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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九章 一个盒盖
 姜冉突然哭了。

 试想,一个人为了心中所爱上溯五百年历史回头,与天,与神佛,与世外妖,与创世的浑沌,甚至还要与五百年前的自己斗智斗勇,他心狠手辣,不择手段,只是要以一己之力挽回乾坤!可到头来,这个人什么都还没能办成,却先和化成自己心中爱人的心魔生下一个女儿!他自己竟然还毫不知情!

 这算什么?百般求不得,干脆自己来个无繁殖掉头再忘了?

 这怕是天下最可笑的事情了!

 要让这个人的对头知道了,还不笑掉大牙?

 这个人的对头是谁?是整个天下!

 这个人--他华文昌--是整个天下最大的笑柄!

 这个笑柄中最妙的是:他的女儿还一口一个“坏人”地叫他!

 姜冉不得不哭。

 姜冉知道,纵然天下人都笑华文昌,但只有一个人不能笑他。这个人就是自己,就是自己这个名叫“姜冉”的女子。

 因为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自己。

 就是在这一刻,姜冉忽然明白了,老天--如果在所谓的“天庭”之外还有一个“老天”的话--原来是给自己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

 注定了,自己的选择,根本别无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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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华文昌没漏掉姜冉的眼泪,一下就没了和小女孩斗嘴的心思,但华文昌也知道无论如何在眼下这个时候姜冉是不会对自己说明什么的--不说别人,佛光中可还有个如来!

 暗叹一声,伴着华文昌的长啸,诛仙剑出鞘了。

 “叮”的一声轻响,诛仙剑磕在了佛光制上。

 如来猛地睁开了眼睛。

 山谷中的佛光制现下已成了姜冉和小女孩的庇护所,华文昌更早就摆出了和如来一战的架势,但佛光制有形无质,摒除一切魔,这声轻响本是不该有的。

 就连华文昌自己也“咦”了一声,心下无限纳闷--前次在心魔界中和如来有过一段缘法,华文昌半只脚是踏在佛门中的,眼见情形好像不对,马上收回了诛仙剑,仔细观察起来。

 诛仙剑是华文昌为诛灭神仙亲手打造出的法宝,专在一个“狠”字上下了功夫,矮胖老人评点它是天下第一凶剑,可说是实至名归;要是不算逆天功,诛仙剑几乎可以说是华文昌最后一道杀手锏,而诛仙剑上凶气之盛也多少影响了华文昌自身--华文昌一剑在手,便有杀佛的胆识!

 这会儿诛仙剑却出了毛病。

 和如来的佛光制一触,诛仙剑并没有伤损,但不知怎么,剑锋上凶戾之气大减,原本令人不敢视的白惨惨的剑光竟似变成了一泓平静的湖水,水汽朦胧中隐隐有绿色光华透了出来。

 “啊!”华文昌一下子精神大振。

 华文昌把诛仙剑横在前,左手食指往剑身一弹,诛仙剑作龙之声,剑锋上寒光猛涨,与一圈淡淡的绿色光华一起笼住了华文昌。

 “看剑!”低喝声中,华文昌二次摆开剑势,身随剑走,直刺佛光!

 这一回却不一样,诛仙剑剑尖刚刚及到佛光,佛光忽然没了踪影,华文昌剑上丝毫没有受力,竟扑了一个空。

 华文昌虽有和如来一战的念头,但要向如来求证的事情同样不少,原本只是想破开佛光制,如来再次开口,这时佛光乍开,如来已在眼前,他心中一紧,倒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华文昌微一犹豫,如来却先动了。

 如来把左掌往身前一立,华文昌忽然觉得一股排山倒海般的大力传来,推得诛仙剑竟想手而飞!

 华文昌这一惊非同小可,赶紧调匀真气,向回收力,但如来又将左掌一翻,大力却改了方向,顺着诛仙剑朝如来的面前而去,华文昌收力太过,身不由己,猛地向前跌出三步,诛仙剑的剑尖已到了如来身前不足一尺之处。

 “这就是如来佛祖的法力?”华文昌心中骇然,反应丝毫不慢“嘿”地一声吐气开声,已把身子稳稳定住。

 华文昌这一次用出了全力,从如来处传来的大力一瞬间又将诛仙剑向内收了三次,华文昌却稳如泰山,丝毫不动,只是手上已暴起青筋。

 如来夺诛仙剑不成,眼皮一抬,扫了华文昌一眼,目光定在诛仙剑上,若有所思。

 与此同时,小女孩把手背在身后,悄没声息地放出了一道黑色火焰。

 这倒没瞒过了华文昌。

 华文昌稳住诛仙剑,左手一比,将本身三昧真火祭出战,两道火焰在空中相遇。但出乎华文昌的意料,三昧真火完全被在下风,黑色火焰毫无滞涩,倒卷而上,竟要把华文昌圈住!

 “好本事!”华文昌赞了一声,右手向下一诛仙剑,从如来的佛法中硬撤了出来,剑尖上了黑色火焰。

 眼见华文昌的诛仙剑要和小女孩放出的黑色火焰相接,如来却把手掌伸出,狂风处,诛仙剑和黑色火焰都被顶了开去。

 “罢了…”如来长叹。

 华文昌身子一晃,已站到了数丈开外,颇为赞许地瞟了小女孩一眼,转头望定了如来,不再说话;小女孩看如来说话,吐吐舌头,又拉住了姜冉的手--姜冉手心出汗,全身冰凉。

 “这口宝剑,从何而来?”如来抬眼,目光与华文昌相,沉思了一会儿,缓缓发问。

 “此剑名为诛仙,是华某亲手所铸。”华文昌答得爽快。

 如来是金口难开,可只要开口,华文昌就不怕他不把该说的都说了出来。

 “汝亲手所铸?”如来的语气中有些不信。四下的佛光制在华文昌运诛仙剑刺来的时候已经收了,但那个“盒子”却是“乌云罩顶”如来头顶放出的佛光也一直没有别的动静,把“盒子”挡在半空,这时如来心神微分,佛光竟有些松动。

 “正是华某亲手所铸。”华文昌把如来的动作尽收眼底,不由疑惑。

 另外,华文昌也知道如来为何不信,紧接着反问了回去“佛祖慧眼,可看出华某这口诛仙剑有什么异处了?”

 “汝…”如来点点头,刚说了一个字,又把话题岔开了“我那老友可还安好?”

 “生死不明。”华文昌吐出四个字,心中已经了然:

 诛仙剑上的毛病是要归到矮胖老人头上了。

 华文昌二入心魔界前与矮胖老人“假打”一场,双方同时受人暗算,诛仙剑刺到了矮胖老人身上,就在那一瞬,诛仙剑怕是得了天大的好处!

 华文昌回想当情形:诛仙剑把矮胖老人刺了个对穿,自己也被打落南海,然后矮胖老人似是在散功的同时把自己送入了心魔界里…矮胖老人一身本领通天彻地,纵然是被人所算,也绝不至于没了翻本的余地,想必当时他肯定是在诛仙剑上动了什么手脚!

 矮胖老人原是说过的:诛仙剑很有几分门,只是凶戾之气太盛,抹煞了灵。大概就在那个当口,矮胖老人令诛仙剑有了灵

 --华文昌的推测和事实多少有些差距。

 当矮胖老人被迫散功,那是打着宁肯功力全失也要保命的算盘,却没想着要在“临死之前”成全了华文昌。但诛仙剑无坚不摧,就是遇到了矮胖老人这样的绝世人物也能侵蚀他的本命灵光,如果是平的矮胖老人,这自然奈何不了他,但正赶上矮胖老人散功,机缘巧合之下可就便宜了诛仙剑。

 经此一番风波,矮胖老人虽被鬼母救下,浑身功力却至少减了三成,这三成当中倒有一半被诛仙剑走,一去一来,诛仙剑上的戾气被矮胖老人的灵气压灭不少,天下第一凶剑变成了天下第一灵剑!

 矮胖老人是世间独一份儿的人物,如来与他相,当然能认得出诛仙剑上有他的气息,这时追问之下听见华文昌口中迸出“生死不明”四个字,脸色登时变了。

 “他怎会生死不明?汝休要…”如来心下也知道华文昌并没说谎,话说一半,闷闷地住了口,脸上忧更浓。

 “汝既找我要心魔泪,那是已有人练成了逆天功?”沉良久,如来又问。

 如来这一问其实大有文章。进出心魔界的法子除了如来之外,就只有矮胖老人一人知道,那眼前这个自称叫什么“华文昌”的定是矮胖老人拼死送进了心魔界,虽然他看似为人狂悖,却应该正合矮胖老人的胃口--这要真是矮胖老人在生死之际托付给自己的事情,如来倒也不敢怠慢。

 可华文昌的答复却让如来大吃一惊。

 “逆天功何等博大深?还没人能练成了它。”华文昌白眼一翻,冷冷地说。

 “可要不是有人练成了逆天功,天下有谁能奈何得了我那老友?”如来忽然想到了什么,身子一摇,惊问“难道…是他?”

 “敢问佛祖,‘他’到底是谁?”华文昌紧跟着反问了回去。

 “他是…”如来迟疑了一下。

 “他是浑沌。是浑沌创下了逆天功。”不等如来再说,姜冉接口。

 “浑沌?”华文昌糊涂了,他还是第一次听人说起浑沌--居然还是在姜冉的口中。

 “怎么?我还以为你早就都知道了?”姜冉显然是有点儿讶异“怪不得哑谜打起来没完…”

 “你…姜冉…你都知道什么?”华文昌瞪大了眼睛,一头全是糊涂。

 “怎么说的来着?哦,鸿蒙之初,盘古开天地,之后…”

 在如来和华文昌语焉不详,两人各自揣摩思索的时候,姜冉已把该想通的都想通了,心中也做了决定,这时泪水一收,语气轻松起来,把上古儵忽二帝和浑沌争斗,浑沌留下逆天功的“故”事来了个竹筒倒豆子。

 华文昌听得瞠目结舌。

 逆天功与华文昌一生命运相关,他重返五百年前,原本几次有机会知道其中的因缘,连李亚峰都曾要把自己所知对华文昌和盘托出,但都被华文昌婉言推辞了。这一方面的确是为了华文昌有心自己查证,最后再来个多方对照;而这却未必不是华文昌本心有些犹豫--华文昌深知:若是多了解一分,自己身上的担子就加重一分,而且,那个隐在暗处的逆天功创始之人怕也会出手对付自己了。

 及至在无定乡中计划受挫,和矮胖老人同受暗算,又到了心魔界,华文昌也有了要把呼之出的隐秘先行探明的意思--可华文昌千算万算,却怎么也没有料到,自己竟是从姜冉的口中知道了一切!

 一方面震撼于逆天功的来头之大--这倒是多少有些心理准备的;另一方面,却是被姜冉给惊得呆了。

 所以华文昌没能注意到,姜冉的眼神多少有些凄凉,而她的如释重负的微笑里,也隐含着过于沉重的无奈。

 “果然是浑沌重现人间…”姜冉说完,山谷中的几人各有各的心事,都沉默不语,最先打破沉默的倒是如来。

 如来并不知道姜冉是谁,但要是连法力如此低微的都能把隐世的密辛说破,那所谓的密辛也早就和那个“密”字没了干系。

 “佛祖。”华文昌整整思绪,冲如来一礼,接过话头“无论创下逆天功的究是何人,他与华某都有不共戴天之仇,如今华某既然已经知道仇人是谁,那还要佛祖成全。”

 话说到底,华文昌还是要如来把心魔泪交给自己。

 姜冉对“浑沌”没什么概念,可华文昌依着对逆天功的了解却知道他绝不是现在的自己能对付得了的,除非自己的本领能胎换骨似地突飞猛进--心魔泪或许是唯一的希望了。

 “成全?不该是汝,汝与我佛门无缘。”如来直接把门堵死了。

 “佛祖,华某别无选择。”

 得到了意料之中的答复,华文昌的反应更为干脆,他斜眼看着如来,又用食指弹起诛仙剑来了。

 如来却只是悠悠叹了口气,跌坐的姿势不变,在前竖起左掌。

 旁边的姜冉不再话,而小女孩从刚才一直歪着头思索,大概是完全没有听懂姜冉刚才说的事情,这时看到华文昌和如来要起冲突,她紧张地捂住了自己的小嘴,睁大了眼睛,很是兴奋地望着二人,要坐收渔人之利的姿态活灵活现。

 山谷正中,半截歪歪斜斜的菩提树下,华文昌和如来剑拔弩张,恶战一触即发!

 “看剑!”

 面对着如来佛祖,华文昌说不怕也是假的,手中的招数自然慎之又慎,低喝声中,诛仙剑一颤,挽起半天剑花,看似凶狠,寒光下的剑势却全是虚着。

 如来不动如山,任凭诛仙剑的剑光在身周呼啸而过,连眼皮也不曾抬起半分;可只要华文昌的剑招化虚为实,朝自己身上招呼了,便会打出手印,用佛法牵引开诛仙剑的剑势。

 华文昌与如来翻转相斗,渐渐打发了,身法施展开来,剑招也越来越是凶狠,围着如来竟像是起了一座剑山!

 但如来的佛法也非等闲。

 如来右手一直指天不动,以大法力控住佛光护定,不让空中的“盒子”下,竖在前的左手变幻手印,迅捷无伦,不管华文昌的剑招再快,总是不等及身就被手印配合的力量牵引开来,伤不了如来的半

 华文昌自从出道以来,还从没遇到过这样的打法。

 华文昌自小习武,但入主无定乡之前与人过招的经验却很少;后来,凝翠崖被毁,和天庭撷颃的五百年中,他与天兵天将的大战虽然也有过几场,战场上也是杀人无算了,只是那时他已有了诛仙剑,又倚仗着逆天功的锋芒,手下几乎没有一合之将,与人在招数变化上的争斗就更不用说了--本来不管是与神仙还是妖就都是“斗法”沾了一个“法”字就是道术之争,比的是道行高低,跟招式的好坏完全无关。

 可现在如来就是坐在那里,双目低垂,除去左手打出手印,一动不动,说白了就是一个练招用的活靶子,却偏偏无论什么招数都不能奏效,华文昌不由得急躁起来。

 这一急,让华文昌把数百年间练就的剑招都用上了。

 华文昌围着如来游走起来,不到一刻,身形已快得模糊不可辨认,一身黑色长衫带起狂风,先还是猎猎作响,到后来竟成了尖啸,无数妙无比的招式在尖啸声中递了出去。

 五百年,纵然不专心一处,也足以成就一个剑术大家了。

 姜冉在一边看着,一开始还能看清华文昌倏进倏退的身影,越到后来就越是眼花缭,也是她心情有了变化,是对华文昌的赞叹,但正在这个时候,一旁的小女孩嗤地一声笑了出来。

 “姐姐,这个坏人好傻…”

 “啊?”

 姜冉没明白小女孩的意思,华文昌却像是被当头浇了一盆凉水,一下子反应过来了。

 “糊涂!”华文昌狠狠骂了自己一句。

 昏头了,怎么能这么个打法?

 如来既然能够用佛法牵引自己的剑势,那不管用什么招数都是一样的!自己这是在过什么瘾?

 可华文昌转念一想,却发现了其中的不对:如来为什么至今还没有还击?按理说自己这一轮急攻从儿上就不能奏效的话,早留出了数不清的破绽,如来要是趁势反击出来,可就轮不到自己在这里犯傻了啊?

 突然,华文昌把剑势一敛,跳出圈外。

 “是了!那创下逆天功之人…浑沌他既有无上神通,在心魔界中也应布下了机关!”华文昌一下想通了,失声叫道“如来,你必定是被他所算,早已油尽灯枯,只是在苟延残!”

 “怪不得…”华文昌恍然大悟“前次华某被困心魔界,你暗中以佛门心法相传,原是想让华某承你衣钵!”

 “我看错了汝,汝既染心魔,便与我佛门无缘。”华文昌不再进击,如来也住了手,话中却没否认华文昌的推测。

 “老和尚,反正你也要涅槃的了,快点儿好不好?”小女孩看华文昌和如来不打了,怯生生地话。

 “浑沌留下逆天功,实是在天地间留下了一个最大的祸…而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此言诚不我欺!”

 事到如今,如来已瞒不下去,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还是看轻了他…”

 要不是华文昌前次在心魔界中不听如来劝阻,结果受心魔所欺,恐怕如来真的会把心魔泪再加上佛门权柄都一股脑儿地给了华文昌。

 天下没有卖后悔藥的,事实上,在四千七百年前,如来为寻心魔泪踏入心魔界时就已经后悔不迭了。

 华文昌料想的不错,如来正是在心魔界中遇到了浑沌!

 当初,浑沌与儵忽二帝一战之后,为图东山再起,也到了心魔界中。只是浑沌虽然逃开了儵忽二帝的合力封印,但受创之重无以复加,尽管岁月荏苒,复原却几乎无望,只能把希望寄于留在凡间的逆天功。

 浑沌和如来的狭路相逢是他们二人谁也没想到的。

 但既然相遇,便不可避免地有了一战--虽然这一战二人都很不情愿。

 如来自有无边佛法,但于浑沌却只能算是小儿科;浑沌不把如来放在眼里,可他当时的状况只怕还不如一个小儿。

 结果又是一次两败俱伤。

 浑沌被如来打出心魔界,不仅伤上加伤,连千辛万苦觅得的心魔泪也被如来夺走;而如来更惨--身、元神,俱都毁于一旦,化为寸寸劫灰。

 换句话说,如来早在四千七百年前和浑沌相遇之时,就已经涅槃了。

 他只是凭着心魔泪的功用,保住了一个还未曾消散的躯壳!

 数千年来,如来虽然以心魔泪和佛法镇住了无数魔头,但他本身却不能行动,连从当的战场挪开一步也做不到,更不要说什么离开心魔界了。

 如来只是盼着能在心魔界中等到一个可以让他托付衣钵的传人--这希望太过渺茫:当初如来之所以把心魔界的出入之法教给了矮胖老人,这不仅是因为矮胖老人的本领通天彻地可以信赖,更是为了矮胖老人限于本身体质,非万不得已绝不会进到心魔界中;纵然是自己得到了心魔泪,矮胖老人见猎心喜了,也不会到心魔界中动手强夺。

 按照如来最初的盘算,等自己将心魔泪收了,就在心魔界中修到功德圆,到时就毫无顾忌了。

 如来万万没有想到,心魔泪虽然到手,但自己却已无法修习,就连从心魔界中身也不可得。

 所以,在华文昌初次来到心魔界的时候,如来大喜,只以为等到了希望,于是在暗中点拨,想让华文昌继承佛门。

 可华文昌太不争气,到头来还是被心魔神智,嚷嚷什么“遇佛杀佛,遇祖灭祖”竟入了魔道。

 别说如来一个人就把“佛”“祖”两个字都占全了,就单为了自己是佛门领袖,也不能收华文昌作传人。

 更不用说如来也看得出来,华文昌身负逆天功,更已修到深处,假以时,华文昌自己没准儿就成了第二个浑沌,只凭佛门的渡化是绝难让他回头了。

 而且,华文昌二次出现在心魔界中,把如来的另一个希望也差不多抹煞了。

 如来的这一声叹息里,恐怕是包含了太多的无奈…

 佛祖的叹息打动不了心坚如铁的华文昌。

 “佛祖,”华文昌又瞥了一眼要如来“快点儿涅槃”的小女孩,转回头来,尽力把语气放得恭敬“佛祖心怀天下,华某感佩万分!但华某有血海深仇在身,非得以心魔泪不能建功,佛祖如肯成全,华某感激!”

 说着,华文昌的语调一变“若是佛祖不肯成全,华某一剑在手,便敢杀佛!”

 从如来称自己已被心魔沾染,华文昌就知道今之事不能善了,这么说话,也只是把自己的心意再行强调罢了。

 可以保证,华文昌不会再犯刚才的那样的错误,只要他再次出手,必是雷霆万钧!

 之于如来,这又将是一场不可避免的战斗,若是如来输了,心魔泪为华文昌所夺,如来就没了护身的基本,早已成了劫灰的躯壳便将随风而逝…

 看似万万输不起,但如来本心并不怎么反对这样的结果--如果华文昌没有入魔,如来本就会把衣钵传他,除了心魔泪外,甚至还有别的大礼相送。

 怎奈偏偏华文昌不但入魔已深,居然还是逆天功的传人?

 “缘法不到,我怎能把心魔泪予你手?”如来的声音不大,听在耳中却极清晰。

 华文昌一声长啸,震得半空中的那个“盒子”也微微晃动起来。

 如来丝毫不为华文昌的长啸所动,只望定了一旁的小女孩,心中颇为后悔--早知如此,就该把后事早早托付给她了…

 在华文昌二入心魔界之前,如来是打算将衣钵传给小女孩的。

 话说从头,心魔界中岁月无定,华文昌被矮胖老人困在心魔界的第三年头上,与自己的心魔幻化成的姜冉生下一个女儿,但华文昌过早地仗剑闯出了心魔界,本身并不知情,反倒是如来看着华文昌之女在心魔界中独个儿长大。

 这个小女孩的身世可说是是天下间一件离奇怪事。按理小女孩算是秉承心魔一脉,应该同样也是魔头之属,可她却似出“淤泥”而不染的一朵白莲,周身竟毫无一丝魔气!

 更怪的是小女孩的本领,诸多道法她都无师自通,倒像是与生俱来就有的本能;这还不算,或许是因为出身心魔界的缘故,小女孩不但能运使魔火,被如来勉力镇住的心魔界中的魔头也一个个地强行冒出头来,都听小女孩的号令!

 要不是小女孩心地单纯天真,便俨然是一副“心魔界女主”的模样!

 所以如来一直有些犹豫,一方面观察着小女孩的动向,一方面又等了下去,等想明白了自己别无他法,刚对小女孩说了要她等自己涅磐后就能“变得聪明”心魔界中却又闯入了华文昌、姜冉等不速之客。

 有一个身怀逆天功的华文昌在心魔界中窥测,如来也只好先求自保了。

 但眼下这“自保”眼看也要成了泥菩萨过江。

 如来深知,自己身、元神俱废,全凭着心魔泪和要留下佛门火种的一念才苟延残了数千载,原来无边的佛法差不多已丢了一个干净,与身负逆天功、手里拿着诛仙剑的华文昌相斗,怕是非输不可。

 虽然听姜冉讲述了上古的往事,华文昌也在话里话外说出了些外界的消息,如来对心魔界外究竟发生了什么却还不怎么了解--但有一件事是清楚的:浑沌怕是已经重现人间了!而心魔泪大约会成为与浑沌之战的最后一个筹码。既然如此,与其等到一番恶斗之后被华文昌抢走,倒不如让谁也拿不走它!

 如来终于横下了一条心。

 如来的思绪虽然繁杂,却只是在电光火石的一瞬,就在华文昌的长啸还未曾收敛之前,如来缓缓闭上了眼睛。

 “天下事,无非缘法…”

 这是如来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话音刚落,轰然巨响中,上空被如来用佛光顶住的“盒子”突然掉了下来!

 “不好!”华文昌的全部心力都用在了和如来对峙上,根本没料到如来竟然用出了这样“损”的招数,不由得口惊呼。悬在半空的“盒子”从乾稷山飞来,正是开口冲下,这时突然下落,恰好要把在场的所有人都扣在其中“盒子”早被验证了刀斧、法术都不能伤损,如果真的被扣住了,恐怕绝难逃出生天!

 “王琦声!”伴着一声大喝,华文昌的身形快如闪电,一步迈出,急急扑住了不远处的姜冉,紧紧贴着地面向外疾飞!

 这一瞬间,什么心魔泪、恨情崖、浑沌…全都让华文昌抛到了九霄云外--天大地大,他要保护的,本来就只有姜冉一个人。

 “啊…”姜冉的惊呼只叫出了半声,就被华文昌紧紧抱住了,这样的情形与在秦王地宫中初见华文昌的场面如出一辙,但姜冉的心情却已大不一样…

 “是他!真的是他!在他的心里真的把我…”

 情急下的这一抱,让姜冉几乎祈望刹那成为永恒。

 “扑通!”

 华文昌抱紧姜冉贴地低飞,因为事急,根本来不及辨认路线,只揣摩着大约已出了“盒子”扣下的范围,这才低头向怀里望去,却正好与姜冉的目光相

 华文昌的身子一颤,摔倒在地。

 “华文昌…你…为什么?”姜冉的目光中似乎在问。

 “因为是你。”华文昌的目光清澈得几乎透明。

 …

 “华先生…”

 不远处王琦声的声音大煞风景地响了起来。

 这倒不能怪王琦声。

 王琦声是心甘情愿地奉华文昌为主,并以华文昌的“军师”自居,多少也知道华文昌和姜冉之间的纠葛,这会儿自己的“主君”和心上人抱在一块儿,按理那是最该优先的事项,自己只要把代下来的事情办好就是了,绝不该、也不能打扰。

 但是,如果再不打扰一声,王琦声怕自己这条老命就先要葬送了--这才刚过了多长时间?这就要完!

 如来的佛光收敛,半空中“盒子”下,华文昌拉上姜冉躲了开去,却叫一直隐身在侧的王琦声出来顶缸;王琦声知道事关重大,也顾不得自己曾经受过如来恩惠,身而出,双手撑起了往下落的“盒子。”

 王琦声撑是撑起来了,可是还有点儿“撑不住。”

 “华先生…这个…这个‘恨情匣’很有点儿古怪…”

 王琦声头大汗地哀叫华文昌,顺口还给“盒子”起了个外号,不过也对“装恨情崖的盒子”叫成“恨情匣”恐怕没人能挑出毛病。

 王琦声的声音传入耳中,华文昌先是一惊,接着脸上不由得泛红,很是狼狈地从地上起来,也拉起了姜冉,这才转头向王琦声望去。

 华文昌差点儿没笑了出来。

 王琦声半跪在地上,两臂下垂,并在一起,紧紧地挨着小腹,手上抓着“恨情匣”的边缘,或许是因为使不上力,脸颊已涨得通红,浑身汗如雨下,却还努力地把小腹往前着…

 堂堂的“贤王”王琦声,平里的仪表一丝不,说不上倜傥风,却也潇洒,纵然是在向华文昌惶恐地表示忠心的时候也没怎么坠了风度,他居然会把自己成这副样子?这恐怕比杀了他还让他难过吧?

 好在华文昌还不是那种分不清轻重的人--如果不是真的毫无办法,王琦声也不会让自己出丑--“贤王莫急,华某这就来了。”华文昌三步并作两步,朝王琦声的身边赶去。

 说到底,王琦声的这副样子要比他宣誓效忠什么的更让华文昌感动。

 但华文昌还没走出三步,忽然停住了,脸上出了不敢置信的表情。

 如来!

 刚才被王琦声的身子挡住,华文昌没能看到,现在却看了个清楚:在王琦声硬撑着顶起的恨情匣的中心,收起佛光的如来的身形竟变得透明了!

 如来盘膝打坐,双目低垂,两手也收起作莲花状,竟似封闭六识,对外物不闻不问!

 “难道…这个如来居然只是一个幻像?不…不会,如来这是自知有伤不敌,要借恨情匣把自己封在其中?”华文昌心头忽地闪过一个念头。

 顺着这个念头想开去,华文昌突然发现,关于王琦声勉力撑着的这个“恨情匣”自己知道得还是太少,而如来在心魔界中有数千年的光景,恐怕早已知道了它的来历。

 仿佛是在给华文昌的想法作注脚,地面蓦地震动起来!

 “华先生…”王琦声的声音里几乎带上了哭腔。

 饶是王琦声大风大都经得多了,这会儿腿肚子也不由得有点儿转筋,华文昌等人离得稍远些,还不觉得什么,王琦声被恨情匣死死住,正是首当其冲,他心里明白得很:那地面的震动是以如来所在的地方--换句话说,是以自己所在之地--为中心向四面扩展的…

 地底下是有什么东西要拱上来了!

 “果然!果然!”问石子的元神忽然从王琦声的袖管中出了头,围着王琦声上下翻飞,像是完全明白了什么似的叫了起来,语气中是惊喜。

 “老财…你‘果然’…什么?”王琦声动不了,只把眼睛瞪得溜圆,心里早不知把幸灾乐祸的问石子给挫骨扬灰了多少次了。

 “我猜的果然不错!贤王,你我今可算开了眼了!”爱宝如命的问石子过于惊喜,完全没听出王琦声语气中的冰茬,连声叫道“我早就想,这个‘盒子’、这个恨情匣不该是这个样子!凡天下至宝,必定大小遂心方能称‘如意’二字,但恨情匣怎会高有千丈?纵然是为了装下无定乡中的恨情崖,所谓‘纳须弥入芥子’才为正道!”

 “老财…你是说…”王琦声猛地想到了一个很危险的可能

 “不错!定然不错!”问石子连连点头,一脸的严肃“贤王,要说这恨情匣是个盒子,那…地底下的,必定就是盒盖!”

 “啥?”

 “盒盖儿?”

 华文昌正为地震的异像惊异不已,可听了问石子这句话,一肚子的惊讶一下子都变了无名歪火,王琦声更是眼前发黑,这就想扑倒在地,大哭一场。

 如来端坐,面微笑,宝相庄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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