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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暴盲
 钱不收冷笑一声,道:“正是,你刚才冷嘲热讽了我半天,想必手段高明,要真把老太太眼疾治好,我就服你。

 一直静静听着他们争执的庞母,重重地一拍椅背,沉声道:“钱不收,老身一直在听,你适才那些话好不混账!有你这么跟师父说话的吗?杜先生是你师父,你刚刚磕头拜师大家都看见了的,你服不服他都是你师父,你还说你师父冷嘲热讽,我看是你还差不多!你一直在对师父冷言冷语,还有你们这两个徒孙!杜先生是你们师父的师父,那就是你们师祖!你们自己说说,你们刚才说的都是人话吗?嗯?告诉你们,这样对师父、师祖说话,那是忤逆不道,是要千刀万剐的!”

 “是是!”钱不收垂手躬身,连连答应。阎妙手和憨头更是垂首哈,噤若寒蝉。

 “钱不收,你竟然敢在老身面前倚老卖老,你算什么?论年纪,老身还比你大上好几岁吧?你卖什么老?连老身对杜先生都恭恭敬敬的,你呢?他好歹还是你师父,你竟然连师父都不叫一声,一个劲你不懂尊师重道吗?你当初也是这么对你授业恩师的?”

 “老朽不敢…”

 “哼!从今以后,若是老身再听见你对师父不称师父,嘴里不干不净老是‘你你’的,老身就找庄知县评这理去!县老爷要不管,老身就找知府大老爷评理去!知府要也不管,老身就上京城擂登闻鼓告御状去!”

 钱不收吓得一哆嗦,登闻鼓告御状的制度始于晋武帝,到北宋时发展到了极致,设置有专门受理民间直接找皇帝告状的鼓院和检院,受理申诉,而且,这种申诉事无巨细,连丢猪这样的小事都管。而且,听说这老太太娘家是京城大户,跟一些朝廷官员素有来往,宋朝是理学昌盛时期,对师道尊严特别讲究,庞母要是较了真,真的跑去京城擂登闻鼓告御状,那些与她家素有情的官员再添油加醋这么一说,大逆不道属于十恶不赦重罪,他钱不收可就得吃不了兜着走。

 钱不收急忙深深一礼:“是,老太太教训的是,老朽再也不敢了。”

 “哼!还不跪下跟你师父道歉!”

 钱不收望了杜文浩一眼,迟疑片刻,低声道:“师父,请恕劣徒无礼之罪!”衣袍准备跪倒。

 杜文浩急忙搀扶住:“不不!神医,这可不行,不能这样的,你是长辈,我可受不起。”

 钱不收也不真心要跪拜,借势站了起来,淡淡道:“这师徒之礼是要的。好了,不必纠葛这些了,还请师父尽快给老太太治疗眼疾,好让老人家早重见光明!”

 他后面这句“重见光明”说得很重,隐含着瞧热闹的讥讽在内,显然不相信杜文浩能治好这病。

 杜文浩点点头,也不多说,走到庞母身边坐下,大声在庞母耳边道:“老太太,我给你号脉!”

 拿过老太太的手放平,三手指搭在腕上,凝神诊脉,片刻,叹了口气:“老太太,您害眼疾之初若我在场,必然不会失明,现在,唉,时间拖得太久了…”

 阎妙手折扇一挥,道:“行了,不能治你就别吹…,咳咳,师祖您就别找借口…,那个什么,治不了就算了…”他本想说几句讥讽的话,想起刚才老太太的警告,急忙改口。

 杜文浩也不理他,继续道:“刚才我用蜡烛灯光给老太太你测试,发现你还有光感,也就是对蜡烛光的移动有感觉,说明眼睛还没彻底坏死,咱们用活血通窍的方子先治治看,根据疗效再调整配伍,好吗?”

 庞母微笑点头,也不知道她到底听清没有。

 杜文浩在桌前坐下,提笔写方。照例,庞雨琴过来帮着研墨。

 方子写好,钱不收对杜文浩躬身道:“师父,方子能否借劣徒一观?”

 雪霏儿笑道:“你不是说你师父教不了你什么吗?怎么又要你师父的方子瞧着学呢?”

 “霏儿,对神医要礼貌一些!”杜文浩起身道,双手拿着方子递给钱不收“钱神医,给您方子,请多指教!”

 “多谢师父!”钱不收低声道,接过方子扫了一眼,皱了皱眉:“这是什么?”

 “血府逐瘀汤加减!”

 “劣徒问的是为什么要用这些药?师父查清楚庞母眼疾的原因了吗?”

 “钱神医你曾给老太太诊治过,你的看法呢?”

 钱不收摇摇头:“老太太眼睛暴盲,病因不明,劣徒多方用药,但汤药罔效,还请师父你指点!”他虽然口中称师父、劣徒,但神情依旧高傲,并无半点谦恭之意。

 “暴盲”即西医的视网膜血管阻导致的突然视力下降或者丧失,这种病症的病案最初记载于元朝张从正撰的《儒门事亲》,但病名最早出现在明朝王肯堂的医术著作《六科证治准绳》。而宋朝以前,没有类似病案的记载,因为当时的医者不知道这种病的发病机理,无从医治,也就没有成功病案的记载,这钱乙自然也不知。

 杜文浩道:“暴盲的原因很多,可能是暴怒惊恐或情志抑郁,气滞血瘀,以致脉络阻。也有可能是痰热内生,上壅目窍所致;还可能是外感热,内传脏腑,致热内炽,上攻于目所致,还可能是肝肾亏,或虚火旺,上扰清窍所致;总之原因很多,要具体辩证才能论治。”

 “老太太这病属于哪一种?”

 “我刚刚说的第一种,老太太得知二怀孕跌倒之后,又气又急,情志不舒,肝郁气滞而血瘀,致目中脉络阻,瘀血阻络,津不行,致眼底水肿,血不循经,泛溢络外,故眼底大量出血。由于气滞血瘀,头部血不畅,故老太太经常头晕头痛,脉弦,这都是因为肝郁气滞血瘀的缘故。治疗这种类型的暴盲,要活血祛瘀,行气止痛。方用桃仁、红花、当归、生地黄、川芎、赤芍、牛膝、桔梗、柴胡、枳壳和甘草。”

 “是吗?为何如此配伍?”钱不收话语还是十分的倨傲。

 “方中桃仁破血行滞而润燥,红花活血祛瘀以止痛,共为君药。赤芍、川芎助君药活血祛瘀;牛膝活血通经,祛瘀止痛,引血下行,共为臣药。生地、当归养血益,清热活血;桔梗、枳壳,一升一降,宽行气;柴胡疏肝解郁,**清,与桔梗、枳壳同用,理气行滞,使气行则血行,这几味均为佐药。桔梗并能载药上行,兼有使药之用;甘草调和诸药,亦为使药。活血与行气相伍,祛瘀与养血同施,升降兼顾。”

 钱不收眉头微扬,捻了捻三缕花白胡须,点了点头:“听起来有点道理,倒也似乎对症,就不知疗效如何。”

 “这一点我也不敢打保票,毕竟,老太太的病我只是切脉望诊,没有进一步的检验手段,所以也只是据症推测,配伍用药,是否妥当,还请钱神医指点!”

 钱不收斜了杜文浩一眼,将手中药方递还给他,淡淡一笑:“师父不是说劣徒我只擅长儿科吗?这等病症,我是不擅长的。既然不擅长,还谈什么指点呢。师父就不要再讥笑劣徒我了。刚才我也受了师父你的教导,也听了师父你辟的用药解说,除了佩服,别无其他,劣徒愚笨,无法领会,回去慢慢琢磨,这就告辞了!”

 “这个…,钱神医,我还有好些问题想请教与你!尤其是儿科方面,我一点办法都没有,能传我一些诀窍吗?”

 阎妙手折扇一张,挡在钱不收和杜文浩之间,冷笑一声:“师祖,你是我师父的师父,怎么反倒请教起我师父来了?千万别传出去,免得人家笑话师祖您老人家!——师父,咱们走吧!”

 憨头则拱手对杜文浩深深一礼:“师祖,我们走了啊!”杜文浩拱手还礼,无奈地点点头。

 三人拱手告辞,转身往外走。

 “钱神医请等一下!”雪霏儿招呼道,凑到杜文浩耳边低声问:“你当真想请教于他?”

 “是啊?干嘛要装腔作势,他是神医,儿科权威!真的很厉害的!”

 “那好,叫他每天来五味堂,你不就有机会和他探讨,求教于他了吗?”

 “对对!好主意!钱神医,能否请你每天空来一堂五味堂,我想和你探讨一些行医方面的问题。”

 钱不收已经走到门口了,听了这话,身形一顿,慢慢转身过来:“你想借我名气扩展你们五味堂?”

 “不!不是!你误会了,你在我们堂里不用看病,就来逛逛,遇到疑难医案咱们共同探讨,相互交流嘛,对了,我还可以告诉你如何治疗二这种走黄的病症,还有张老汉的病的治疗方法,——张老汉服了我的药,已经大好了,还有,老太太这眼疾,我们也可以一起商量着如何治疗啊!怎么样?”

 钱不收心中一动,的确,治疗二玉儿这药方,他很想知道,钱乙一生痴医学,眼看这种绝症被杜文浩治好,这方子的惑力对他来说可非同一般,至于张老汉的病,服了杜文浩的药真的大好了,这是他徒弟阎妙手探查到的结果,说明杜文浩对张老汉咳治肾的用药是正确的,其中的奥妙钱不收大部分还不理解,尤其是现在的庞母老太太的眼疾,他亲自诊疗过,下药丝毫没有作用,真想看看这年轻人如何医治这眼睛暴盲。

 所以,钱不收问:“师父真的愿意将这些告知劣徒?”

 “当然!我还想跟你学学如何给孩子看病呢,咱们相互交流嘛!”

 “不敢!既然是师父要求劣徒登堂求教,劣徒自然不敢违背,明一早定当拜访。”

 “好啊!太好了!就这么说定了!”杜文浩兴奋得连连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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