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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好冷。”通红的小鼻子,花伶摇头抱怨着。

 虽说这儿的冬季跟南方比起来是小巫见大巫,却还是让她冻得受不了。

 好不容易来到红伶阁华美的大门前,小手拉紧些肩上的披风,她渴望它能更加发挥御寒的作用。

 今回到这儿,她未曾知会慕绍颀一声,没有原因,她就是不太想让他知晓自己依旧栈恋这儿。

 因为这儿,毕竟是她儿时的梦…

 呼出一口气,马上见到它变成白烟在空气中散去,如此的虚渺,是否人生也是如此?

 不再踌躇,举步进入依然五光十的红伶阁,立刻有人上来,讶异的睁大眼望着她。

 “小姐?”正帮忙奉茶水的蔚儿,丢下手边的工作匆匆忙忙的小跑步过来。

 “蔚儿,你在这儿做什么?”花伶狐疑的望向朝她跑来的蔚儿,好奇她怎会出现在大厅这儿。

 通常像蔚儿这种伺候她们的丫环,是不用来做这种事儿的。

 “蔚儿还要问小姐您怎么会出现在这儿呢?”

 “你说这什么话,这里好歹也是我的地盘耶!”说完,她小手还敲了一下蔚儿扎着两条小辫儿的脑袋,让她吃痛的呼了一声。

 “什么嘛…我还以为您不回来了。”抚着痛处,蔚儿嘟嚷道。

 “什么意思?”挑起一道秀气的柳眉,花伶质问一派无辜模样的蔚儿。

 “包括云嬷嬷在内,大伙儿都说您会永远留在慕府,说是要嫁给慕公子,这事儿,蔚儿也为您高兴呀!”虽然她有些埋怨小姐没带她一块儿走,让她留在这儿还要被派到前厅来,但她真的很欣慰小姐能找到如意郎君,永远离这儿的生活。

 “胡说八道。”花伶轻斥了一声,旋身望着四周。

 她跟慕绍颀还没到论及婚嫁的地步。

 “云姨呢?”

 “云嬷嬷她身子不太舒服,在屋子里歇着呢!”蔚儿回话,眼神飘向内院的闺房。

 “你忙吧,我去看看她。”丢下蔚儿,她一边往内院走。

 来到竹苑屋子的门前,小手轻叩了两下,马上听着屋子里传来不时的轻咳与回应。

 “不是叫你们别来吵我,去、去。”传出的嗓音不若平时有力,有丝气虚。

 “是我…”花伶自行推开门,一眼便看到楼采云虚弱的靠在上,苍白的脸带着病容。

 “伶?”看着花伶,楼采云不自觉的微张,讶异的惊呼。“你们别看我都好像见了鬼一样,会让我受伤的。”她调侃的轻笑了下,随即坐在沿审视着楼采云。

 “不…发生了什么事吗?”楼采云挣扎着撑起身子,面似担忧的询问着。

 “什么事也没有,您好好的躺着吧。”将楼采云的身子又按回上,花伶颦起秀眉,关心的问:“看过大夫了没?”

 她将花伶的柔荑握在手中轻拍“看过了,不过就是风寒,要不了我这条命的,倒是你…”“我?”花伶顺着楼采云的话尾疑惑的接话,事实上心里了解她在担忧的是什么,只是不愿点破。

 在一切都还是未知数时,她并不愿意谈到与慕绍颀的事。

 “我一向不绑着你们,要是有了好人家,我都会很欣慰的放你们高飞,这样…相信你爹在天之灵,也会高兴的。”楼采云半阖眼睑,语气里有丝哀伤。

 “云姨…”花伶无言以对,不知该如何安慰她。

 “看看我,都是陈年往事了,还在这儿哀伤个什么劲。”楼采云自打圆场的笑了下,再度凝视着花伶绝美的脸庞“以后别常来这儿,叫人看了总是不好。”她语重心长的道,感叹世俗的鄙夷目光,总是不自觉的落在她们身上。

 “这儿算是我另一个家…”

 “伶,不要再试图与腐朽的礼教对抗,这是没有用的,你那别扭的子也该改一改,不然总会得罪人的。”像是要嫁女儿一般,楼采云当下便谆谆教诲起来。

 “云姨,说不定我很快就回来了。”娇嗔的望着楼采云,她可没忘记自己现在还没名没分。

 “傻瓜,不许你这么说,咳咳…”“云姨!”花伶拍了拍她的背,但楼采云依旧咳着,没有稍稍好转。

 “咳咳…咳咳…”愈咳剧烈,楼采云状似痛苦的捂着,脸色益发苍白如白纸般。

 “我去找大夫!”花伶起身要冲出门。

 “不用了…倒杯茶给我…就成…咳咳…”楼采云伸手阻拦花伶,不愿如此大费周张。

 听话的倒了杯茶给楼采云,她颤抖的接过,一口饮尽,却依然难过的咳着。

 “这…我还是去找大夫好了,云姨你躺好,别自己下!”

 *******

 回到慕府已是夜幕高挂,顾着为楼采云请大夫、煎药,还担忧的陪伴在她身旁,让她花了一天的时间。

 要不是云姨赶她回来,她还想在那儿过一夜。

 不过幸好云姨不是太严重的病,但见云姨咳得如此厉害,还是让她吓了一跳…

 不过回头想想,上回她病得差点去见到阎王,现在还不是活蹦跳的,就稍微宽心了些。

 从后门偷溜回苑里,静悄悄的放轻步伐,拉开厢房的门扇,庆幸没看到月牙的踪影,想必她已然先去睡了吧?

 这样也好,不然万一她去跟慕绍颀通风报信就糟了。

 摸黑的掌上灯,待一室明亮后,她却讶异的望见慕绍颀趴在桌上,平稳的呼吸似乎是沉睡着…

 “我的天…”她轻呼了一声,不敢吵醒他,却又怕他睡在这儿受凉。

 想了想,花伶蹑手蹑脚的走到边拿起棉被,再轻柔的往他身上覆去。

 虽她已刻意放轻动作,但突如其来的重量还是让慕绍颀缓缓的睁开眼眸,抬起头望向花伶。

 “对不住,吵醒你了。”歉疚的望着他,花伶小手绞在一起。

 坐直身,慕绍颀拿开被盖在身上的棉被,将之放回上,闪烁的眸子凝望着她。“你去哪儿了?”

 “这…”“先不论你去哪儿,你都该告诉身边的人一声,你难道不晓得担忧的滋味不好受?”他之所以在这儿,无非就是想让她知道,还有人在等她。

 而既然有人在等她,她就不应当让等她的人悬着一颗心。

 “是…这点我承认我错了。”理亏让她乖巧的认错。

 “你去哪了?”

 “我…随便上街逛逛。”花伶心一横,谎言自然的口而出。

 “为什么要说谎?”慕绍颀眯起双眸,鹰般锐利的视线向心虚的她,让她无所遁形。

 “你怎么知道我说谎?”话一出口,她心里直觉的喊糟,她这样一说,岂不是不打自招?!

 “你回去了?”事实上他早派了人跟在她身边,因为上回的刺客事件让他想要保护她,却意外发现她居然偷跑回去。

 当然,他没关着她,要去哪儿都是她的自由,但她不该完全没有通知就消失不见,更不该瞒着他跑回红伶阁。

 “没错,我是回去了,那又如何?”她讨厌慕绍颀好像一副她做了多罪恶的事情一般,如此的质问。

 “为什么瞒着我?既然问心无愧又何须掩人耳目?”咄咄人,他希望花伶能与红伶阁完全划清界线。

 偏偏她又一副不领情的样子,难道她真那么喜爱自甘堕落?!

 “因为…因为你根本看不起红伶阁,你视那里为贼窟!”她不想吵架,真的不想,可是为什么他要她?

 慕绍愿让她左右为难,红伶阁那里有她爱的人,但他却残忍的要将她完全舍弃!

 “是你让我看不起。”

 “你…我从来不曾认为我是下的、低等的,红伶阁也一样!”人皆生而平等,为什么要让特定的人烙下印记?

 她不只为自己叫屈,也为其他被藐视的人喊冤!

 “你!”顿时,慕绍颀觉得花是冥顽不灵,甚至完全将自己的好意践踏在地上。

 “我哪里错了?”花伶用手拍着自己的口,疑惑的眼眸瞅着慕绍颀。

 水漾的大眼几乎眨出泪来,她痛恨别人无法明了她的想法,痛恨这种无力感,有种有理说不清的无奈。

 “你就这么喜欢做那种工作?!”慕绍颀有着跟花伶一样的无奈。

 双方都想让彼此了解自己的想法,没想到坚持己见的后果却是更加背道而驰。

 “本姑娘卖艺不卖身,要你多管闲事!”花伶赌气的撇过头,不愿再理会顽固的慕绍颀。

 对于他的不谅解,花伶感到郁闷不已。

 “你住在这里,我就有权管你的一切!”

 “好、好…我现在就走!”气极的花伶转身用力拉开门扇,临走前还踹了下一旁的盆栽。

 “可恶!”慕绍颀望着花伶气冲冲的背影,大掌挥下桌上的茶具,瞬间地上充陶瓷的碎片,但他气闷的心情依旧无法得到发

 “气死了…”花伶从回来的后门又冲了出去,突然感到又气又累又疼。

 方才没踢痛盆栽,反而踢疼了自己的脚,让她好想哭…

 这下倒好…这么晚了,该去哪儿好?

 红伶阁离这儿有一大段距离,总不能要她徒步去,那她可能走到天明也走不到。

 她边走边想,突然一阵晕眩袭来,肚子也咕噜咕噜的叫着,提醒她今只进食了一餐。

 着冻人心扉的空气,脑袋愈来愈昏沉,该不会是让云姨给传染了…若真是这样的话她还真倒霉,自己的病也才好没多久…

 腿一软,在接触地面之前,花伶心中嘲讽的想着——果然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

 眨着眼睛,花伶奇异的望向四周,不解的敲了下自己的头,自问着“这是哪儿?”

 脱俗典雅的装潢、细致的雕花刻纹,说明她所身在的地方不是一般人家,但她却丝毫记忆也没有。

 掀开身上的丝绸被,想坐起身子却觉得全身酸疼,抡起小拳头敲了敲手臂,才感到舒坦了些。

 “你醒了呀?”突然,一名女子推门走进来,手捧着膳食巧笑倩兮的对着花伶道。

 “你是?”望着眼前的女子,她疑惑的开口。

 不是她在吹嘘,她从未见过比自己更美的姑娘,但此时出现在跟前的女子,美与她不相上下外,还多了一股成的韵味。

 “我姓梁名梅。”她淡柔的微笑,舒适的想让人更加亲近她,好似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甜淡,间接感染到花伶。

 花伶不自觉的跟着漾起笑容“嗯…”好耳的名字,她好似在哪儿听过?

 “要不要先用膳?”梁梅将手中的餐盘放置在桌上,走到花伶面前将身上的披肩解下给她被上。

 “这?”静静的让梁梅给她系上带子,手触着上好的绸缎,她疑惑的望向那翦翦水眸。

 “刚睡醒容易着凉,披着吧。”

 “谢谢…”梁梅的亲切,让她感到一股暖意打从心底冒了上来。

 打了个结,梁梅对着花伶伸出手。“用膳?”

 “好。”花伶微笑了下,将小手覆上那双白玉般的手,决意喜欢上这名亲切的姑娘。

 她将花伶牵至桌边坐下,添了一碗饭递给她,自己则是含笑的望着她。

 “你不吃?”接过饭,花伶看着桌上的菜肴,才发现自己早已饥肠辘辘。

 “我吃过了,现在已经是末时了。”

 末时?她居然睡了这么久…

 “喔…”拿起筷子,花伶开始吃着眼前的饭菜。

 边吃脑中边运转着,现在她到底在哪儿呢?她应当是给人家“捡”回来的吧?

 “我吃了。”放下手中的筷子,低首朝梁梅点了下头。

 看着还剩下半碗的米饭,以及几乎没动到的菜肴,没多说什么,梁梅朝着门外唤来丫环将之撤去。

 虽然花伶是很饿没错,但本来她食量就小,而且对于点心比较有兴趣,再来就是让人盯着她吃,让她食不下咽。

 “你…不问我是谁吗?”花伶澄亮的双眸瞅着梁梅,总觉得对她的名字很熟悉。

 “这…老实说,你的大名我早有耳闻。”梁梅不愿隐瞒的据实以告,早在她救回她时就已然知晓她的身份。

 昨夜外出回府的途中,碰巧见着她倒在冰冷的地面,不多做考虑,当下便把她带回府。

 而之所以不送她回属于她的地方,则是考虑到她的意愿…

 “果然…”她早该想到。

 不过,从另一面来想,她倒是声名远播、家喻户晓…

 “但是若果你不愿意说倒在路边的原因,我也不会你的,你就安心的在这儿待下吧。”

 对于花伶,梁梅觉得特别有亲切感,或许是因为背景相同,让她更想好好的照顾她。

 “请问这儿是?”她真的能在这里待下吗?

 在这不知名的地方,她不晓得会不会打扰到人家,更不知道眼前这人的身份,却意外的感到安心…

 “这儿是将军府。”

 “啊?”怔了一下,突然领悟,难怪她一直觉得梁梅的名字异常耳,因为楼采云常在她耳边念着她的名字。

 梁梅——红伶阁的上任花魁,因嫁入将军府而就此隐退,不再抛头面,完全过着为人妇的幸福日子。

 当时,她听到楼采云向她念着梁梅的好时,她却不以为然…

 她无法了解何以她要放弃花魁的宝座,但望着现下从她身上散发出的光辉,她想…她能了解了。

 面对花伶讶异的举动,梁梅仅是耸耸肩不予置评,她早已习惯这样的反应。

 乌鸦飞上枝头成了凤凰,就是指她这样的际遇吧?

 是讽刺、是欣羡、是鄙夷、抑或是嘲笑,她已然不在乎,她只在乎这儿有爱着她的夫婿,并非有着羡煞人的财富。

 “你幸福吗!”花伶咬着下,虽觉得这问题有些无礼,却还是不住口问出。

 这对她…很重要!

 毫无思考,梁梅轻笑了下,眼眸里出释然。“我不但很幸福、快乐,还很幸运。”

 “幸运?”摇摇头,花伶不解的望向她。

 “我遇上这一生最爱的人,最懂我的人,还如愿以偿的嫁给了他,难道我不算是个难得的幸运儿?”梁梅反问着花伶,有些问题需要她自己去想通。

 “但是…你也相对的牺牲了许多…”不解的玩着手指,眨巴着大眼,她还是无法理解…

 “但我牺牲的,与我所得到的一比,就好比云与泥…全不算什么了。举例来说,我将牺牲的与得到的各放在秤的两头,不管过了多久,我得到的永远都是下沉的那一边,因为我对他的爱,不是名与利能够夺走的。”她清楚自己想要的,也希望能点醒花伶。

 “唉…有道是‘梦难追、爱难寻’,但殊不知,择其一才是最难的。”

 虽不知花伶遇上了什么样的难题,但她希望她能坚强的刃而解,不要退缩,惟有这样,才能真正得到自己想要的…幸福。

 *******

 沉闷的气氛为明亮的室内带来一层阴郁,碍于气氛诡异,几位元老级的部署不得不开口规劝。

 “我想分庄的问题大致上已经定下了,其余的问题就由我们分庄负责人再向下进行差遣分派即可,这样有什么问题吗?”观察着慕绍颀的脸色,其中一名属下如是说着。

 再望向左右手齐向扬,也是一副像是有人欠他很多钱似的臭脸,众人只有暗自叹气。

 “少当家,您要有什么心事,不如说出来讨论、讨论,多个人分担,多一份力量。”有人不怕死的建言,却引来慕绍颀的拒绝与瞪视。

 “没事,今天就这样了,别来打扰我。”慕绍颀冷漠的环视众人,下着逐客令。

 慕绍颀背过身,听着离去的步伐声,在心底吁了一口气。

 他的心情在花伶绝然离去后,一直非常的不稳定,好像有一鼓气要爆发般,抑郁在口,却无法发

 该死的!

 他早养成了把事闷在心底的习惯,无法一吐为快,却也无人可听他发,可悲吗?他居然除了齐向扬之外,再无可心的好友。

 从小到大,慕浩雄除了将他培养成可支撑慕府重担的人外,什么也没给过他,甚至没教会他什么是爱…

 才会养成他木讷内敛的性格,与不轻易妥协的个性。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真正要的是什么,但却在花伶出现后,明显的感受到,他要她…要她伴在他的身旁。

 不想要与她有纷争,却也不希望她忤逆自己的意思,才会造成如今两相坚持的状况…

 想必她现在早已无牵无挂的回到红伶阁继续做她的花魁,将他摒弃在脑后了吧?

 他想去找她,却不允许自己先放下身段。

 “尝到苦果了吧!”讥笑的语调从身后传来,让慕绍颀板起面孔回头凌厉的瞪视。

 “你留下来做什么?”望向齐向扬嘲讽的嘴脸,他不理会的撇嘴道。

 “现在她走了,你是两头空…”对他的质问置若罔闻,齐向扬依然自顾自的说道,尖锐的言语无非是要打击慕绍颀。

 他要让他知道自己错得离谱,选错了人!

 “走了就算了!”慕绍颀逞强的道,环着郁闷的低着头,让人无法看清他挣扎的神情。

 “哼…不知道她没回红伶阁,是在哪儿又搭上了谁?”

 “你说什么?!”讶异的抬首,慕绍颀忡怔了一下。

 她没回去?那她还能去哪?

 绝不可能像齐向扬所说,随处勾搭上别的男人,以花伶的自尊,不会允许自己当街招客。

 他泛起忧心,她…会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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