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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指桑骂槐
 最后的道歉,是说给他听,更是说给自己听,毕竟,她的偏见曾经让她在心里偷偷讨厌他。说来好笑,她以为好的人陷害她,她以为坏的人却扶持她,只能怪自己识人不清。

 说话时,她没正眼睇他。他察觉,启

 “湛,”这回换他叫住她“你不生气吗?”

 她侧了下脖子,又是一笑。

 “当然气啦,好气好气呢!不过生气伤身,倒楣的还是自己,还不如想想该怎么回报对方呢。”这是刚刚才学到的“容忍”

 回报对方?“你要给他们难堪?”他又讶异了。

 她瞧来总是沉静,骨子里却有副有仇必报的脾气?

 湛眼睛微微地弯著。

 “不会,我不会给他们难堪。”她这样说,接著轻声道别:“我走了,真的谢谢你。”虽然她明明丢了一个朋友,却又感觉还是有一个朋友呢。

 转过身,没走多远,就听到他语气淡淡地道:

 “你会被如此对待,并非你不好,毋须觉得难过。”不等她回应,他旋过脚步“告辞。”往和她不同的方向走去。

 湛背著他,盯住自己鞋子,强忍了大半天的泪水险些滚落。

 她以为自己装得若无其事,不在意,应是毫无破绽,结果居然被他看穿了。

 是啊,她感觉自己非常失败,她不懂得和书院里的同侪相处,简直糟糕透顶。

 “好锐利的人…”走就走了还来这一招。她瞪著石板地,好辛苦才将眼泪眨回去。“我…我才不哭呢…”哭就败了,得意的是对方。

 她回首,瞥见他修长的身影已远去。

 “…我不会认输的。”

 她抬头,慢慢口气,迈向归途。

 孟冬读书会。

 入冬第一个月,伦明堂惯例的读书讨论会,主题为诸子百家思想,先生旁观,学生发挥,旨在让同学互相换意见及心得。

 这个活动,是自由参加的。

 亭榭水阁凌波,绿杨垂柳摇曳。

 当轮到沈伯麟大谈儒家仁恕之时,始终静坐在一旁的湛忽地起身。她和睦亲善地微笑,启口道:

 “伯麟兄,儒家思想以礼义忠孝为本,倘若今天有一个人,他于外彬彬有礼,背后却是撅竖小人,依你之见,这样的假君子是否比真小人更卑劣呢?”

 沈伯麟望见他站起已有不祥预感,被他打断又指桑骂槐,心里更是气怒。上次不晓得怎么给湛逃掉,不过这数月来没见对方有任何举动,反而如平常般,因而也就无多注意,没想到他这时居然发难!

 “这可不一定,真小人的卑鄙也是大大违背儒家的。”他维持斯文,转移重点。

 “伯麟兄有见地。”湛抱拳,模样好生敬佩,不等他回礼,对著众人又道:“我就认识了一个假君子,他暗中算计朋友,谓之不义;他假仁假心表示亲和,谓之失礼;更糟糕的是,他自诩读遍圣贤书,但作为却无龌龊。”

 慢条斯理地再将视线转回,她道:

 “伯麟兄来评评理,这人身畜牲,对也不对?”若说不对,就表示他沈伯麟是个畜牲,不过,她谅他没胆说对。

 这影如此明显,知情的同学已有数人窃笑出声,而沈伯麟的神色更没好看到哪里去。

 “这…当然不对。”他红著脸,力持平声。

 “哀哉,哀哉!不过儒家教导人们要宽恕,我也就不同对方计较了。”她轻轻一笑“伯麟兄,不知你感觉小弟这么做,是否合乎泱泱大度?”

 “当然,你做得极好。”他必须用尽全力地咬牙,才能保住他的温文面具不致破裂。

 “多谢伯麟兄称赞。”拱手,悄扬,下台一鞠躬。

 待得读书会散去,她不等有人跑来算帐,脚底抹油先行离开。

 有人面而来,她抬首,见是上官紫。

 他没唤她,她也就不先开口,这是一种不用言语的心意相通。

 从数月前的那个夜晚开始,他们时有交谈,却不为人知。

 这书院里最卓尔不群、聪颖绝顶的两个学生,在他人眼中似乎界线分明,抵触对立,却鲜少有人发现他们儿就是盟友。

 擦肩之时,上官紫垂首,不赞同地在她耳边低声道:

 “你不是说不给他难堪?”他虽没参加读书会,但在亭外听得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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