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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四章 南北如畏途,恢复如
 汾州府,军容整束,内衙偏厅内,只有杨再兴与牛皋对酌,牛皋带胜归来,在席间纵声谈笑,先贺过杨再兴实打实的当起了汾州节度使,才开始向老杨卖功讨好。

 “杨兄弟,咱老牛没半字虚言----二万五千兵马,一个不少带回汾州,如此不负当所托吧?”

 牛皋手捋长须,老脸上尽是光彩,仰头之间,将杯中佳酿牛饮而尽。

 杨再兴忙亲为斟酒,却有些迟疑道:“老牛,这太原府已经费去五千潞州兵马,眼下人数不少,返汾州的二万五千兵马,却有五千降军、新军,此后大战不断,能否应付得下来?”

 牛皋停杯不饮,踌躇道:“太原府为三晋首脑,地方三百里,所辖州县数十,若无兵坐镇,只怕再生祸患,此战之后,料来杨兄弟不会再有撤出的打算,如此则须多着人手治理地方,区区五千兵马,已经是老牛所能应用的最少人数,不可再少!若要久远,还须从泽州、潞州多调文官过来,靠军中将校却难保精细。河东地面州县过百,虽比不得太原府要紧,却须处处着人防御,一路打下去,似平府自然不在话下,至解州却是有些难处,再往前半步也难!”

 杨再兴心知牛皋所言属实,也自沉,许久方道:“兵马之事,或有解决办法,孙恩、李琪二人久在太行,各山各寨人面,踏白军、胜捷军暂拔到牛兄麾下。此二将则联系各山,凡愿编入岳家军的,一律下山驻城受训,各寨寨主由某家上奏任武职,如此一来,大约总不下五六万好汉。太行各山宋民也可下山来。分得田地牲口,年底大局初定之后,河东地方当能渐复旧观。”

 “至于解州以南,已经是京西路地面,若是强攻下去,便如当年岳帅所指,逐城分兵。最后难以为继。某家之意,此战以河东为限,东至解州,西至泾渭,南不逾河,北不越太行,三晋之地,方圆千里,虽在连年征战之余,犹有数十万户。若治之得法。数年间当大有可观,倘尽力以图河北,只怕旋得旋失,反为不美。”

 牛皋默然受教,最后喝得一杯闷酒,才道:“若河东已定,何不举兵南下以河洛。邀吴率川军出和尚原。京西、凤翔路一举可平,如此南北一通。何患无兵马钱粮?”

 杨再兴却是一讪,将大块肥羊切下送至牛皋盘中,冷冷问道:“老牛可记得梁兴为何南归?侠义社为何建起?莫道那吴眼下空有兵马而不敢妄动,只怕南北相通之,咱们兄弟也不得方便罢?眼下莫说河洛,只看河北空虚,撒离喝见诛,可曾见江南诸镇有何动静?临安之意,能够让岳雷在此间搅些风雨,只推耳聋眼瞎便是干净,能够不卷进来最好,岂会有北上之图?若能如此,圣上岂能诛岳帅?”

 牛皋闻说,掷匕于案,停杯不饮,沉声道:“是了,若非如此,当许多好汉何至于白死!也罢,且打下河东,阻太行,在此间做些事业出来,那时再举兵北上,莫管临安诸人如何计较!”

 杨再兴这才莞尔,举杯浅啜道:“正与某意相同尔!”

 二人对视,皆破颜而笑。

 当晚,牛皋率所部兵马,出汾州城,南下进府。

 平府,即为《禹贡》冀州地,即尧舜之都,所谓平也。《世纪》云:其地在平水之而名。隋初改平郡为平河郡,以与杨同音也,三年废郡,而州如故。炀帝改州为临汾郡。义宁二年,复曰平郡。唐武德元年,复曰晋州。天宝初,亦曰平郡。有宋一代,称晋州,又称平府,金人设河东南路于此。

 府东连潞州,西界黄河,南通汴、洛,北阻晋。东至潞安府三百九十里,东南至泽州四百十里,南至黄河二百六十五里,又渡河至河南之陕州一百二十里,西至黄河三百十里,又渡河西北至陕西延安府二百七十里,北至汾州府三百九十里,东北至沁州三百四十里。自府治至布政司五百九十里,至江南江宁府二千四百里。

 若说太原为三晋首脑,汾州为三晋腹地,则平府可称咽喉、心,初时撒离喝北上,过平府时只顾掳掠,不曾留驻多少兵马,眼中只有茄据汾州的牛皋麾下数千兵马。若撒离喝稍谨慎些,在平府停兵不发,收束河东兵马,以图久抗之计,则杨再兴都要头痛三分。当杨再兴率部北上追击撒离喝,便因此地城高池深,连攻取地心都没有,就直接北上汾州了。

 此刻时过事易,牛皋大部来攻,岂会入宝山而空回?

 岳雷兵锋已经直泾渭之间,牛皋自然不会输给子侄辈,此战志在必取!

 平府城中,平尹张浩急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迭声催促府中兵卒速递急报至开封。

 张浩在上京时,由户、工、礼三部侍郎升为礼部尚书,参与“详定内外仪式”应该说是与韩企先等人共定大金国汉制的勋臣之一,却在前年的兀术新政下陷入“新旧汉臣”之争,不得已才出任地方,以避上京权臣倾轧之祸,眼下朝中尚书省尽是兀术起用的新汉臣,哪里轮到这等老臣出头?没奈何呆在平府这等地方,上任之初还颇为一番作为,将兵火蹂躏多年的治下州县渐渐治理得有些平安气象,岂料又会遇到这等泼天大祸!金制最重军功,赏胜罚败之风甚浓,若是兵败之下,即使逃得残生,只怕家小难免受累!

 “大人,开封府不过五百里地,这眼下已经二十余番急报了。何曾见过一兵一卒来援?”府中僚属在旁劝解道:“老大人为大金国当世重臣出镇地方,本不必受此拖累,现放着家小在平府,何不亲往开封求援,或者能够得免大难?”

 张浩快五十岁地人了,久经官场。岂会听不出来这话中之意?若是率家小前往开封求援,做得隐蔽些,则平城破之侥幸不在城中,或者可以从轻发落,但老张毕竟是诗书浸润多年的正统汉官,岂会这般下作?

 “此话休再提起!颁下文告去,近整肃。不可再夜间往来。以为敌所资,诸部兵马尽归河东南路指挥使节制,老夫决与平府共存亡!”张浩慨然道。

 此时地开封府内,却是另一番景象。

 完颜宗,即阿鲁补,新晋元帅、右监军、婆速路统军、归德军节度使,开府仪同三司,身着文袍,却弃官帽不戴,身材肥壮。秃头上三绺小辫。正负手漫步大宋故都宫室内,啧啧称赏:“这康王当真时命不济,若大金攻不破此城,这般好宫室便该他享用了!上京城中哪得这般好修造?”

 郦琼闻说,心下生厌,却不得不谨慎支应:“大人说得是!”阿鲁补自家称赏一阵,见郦琼半死不活模样。自己也觉得没趣。迟疑道:“某家不必住甚么帅府了,便在这宫中小住数。料来无妨么?当太师统军在此间与岳南蛮相持,也是在这宫中安营,有何不可?”

 郦琼这回却不敢大意,小心道:“大人所言也是当得的,只是当今右相早前在此间,曾道有意将宋宫留为圣上行宫,文武不得擅居,不知大人可有所闻?”

 阿鲁补心中一阵发堵,脸上现红,默然半晌才开口道:“这宫中住得万人,如何就需如许多宫室?某家宅上柱椽朽蛀大半,看宋室匠人倒是高手,居然不见朽坏!罢了,右相既然有言,某家也不破这例,只借些木料修补自家房舍,料来无妨!”

 说话间气冲冲地走在前面,扔下郦琼在那里发怔,次却就有阿鲁补麾下士卒至宫中拆殿,郦琼口中发苦,却是不敢吱声,只得由他去。

 十余间,河东路面上数十州县急报雪片般不断涌至开封,阿鲁补一概置之不理,却忙着催促唐、邓、蔡诸州兵马尽集开封,以便自家调度,要与岳雷兵马决战!

 这边两家兵马各自砺兵秣马,打算一场恶战,临安城中,却也是波澜隐隐,不得安生。

 且不说这岳雷战绩屡传,往往只比官面文书慢得半步,有时通过鸽书传来的竟然比金牌急脚递还快上许多,牛皋与杨再兴麾下兵马战果全算到了岳家军头上,连远在大同的太行义军也被编为岳家军兵马,如此一算,岳家军兵马何止十万!而河北、河东地面上,只闻说岳家军地皆是,战果之大,犹在昔年岳飞北伐之上。临安城宋民哄传,都道岳二爷实有岳相附身之能,手中铁尽得岳家真传,有万夫不挡之勇,后收复河北,还看岳家子弟!

 官场上也不平静,近来动静最大的就是保信军节度使、浙东副总管李显忠,此人声名虽在四镇之下,却也是名猛将,昔时曾借夏人攻金,吓得撒离喝弃城而逃,此时闻说撒离喝见诛,百感集,而年近四十,只怕朝廷再不北伐,自家就“冯唐易老,李广难封”了。这番上书要求北复中原,只字不提二帝,却是以公开上书地方式,没有通过密奏上报,书至临安时节,已经天下皆闻,识者赞其果勇。

 秦桧却为此极为难,金国诏谕江南使闻讯直接骂上相府来,让秦桧狼狈不堪,在赵构面前大大地数落了李显忠地不是,赵构心中有数,晓得是金人手了,只得将李显忠贬至台州奉祠,不再掌管兵马。

 此事轰动江南,诸文武哪里还不晓得究里!当下再无人敢上书论恢复之事,剩下让赵构与秦桧皆无如奈何的只有杨再兴的奏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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