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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什么!你、你画展不办了?!”刚刚被白景明紧急电话召来的方又广,一听到白景明宣布这个消息,立刻惊讶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白景明坐在古董安乐椅上,随手翻着刚刚买来的田樱出版的画册,悠哉的解释。

 “不是不办,只是延后。”

 “为什么要延后?”展览会场老早就敲定了,临时说要往后延,他怎么跟人家代?

 “你之前不是提过,希望我能够跟田樱合作,开一个前所未见的展览?”他抬眼说道。

 方又广眼睛亮了起来。“怎么,你想通啦?”

 “可以这么说。我希望能将这个计划先摆在前面,至于我的个人画展则再顺延。”他一副大事底定的口吻,似乎也没给方又广太多选择的机会。

 当初提案的是方又广,他当然乐观其成,只不过他不懂,事情为何要急在一时?

 “难道不能等到这一次的画展结束后再来进行?”他说出他的困惑。

 白景明突然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窗边,口气变得冰冷。“不行,这件事越快解决越好。”

 方又广狐疑的看着他。

 “怎么,你还在气上回发生的那件事啊?”

 白景明嘴角讥诮地上扬。“你认识我这么久,还不知道我的个性吗?”

 方又广叹了口气。“我怎么会不知道,你的个性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得罪你的都不会有好下场。”他一脸无奈,虽然无法认同白景明的想法,却可以理解他个性如此执拗的原因。白景明现在看起来十分风光,其实鲜少人知道他童年时经历过的非人生活。

 他十二岁那一年,亲眼目睹父母因为赌博欠债,被地下钱庄的人追砍致死。从此之后,他带着当时才七岁的妹妹投靠到亲戚家,过着寄人篱下、看人脸色的苦日子。

 因为这样惨淡的过去,他看透了人的丑陋面,对人极端的不信赖,养成他不同于一般人的鲜明性格。

 他只能希望田樱自求多福,谁教她谁不惹,偏偏惹到白景明!

 其实也难怪白景明这么光火,媒体对这件事大肆渲染,整整一个月的时间都拿他来消遗。任心再怎么宽大的人也会受不了,更何况是行事低调、脸皮跟纸张一样薄的白景明?

 “你想怎么做?”他已经开始同情起田樱了。

 “让她爱上我。”白景明直截了当的说,眼神出神秘的光芒。

 “哈!那还不简单?只要是地球上的动物,不论是雄还是雌,只要还会呼吸,没有不会爱上你的。”方又广诚心诚意的说,一点也不夸张。

 “显然的这并不包括田樱。”她看他时的表情,彷佛他是只吃腐的秃鹰般恶心。

 方又广继续问道:“你的意思是,要让她爱上你,然后再甩掉她?”

 “也没有什么甩不甩的问题,反正我从头到尾不会对她表示什么,让她自己自作多情,会错意就够了。”他为自己精心的计划得意着。

 “这样不会太过分吗?好歹人家也是个女人,何必跟她这么计较?”方又广忍不住替她说话。

 “我只想要小小的惩罚她一下,让她知道做事这么鲁莽又不知悔过,迟早会给自己带来麻烦。”

 他不会做得太超过,只要让田樱稍微体验他因为她所遭受到的羞辱就够了,程度他会拿捏得刚刚好,不多也不少。

 只不过白景明没有发现到,虽说是小小的报复一下,可是他对这件事有着超乎平常的兴趣,没有自己所以为的那么简单。

 方又广点点头。“好吧!就算你想整整她好了,但这跟展览有何关系?”

 “难道你还有别的方法可以制造我们相处的机会?”他斜睨了方又广一眼,没想到这么简单的道理他竟看不出来?

 “原来如此…我只能说幸好惹你的人是田樱,她在艺文界和一般的漫画市场上评价原本就不错。如果今天换成别人,那么我可就真的要跳出来捍卫我的专业,免得你一心只想报复,而将自己辛苦建立的事业搞垮。”方又广实际的说。

 白景明挑高眉看着他。“我怎么可能为了区区一个田樱让自己身败名裂?我花了不少时间上网调查她的资料,老实说,我不得不承认她还有两把刷子的。”虽然他依旧看不懂所谓的漫画,可是他发现她也有发表其它的艺术创作,例如油画、水彩,甚至是混合媒材,不论是抽象或是写实画,都有她强烈的个人风格。

 然而欣赏归欣赏,可不代表他会放她一马。

 听他这么说,方又广才稍感安心。

 “好吧!既然你决定要以这个计划为优先,那么我即刻就联系这件事。”白景明决定好的事情就绝不会更改,以方又广的立场,他只能庆幸至少对象是田樱。

 “不!这件事情从头到尾让我一个人来处理就行了。”白景明一反常态的表示。

 方又广不解的皱着眉。“你不想让我手这件事?”

 白景明的嘴角若有所思的上扬。“这是我的游戏,就让我独自好好的来享受猫追老鼠的乐趣吧!”

 他已经好久没有对一件事那么有兴趣过了,当然要好好把握这个机会练练自己的爪子。

 方又广只能识趣的乖乖闭上嘴巴。

 * * * * * * * *

 像往常一样,客厅里的收音机开着,传送出时下所流行的歌曲。

 格格专心的剪贴网点纸,田樱则正赶着图稿。

 “唉,又画错了!”田樱心烦气躁的将稿纸撕下,成一团丢进垃圾桶。

 格格看了她一眼,决定还是保持缄默,以免惹祸上身。

 不知道怎么一回事,田樱最近心情特别容易浮躁,这种心态也反应到工作上,常常动不动就画错,一再重画。

 最后她索放下笔,站了起来,走到厨房倒了杯冰开水,试图整理思绪。

 第一口冰凉的体顺过喉咙,带来凉爽的感觉。田樱闭着眼睛,享受片刻的镇静,可是下一秒白景明的脸孔又不请自来的浮现在脑海,她的心情再次受到打扰。

 自从那天在茶会上遇到白景明以来,她脑海里就不断的浮现他的影子。当然不是她爱上他了,而是她实在想不出来为何白景明会突然跟她示好?

 其中必定大有文章,偏偏她怎么想也想不出来,白景明究竟是为了什么原因会有这样反常的举动?

 不行!再这样下去她会疯掉!

 一旦心里有了疑惑,事情不查个水落石出,她就没有办法静不心来好好工作。

 这时门铃响起。

 “叮咚--”

 “我来就好。”田樱现在正需要有事情让她分心。

 门一开,她惊讶的张大嘴,说不出话来。

 “怎么?猫咬掉你的舌头了?”白景明倚靠在门边,阳光从背后打在他身上,让田樱不得不?起眼睛,抬高下巴才能看清池。

 她不喜欢这个姿势,感觉自己变得很渺小。

 “你怎么知道我住这里?”她双手,口气呛得像刚完一斤辣椒。

 白景明低头看着田樱,强迫自己面带微笑,别被她不友善的态度影响。“上次是我开车送你回来的,你忘记了吗?”

 “你这回又想干么?”田樱斜着眼,不耐烦地打量着他。

 “外面天气这么热,可以请我进去喝杯茶再谈吗?”白景明的嘴角浅浅地上扬,眼神看起来很有诚意,好像真的没什么攻击

 可是,最恶的灵魂往往有最高明的伪装,她才不会这么轻易的被说服。

 但虽然想当着他的面将门甩上,叫他别再来烦她,偏偏她又抵挡不住心里那股强烈的好奇心,想知道困扰她许久的问题解答。

 “进来吧!”田樱不情愿的让开身子,让他进门。

 格格一看见白景明,立刻抛下工作高兴的跳了起来。

 “我的天啊!是…是白先生!”格格的脸红得像颗透了的桃子,说起话来结结巴巴的。

 难道说少女都是无知的吗?田樱真是看不下去了。

 她径自收拾了下散落桌上的图稿,格格开心的帮忙收拾,知道工作的空间得挪出来招待贵宾,一会儿后就识相的借口溜出去,留给他们两人谈话的空间。

 田樱倒了杯果汁放到他面前,直截了当的开口。

 “说吧!这回又有什么事?难不成『白大师』又有什么惊人之举来着?”田樱坐在单人沙发上,跷着修长的双腿,嘴角冷冷地勾起。

 她犀利的话语、冷冽的表情没有吓跑他,反倒起他许久未见的斗志。

 自从成名后,没有一样东西或是一件事情是他得不到或是办不到的。安逸的日子过久了,让他几乎快要忘了征服所带来的喜悦,比任何果实都要来得甜美。

 “我要跟你谈一项合作案。”他直直的看着田樱。

 “合作?”田樱皱着鼻子,以为自己听错了。

 “没错。”白景明肯定的回答她,接着简单扼要的说明他的计划。

 过程中田樱一句话也没说,脸上也没什么表情,让人猜不透她心里的想法。

 “你觉得呢?”最后他问。

 她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

 “为什么是我?”田樱?着眼,眼里充了不信任。

 白景明背靠着沙发,两手一摊。

 “我只找最好的,显然的,这行当中最顶尖的人是你。”

 纵使田樱尽力想维持脸上无动于衷的表情,可是嘴角还是忍不住得意的微微翘起。

 毕竟说这句话的人是白景明,的确让人很难漠视。不过…

 “唉,我看还是免了吧!因为我还清楚的记得『某人』曾当面教训我,说我的东西『不入』、『没有营养价值』,我可不希望这种『不入』的东西玷污了你上的作品,贬低了大作的营养价值。”田樱皮笑不笑的拿他当初说过的话回敬他。

 白景明听了不大笑,不得不钦佩田樱的伶牙俐齿。如果不是田樱得罪他,他可能还会欣赏她的好口才。

 “哈,你记真好,希望你也记得上回我已经为了这件事跟你道过歉。”表面上的道歉,白景明在心里补充。

 毕竟莫名其妙被毒打一顿的人是他,被迫上报任人消遗的人也是他,哪来的理由要他真的道歉?

 田樱扁扁嘴,暗地在评估他的话究竟有几分可信度。

 “无论对你或是对我,这都是个大好机会,可称得上是史上头一遭的创新尝试。如果错过了这次,恐怕就再也没有机会了。”他乘胜追击的补充。

 田樱直直瞅着他看,恨不得能看穿白景明的心。她知道后面还有一堆人等着取代她的位置,毕竟能跟现今画坛上最受瞩目的画家合作,可不是烧香拜佛就能求来的机会。

 她可以很有志气的叫白景明另请高明,可是她又按捺不住对这个崭新的创作计划产生高度兴趣。

 相信任何一个艺术家都无法抗拒这么好的机会,尤其她也一直渴望能尝试漫画以外的创作…

 “我需要时间考虑考虑。”

 聪明如白景明,当然嗅出她软化的迹象,点点头,神色自若地从前的口袋掏出一张排版简洁的名片放在桌上。

 “一天,你有一天的时间考虑。最迟明天的这个时候跟我联络,希望能听到你的好消息,再见。”说完,他正要转身离开时,又猛然回头拿起桌上动也没动过的饮料大口喝下。“谢谢你的饮料。”

 田樱心情复杂的目送他离开,直到大门开启又关上。

 她拾起桌上的名片,白底黑字,除了姓名及电话外,没有其它赘字。

 如果不是这张名片,她还真怀疑白景明没有来过,更没邀请她参与这个计划,一切都是她凭空幻想出来的。

 难道这就是他前阵子公开向我示好的原因?因为他发现我的作品的确不是那么不入,还有合作的价值?田樱歪着头,怎么想也想不通,最后拨了通电话给江宝恩,告诉她整件事情的始末。

 江宝恩听了,高兴得差点跳起来。

 “太好了!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你不是老早就想尝试漫画之外的创作?这不就等于是白景明亲手呈上来的机会,你应该已经答应他了吧?”

 “还没。”田樱两眼看着天花板,闷闷地说。

 电话那头突然传来一声尖叫。“什么?你没答应他?他还在吗?还是刚走?快!快去把他叫回来,说你答应他了!”江宝恩激动得像机关,一口气念了一大串。

 “小声点,我耳朵都快聋了。”田樱移开话筒直耳朵。

 “我的大小姐,别的事你胡涂也就算了,可是这回你要是再不好好把握机会,你就是笨到跟自己过不去。”江宝恩语重心长的说道。

 “就算我答应他,然后影响到未来稿子的进度,这样也没关系吗?”她试探的开口。

 江宝恩果真犹豫了。

 “嗯…这样…我再跟公司商量看看好了,原则上应该可以两期出一本吧!这可是件大事,关系着你的大好前程。虽然公司只负责出版你的漫画,可是如果你能有更大的发展,我们当然是乐观其成啊!”再怎么说她也是田樱的朋友,这么好的机会不会再出现第二次,她怎么能妨碍她前进呢?

 “他只给我一天的时间考虑。”田樱宽心不少,但想到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他在操控,心里又不是滋味起来。

 “拜托!这哪还需要考虑啊?”江宝恩又是一阵呼天抢地。

 “你难道不觉得这件事很可疑?”田樱肩膀夹着电话,一手烦躁的猛搔头。

 “可疑?有什么好可疑的?”江宝恩被问得一头雾水。

 “你不觉得他的转变太大了吗?首先是把我批评得体无完肤,而后又夸起我的作品,还想跟我合作?我真的无法为这件事找到一个合理的答案。”事情越想越怪,一个问题尚未解决,又多了另一个问题,这个白景明还真是个令人头痛的家伙!

 “厚!你不要想那么多好不好?对你坏也不是、对你好也不对,你还真不是普通的难搞。”江宝恩忍不住替白景明说话。

 事情一扯到白景明,再理智的女人也会变笨,就连江宝恩也不例外。

 田樱翻了个白眼,知道再谈也谈不出一个结果,不入虎焉得虎子,看来只有靠自己,才能知道白景明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膏药。

 她一定会向大家证明她的猜测没错,白景明邀请她的动机,绝对没有这么单纯!

 * * * * * * * *

 白景明笃定田樱拒绝不了这么好的提议,但当他一直没接到田樱的回复,说不着急是骗人的。

 这只该死的“蜻蜓”(田樱音似田婴,台语蜻蜓之意),到这个时候还是这么折磨人。拿起画笔在洁白的宣纸上大笔一挥,黑色的墨水立即在纸上渲染开来。

 白景明看了一眼手表,离他所设定的时间只剩一个小时,难不成她为了不再跟他有所瓜葛,宁愿放弃这么好的机会?如果真是这样,他真不知要佩服她有骨气,还是说她笨。

 白景明无奈的苦笑,从没想过自己也有这么吃不开的时候。

 看来我得再另外想个对策才行…白景明皱眉思考着。

 忽地,尖锐的电话铃声在宁静的房子里响了起来。

 白景明快速的放下画笔,三步并作两步的移到电话旁,接起电话。

 “喂?”他极力控制自己的呼吸,以免漏情绪,毕竟他才是控制这整个游戏的人。

 田樱不安的把玩着手中的名片,一听到白景明的声音,不又紧张了起来。

 “我是田樱。”她缓缓地开口。

 “嗯。”他简短的回答,静静的等待,等待蜻蜓自己飞进笼子里。

 田樱深一口气,不带任何情绪的说:“我们什么时候开始?”

 电话另一端的白景明嘴角咧了开来,可是声音还是保持镇定。

 “就明天吧!毕竟还有许多前置作业要先沟通、讨论。”他平淡的说,彷佛她的决定早在他的意料之中。

 这点让田樱心里又开始躁了起来。

 “我这礼拜还有稿子要赶,下礼拜一再正式开始吧!”事实上稿子刚刚已经完成了,可她就是不想事事都顺着他。

 “没问题,那么下礼拜一我的工作室见。”

 “工作室?你指的是你家吗?”田樱迟疑了一下。

 “我的住家跟工作室是在一起的,怎么,你在担心吗?”他直接点破她的疑虑。

 “呵,怎么可能!”她极不自然的干笑。

 “好,那么到时候见。”语毕,随即挂上电话。

 田樱不可置信的瞪着话筒好一会儿。他好歹也该说声“再见”再挂断吧?

 算了、算了!她对白景明这个人本来就没什么好感,所以也不用有所期待。反正他们之间除了工作外也不会有什么集,不管他那么多了!

 * * * * * * * *

 挂上电话,白景明如释重负,得意的吹起口啃。

 他觉得自己就像个猎人,而今捕兽器已经架设完成,只需要再多一点耐心,让她自己跑进来。

 事情演变至今,好像变成一种竞赛,每当她更接近陷阱一步,他就可以感觉到肾上腺素加速分泌,这是通常他有好的作画灵感时,才会产生的兴奋感。

 他有预感,这场游戏会比他原本所想的还有趣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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