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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1)
 当司徒芍药从白术口中得知关轩雅隔天早上就要离开的事,因为白术奉命担任护送的任务,要平安地将人送到关家三少爷的府邸,即便亥时都快过了,她还是无法等到天亮,决定马上去问个清楚。

 “二小姐,这么晚了还有事吗?”小厮纳闷地问着杵在房外的司徒芍药。

 她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咽一下唾沫才说:“我有事要见你们家二少爷,麻烦帮我通报一声。”

 小厮回头瞧了房内一眼,不希望司徒芍药打扰到主子的睡眠。“我家二少爷已经在休息了,二小姐有事,还是等明天再说吧。”

 “可是我…”司徒芍药知道没得到答案,今晚铁定又睡不着。

 房内的关轩雅还没有睡着,听见两人的对话,于是将长袍又穿了回去,再披着斗篷下榻。“阿良,请二小姐进来吧。”

 “是。”小厮应了一声,把门扉开大些,人已经先回到主子身边伺候了。

 司徒芍药立刻跨进了门槛,三步并两步地来到关轩雅跟前。“你…我听说你明天要走,这是真的吗?”

 “二小姐就是为了这件事来的?”坐在桌案旁的关轩雅披着一头黑发,让脸形看来更为瘦削。

 “不是住得好好的,为什么要走?”她急切地询问。

 关轩雅知道自己的口气必须强硬一点,好显示他的决心。“因为舍弟和我许久不见,有很多话要说,自然是住在他那儿较为方便。”

 “如果是因为这样,他随时都可以来这儿找你,咱们会很的,你也没必要搬过去…”司徒芍药气呼呼地问道:“还是觉得咱们待你不好?”

 “当然不是。”他很快地澄清。

 司徒芍药口气顿时变得有些迟疑。“那么…是因为我的关系吗?因为我老是来找你,难免会引起别人的误会,而你又担心会坏了我的名节,所以才想离开,是不是为了这个原因?”

 “二小姐说得没错,我的确是有这层顾虑在。”关轩雅坦白地回道。

 “我不在乎的,嘴巴长在人家身上,他们爱怎么说,就随便他们说去,只要咱们行得正坐得直,自然什么都不用怕。”司徒芍药就是不希望他碍于世俗的眼光而离开。

 他下颚紧,硬起了心肠说:“可是我没办法不去在乎,更不想和二小姐扯上任何关系,引起大家的误解,这点还请见谅。”

 闻言,司徒芍药仿佛挨了一记耳光,面颊热辣辣地。“我…不是已经说过了,只是单纯地想跟你个朋友,难道这样也不行?”

 “男女有别,咱们还是避嫌的好。”关轩雅不许自己心软地说。

 司徒芍药脸色倏地由红转白,勉强地挤出了抹笑来,以掩饰心头的难堪。“意思是说我的脸皮太厚,是我在自作多情,却不知道给你添了这么大的麻烦…原来是这样,这下子我都明白了,其实…你该早点说才对,造成你的困扰,我真的很抱歉…”说到最后一句,声音已经快哭出来了。

 “是我的错,该老实的告诉二小姐,这点还请原谅。”关轩雅听到她的声音在颤抖,喉头紧缩了下,努力保持客气疏离的口吻说道。

 司徒芍药嘴角兀自搐着。“不,该说原谅的人是我,我不该凭借自己的想法,就硬着你不放,还以为自己很了解你,多少可以帮得上忙,没想到却惹得你心生厌烦,现在回想起来真的好丢脸…是我太没有自知之明了…”

 “…谢谢二小姐的体谅。”他很困难地把话说完。

 “打扰你休息了,那我…先出去了。”说着,司徒芍药便在自己哭出声来之前,夺门而出了。

 听到房门砰的一声,被用力关上了,关轩雅咬紧下颚,强行要将自厌的情绪按捺下来,他知道自己说的话有多伤人,简直是把司徒芍药的一番好意给掷回对方的脸上,这是多么可恶的行径…

 但是他只能这么做。

 关轩雅是这么告诉自己,可是他的心却好难受,明明是做了对的事,却是这么痛苦,为什么会这样?

 他的右手紧紧攥着自己的襟口,咬紧了牙关,想要将这心如刀绞的滋味给压制下来。

 “呃…”他才站起身来,想要回到榻上躺着,嘴角已经逸出疼痛的呻,整个身子也弯下来。

 “二少爷怎么了?是不是旧疾复发了?”小厮失声地嚷道。“小的这就去请周大夫过来…”

 他从齿中进出声来阻止。“不要…我没事…扶我躺下来…”

 小厮只好又折回来,半扶半抱的将主子搀到榻上,让面色惨白的关轩雅慢慢地躺下。“二少爷,还是让小的去请周大夫来吧…”

 “我不想再喝药了…”关轩雅背过身去,被褥下的身躯整个蜷缩成一团,独自忍受着巨大的疼痛,其实他知道这不是痹心痛之症复发,而是因为伤害了司徒芍药所引起的自责、内疚和不忍,所以得去承受这份后果。“很快就没事了…不用管我…”

 “二少爷…”小厮只能急在心里。

 关轩雅紧闭着眼皮,用意志力来对抗痛楚,直到昏昏沉沉地睡着为止。

 而在此刻,司徒芍药快步的在光线不明的长廊下走着,不停地用袖口拭去滑下面颊的泪水,可是怎么也擦不干。

 为什么会这么难过?是因为被拒绝而感到不堪吗?司徒芍药快要看不清眼前的路,还差点绊倒。

 “男女有别,咱们还是避嫌的好…”其实关轩雅这么顾虑也没错,这也是为了她着想,可是他那避之唯恐不及的态度却很伤人,活像…他儿就不想跟自己扯上一丁点关系,以免要负责,所以才会用那种听起来委婉,实际上却无情的口气来拒绝,这个想法让司徒芍药不由得停下心的脚步,在电光石火之间,总算想通了。

 原来自己之所以会流泪、会难过,是因为…关轩雅一点都不喜欢她,更怕会被迫负起责任,不得不娶她为

 司徒芍药用力地抹去脸上的泪痕,又哭又骂地说:“我又不会拿刀架在他脖子上,硬着他拜堂成亲,根本不需要跑得这么快…我又没想过要嫁给他…犯不着怕成这个样子…”

 是啊!她这辈子都不嫁人的,就算遇到喜欢的男子,也不会改变初衷,这个想法让司徒芍药宛如遭到雷殛,脑子豁然开朗,领悟到了最重要的关键。

 “我喜欢上他了…”司徒芍药怔怔地喃道。

 以前总认为所谓的喜欢就像她喜欢药铺里的那些伙计,就像她喜欢白术,如今才明白那种喜欢是亲人之间的感情,而对关轩雅的那种喜欢…却是会心痛的,会不知不觉地想哭。

 她更没想到喜欢上一个人会这么快,会这么的让人毫无所觉,事情就这么发生了。“可是他不喜欢我…”这才是司徒芍药心里最在意的,泪水跟着扑簌簌地往下掉了。

 奔回居住的院落,司徒芍药推开一扇房门,屋内的烛火已经熄了,榻上的人也睡得正,她顾不了那么多,踢掉了鞋,便钻进被窝里去。

 “嗯…芍药?”被这个突来的动作惊醒的主人,用着挟着困意的温软嗓音问道。“睡不着吗?”想到妹妹已经好多年不曾跟自己睡了。

 她抱住同胞所生的亲姊姊。“我今晚…可以睡在这里吗?”司徒芍药只是想要有个人陪自己说话,也能够让她撒娇。

 “当然可以了…”听见妹妹的声音似乎怪怪的,不过司徒青黛并没有起身,点燃烛火来询问原因,只是伸臂回抱。“有什么烦恼也可以跟我说。”

 “青黛…”司徒芍药唤着姊姊的闺名。

 轻拍着妹妹的背,这才柔声地应道:“嗯?”

 司徒芍药喉头一哽。“他讨厌我…原来被人讨厌是这么难受…尤其是自己在意的人…我真的有这么令人讨厌吗?”

 “既然这样,就别理对方了。”司徒青黛诧异地听着一向开朗自信的妹妹居然说出自我否定的话来,暗暗地在心中琢磨着原因。

 “可是…我办不到…我就是没办法不去理他…”要是自己能做到就好了,司徒芍药呜咽地说。

 沉了半晌,司徒青黛才轻启红。“即便会让对方更讨厌你,你也还是打算继续理他吗?”

 “应该是吧。”司徒芍药用力气。“就算他讨厌我,不喜欢我,我还是想要再见到他,跟他说说话…还跟神明祈求他的身子快点好起来,可以像健康的人一样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听到这儿,司徒青黛不需要多问,也猜得到妹妹说的人是谁了。“你的个性就是这样,想做什么就去做,即便撞得头破血也不在乎,那么就不要让自己后悔,照着自己的心意走吧。”

 “你不会笑我这么爱哭吧?”她难为情地问。

 司徒青黛笑叹一声。“我怎么会笑你呢?你可是我最宝贝的妹妹…快点睡吧,等明天天亮,所有的伤心难过都会消失,再说我的妹妹可没那么脆弱,一定会勇敢的去面对所有的困难。”

 “嗯…”有了姊姊的安慰,司徒芍药几乎才闭上眼皮,就马上睡着了。

 感觉到妹妹的身子放松,显然已经睡得很沉,司徒青黛反倒相当清醒,睁着双眼盯着帐顶,想到母亲曾对她提起的事,那些担忧果然成真了,芍药确实喜欢上那位关家二少爷。

 这件事到底该如何处理?

 终于天亮了,关轩雅浑浑噩噩地醒来,他不知道昨晚有没有睡着,只觉得头很重,不过心如刀绞的滋味已经缓和下来。

 关轩雅面无血地让小厮伺候自己梳洗更衣,又简单地用了一点早膳,周大夫才进房就见他气极差,赶紧坐下来把脉,不过被他拒绝了。

 “我只是昨夜没睡好,不需要担心…”关轩雅迅速地把手腕回去,他已经厌烦这些看诊的动作,也不想再喝药,连半口都不要。“阿良,去看看三少爷派来的马车到了吗?”

 小厮速速去了。

 “二少爷心情似乎不太好。”周大夫从来没见过他如此烦躁的模样。

 “这样才像个病人该有的反应不是吗?”关轩雅淡嘲地回了一句,旋即失笑。“不过这比较像是四弟说话的口气,而不像我的。”

 周大夫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其实这样也没什么不好,以前我就想这么对二少爷说了,情绪如果能获得适当的宣,对病情也会有好处的。”

 “我知道。”关轩雅苦涩地喃道。

 “你就只会一味地忍耐,把话闷在心里,日子久了不生病才怪…”

 司徒芍药是第一个跟他这么说的人,就因为她跟其他人不同,不怕话说得太重会伤着了他,才让他分外感动,只是以后很难再听到了。

 “二少爷,马车已经在大门外等了。”片刻之后,小厮回来了。

 他颔了下首,在小厮的搀扶之下,步出了住了好几天的寝房,先去向司徒仁夫妇辞行。

 当关轩雅跨出大门门槛,就见外头停了两辆马车。

 白术走到他面前。“老爷代要我护送二少爷到目的地。”

 “有劳你了。”关轩雅轻哂地道谢。

 就在关轩雅要爬上马车时,身后传来一阵跑步声,有人从屋里冲了出来,让他心头一凛,不该期待再见到她,却偏偏无法控制自己的心,奢望着能再瞧上一眼也好。

 “等一下!”司徒芍药娇吁吁地跑出来,扬声叫道。

 关轩雅迅速地整理好情绪,才转身面对她,见司徒芍药眼皮微肿,显然昨晚哭了很久,口不由得一窒。

 “二小姐。”他连嗓音都哽住了。

 “我不会打扰太久的,只是有样东西昨天忘了交给你…”司徒芍药目光湛湛地看着他,就算关轩雅讨厌她也无妨,她只想照着自己的心意去做,不希望将来后悔了。

 “什么东西?”关轩雅困惑地问。

 司徒芍药将握在手上的香囊递给他。“昨天下午我去庙里帮你求了张平安符,就放在这个里头,你要天天带在身上,相信菩萨会保佑你身体快点好起来的。”

 听她这么说,关轩雅眼眶倏地发热。“二小姐,承蒙你的关心,可是…”他又怎么能收下她这份心意呢?

 “不要跟我说你不需要,就算你不想跟我扯上关系,但是这个香囊请你务必要收下…”说着,司徒芍药便将东西硬到他手中。“这也是目前我唯一能为你做的事,如果你真的不想要,那就…等我没看见时,你再把它扔了吧。”

 闻言,关轩雅鼻头跟着泛酸了。“那么…我就收下了。”他必须用所有的意志力,让语调听起来很正常。

 “那你多多保重,要好好地照顾自己,我爹六十大寿那天,你一定要来,不然他会很失望的。”司徒芍药努力笑着,就是不想出半点难过的神情。“我就不送了,再见。”

 说完,司徒芍药在这瞬间泪水已经盈眶,可是她想要用笑容来送关轩雅离开,而不是哭哭啼啼的,于是转身奔进大门内。

 “二少爷,上马车吧。”小厮的话让关轩雅回过神来。

 “嗯。”他手上紧握着香囊,待坐进了篷车内,更是将它按在心口上,心脏霎时又一阵阵地痛起来。

 片刻之后,马车动了,开始往前行驶。

 关轩雅清瘦的身躯斜倚在软垫上,怔怔地看着周遭的昏暗,直到感觉面颊上有了凉意,才知道自己落下泪来了,而当意识到达了脑中,滚烫的泪水接着又翻涌而出,即便在濒临死亡的当口,面对亲人的呼喊,他也是用微笑来安抚,不想让他们知道自己有多怕死,有多恐惧,更不曾掉过一滴泪,可是这一刻,他却阻止不了…任由泪水决堤了…

 他这一生能期待拥有司徒芍药这个姑娘吗?自己能够有这样的奢望吗?

 关轩雅问着自己,如果自己生来就是个健康的人,必定立即请媒婆上司徒家提亲,可是…就因为这般的喜爱她,才不想害她年纪轻轻就守寡,那么他在地下有知,也不会原谅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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