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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卷第十章 风魔之母
 柏竖点头道:“听起来,似乎是风宫宫主牧野静风得到她的一部刀诀,刀诀名为霸天

 刀诀…却不知这霸天刀诀有何神奇之处,可以引得武功盖世的牧野静风对它感兴趣。”

 那女子正待开口,忽听得“啪”地一声脆响,像是什么东西碎裂了,声音是自厨房中传

 出来的。

 三人神色微变,那女子抢步掠至门前,猛地将门拉开,只见那老妈子正神色略显慌张地

 在拣着地上的碎碗片。

 那女子微微蹙眉,略一转念,忽然道:“王妈,原来你是能听见声音的,你并非真正的

 又聋又哑!‘王妈身子微微一震,猛地抬头,急忙摇了摇头,以示否认。

 但刚一摇头,她立觉不妥:此举无疑恰好证实了那女子的话,否则她既然听不到对方的

 声音,就根本不会摇头否认!

 想到这一点。王妈的脸色变了。由于惊慌,一不留神间,她的手亦被碎碗片划破,殷红

 的鲜血一滴滴地落于地上,她却浑然未觉,只是紧张、内疚、骇怕地望着那女子。

 那女子不动声地望着王妈,缓声道:“王妈,我们可不曾亏待过你,你为何要欺骗我

 们?”

 王妈嗫嚅了片刻,竟开口了。

 她的声音有些低哑,语调有些笨拙含糊,听起来十分怪异,只听得她道:“我…的

 确…骗了你们,但…我绝没有…恶意。”

 中年男子沉声道:“你究竟是哪一条道上的?归属什么门派?潜伏于客栈中有什么目

 的?”

 他的目光如剑,冷冷视着王妈。

 王妈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惶然道:“我…

 我不会武功,也不是武林中人…“中年男子缓声道:”是吗?“一语未了,突然闪身

 而进,右手成掌,疾速切向王妈的咽喉。

 王妈大惊失“啊”地一声惊呼,却未能有任何反抗之举,中年男子翻腕之际,右掌

 自她劲边滑过,左手巧施小擒拿之术,已毫不费力地将对方扣住。

 王妈被制,神情反而平静下来,她轻叹一口气,道:“你们误解我,也是情理…中事,

 怨不得你们。”

 那中年男子手扣其脉门,已察觉她果然没有一丝一毫的武功,心中愕然,看了那女子一

 眼,缓缓摇了摇头,松开双手。

 那女子沉片刻,对柏竖使了个眼色,柏竖当即走出伙房,在大堂里拣了一个角落坐了,

 留意着有无外人靠近。

 中年男子望着王妈,道:“你的确不会武功,想必定是有人暗中指使你这么做的,是也

 不是?”

 王妈本是有些惊慌的神情,这时已恢复如常,连本显得笨拙的话语此时也变得清晰了,

 她苦笑了一下,道:“我之所以假作聋哑之人,留在客栈中,是为了寻找我的儿子。”

 那女子奇道:“你儿子是谁?与客栈又有何联系?”

 王妈却未直接答复,而是道:“这儿不宜交谈,不如换个合适之处,我再详加解说。”

 中年男子与那女子见她谈吐谨慎而有理有节,皆暗自惊愕、心忖这一番话绝非一个老妈

 子所能说出的。

 两人换了一个眼神,就将王妈引入伙房后的那间小屋。

 王妈已全然没有了原先的惊惶不安,相反,她的神情反而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一时间,

 她默然无语,陷入沉思之中,中年男子与那女子竟也不追问。

 良久,王妈叹了一声,缓声道:“我夫君与儿子皆是武林中人,夫君于十五年前被人所

 害,由于诸般原因,我与惟一的儿子已中断了联系,只能偶尔从世人口中听得与他有关的一

 些传闻。其时,我双亲已经仙逝,身边仅有一个年仅三岁的女儿,本算殷富的家境因我无心

 持,也渐渐哀落,我干脆变卖家产,准备千里寻子。

 “没想到祸不单行,就在这时,我的女儿突然失踪,任凭我如何寻找,也是毫无结果!

 我知道我夫君与儿子行走江湖,必然会结下仇家,我女儿多半是为仇家劫走,凶多吉少…

 可一个三岁的孩子,又有什么过错?江湖中的恩怨仇杀,我是永远也明白不了的。”

 说到这儿,王妈的声音哽咽了,眼中也润了,皱纹密布的脸更显苍白。

 她停顿了片刻,终于又道:“虽然女儿生机渺茫,但只要一未证实她真的遭到不测,

 我就要寻找一,还有我的儿子,他自幼就离开了我,从小到大,不知吃了多少苦头,我只

 盼上天能保佑我们一家,让我能与儿女团聚。于是,我就带上变卖家产的银两上路,开始四

 处寻找他们的下落,心想天下虽大,但只要我一地走下去,总会有一线希望的。没想

 到江湖人心叵测,一不留神,就被人骗去大半钱财,正心灰意冷时,忽然听说江南的一个镇

 子中有一家客栈名为‘笛风客栈’,客栈中的掌柜年龄与我儿子相仿,大喜之下,我立即匆

 匆赶赴此镇,心想皇天不负有心人,这一次我必不会落空。我夫君名讳中有一‘笛’字,我

 儿子名字中有一个‘风’字,若说客栈之名与其只是巧合,世间又岂有那么巧的事…”

 听到这儿,那女子与中年男子脸色皆变得有些古怪,中年男子神色凝重至极地道:“难

 道你要找的人,是牧野静风?”

 王妈缓缓点头道:“不错,牧野静风正是我的儿子!”

 那女子与中年男子面面相觑,半晌说不出话来。好不容易才回过神,那女子苦笑了一下,

 道:“我等自诩行踪神秘,难以捉摸,没想到老夫人在我们身边整整呆了四年,我等竟一无

 所知!”

 牧野笛之、牧野静风之母楚清,其年纪应在五六旬之间,但此时看她的容貌,却比实

 际年纪更显苍老,无疑是这些年的奔波劳顿、哀痛忧郁所致。

 楚清接着道:“自十五年前起,我不知走了多少路,江南北,关内关外,不知不觉中

 已过了十年,这十年中身上所携带的盘自是早已用完,我便在客栈酒楼中做些小工,挣得

 一些工钱,继续赶路。无意中得知‘笛风客栈’这一音讯时,我欣喜至极,以为十年来的万

 般苦头总算没有白吃,没想到等我赶至那个名为华埠的镇子时,‘笛风客栈’内早已人去楼

 空,向旁人一打听,才知几天前‘笛风客栈’发生了一场变故,死了不少人,而他们所说的

 客栈掌柜,与我儿的容貌极为相符…”说到此处,她长长地叹了口气。

 那女子道:“那家‘笛风客栈’的掌柜的确是牧野静风。”

 楚清道:“我也猜知到这一点,故一直不肯死心,我心想这次自己与儿子错身而过,难

 道往后会次次擦身而过么?只要他还活着,总是有找到他的希望。没想到不久之后,再打听

 我儿的下落时,竟有人告诉我说我儿已成了风宫宫主,又说风宫是门魔教,我又惊又怕又

 是不信,我儿曾是世人口中的大侠,怎么又突然变成了魔之道的人?”

 她那经沧桑的脸上挂着一丝痛苦的困惑。

 中年男子道:“老夫人,牧野静风成了风宫宫主,已是不争的事实。不瞒老夫人,我等

 与令郎牧野静风曾有…曾有数面之缘,对他为何会成为风宫宫主,亦一直心存疑惑。”

 言语间已不再如之前那般冷峻,对楚清甚为尊重。

 楚清道:“离开华埠镇后,辗转数月,诸多传言,让我不得不相信他的确已成了风宫宫

 主,心中郁苦,自不待言,就在那时,我偶然路过此镇,发现这儿竟有一家名为‘风笛’的

 客栈,而且无论外观还是客栈内的布置,与江南华埠镇的‘笛风客栈’都有神似之处,心想

 这家客栈也许与我儿有某种联系,为了能打探出他的音讯,我假做饿昏于你们客栈外的聋哑

 之人,你们竟没有起疑。”

 那女子道:“我等之所以丝毫没有起疑心,是由于老夫人的确不会武功,我们自然少了

 警惕。”

 楚清道:“在客栈中,我有时听见你们在私底下说及我儿的事,这便证实了我的猜测,

 但我所听到的只是一鳞片爪,对他的情况,我仍是知不甚详,所以我…一直没有离开客栈。

 也许,能不时听到我儿的消息,对我来说,总算心中有些安慰,何况你们待我一直不薄。”

 年近六旬的楚清,的确已对飘泊无定的生活有了惧意,也许在潜意识中,她已将风笛客栈当

 作了她半个家。

 毕竟,这家客栈的名字中暗含她的丈夫与儿子两个人的名字。

 不知为何,那女子也显得甚为惆怅,轻声道:“其实我们对他的情况,所知道的也是一

 鳞半爪。”

 楚清一直不明白客栈中的人为何对牧野静风那般关注,但她已看出他们对牧野静风似乎

 并无恶意。

 楚清歉然道:“我一直没有透出真相,隐瞒了四年,心中实是愧疚,有心说出实情,

 却总心存顾虑,难以开口,今也算有了解,我愧对诸位恩情,也不知该如何赎罪。”

 那女子急忙道:“老夫人言重了,老夫人思子心切,甘受诸般苦难,又何错之有?倒是

 我们这些年来,怠慢了老夫人,从今往后,你就是我们的长辈,牧野静风的音讯,我们仍会

 多加留意,你就在此颐养天年,若是有朝一,老夫人能母子团聚,那自是再好不过了。”

 楚清有些不安地道:“这些日子,我已想明白了,若我儿牧野静风成了风宫宫主之后,

 真的如世人所说的那样…那样不肖,我不见他…也罢!”

 话虽如此说,却难以掩饰其失望与无奈,她想了想,又道:“当我听你们谈及客栈内有

 客人与我儿有仇,而且是他对某件东西感兴趣,才与对方结下怨仇的,于是一失神,就将碗

 摔碎了。”

 提及刀诀,那中年男子忽然想起一件事,对那女子道:“柏竖说那母女二人言及的刀诀

 名为‘霸天刀诀’,莫非此事与当年的‘霸天城’有关?”

 那女子惊悟道:“据说当年牧野静风与范书决战霸天城,范书以一式绝世刀法与一式绝

 世剑法,绝不逊于牧野静风,若仅以招式而言,范书的一刀一剑,甚至犹在牧野静风之上。

 若这母女二人所说的刀诀是范书的遗留之物,那么牧野静风对它感兴趣,就不足为奇了。”

 中年男子信心十足地道:“要查明这一点,并无多大困难,她们母女二人一个双目失明,

 另一个年不过十八九岁,江湖经验必然欠缺,暗中追踪她们易如反掌。”

 那女子摇头道:“风宫势布天下,她们尚且敢与之对抗,足见她们绝非等闲之辈。”

 这时,中年男子发现楚清神色有异,忙道:“老夫人有何不妥?”

 楚清迟疑片刻,摇了摇头,道:“没什么。”

 那女子见她仍存顾虑,当下不再多加追问,转而对中年男子道:“闻兄弟,你说今夜各

 地的弟兄们能赶来么?”

 中年男子道:“如不出意外,应无问题,与九煞门结下梁子其实算不得什么,棘手的是

 与九煞门关系非比寻常的鄂赏花。此人虽双目失明,一手‘葬花剑法’仍是惊世骇俗。鄂赏

 花在三十多年前就已名动江湖,当时有好事者列出江湖十大美女高手,鄂赏花名列第四,只

 在水姬、景阑珊、‘月刀’司狐之后。水姬行踪缥缈,神龙见首不见尾,几近传说,从无人

 能说出她具体的门派、武功相貌,只说她容貌绝世无双,武功亦是已臻化境,至于是真是假,

 实是无人知晓。”

 那女子道:“与水姬的神秘莫测不同,景阑珊的落发为尼则不知让多少英雄豪杰为之扼

 腕长叹,据说当年景阑珊泛舟西湖,立时引得杭城人山人海,武林豪杰齐聚西湖,其势头甚

 至过洛剑会,以至于群豪饮尽杭城美酒,使偌大一个杭州府断酒三!景阑珊才学举世

 无双,在西湖歌罢一曲《笛声悲》,飘然而去,从此世间再无一人敢唱此曲。一个月后,西

 湖上方重闻歌弦声,谁会料到,数月之后,世人再见景阑珊时,她已削去三千烦恼丝!论武

 功、容貌,也许水姬更胜一筹,但若论才学,却是景阑姗独领風。”

 中年男子叹道:“或许真个是红颜薄命,无论是景阑珊、司狐,还是鄂赏花,皆是命运

 多劫。三十多年前,鄂赏花双目失明后,武林奇葩又凋落一枝,从此她亦隐退江湖,谁会想

 到九煞门门主会是她的胞弟?若是九煞门真的能请动鄂赏花再入江湖。我等只怕无法应付

 了。”

 那女子道:“据说鄂赏花虽然情冷僻,但并非道中人,我们与九煞门结下的过节,

 错在九煞门,鄂赏花未必一定会替他们出头!”

 中年男子不无担忧地道:“但愿如此吧。”

 这时,门外响起了叩击声,随即听得田五低声道:“各路弟兄已相继到达镇子中。”

 中年男子“笃笃”地轻轻叩击桌面,沉片刻,道:“告诉诸位兄弟,暂勿进入客栈。”

 田五道:“我明白。”随即转身离去。

 中年男子道:“从明起,客栈就得歇业了,免得九煞门前来寻仇时,会连累他人。”

 他转而对楚清道:“老夫人,明一早,我们就送你去一个安全的地方,那儿有我们的人。”

 话音甫落,倏闻箭矢破空之声蓦然响起“笃笃”之声不绝于耳。

 外面的柏竖惊怒道:“妈的,莫非九煞门的小子攻上门来了?”

 中年男子正待喝问,便听得楼上客房中响起惊惧至极的尖叫声:“失火了,有人放火!”

 两人立知方才的箭矢必是包了棉絮浸有桐油的火箭。

 顷刻间,楼上一片嘈杂,物什倾倒,脚步急促,突如其来的袭击使客栈中立时一片混乱。

 中年男子与那女子齐齐变,那女子右掌一挥,油灯应掌而灭。

 一个鸷的声音在夜空中响起:“段眉,我已布下天罗地网,你翅难飞!若是负隅顽

 抗,这家客栈将与你一道灰飞烟灭!”

 中年男子低声道:“柏竖说那失明老妇提及霸天刀诀,此人又言及段眉,难道她竟是当

 年霸天城老城主的徒儿段眉不成?”

 此刻烈焰四起,整个“风笛客栈”已浓烟滚滚,惊叫声、哔剥声响成一片,间或响起惨

 绝人寰的惨叫声,竟是有人惊惧于可怕烈焰,从楼上跳下受了重伤!

 前堂有人焦急万分地道:“大姐,如何是好?来者并非九煞门中人,倒像是风宫白

 人!”

 屋内两人心头齐震,谁都明白,风宫远比九煞门棘手可怕得多,由于风宫势力如浩瀚大

 海,深不可测。

 中年男子断然道:“既然他们是冲着段眉而来,我们也不必引火焚身,我等本就有放弃

 客栈之心,只是今被迫提早一夜放弃而已。”

 那女子道:“看来也只好如此了。”

 当即两人对楚清道:“老夫人勿惊慌,他们来势汹汹,却并非针对我们。”

 楚清缓声道:“他们是我儿手下的人么?”话语中有种说不出的凝重与肃然。

 中年男子顿时明白了她的心思,当即道:“风宫行事,不可以常理推之,何况牧野静风

 今绝不会在场,老夫人还是依我们之计而行为好。”

 楚清不再说什么。

 那女子迅即推开门,领着楚清穿过伙房,走入前堂,此刻已有不少人从楼上逃下来,聚

 于前堂,个个衣冠不整,神情惶然。虽是烈焰肆,形势笈笈可危,却无人敢贸然冲出前堂,

 那女子双目疾扫,未曾在前堂见到段眉。阿雪两人,店中的几个伙计则已齐聚前堂。

 中年男子走至前堂窗下,大声道:“小店一向安于本分,自忖从未得罪江湖好汉,不知

 外头是哪一路上的好汉,问小店何罪?”

 外头传来炸雷般的吼声:“你们快快滚出客栈,我们不会为难你们。”

 中年男子探头一望,但见外头院墙上人影闪动,寒刃如水,客栈果然处于重重包围之下。

 他转身对众人道:“眼下形势,无需多说,若是留在客栈中,惟有一死,出了客栈,尚

 有一丝生机…”

 话未说完,便有人破口道:“说得轻巧,有种你先走!”

 中年男子也不顾此人话中带刺,只是看了看那女子,微微点头,随即转身毫不犹豫地从

 已开始着火的正门穿出。所有的目光齐齐聚于他身上,眼看着他一步一步走到前院中央,站

 定后从容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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