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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谁都没有开口回客栈。

 天亮了,他带她走了半天,来到某个小镇,在成衣铺买了男女衣物,大妞借了铺子换下破的衣裙,当她自布幔后出来时,兰青微微一笑,连眼皮也不眨。

 她一身成衣铺的衣裙多单调,却是异样的适合,十七岁的少女该如华初雪那般俏丽,大妞是差得太多了。

 “来,你手不便,我替你扎辫子。”

 “嗯。”她嘴角扬起。

 他笑着来到她身边,当着铺老板大张的眼,细心替她编起辫子,淡淡的异香始终回绕在她的鼻间,长平心里动,有些浮躁,但一想起昨晚溪边兰青的眼神、兰青受尽苦难的脸,忽然间,那些浮躁的心情渐渐平静下来。

 她听见金饰轻击的叮当声,微地一瞟,兰青又将忘忧金饰在她发间。

 “大妞是最适合忘忧的,是不?”他笑容面,轻轻拉过她的手臂,连笑两声:“大妞,你变瘦许多,你说云家庄待你好,我瞧根本是待你。走,先填肚子再说吧。”

 长平注意到他心情颇为愉悦,似乎没有之前的狂,她心里也觉得高兴。他俩随便来到一间食铺,点上一笼包当午饭。

 她十指不便,他笑着一口口喂她,兰青的指腹有些冰凉又带香味,她本是高兴的心情又被酸涩霸占。

 这种又酸又涩的心情就是今今说的舍不得吗?以前,她把兰青看成是最重要的人,虽然心里挂怀他,会四处寻找他,但那时从来没有过这种心情…那时的傻大妞,是不是还不够用心去疼她最重要的人?

 “这样看我,不怕我的脸么?”

 “不怕。兰青是三头六臂,我也不怕。”

 兰青微笑:“真是好姑娘,但你口才真是有够差,竟拿丑陋的三头六臂来跟我比较。大妞,想不想知道我面上每一道疤的由来?”

 “想,兰青说,我就听。”她说得毫不考虑。

 刹那间,兰青的面皮一,似乎要变脸,但留在他面容上的仍是温暖的笑。他痹篇话题,继续喂着她吃包,足足给她五个包才结束喂食。

 饭后,他眼眉弯弯,负手与她散步在这小镇的街上。

 路人百姓面而来时,目光皆停在他的脸上,他不甚在意,也没有主动告诉大妞这是什么地方。

 来到一处,他见大妞停下,他也跟着上前一看,笑道:

 “原来要买饯。”

 铺前一篓篓各式各样的甜枣饯。长平低头拨她的宝贝袋,兰青一笑,陪她一块蹲下,代她拿出夹层里的一袋饯。

 那一袋里还有一半的饯呢,这么早就要换新?

 “每年年底,都要换新的。”长平说着。

 兰青想了下,正是。每年年底,许多旅商经过城里,他会挑上一天带大妞上街寻觅她爱吃的饯,这习惯她还没改么?

 店铺里的老妇出来见有客人,喜声道:

 “客人,尝尝啊!这可是老身亲手做的,不输大城市的!”

 兰青闻言,笑着捡了一颗喂进她嘴里。“如何?”

 她点点头,问他:“兰青,你会跟我一块清旧饯吗?”

 “好啊,那有什么问题?”兰青心不在焉笑着,随手捻了几颗放进嘴里。

 长平看着他,不说话,又回头一篓篓慢慢挑着,直到挑足了一袋,她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路经小镇的打铁铺,兰青站在铺前盯了许久,拉过长平,指着:

 “你流星鎚我拿去逃命用了,换这个好么?”

 “好。”

 兰青看她一眼,笑道:

 “你什么都好吗?这小镇武器不算上等,只能暂时一用罢了。”

 长平也老实道:

 “师父曾让我挑过,不管好的差的,我手感都一样,分不出哪个好用。”

 原来还真个不适合练功的丫头。兰青一一看过小铺里的武器,样式不多,高手绝不会看上眼,偏偏合适一些初练武的新手或者一辈子没出息的江湖人…例如,关大妞。

 原来,他养的孩子,是这般不出色,成衣铺的衣裳适合她;小镇铁铺;里的武器也适合她。

 他买了流星鎚,主动上她的间。她耳子都红了,他不由得失笑,她是怕再遇昨晚那样的事吗?那样的事对她很陌生吧。

 他目光又落在她红肿额面,想起她一头撞上泥地,就是为喝止她自己着的举动。他眼波盈盈似水漾,又自她的袋里捏了几颗饯随兴吃着。

 他笑道:“你师父跟李今朝现在很要好?”

 “很要好很要好。”

 “李今朝没教你男女爱么?”

 她抬头看他一眼,目视前方,道:

 “今今嫌我小,少提这事,我也无心这种事。她只跟我提过,只要我意时,心里是甘心是高兴的,那就算为了对方掉落万丈悬崖也是愿意的。”

 他一笑:

 “这话你提过。昨儿个,你十分不情愿着了道,自然不甘掉落万丈悬崖。”

 “着了道?”

 “此刻,即使是白,即使你心头明明,你还是有点意,是不?大妞,你并不是喜欢上我才意,你闻到我身上香气,看见我媚态横生,自然捱不住,你年纪小又没经验,像头小…”像头小野兽胡乱在他身上啃着,他实在好笑又…他柔声再道:“你也不必在意,若是真捱不住,你要碰我也是可以。”一顿,又笑着补充:“男女情本是理所当然,但对象若是大妞,我自然不会让你做到底,你可以安心。”

 她闻言,又抬头看向他,看到他有些恼了,率先回避她那双炯炯明眸。

 这丫头,又普通又不出色,偏那眼亮得刺眼。那双眼,在看他,干嘛一直看着他!

 忽然间,她用力打向他的手臂。

 他没闪过,让她正中目标。

 他哼笑:“痛了吧?要打人,也得看看你的手伤啊。”

 “是练武的关系吗?因为练的是功,兰青才会这样吗?”她闷着气道。

 “你不如说,靠着合,我才有今功。”语毕,他又被打了一下。

 “世上哪来这种功夫?兰青练的功愈高愈是容易惑男男女女,是这样吧?”她顽固地说道。

 兰青不以为然笑道:“你说是,就是吧。”

 “那也不要来者不拒。等兰青有喜欢的人了,再接受她的喜欢,不是很好吗?”她有点气他如此躇蹋自己。

 “这也是李今朝跟你提的吗?”青天白之下,他俯头在她耳边轻说:“大妞没经验,自是不知其中乐趣。它你得了如意郎君,便知人间极乐的滋味。瞧,那天晚上,你不是心神到哪去都找不着了?”

 每回兰青一近身,那扰人心弦的香气就会钻入她的心扉里,让她难以把持。她也知,兰青故意近她身,拨她的克制力,心头一怒,一头撞向他的额面。

 他没防备她的铁头,被撞得连退几步。

 “人间极乐的滋味,就是在我们家里,每天兰青都在!那时我才快活!”她怒声道。

 兰青冷声说道:

 “大妞,你今年几岁了?净说些孩子气的话。怎么?你想要我回去吗?”

 “我不!兰青想回家就回家,不想回家我就陪你一块走下去!我不会你!”

 他闻言,更是冷笑连连。“一块走?你要跟我回兰家?傅临不会上兰家讨人么?”

 “师父不会讨人,他相信我,任我做事!”

 “是啊,他不讨,却有其他人来讨。大妞,这几年你过得很好啊,有李今朝、公孙纸,还有个江无待你好,有这么多待你好的人,你又何必来找我?”

 长平面倔强,不吭声。

 他冷冷哼了声,拂袖往前走了几步,又停下。回头看她一眼,语气转温,道:“喏,再给我几颗饯吧。”

 她闷着声道:“兰青不爱吃,就不要勉强吃。剩下的,我自己吃。”

 他是无所谓,本要继续往前走,但她停在那儿竟不肯跟他走了。他心里微慌,柔声道:

 “大妞,你知道咱们现在往哪走吗?”

 她摇摇头。

 果然在不知道的情况下,她还敢跟他走着。他微微一笑:

 “咱们在回兰家的路上。我们不回头跟其他弟子走,就咱们两人绕道走,我跟你很久没见面了,我想找回以往咱们的相处感觉,等到了兰家,你再决定要不要留,好不好?”

 兰青等了等,见她终于跟上他,心里竟然暗松口气。明明想要她离开,又不想她真的撇头离去,这种复杂的心情…

 “我要喜欢的人才会亲他,兰青,如果我意是为我喜欢的人,那我才会高兴。”她一字一语清楚说着。

 真是个纯又蠢的姑娘,怎么他当年那妖神的影子没有分一些到她身上呢?他随口应道:

 “李今朝做了不良示范啊。她与傅临,也不过是野狗媾,换条狗也没什么不同,她怎么看不穿呢…”

 “兰青!”长平已是面怒气了。她气到脸通红,孩子气的手法又出现,就是用尽力气打他的手臂。

 兰青连眼都不眨,臂上微疼,但她的双手更痛,这都是她自找的。她痛到暗暗口气,清亮的眼眸明明有些蒙了,仍是忍着不掉泪。活了十七年,发愤怒的方向却还是孩子的习惯,丢不丢脸?兰青不以为意地想着。他又想自她袋里掬一把饯,哪知遭她拍开。

 “兰青已经心不在此了,就不要勉强自己吃。”

 兰青看她一眼,无所谓地松了手,瞟到她尾随着自己,便负手继续往前走。

 *********

 小镇谈不上热闹,能逛的不多,但她不提赶路,他也封口不说,天一黑,就在唯一的客栈打尖。

 客栈里没有备好的洗脸水,更别说洗澡,一切自力救济,她吃力打来井水,顺便分一盆给他清洗脸。

 原来,这些年来大妞养成凡事自己来的个性,兰青这么想着。以前他宝贝得紧的孩子,到头什么事都会做了。

 他垂目想了会儿,吹熄烛火,才上了,就听见脚步声停在门口。

 “兰青睡了吗?”

 他停顿半天,神态自若地说着:“还没。大妞要进来?”

 “嗯。”“那就进来吧。”他外衣未,坐在上,看着她进来。

 她小心翼翼关上门,东张西望,眼力不良,摸索到前。“兰青要熄烛火才能睡吗?”

 “是啊。”他随口道。

 “容易睡着吗?”

 他对上她的眼。;她的眼正看向他这方向,他却清楚依她的眼力看不清他。

 他伸出手,慢慢停在她颊面一指距离,顺着她的脸颊下滑,来到她的间。

 真可悲,明明是他养大的孩子,在他眼里重叠一起的机会极少,她就只是个少女,是个该懂得情的少女。

 偶尔他也想,如果她不是大妞,就算让她上了他的他也是无所谓。

 “不容易睡着又如何?你想用你的体温温暖我么?”他沙哑道。

 她先是一怔,接着用力拍他一下。他在黑暗里微笑,对,他想起来了,这妞儿坚持不是喜欢的人是不许碰的。李今朝教她…其实教得很好。

 “兰青容易头痛吧?在地牢那种冷的地方待太久,很容易染上头痛症,吃饭时你老是着你的头,我会按摩,我替你按吧。”

 兰青不及说什么,就见她了鞋摸索着上。他道:“你不怕…”

 “只要兰青别故意,现在我有心理准备,我克制力很强的。”

 克制力很强?一个十七岁的少女?他颇不以为然,是谁像头小野兽爬上他身体的?

 长平半霸道地摸着他,他躺下,让他枕在她腿上。

 “兰青,你闭上眼。”

 “你的手…”

 “小事。以前我练武时常受伤,受了伤也要继续练。师兄说,没人会在你受伤时,放你一马让你休息的。”

 他眨眨眼。好吧,她要逞强,他也不会拒绝。

 他合上美目,她手上伤布轻轻擦过他的眼皮。白天他带她上葯铺,亲自挑葯,内外服用,不让她用兰家的葯。

 小镇上哪来的上等葯,但更少处理过,只会好,不会再坏下去。

 她身子没有人的少女香气,大腿结实的,看来,是练武练得很勤了。女孩家,练武太过头,身子太结实也不是好事。

 太阳上的力道适中,兰青又听她道:

 “纸伯伯教我的,他说,这样按摩,患者很容易睡得香甜。”

 “那老不死的,还没死么?”

 太阳轻轻被拍了一下。

 兰青嘴角上扬:

 “人总是要死的,早死晚死的差别。”

 “你别说话,闭眼睡觉。”她有点恼。

 兰青暗暗哼笑一声。这丫头以为他真能入睡呢,可别他睡了,她却扑上来要他足她呢。房内此刻异香布,她心跳不就已经开始急促了吗?她能撑多久呢?傻姑娘。

 “乖,睡觉。”她重复。

 他轻哼一声,不再说话。

 过了一炷香,她轻声叫着:“兰青?”

 他没有回应。

 她想,应是入睡了。纸伯伯说,这套指法很有效,兰青身处地牢一年,那冷的地方容易落下头痛病谤,所以亲授她这指之法。

 自昨天她看见兰青真实面容后,至今,他的脸色一直没有好转,可见,这几年他总是这样的。

 她手指轻轻碰了下他的颊面,正好触到他凸起的疤痕。她无声地重复:“不痛不痛。”正是当年兰青哄她的口吻。

 有些疤痕错,分明当时伤上加伤。她不知道一个人忍耐的极限在哪里,但,如果是她,她会无论如何也要忍到最后,因为她还有渴望,想必兰青也是如此。

 如果不走进这浑水里,她永远没有办法接近兰青,如果不能接受兰青的喜怒无常,她永远也碰不得他。近墨则黑,这话师父曾有意提过,她很清楚师父在暗示她,她若靠近现在的兰青,也许有一天她会变成兰青第二。

 师父他们总认定她还是跟十二岁孩子没两样,但其实她早已有所决定,既然任何事都是出于她的选择,那么,会有什么结果她都甘愿承受。

 她的小指不小心触到他柔软的嘴,她愣了下,脑海勾勒出兰青那人的瓣,不由得心跳又加快起来。

 兰青身上的香气…兰青的…兰青的身子…忽地,兰青与华初雪的那一幕明跃到她脑海里。她又气又渴望,兰青练的到底是什么功?怎么这么令人讨厌?她微地俯下头,想用力吻上兰青的嘴发心里的暴力,但才快要碰到,她嘴巴紧紧抿着,忍住口的痛喊。

 黑暗里,水墨眸子毫无感情地看着她用力互捏自己的双手,藉着痛感摆惑。活着这么痛苦,何必呢?

 接着,那双水墨美眸又见她小心翼翼不惊动地替他盖好被子,让他好睡。他本以为她要下回邻房,哪知她跟着倒下,蜷缩在的内侧。

 “…”这到底是个傻瓜呢?还是在心智上是个孩子?

 她到底是想怀念那段共眠的日子,还是在装模作样?

 他任着时间走,静静听着她的呼吸。她压抑地呼吸,似是拼命忍着手痛,良久,呼吸渐缓,逐入睡乡。

 他真想失笑。这大妞是不是太…脑扑制自己了点?

 她虽壮得跟牛一样,但,难保不会受到风寒。他将被子让给她,正想下呢,又掩不住心里的渴望,多看她几眼。

 他曾记得,大妞若生气时,像头小白熊背着他睡,但现在他怎么看,都觉得是个姑娘躺在他的上,当年小白熊究竟是怎么模样,他怎么回忆就是想不起。

 他坐在缘半天,又慢慢倒回上去。他确是因头痛症而不易入眠,但她的指毫无用处,公孙纸的医功也不过尔尔。

 他睡下着。如果身边不是大妞就好了,不是大妞,他就能汲取她的体温,度过难眠的一晚。

 如果不是大妞,一切不就好办了吗?

 如果她不是大妞…他又怎会心思纠葛,反反覆覆,上一刻盼她立时死在他面前,下一刻又舍不得她…

 他的眼眸又落在她的身上,最后,闭上美眸,仍是一夜无眠。

 *********

 离开小镇时,兰青买了一匹老马。她本以为镇上马匹不易买,出了镇,才知道不是马匹难买,而是兰青故意只买一匹老马。

 她怀疑兰青有意挑衅她的克制力。两人共乘一匹,鼻子都是他身上的香味,兰青对她时好时坏,故意惑她的心智…难道,真要她扑倒他,他才快活吗?

 “手别碰缰绳。”身后的兰青这么说着。

 她嘴角悄悄上扬。

 他们出镇大半天,兰青多半不说话,她本来也不爱说话,伹她想兰青说不定想知道她在云家庄的生活,所以她就努力说些云家庄的趣事。

 可能是她口拙,她只听见兰青嗯嗯哼哼,漫下经心搭腔,只有一次她提到她被云家庄弟子当笨蛋一样骗,她才听到兰青说了一句:傅临不管吗?

 原来,兰青一直仔细在听。

 她心里因此感到喜悦。小时候她遇见这种事,兰青早就怒火上扬直接去揍那些骗她的人了,现在兰青不会了,可是,如果她一直念着过去,那现在的兰青怎么办?

 现在,只要他肯听就好了。

 他们渐渐离开正规小道上,附近有小林子,有辆马车显眼,江湖人都聚在那儿。

 “是华家庄的马车,可供人临时翻阅江湖册。”兰青寻思片刻,下了马,一把抱她下来,自己蒙上面纱。

 长平见他主动蒙面,不让别人记下他的面容,她心中暗自激动。兰青下意识有这种举止,表示他还有一线想望退出江湖。

 “华家庄在此休息,其他江湖人路过来讨碗水喝,顺道探消息。大…长平,咱们过去讨碗水吧。”

 “好。”她本要上前去讨,兰青轻拍她的肩,让她跟着自己。

 他讨来一碗水,喂着她喝,她咕噜咕噜喝着如牛饮,这两天他也已习惯她这豪迈作风了。

 “小姑娘手受伤了吗?”一名华家青年看向这头,笑着往他们走来。

 “是啊,刀剑无眼。”

 他笑道:“江湖人出外靠的是朋友,正好,我带着葯呢。”他掏出袋里葯瓶。“华家庄的刀伤葯不输云家庄,你拿去用吧。”

 “多谢。”兰青也不客气。

 那华家青年抬眼看着他的美目,先是一怔,眨了眨眼,改转站到上风处不受香气影响,接着他再看向长平。

 嗯,这个普通点,好问话。华家青年问道:“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长平。”

 “那这位兄台?”

 兰青还没答呢,长平便抢答:“大牛。”

 兰青扬眉看向她。

 “兰大牛这名字,好养。”她角轻挑。

 人家爱取名大牛,华家青年也不好说话,而且江湖史上他不记得有什么牛的人物,他想应是没没无闻之人。他问道:

 “请教二位,可曾看过一名姓华的美丽姑娘,十七八岁爱穿红衣?”

 “华啊…”兰青笑道:“江湖上华姓,以华家庄最为闻名,想必她是华家庄人,但,华家庄不都是男子么?”

 华家青年心无城府,答道:

 “华家庄有一名女娃,是十二年前公子收留的。”

 “华家庄真是有情有义啊。”

 华家青年笑笑:“咱们公子年纪大了,慈悲心嘛。初雪惨遇灭门,正是咱们公子收留,如果不是公子慈悲,初雪可能活不到现在。”

 长平皱起眉。

 “原来是华初雪…长平,看过她么?”兰青头也不回地问。

 长平一愣,不知兰青是要她答看过或是没看过。她迟疑一下才道:

 “看过…”她听见兰青哼笑一声。

 华家青年眼一亮。“看过?在哪儿?”

 “在…在…在哪呢?大牢,咱们是在哪看过?”

 兰青终于回头瞟她一眼,笑道:“不就是立德客栈么?”

 “立德?”华家青年吓到。“那间抢夺鸳鸯剑,最后连烧了好几栋屋子的客栈?她在那里做什么?不要命了吗?”

 “火烧?咱们离开时,还没遇上火灾呢。”

 华家青年一脸急切,不知该不该回禀华家庄。

 兰青又故意问道:“那鸳鸯剑到底是谁抢去了?”

 华家青年坦白道:

 “没人知道。只知当兰家家主离去,兰家弟子死伤大半,鸳鸯剑下落不明,但有人看见一名男子带走关大妞。总之,兰家家主要展示鸳鸯剑的机会是很小了。”

 “是么?”兰青拉过长平,笑道:“那我们先告辞了。长平,走了。”他们回到老马旁,他一手托起长平上马,紧跟着自己上了马,拉过缰绳。

 那华家青年忽地追上前,说道:

 “二位若再看见初雪,请转告她,公子尚不知此事,师兄安好,速回华家庄才是上策。”

 “好。”长平答着。

 兰青轻踢马腹。马蹄慢步,绕过马车而行,兰青随意扫过那些闲聊的江湖人。风声送来他们的话题,多半不鸳鸯剑、兰家、关大妞等等。

 “大妞,你知道前几晚那些黑衣人是谁吗?”他轻声笑着:“都是名门正派蒙面来抢呢,就连此刻绕着华家庄马车的江湖人里,也有当的黑衣人,他们得不到鸳鸯剑,就守在华家人附近,等着第一手消息呢。”

 长平本要回头,但身后男人的掌心轻在她耳边,阻止她的动作。

 她轻轻拉过他的手放到怀里,慢慢用指腹,让这掌心没那么凉。

 兰青停顿一会儿,任着她,反正她爱牵手伤他也不想管了。他撇开目光,又道:“瞧,这就是名门正派呢,心里想着念着鸳鸯剑,却不敢显出来。”

 “兰青,鸳鸯剑不见了,如何?!兰绯出来?”

 “…到时你就知道了。”

 她应了一声,没再说话。

 兰青又道:

 “华初雪跟你是同一种命,她自幼被华家庄收养,只要走入华家庄的江湖人,都知道有一个女孩曾被灭门,是华家庄好心收留的。华家庄收留她的人,却没顾及她的心,最后她杀了自家师兄逃出华家庄,如今华家庄秘密寻找她,要她回去,她是没好下场的。大妞,你的个性该跟她一样啊。”

 “现在的我,是兰青养出来的,兰青的好,都在我身上。所以,你该问兰青,为什么把我教成这样?”

 他好?难道她没有听见华初雪那句黑鹰卫官是兰绯引入关家庄的?如果不是兰绯恨他,关家庄又岂会遭到灭门之祸?他心里无故又怒,道:

 “你身上有好的东西?你才是不正常的人,你比得过那个华初雪吗?你这傻愣子…”

 “大妞有兰青!”她用力打他的手臂一下。

 大妞有兰青!他面色复杂,这话她也说得出口,这话她能想着多久?—年?两年?然后十年后后悔了?

 她的颈子极细,此刻轻轻一折,什么也没了,哪来的十年后她会后悔?他多想留住她还不恨他的这一刻,让她就停在此刻,那么,那个一心疼他的大妞就能永远地被保存在他心底!

 大妞有兰青,哼…他冷冷瞥向那些江湖人,状似无意地掠过某个江湖人。他心里复杂,但嘴角不由得泛起冷笑来。

 终于要来了吗?他等了很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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