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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章 大宋一匹夫,丞相之克
 宇文先生,名重上京,号为国师,位望尊崇,天下无女真宗室,何为而弑君?大金国君臣待阁下,解衣推食,岂料竟然养虎贻患,本相实不解矣,今系阁下家小于五国城中,一时未必就斩,圣上只要先生一句话:大金国有何处对不起先生?”

 兀术连声咳嗽中,尽量保持声音和缓,宇文虚中身处重栅之内,手足系重镣,只是不语。听兀术以家小相胁,不由得稍稍苦笑,兀术虽在病中,却未昏瞆,晓得其意动。遂进前道:“先生为当世大儒,大金国典章制度,不外乎出自先生与韩企先、韩昉诸人之手,陛下历年信重有加,岂是谋逆之徒?若先生为他人所陷,或宗室中有不轨者,先生告知本相,本相或者可以诛元凶而保先生家小,只是先生却保不得了,此节当不须诳骗先生。”

 宇文虚中斜睨兀术,突然嘶声暴笑:“哈哈哈哈,兀术果不欺我,大金律法,咱家亲手完备,岂不晓得此节?只是要某家攀附宗室,莫非相公有不臣之心?若是如此,只管去诛杀完颜亮、完颜元之辈便罢,何必在此空耗?可惜迭不是为君之才,只怕空负了相公一片苦心!哈哈哈哈!”

 兀术脸色大变,愤然瞠目以对,却不敢在这天牢中就此问题多加辩驳,只怕引人生疑,半晌才然道:“先生全不以家小为念,枉受圣人之学,直如此无心肝耶?”

 宇文虚中慨然道:“圣人之学。岂是尔等所能深谙?某家自学圣人之道,却与夷狄不同,忠孝之间,若不能两全,自当毁家以纾国难,屈身事贼有年,虽死亦不失解,如何还须自污以全家室?相公久学汉人典籍。却原来只识得皮!”

 兀术默然许久。怅然道:“本相还以为先生见识高迈。必有过人之处,岂料仍拘于华夷之辩,天下岂有定主哉?不过有德者居之尔!大宋岂少忠臣勇将?惜宋主败德,朝政败坏,万民如沸,兵甲不备,方予大金国一统天下之机。拓皋之战后,某家粮草不足,麾下有宰婢仆以食者,返上京时,婢仆十不存六七,虽驰书以令宋主降,实以虚言恫吓,尝谓宋人渡河即降。而宋主竟不敢渡河北上邀击。岂非天意乎?”

 宇文虚中吼道:“兀术尝记颖昌、偃城之败乎?敢欺我大宋无人耶?且看十年之后,江南兵粮足,挥兵北上时。何人为汝收尸!”

 兀术讪笑道:“某家片纸之功,赵构即自毁长城,罢韩世忠,杀岳飞,只逃得一个杨再兴,匹夫之勇何足惧哉,君子谋国,当胜在庙算,岂在疆场一胜一负间尔?先生将宋主看得忒高了些,再过得十年,只怕更无可用之将,兼无可用之兵,江南早晚必为大金苑囿,眼下不过权寄之赵氏尔,先生以为还有何足恃者?”

 宇文虚中为之意沮,半晌才又复冷笑:“相公武功,大金天下第一,只是数番几乎丧命杨再兴之手,后复有泽州之败,近者又失却潞州,看来这大宋一逃将,恰为相公克星,连完颜亶也须下旨封疆以蒙羞,不晓得相公何能,可以敌杨再兴,一勇之夫,何足惧哉?哈哈哈哈!”

 兀术大沮,遂不再理会,怒道:“先生如此执拗,却莫怪本相不念袍泽之情!哼!”出牢外大门时,身后传来宇文虚中纵声大笑,兀术不由得口一紧“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血痰来,几乎跌倒,旁边一名亲随上前扶,却被兀术一把推开,再不敢靠近。

 此时地上京皇宫内,韩昉正襟危坐,目不斜视,完颜亶在书房内嘶声吼叫:“宇文虚中,朕待你不薄,大金待你不薄,为何要反?竟然来弑朕!朕要千刀万剐,灭你全族,方称朕意!”

 韩昉在座中沉默不语,直到完颜亶发完毕,才起身道:“陛下,逆臣贼子,累世不绝,大金岂有例外?此贼之叛,倒是癣疥之患,但陛下若非沉醉乡,焉能陷于险境?朝中宗室,及忠直之辈,屡以良言进谏,愿陛下稍听取些,以免臣下之忧,亦免他之患。大金国运,系于陛下一身,皇统子嗣艰难,陛下还须以国为重!”

 大金国内,敢这么对完颜亶说话的,也只有兀术、韩昉、韩企先等数人了,占了帝师的身份,加上此时完颜亶并未醉酒,倒也听了大半进去,忽然拔刀砍在案上,半晌才缓缓入座道:“先生说的是,朕此番险入贼手,实与大醉有莫大干系,罢,罢,罢,酒池林,亡国之征,朕自今起,不再滥饮,此皆受教于先生矣!”

 韩昉背后汗水如注,这番话说得轻松,但适才却已经下了莫大决心才出的口,面对当年的聪颖学童,这个老师当得艰难之极。不过能够换来完颜亶这句承诺,韩昉已经满意得很了。

 韩昉出宫时,恰逢大队人马从皇宫出发,赶了数辆大车,前往兀术府上,迭此番护驾有功,且又参与了搜捕宇文虚中之役,大有斩获,是以完颜亶下令赏其银千两,绢千匹,着人送至丞相府,迭却不在府上,早早就与完颜亮厮混去了,兀术遂代子接了旨,收了赏赐,独自在府中生闷气,还在为宇文虚中的话心意难平。

 “一勇之夫!一勇之夫!这杨再兴岂只是一勇之夫?大金国心腹之地,硬生生给占了一块去,竟然奈何他不得,直留得今受这宇文老贼之辱!”兀术喃喃自语,却一时想不出计策来,恰在此时,负责审讯宇文虚中一案的属吏进府禀报案情,才放下心怀,仔细听取禀报。

 “禀相爷,宇文虚中麾下死士。皆为昔年宋俘,至上京后,隐忍多年,被宇文虚中罗致麾下,挟赵桓南归,以复宋室大统,前之变,本抰圣上以换取赵桓。后为公子所败。幸未酿成大祸。上京城中闭四门遍搜。未见其另有余。”

 兀术听完审讯过程,再闻说这结果,并未就此罢休,而是额片刻,才问道:“宇文虚中马匹取自汉军中内应

 甲历来连汉军也调度不得,老贼由何处得来?”

 众属吏吱吱唔唔。都不甚分明,最后一名属吏大胆越前一步道:“相爷明鉴,小人以为,若宇文虚中要买大量兵甲,上京城中诸宗室或行商,皆可分批罗致,倒也并非难事。”

 兀术闻言颌首,半晌后。等众人退出。这才惊得跳了起来:“晋城商号!”

 当下着人将晋城上京分号团团围住,入内大肆搜检,罗老大在众金军围拱下。动弹不得,心中只是叫苦:宇文虚中要买兵器之事,一年以前就已经了结,虽是得了些银两,想来并无痛脚可抓,不晓得这些金贼为何竟然搜上门来,难道是那“于六”走漏了消息?但金军搜了半,一无所获,连众镖师所有地兵器都是在衙门报备过地短刀,这东西上了马背便无用处,自然也不会是宇文虚中所要之物。

 兀术闻说搜索工作无功而返,竟然不肯罢休,下令将晋城商号上京诸人暂且收押,再手书一札,着人送至晋城杨再兴处。过得月余,上京城中之变天下皆知,只是不晓得宇文虚中下场如何,但杨再兴第一个想到地却是上京分号众人安危,便即着人前往上京打探,这边人手发出发三五,那边兀术书已经到了晋城,倒省却了杨再兴担忧,展书读时,其辞曰:“字付知泽、潞州府杨再兴阁下,本相谓人非草木,孰能无情,阁下虽连占二州,舍而不诛者,谓能改过,大金德泽所至,顽石感化,岂有异者哉?孰料阁下坚执异端,竟嘱上京城中部属,以兵甲襄助宇文逆贼,几至弑君之举,天下闻之,无不憾甚。大金自有律法,勿须烦言,现暂系留贵属,盼君至上京一晤,本相以清茶一杯相待,虽无盛之美,殊有异味可嘉,得书之,便整车马,勿令本相空候!”

 洪皓得书大惊,对杨再兴道:“大人不可轻举妄动,兀术虎狼之辈,绝无信义,只怕舍了大人,亦救不得诸人,倒须从长计议才是!”高林却在一边面杀意:“大哥,此时便是良机,金国上下大,晋城军虽未纯,亦可应用,何不让儿郞们上疆场一试身手,亦是快速练兵之道,这便取了开封,再与兀术作书!”

 杨再兴却是好一阵冷笑,才道:“上京城中二十余位兄弟,这番免不得皮之苦,兀术若只是如此便罢,若以此为质,某家到上京城中乖乖受缚,却是将杨某瞧得忒蠢了些,左右是人质罢了,难道杨某便做来这等事么?”

 洪皓作声不得,高林却是面红光,沉声道:“大哥只管吩咐,须抓多少金人抵数,方可救得上京城中兄弟平安?”

 杨再兴带高林走到演武厅,轻轻提过铁,试舞了一回,才肃然道:“高兄弟以为,解州与汾州,何处是兀术必救之所在?”

 高林一骇:“大哥不是要抓人质么?为何提那解州与汾州?若要攻城,何不便取开封?河北地面,开封至京东路、京西路,左右也不过三四万兵马,何况开封城内还有内应,取之不难,如何却去取解、汾二州?”

 杨再兴挽了一个花,才道:“晋城军眼下不过四五万兵马,虽大略有些模样,却还未可一战而平河北,贸然举动,只怕功未成而兵已败,却不空耗了这些年心血?开封取之或者不难,却未必没有后患,兀术可以忍泽州、忍潞州,甚至再忍汾州,却绝对不会容我大军取了开封,必要举大军来攻,以眼下金军之力,未必好打,晋城军还不以与兀术全面开战的时候,且让一让他,别图一地,须兀术舍不得,而又不肯来攻的,方好救我上京城中兄弟。”

 高林这才明白,遂思之再三,道:“汾州倒也罢了,四门外皆是平野,便攻取了也难守,倒是这解州盐池所在,颇系河北盐运,番贼历来看守得紧,只怕被大宋夺了去,若是由此下手——”

 杨再兴双手一凝,将漫天花收至手中,这才下令:“着骑步军各五千,出太行解州,进至离城三十里结寨,候我将令!”一时间晋城外军营中,人喊马嘶,众军得令,皆是笑逐颜开,营中将校纷纷争抢这难得的一万名额,高林倒是为难了半,才安排得妥当,率大军即出营而去,太行上各处寨栅中粮草渐次调拔,于路供给,先头部队早早进至解州境内打探虚实。

 解州留守与当值盐政官员闻讯大骇:佑大解州府不过三千余老弱兵马,此时大金可谓“四夷宾服”近年从未有人敢袭扰解州一带,便是太行兵马,也等闲不肯远远地攻打解州治下地界,可是杨再兴这一来便是一万人马,如何抗拒得来?当下四门紧闭,着人快马往四处求援,并报上京而去。平府、河中府、太原府、汾州府得报,皆暗自庆幸杨再兴不曾来攻,而河南府、开封府则鞭长莫及,皆将所得急报转往上京,专候兀术定夺。

 杨再兴着高林按兵不动,自家却在晋城修书与兀术:“字付大金国右丞相、都元帅座前:某家沗受金主之封,领泽、潞二州之治,未曾报答,岂敢背德?近者阁下以风闻之罪,捕系某家帐下行商,实为不解,以阁下见事之明,安能有此谬哉?河北诸事,有甚于上京者,以阁下事烦,未敢辄报之,现有解州境内,盗贼横行,颇伤过往客商,且解州盐系河北民生,逾重于商贾,某既受命地安地方,岂可玩忽,自当提军至解州,以解丞相之忧,虽未成功,犹尽王事矣,书到之,若有佳音,必班师以藏兵甲,敬候尊旨。书不达意,附晋城新酿一坛,与阁下佐酒,必不使阁下清茶专美,若得阁下移驾晋城,某必倒履相,彼此相知,当知此言不虚!”

 河北大路上,数骑如飞,将此书及一小酒坛送往上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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