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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塌天
 天,灰蒙蒙的。空气里游走着闷热。稍微一动,汗就浸了出来。

 洛紫苏抬头看了看天,继续奔跑着。

 没办法,这天看样子是要落雨的,若是她不赶紧把货送到绣庄,淋了雨,那她娘这几的辛苦可就白搭了。

 “呦,洛丫头你来了?”她刚跑进了“隆兴绣庄”掌柜的刘绣娘就笑着走了出来。

 “恩,我来了掌柜的。这是我娘刚绣好的,一幅是客人要的双面牡丹,一幅是娘自绣的彩蝶飞,您给看看。”洛紫苏说着将怀里的布包捧了出来。

 “好,我看看,你做边上喝口水吧。”刘绣娘一脸的微笑,将布包接过打开了,小心地取了两幅锦帕子出来。

 刘绣娘看着那上面五彩丝线绣出的图案,满意的点点头,收了后,去帐台后面提了五吊铜板拿着帐本走了出来。

 “来,洛丫头,这三吊铜钱是这次两幅帕子的绣钱,其中两吊是客人定货的双面绣,一吊是你娘那幅自绣图,若是后这自绣的帕子我能卖到二两以上,我再给你们提两吊钱。我现在再给你两吊,这是新活的定钱。这有一幅新的定货,是大户人家急着要的,让你娘辛苦点五就绣出来。等拿了货,我再给你们一两银子。”刘绣娘说着,尽数将手里的五吊钱进了洛紫苏的手里。

 说话间就有店里的绣女送来了一幅图样在她们的面前展开。

 那是一幅梅图。

 “掌柜的,这个图大了些,五,我娘怕是绣不出来吧?”洛紫苏看着眼前绘了图样的大幅布锦不由的担心起来。

 五,娘亲不知道累成什么样子…

 “给你娘说说,赶赶吧,这要的急。以你娘的本事绣的出来。来吧,过来填下帐,快抱着布样回去吧,免得路上淋了雨。”刘绣娘说着推过了帐本,有伙计递了沾了墨的笔过来。

 洛紫苏没在说什么,拿着笔在帐子上填了名和领货的期,末了将笔递还给了伙计。

 这时,绣女已经用油布将布包又裹了层,递给了她。

 “洛丫头,这布料可金贵,告诉你娘做活的时候可小心着点,啊?好了,你快回去吧,路上小心着点。”刘绣娘嘱咐着。

 “知道了,掌柜的我去了。”洛紫苏答应着又往回跑。

 “这么漂亮的丫头,家里怎么就遇上那样的事,真是可惜啊。”刘绣娘在洛紫苏走后,看着她的身影独自呢喃着。

 洛紫苏的怀里抱着新货,手里攥紧了那五吊铜钱急急地往回跑去。路上路过了一间府邸,她驻足看了几眼,便迅速的离去了。

 轰隆隆的闷雷响了起来,零星的豆粒大雨开始砸在人身上砸向地面,那间府邸的门前高柱上的对联板子,也被雨滴砸的是啪啪直响。

 黑色的木板子上是金色的字体,只是这板子却横竖着几道裂纹,显的破败。那金色的字体被黑色显呈出一些曾经的辉煌。

 “上联:悬壶济世一钱甘草施仁术效匾鹊

 下联:妙手回三颗莲子凭医心仿华佗

 横批匾额:洛医圣手”

 轰隆的雷声与闪电在空中炸响,雨如倾盆之水而泻。

 大雨磅礴中这府邸的门上帖着模糊的封条,那门顶上挂着的写着“洛府”的匾额上飘忽着蛛网在风雨中萧瑟…

 …

 “娘,紫苏回来了。”洛紫苏冲进了一间小院子,将院门上后,高声的喊叫着。她奔到堂屋,将手里的油包新货放在了木桌上。用木架上的棉布帕子擦拭了油包上的水珠后,才擦拭了自己脸上头上淌的雨水。

 她将外衣解开,擦了擦脖颈上的水珠后,又系好衣裳,抱着那油包去了后面的屋子。

 相并的两间房子分别是她和她娘的。

 才过了分隔前后院的照壁就看见她娘兀自站在院里,着大雨望着天,嘴里喃喃着:“洛修…”

 洛紫苏见状,口中大喊着:“娘!”便急忙将手中的油包放置在了窗棂前的台子上后,跑入雨中,将她娘,往回拖…

 “娘,雨大,快回去,快!”

 “紫苏,娘要等你爹回来,要等!”

 “娘,跟紫苏进屋,爹,一会就回来!”洛紫苏说着,将她娘扯回了屋檐下。

 “你爹会回来?会回来吗?娘等了好久好久了…”这声音失了魂,带着忧伤和酸痛在紫苏的耳边呢喃着。

 “娘,爹…爹会回来的。”紫苏哽咽着,用衣袖为她娘擦拭着。只是这原本就透的衣裳怎么也擦不干她娘那张混了雨水和泪水的脸。

 曾经那优雅万方的娘,此刻苍老且悲凉。

 雨,都是这该死的雨,让娘又了心了。洛紫苏心中骂着老天,可又在计算着要出去抓些藥材回来给她娘煎藥喝了。

 …

 她将娘的衣服换下,用烧好的热水为她娘抹了身子,换上干净的亵衣后,她将娘哄上了休息,而后她从间取出了一个小盒子,从里面取了几银针出来,在对着烛火一燎后,她为她娘施了针。

 这下娘应该可以安睡一阵子了。

 洛紫苏心中叹了一口气,将针慢慢收了后,又给她娘把了脉。而后才回到自己房间换下了那透的衣裳,就着剩下的热水抹了身子,洗了发。而后她将自己收拾停当后,翻开身边的医匣子,取了纸笔写了藥方。

 她打着油布伞正要出去才想起那窗棂前的油布包,连忙去拿了放回自己房间,才掩了门出去了。她是去给她娘抓藥的。

 …

 傍晚,炉火上煨着清粥。洛紫苏将绣布绷进了绣绷里。她看着那图样上的梅花,心中有些忐忑,娘若是糊涂着,怎会好好地绣呢?这五天要做的活如何完的成?

 自己虽说不是不会绣,可是自己的手艺和娘比,那是差的太远了。洛紫苏轻轻叹了口气。

 她娘可是当年天下第一的绣女啊,大家闺秀,端庄大方,一手惊世的绣功让她和爹成了佳偶,而她爹更是名动天下的太医洛赋。

 可…两人的恩爱,府中的平静却都在那一毁了。

 那一,便是三年前的一个雷雨夜。

 她记得娘几来和爹都无笑颜,哀声叹气。而那股子死气终于在那雷雨滔天的夜里将洛府笼罩了…

 她记得娘站在廊下静静地看着院落的大门,她在等爹回来。而雨正肆

 她记得娘说:“紫苏,若是耗过了今,也许咱们府上还能好过几。若是耗不过,这天,可就塌了。”

 她记得当一身孝衣太监带着黄的圣旨出现在院门口的时候,娘是直接跪了地,而泪就淌了下来…

 当娘着泪,遣散了府内所有的下人后,娘才给她做了解释。

 皇帝驾崩了。她爹是太医院的首座,那是他当值。皇上若是在第二咽气,则是另一位德高望重的太医遭殃。可是皇帝是在她爹当值的时候咽了气的。即便是皇帝是老死的,也依然是当值的爹要跟着陪葬的。

 而这一葬,洛府的天塌了…

 洛紫苏看着那绣布上梅花图样将线穿了针,可是穿好后,却不敢下手。

 娘的绣功,她可是只学了一成,凑和能充数罢了,可这绣图却是掌柜叮嘱了是大户的还有要绣的好些,她可如何绣的?她娘其实教了她不少东西,不只是绣,书与画也教过,只是她不感兴趣,唯一一手好字还是长久跟着他爹抓藥抄方子练就的。是啊,娘教的都是充数学了个皮,但是爹的那些医病开藥的本事倒是学的了八九成,只是她不过是个女子而已,也不可能出去医人的。

 “咳咳…”她娘醒了,两声咳嗽让她心揪了起来。

 “娘,你醒了,来起来喝口水,紫苏给娘煨了粥,娘吃点,等会再喝碗藥,免得今的雨把娘到。”紫苏连忙赶到边扶起她娘。

 “紫苏,娘…娘是不是又犯病了?”消瘦的脸庞,深陷的眼窝诉说着她娘的憔悴。

 “没事,缓过劲来就好了。我去给娘倒杯水。”紫苏懂事的宽慰着,去给她娘倒水。

 雨还是下着,闷热的天早已经起了凉气,下的久了些,倒是下透了的。

 她娘喝了热粥后,依偎在头,拉着紫苏的手,慢慢地说着:“紫苏啊,自咱们离开洛府已经有三载了,这些年娘给你攒了点嫁妆,虽然不多,倒还能凑和。你和吏部侍郎家赵家二少爷的婚事也该办了。当年就说好,等你十五了就嫁的,再过个把个月,你就十五了。这三年来,人家也没忘了咱们一直也帮衬着的,看来还是念着婚事的。赶明儿,娘和你去他家走动走动,看看具体在哪啊,把这亲啊给结了,你娘这心啊,就塌实了。对了,把那时娘叫你绣的那对并蒂莲的荷包给带上。”

 “娘啊,紫苏还小,您别急着嫁我出去啊。让紫苏陪着你吧。”洛紫苏现在可没心思嫁人。

 “胡说,定了亲的丫头还想着不嫁。”无力的嗔怪让紫苏有些心疼。

 “可是嫁的话,那娘怎么办?”紫苏摸着娘那花白的发,只是三年就花白成了这般了。

 “有什么可怎么办的,难道嫁了女儿的娘都不活了吗?”她娘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

 “能不能让女儿带着您一起过府…”

 “又胡说!哪有带娘一起过门的呢?咳咳。”她娘有点激动,咳了两嗓子后才继续说着:“娘有这个院子住着就好了。娘还有手艺饿不着,等你嫁了,娘再找个小丫头伺候着就是了,你也不担心,空了来看娘不就是了。”

 紫苏没再说什么了,再说不愿意的话,只会让她娘更激动而已。她去端了藥,细心的吹着搅着,不烫了才递给了她娘:“好了,娘,您说什么,紫苏都听着,来咱们把藥喝了。明里紫苏跟您去就是了。”

 喝了藥后,洛紫苏把今收的钱和新活的事给她娘说了。

 她娘起身将其中四吊钱收进了头的匣子里后,将留下的一吊钱给了紫苏叫她用做家用。而后她起身看了看绣绷子绷好的梅图样子。

 “娘,说是五,这一耽搁,再加上明您说要出去,这活儿哪里赶的出来呢?”洛紫苏担心地说着。

 “若是无人扰娘,三就可绣出。”娘的手在洗过后,抚摩着绣布。

 “难道娘又要不眠不休吗?”洛紫苏可不希望是这样。

 “今只绣一小会儿,明要去别人府上,今还是要休息好的。等明回来了,娘就抓紧点,也许两宿就的出来,倒时好好地休息个白天也就是了。”她娘说着,手拈起绣针对洛紫苏微微一笑。

 洛紫苏会意,连忙又给娘穿了绣针,递到她娘的手里。只见她娘将双绣针齐并,带线入布开始忙活了起来。

 洛紫苏看着她娘那手在绣绷上下穿梭,眼角润了起来,现在她是真的有些后悔自己当初没跟娘好好学习绣活,要不然现在也可以帮娘了。她心中责怪着自己,又为她娘穿多了几针来。

 丝线绦绦在烛火下飞舞,洛紫苏不由的想着,三年前,娘让自己绣的荷包明里终是要送出去了。

 并蒂莲啊!我的夫君该是怎样的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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