的由来!”白初宜声音平静,却凌厉地压制住柳敬华的气势。

 “书信是你的人找出来的,老夫怎么知道?”柳敬华理直气壮,白初宜冷笑:“柳相不承认是理所当然的。本君也不是秋官,柳相在秋官狱慢慢思量如何向秋官们解释吧!”

 易庭与易诤不由相互看了一眼,将彼此的震惊都看入眼中。

 “白初宜,你个”柳敬华想破口大骂了。

 “柳相,叛逆已是不赦之罪,本君有必要栽赃别的罪名给你吗?”白初宜清冷的声音仿佛一盆冰水当头浇下,柳敬华一下子无语了。

 的确,她有必要如此吗?同样是株连九族的不赦之罪。

 “带走!”白初宜沉声下令。

 易庭与易诤在宫卫的陪同下,就站在正厅的门外,柳敬华被押出时,一眼便看到两人,再看两人身边的阵势,脸色立时变得极其难堪,什么颜色都有。

 “两位殿下久候了!请进!”白初宜在厅门前淡淡地出声,恭敬执礼,请两人进来。

 “呵”柳敬华忽然大笑,那笑声渐行渐远,听来却更觉凄凉。本来想开口的易庭一时也无法成言,良久才艰难地问道:“你说柳相叛国?”

 白初宜没有说话,只是指了指桌上摆着的一堆简牍帛纸。

 易庭的手有些颤抖,但是,终究取了来看,只看一份,他便脸色灰白,整个人都摇摇坠了。易诤也是一脸犹豫,盯着桌上的那堆东西,不知该不该相信。

 小心地从易庭手中取回书简,白初宜没有开口,恭敬地送两人出府。

 宫卫已经撤去大部分,到门口时,白初宜身边的亲卫随从也离开几步,让易庭与易诤的从人过来接两位王子。

 “殿下受贼子胁迫,如今可以稍安了!”白初宜在台阶上低头行礼。

 突异就在此时。

 朗朗青,如夜的黑色异常醒目,伴着犀利的杀气直指阶上白衣飘然的女子。

 “紫华君!纳命来!”喝斥声凌空而至,白初宜却一动不动,盯着那个全身都裹在黑色中的人近自己。

 宫卫与王府仪卫的行动并不慢,立刻阻住那人的方向。

 黑色的匕首在一声脆响后断裂落地,刀剑加身,黑衣人倒在血泊中。

 没等大家缓一口气,白初宜脸色突变,纵身跃起,手中的凌云剑陡然出鞘。

 剑气如虹。

 纵然是稀世名剑,纵然白王的轻霖剑法高超绝妙,也难以阻杀近二十名刺客。护卫也全力拼杀,阻止他们靠近紫华君。

 柳府门前不到五尺宽的巷道,战正酣,易庭与易诤被隔在战圈之外,易庭紧张地盯着战况并未注意,身边的情况。

 一道寒光闪过眼中,同时伴着鲜的血

 易庭只看到这个情形,人便被推开,再抬头,只见白初宜站得笔直,手中的剑直指易诤。

 “六殿下,永寒承诺你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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