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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怕此生已经决心自己过,却又突然听
 池修猛然回过神来,手一松邓韶娅便顺着树干摔倒在地,他慌慌张张的回过身将简美凉从地上抱起来,目光慌乱的毫无焦点:“凉凉你别怕,我们这就去医院,这就去——”他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的将她放进车里。睍莼璩伤

 邓韶娅后背生疼的坐在树下,大口息,喉间或许因为他过度用力而受了伤,息都很疼。看着那辆决绝而去的车影,还没法反应过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刚才那双扼制在颈间的大手,分明就是想将她掐死,没有错。

 她双手撑在地上,看着四周打量过来的目光,震惊,怜悯,嘲讽,各式各样的一一展在眼前,她捂着口大吼:“看什么看?”然后撑着地面蹒跚着站起来,随手拦了辆的士,十分狼狈的坐了进去。

 池修一路飞车到了淮安医院,李医生和救护人员已经等在医院门口,车一停稳便一拥而上。

 电梯里,李医生一边责备他为什么会这么不小心一边焦急的吩咐急救事宜塍。

 池修脸色惨白的站在末端,眼睛直直的看着简美凉下体的缓缓溢出的红色体,脚步轻飘飘的随着手术推车往手术室移动。待门在眼前关闭时,身体瞬间空,腿一软,瘫倒在地。

 他双眼猩红,目光死死盯着掌心沾染上的血。从衣袋里拿出手机,声音低沉而沙哑:“报警,凶手是住在苑西区二号公寓楼五楼502室的邓女士。”

 “…对,我女朋友怀孕现在正在淮安医院抢救。漓”

 “请立即过来。我得让她赔命。”

 简雁齐赶过来的时候,走廊里静悄悄的,池修西装革履的瘫在地上。

 手术的灯还亮着,简雁齐眼前又是一晕,扶着墙壁快步走过去,声音焦急:“怎么样了?怎么会突然发生这种意外?”

 池修木讷的转过头,看着那双立在面前的双腿,颤着双手了上去,身体控制不住的发抖:“血,我手上也是…爸,孩子会有事吗?”

 “她要恨死我了,再没有可能了——”

 简雁齐额间也生出冷汗,可也只能咬着牙不说,不说就都还有希望。

 大约三个小时后,手术门打开,李医生焦急的走了出来:“早产,目前情况危机。大人和孩子可能只能保一个——大人的意思是保孩子。”

 “保大人!”简雁齐和池修一同喊了出来,池修从地上站起了起来,拉住李医生的胳膊:“我求求您,她必须活下来。”

 李医生皱了皱眉头:“肚子里的是两条命…”她说完似是下了什么决心:“我得尊重她,你们也一样。我在这行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见过像她这样坚持的妈妈。你们得相信我,我有七十的把握。”她说完已经匆匆转身,进了手术室。

 池修向后退了几步,跌坐在椅子上,简雁齐则在手术室门口焦急的踱步。一时之间空的走廊里,只剩下昏暗的光线和鞋底来回摩擦地面的声音。

 -

 顾美斯前一晚便接到要他回国出席顾连誉庭审的消息,当晚就迫不及待决定要从莫斯科坐飞机赶回来,却因为雾霾天气航班延迟。

 这不是在机场守了一夜,刚一下飞机,整个人风尘仆仆的。外套内衬衫的领口也有些皱皱巴巴,十分不平整。邵熙南一手撑着车前盖一边从上到下的打量他:“原来你这么迫不及待的等这个契机,早说啊?看你憋得这么辛苦,哥们儿也会替你提前疏通一下不是?”说完更是捂着腹部笑得前俯后仰。

 顾美斯斜睨着他上下看了几眼:“我现在只想洗澡睡觉,没功夫看你卖疯。”说着拉开车门上了车,往椅背一靠,嘴角却忍不住微微勾起。

 邵熙南看着后视镜里他一脸闷-SAO的笑容,撇了撇嘴发动了车子。

 带着顾美斯去了他常驻的酒店,刚踏进套房,顾美斯便随手将大衣下来往旁边一扔,快步走进了浴室。

 邵熙南站在浴室门外和他说话:“你难道不觉得比起洗澡,更应该向我探听下顾爷那边的消息?”

 “你什么时候能改了这个和浴室里人对话的毛病?”顾美斯懒洋洋的声音从里面传过来:“我可没心情在洗澡的时候听你说话、还是废话。”

 邵熙南也不恼,双臂在浴室门对面的台面上一撑,跳上去稳稳坐好,晃着修长的双腿:“顾墨那小子可是在前两天就放出来了。这小子能耐还不赖啊,我原以为他和顾连誉一个也逃不了。”

 “你可得对他多防范一点。”

 顾美斯陷进浴缸里,后脑舒舒服服的枕在软枕上,阖着眼一脸讥讽:“他不躲着我就算了,这话你提醒他还差不多。”

 邵熙南眨了眨眼心想也是,便觉得话题没趣,立马换了话题:“还有个好消息,徐子维这次可栽惨了。刚从温柔乡里回来就面临一堆堆的商业纠纷——你说搁他那点变-态脾,这会儿估计该砸古董砸房子砸女人了吧?”

 “不是我说,你哪来那么多鬼心思啊?也不怕折寿?”他说着兴奋得有些手舞足蹈,接连感叹:“哎呀呀,我怎么就没提前想过在他办公室和住所安置针孔录像呢?是我的失误,天大的失误。”

 顾美斯掀了掀角,懒洋洋的吐出两个字:“出息。”

 邵熙南顿觉得被侮辱,从机场接了他回到到现在,他绘声绘的说了一路,说的现在都有点口干舌燥了,他丫的凭什么就这么几句敷衍我?打发叫花子呢?现在人家叫花子也有脾气的好吗?

 这样想着眼珠一转:“你这么急匆匆回来,该不会是想着和前重温旧梦吧?”他说着顿了顿,故意放慢语速:“我说,你可能没机会了——除夕的时候赵守去了次山麓,结果你猜怎么着?”

 他说到这儿就停了,故意环着双臂直了板,坐等对方询问。

 时间一分一秒走过,邵熙南始终苦撑着派头,坚决不肯率先开口说话。

 直到浴室门打开,那人穿着浴袍走出来,看也没看他一眼擦身而过时。邵熙南彻底跳了脚,几步追上去对着那抹进卧房的背影大喊:“你老丈人和他的新姑爷在你为你爱筑的巢内,过了一晚家和万事兴的除夕夜。末了,你老丈人还和他的新姑爷对着漫天烟火,在阳台处——把酒言,对酒当歌!”

 顾美斯脚下一顿,转过身懒洋洋的看着他:“你能收敛下你的神措辞吗?”说完将房门一甩,几步走到边,直直倒在上。

 门外邵熙南还不自知的补了一句,声音豪放:“赵守还说了,你前离开你整个人丰了不知道多少。我说阿斯——你真是方方面面输个彻底啊。”

 顾美斯懒得理会他,躺在上前思后想了一番,又从浴袍袋里拿出手机拨了出去。

 恩,很惊喜的,还是一道优美的女声,说着千年不变的台词。

 简美凉,你换号码都不知道群发一下朋友吗?我就算不是你合法丈夫了、好歹也在朋友栏吧?

 这样想着他烦躁的从上坐起来,抓过枕头抬手扔向对面的墙上,心里不停重复:应该、还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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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过去五个多小时后,简美凉终于从手术室里被推了出来,送进了重症监护室。

 孩子是龙凤胎,因为是早产儿,被立刻送去医院保温箱室里。

 李医生站在病房门口看着里面戴着氧气罩的女人,着着实实松了口气:“抢救是抢救过来了,但是一直昏不醒,状态也不是十分稳定,我们会二十四小时守着。”她说着看向一旁站着的池修:“你们做好心理准备,孩子平安出来后的整个手术过程,她没有丝毫求生意识。”

 “该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得靠她自己。”

 李医生说完拍了拍池修的胳膊,转身走了。简雁齐走上前,十分不理解医生刚才话里的意思,语气充疑问:“怎么会有没有求生意识?她不是一直很期待孩子的出生?”

 “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还是没回答我,她到底为什么会被送到医院里来!”

 池修抬手抹了把脸,始终没有回应,向后靠在玻璃窗面上,后脑一下下砸着窗面。这时不远处传来脚步声,穿着警服的几名人员走过来,为首的人说:“谁报的案?”一边说着一边往监护室里面看。

 池修站直了身体,最后看了眼病房里的人:“简叔,您在这儿陪她,我下楼有点事要处理。”他说完不等简雁齐询问,便跟着几名警务人员离开医院。

 简雁齐也没心思追问,上防护服便进了病房,坐在病边牢牢握着女儿的手,手指激动的骨节泛白,却还是说不出一句话来,他向来如此,最不擅长的便是言辞。

 如果他早一些懂得沟通,他和凉儿,也不至于到今天这样。

 刚走出淮安医院,几名警务人员便上了车,为首的见池修迟迟不动便问:“池先生,对方说是你母亲,您确定还要——”

 “你们也看到了,我女朋友到现在还没有醒过来。她睡多久,邓韶娅就该在里面陪多久。”池修言辞冷冽,完全没有念半分亲情。顾墨从车上下来,便听到这几句对话,愣了半晌抬步朝他走过去。

 “我现在没办法离开医院,具体事项和相关证据,我会让律师去跟你们谈。我希望执法人员可以秉公处理,如果不是我早一点赶到那里,她害死的可能就是一尸三命。”池修下意识去摸衣袋,眼前便递过来一支烟,他抬眼,便看到顾墨,抿了抿角:“再见。”

 说完手指夹着烟往回走,顾墨快步跟了上去,替他将烟点燃:“出什么大不了的事了,你要把你妈送进警局?”

 “我再重复一遍,她不是我妈!”池修忽然朝他吼了过来:“来这儿做什么?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和你有关系吗?”他语气暴躁双眼猩红,那样子就像濒临发怒的狮子,随时都可能咬伤人。

 顾墨被他突然发怒的样子惊到,上前一步低声说:“我就是想来知会你一声,顾美斯回来了,今天下午。”他说着看了看医院:“以他之前对简美凉的态度——或许很快就能找到这里来,你要不要给她换个地方?”

 池修直接指了指医院门口的位置:“她现在还没醒过来你知道?所以这样的话我不想再听,你现在给我离开这里。”

 顾墨忙抬手做安抚的动作,一边向后退,还不忘一边警告:“如果他知道他们之间有孩子,阿修,那这女人最后,还真不一定会是你的!”

 池修想大吼回去,可最终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只是站在原地静静的抽烟,脸色始终僵着,全身不停发抖,连往边递香烟的手指都十分不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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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美斯醒过来吃了早饭第一件事便是一个人去了山麓,在公寓楼下的长椅上落座,长腿叠着,手指揣在衣袋里,往五楼的位置望,距离确实有些近,阳台的位置看得一清二楚。

 昨晚下了一夜的雨,地面还有些,此时这样坐在椅子上也觉得有凉风袭来。

 邵熙南说的话虚假成分确实多了一半,但是有一点总不会错,一起过除夕这件事一定是真的。

 顾美斯竖了竖柳眉,目光不时往四周看一看,六月份的天气阳光明媚,也不算十分燥热,楼下来来回回走过许多老年人。这女人该不会宅在房间里不出来吧?

 这样想着心一横,站了起来,作势要往里面走。

 “你听说了吗?住我楼上的那个盲人孕妇,昨天在千莱酒吧附近摔倒了,还血了呢!也不知道孩子保不保得住。”

 “听过了,昨天小区里都在议论这事呢,要说那女孩子也够可怜了。听说以前还是当红明星呢,叫什么来着——咱们这些老东西啊,对那些英文名字记不得。”

 “我看过她演的那剧,叫《深海一公尺》来着,我孙女特别喜欢。”

 顾美斯身体随着擦肩而过的几种声音逐渐冰冷,他愣怔的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大步跑过去挡在电梯门,对着几位中年妇女:“你们说的那女人,她现在在哪?”

 中年妇女向来是多嘴多舌,上下打量了他焦急的脸色,不急不慢的问:“你哪位?”

 顾美斯声音焦急:“我是她老公。”

 “我怎么没见过你?我见过她老公,可不是长你这样!”为首的那位声音特别哼。

 “我问你人在哪儿?!”顾美斯突然吼了一嗓子,再也没有方才的好脾气,吓得其中一位指了指门口:“就在小区附近的淮安医院——”

 话音刚落顾美斯便丢下一句谢谢大步跑了出去,淮安就在山麓小区对面,过马路的时候险些被车撞到,他一路快步跑到医院楼下,额间生出薄汗,他站在医院楼下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太多的信息一涌而来,他抬手摁了摁太阳,总结出几个关键词,盲人,孕妇,摔倒出血,入院。

 简美凉怀孕了而且眼睛已经出问题了?这样想着他心里一惊,也顾不得周围看过来的人群,冲进医院,得着护士就问:“你知不知道简美凉在哪个病房?”

 李医生正好从眼科走出来,便见到一男人在大堂里横冲直撞,得人就问的场景,当听清楚名字的时候,不由的对着他上下打量,看来这就是简美凉口中那个离婚了的老公。

 她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你找的是简美凉?她在八楼,跟我来。”她说完便转身走进电梯,男人很快冲了进来,声音焦急:“她怎么样?有没有危险?”

 “过了一夜再问这个问题,是不是太迟了?”李医生故意刁难:“如果真有这个心,就不该在她怀孕的时候离开她,早干嘛去了?”

 顾美斯没有说话,立在角落里,目光低垂,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李医生带着他走到重症监护室门口,指了指里面:“喏,手术顺利,只是还没醒过来。”

 顾美斯隔着玻璃望进去,病上的女人戴着氧气罩,脸色苍白,坐在她旁边的两个男人,分别是池修和简雁齐,他敛了敛眉眼,声音竟有些哑:“顺利怎么会没醒过来?——孩子没了吗?”

 他语气故意放得很平,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听到不好的消息,也能正常对待。

 李医生斜睨了他一眼:“早产,在保温箱,一男一女。”她声音有些冷:“这个傻姑娘,为了孩子放弃做角膜移植手术,现在却躺在这里不肯醒过来,你说你们男人都做了些什么?”

 她说完便转身离开,对于这方面的事总是难以抑制气愤。

 顾美斯愣怔的站在原地,耳边因为医生的话响起一记雷鸣,他偏过头再一次看向病上的女人,却被池修挡住了目光。他微微眯起眼睛看见里面的那人朝外面走出来,垂在身侧的手,渐渐蜷起。

 “没想到你今天会找来,不是开庭的日子?”池修将身后的门关上,问出的话很随意,似是完全不介意他的到来。

 顾美斯淡漠的看了他一眼,作势就要去推门,却被池修走近一步拦住:“顾美斯,事到如今,我们已经没什么是不能摊开来说的了——你当初和简美凉的婚姻,也不过是为了她手里的半山半湖。你们没有任何感情基础,更谈不上相爱,更何况现在还是离婚的关系,所以你没有进去的理由。我不想在她醒来还要面对不堪,不送。”

 “半山半湖?”顾美斯愣怔的重复了一遍,脑海里忽然闪过军区医院走廊里简美凉嘶喊的话语以及灵堂外她瞥过那眼时眼里的厌恶,原来问题是出现在这里?想到这儿心里竟然一松,看向池修的表情带了几分轻蔑:“先不说那东西到底值不值得我用婚姻来换——你是怎么好意思拿你做的那些事来和我这件来衡量?”

 “不堪?比起我,你似乎更坐实了这个词。”顾美斯说着目光紧紧盯着他:“她为什么会早产以及为什么会在这里昏不醒——”他一边说一边打量池修突然惨白的脸色,愈加肯定的了心中的:“我会调查的一清二楚,也会一并讨回来。”

 说完便推开门,走进去的时候,不忘又后退两步:“对了,比起你,更有资格进来的是我。”

 “我还有没去登记处更换的结婚证,你有什么?”顾美斯声音不冷,语气讥讽:“只不过是一个前男友而已。”

 简雁齐看到他进来,又看了眼站在门口不动的池修,站起身示意顾美斯坐过来,自己走了出去,他关上病房门声音低:“医生也说了,需要我们多和她说话,只要是有能让她醒过来的可能,是谁我都愿意试试。”

 池修沉默的看了简雁齐一眼,又回身看了看立在病边的男人,转身离去。

 顾美斯立在边,病房里只有仪器的声音,他望着她的苍白的脸庞,素白的手指,和冰冷的病号服。在莫斯科的这个月里,他想过很多次再重逢的画面,唯独没想过这一种。

 这样容易的碰面,她却不能看他。他弯下身坐在椅子上,掌心覆在她的腹部,想象着这里曾经孕育过属于他们两人的宝宝,眼角都跟着润起来。

 隔了半晌声音才缓缓而出:“凉儿,我回来了。”他顿了顿,声音也带着意:“你看说好了要放你走,你却给了我这么一份宝物。如果我说我现在反悔了——你该不能说我无了吧?”

 他说完倏然将脸埋在被褥间,肩膀随着幅度轻颤,声音很闷却异常清晰:“厚颜无被你说过很多次,落荒而逃的竟还是我——凉儿,还来不来得及?”

 “你现在不醒来也没关系,就这么折磨我好了——等什么时候你觉得可以原谅我了,就醒过来。”

 “十八般酷刑,随便你想法子惩罚我,但是让我离开,没门了。”

 顾美斯这会儿是怎么也不肯离开医院了,他让赵守拟了份文件,上面记录了他所清楚的关于顾连誉所有的事,差代理律师替他出席。

 赵守还不知死活的问了一句:“老板,你人在哪儿?”

 他站在门口一刻不忘盯着里面的女人,牙齿咬得咯咯响:“赵守,你眼睛是用来吃饭的?孕妇和丰你都分辨出来还活着做什么?”说完便切断了通话。

 重新走回病房,一手握着一个圆柱形大杯,里面是一壶的温水。

 顾美斯从刚才开始就一直不停的在她耳边碎念,她一点反应也没有,自己倒是嗓子干涩的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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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城拘留所内,池修坐在隔窗外,看着邓韶娅疯了一样在里面敲打谩骂,指间夹着的香烟燃了一半。顾美斯的话却在这样嘈杂的环境里声声入耳,似是怎么也挥散不去。

 里面的人终是累了,坐在椅子上,声音也软了下来:“阿修,妈妈错了。你不要这样对我,我只不过是想出一口气,没想过要害她——”

 “我想想你都说了什么?”池修抬手打断她的话,声音沙哑而缓慢,带着嘲笑:“简章的事?还有我毁了恒基的事?然后又是大肆扭曲了我是么?”

 他盯着邓韶娅的脸,隔了一会儿笑得更开心了:“你真是我妈妈,从前是现在也是,无论我多努力的事都会被你毁得丝毫不剩,她现在醒不过来了——你开心吗?”他说完四下打量了一番:“你放心,你在这里顶多只能呆十五天——她醒不过来,你就陪着她好了。”

 邓韶娅脸部搐,又激动的咋了两下窗面:“不会的,孕妇没有那么脆弱的,她只不过是摔在马路间——当初佟惜摔在楼梯上都没怎么样,她怎么会有事?”

 “她一定是在装,阿修,你不要被她骗了——她是故意想让我们的关系恶化。”邓韶娅越说声音越语无伦次,完全没有看到池修更加难看的脸色。

 池修忽然一拳砸在大理石台上,声音像是从牙里挤出来:“你还用同样的手段对付过佟惜?”他说完将烟捻灭,垂下头将脸埋在掌心之间,不断的发出笑声:“邓韶娅,邓韶娅,你是要彻底给我上绝路是吗?”

 “你还让我拿什么脸面再站在她面前?让我拿什么脸面去做最后的乞求?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你还能做出什么事来?没有母爱就罢了,我也不屑向你去讨。但是——邓韶娅你到底明不明白,我爱她!只有她不行!”池修声音低吼,像是被捆绑住的身体,无从宣

 邓韶娅终于在他的嘶喊声中安静了下来,她眼睁睁看着儿子发飙的模样,脊背上的疼痛似乎又清晰了起来。

 再不明白,她就是真傻了。

 不知道这样沉默了多久,池修抬手抹了把脸,坐直了身体,重新点燃一支烟,动作缓慢的完,便站起了身,居高临下看着里面咬着不说话的女人:“我说过的话,也该生效一次,是吧?”

 “不要再提要求和我见面的话,因为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看到你。”池修说完便头也不回的离开。

 邓韶娅愣怔了半晌终于掩面而泣。

 辛辛苦苦折腾了这么一生,最后竟落得这样的下场,爱人不爱自己,儿子憎恨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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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美斯似乎患了唠叨的毛病,这些日子除了耗在重症监护室里便是去儿子和女儿的保温箱转悠,大抵说的都不是什么好话,有时不耐烦了直接开口威胁。

 “你妈妈再不醒来的话,我就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你妈妈再不醒来的话,我就让你们没有好日子过。”

 有时护士听了还会忍不住进来一句:“先生,您这样威胁婴儿是不对的,孩子没有错。”

 顾美斯便会斜着眼睛看过去,声音阴冷:“我翻来覆去就这一句,说说还不行了?如果他们生出来就直接可以是六七岁的模样,我早开打了,根本不会这么客气的商量!”

 说完便扭头就走,留下几名护士面面相觑,怎么就从威胁进化到了商量?

 其实他是真心喜欢那两个没长开的小家伙的,像是突然有了做父亲的自豪感,每天都要定时到这里来走一圈才觉得安心,并且每一次都要把一整室的婴儿看个遍,然后暗自比对一番之后,更加认定优良基因的婴儿果然比一般的婴儿要漂亮!这才叫真正的输在起跑线上!

 男的帅女的美,简美凉你还怎么舍得不醒来?

 有时候护士会说,真这么喜欢可以抱一抱。可他不想,凉儿是妈妈,得她先抱了,他再来。

 似乎只要存留着这个念想,早晚,他的凉儿,会醒过来。

 简雁齐中午会过来送吃的,每每便能看到顾美斯拿着巾替简美凉擦洗身体的模样,细致轻柔。最近这些日子,池修再也没有出现过,也不知道是终于想通,还是因为别的原因。

 已经过了一个星期,简美凉却没有任何醒来的征兆,细长的桃花眼始终沉沉的阖着,长卷的睫覆在眼睑处,在柔和的光线下,映出漂亮的剪影。

 简雁齐走进来发现昨天送过来的饭餐还是原封不动的放在柜子上,花束倒是又更换了一束。他将保温盒放在柜子上:“你也不能总和她这样耗着,医生说了,不一定什么时候醒来——你还能一直陪着她不吃不喝?”

 顾美斯没有回头看他,只是将简美凉的垂在耳侧的发丝勾于耳后:“您吃您的,我陪我的。饿的时候我必然会吃,就不用为我担心了。”

 “你父亲的事,我感到很遗憾。”简雁齐想起今天看的报纸,顾连誉以受贿罪、贪污罪、滥用职权罪依法判处刑罚,执行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这话题一出,便引起各方争相讨论,对顾连誉甚至整个顾家的叫骂声掀起一片又一片,加上徐氏最近对美帝的打,顾美斯现在可谓是腹背受敌,正处在风口尖的时候,竟然还有心耗在这里,不离开一步,真是让他既欣慰又担心。

 顾美斯隔了好一会儿才懒洋洋的回应:“简叔您说什么呢?他能有今天,最开心的莫过于我了,更谈不上让您觉得遗憾。”他语气虽然轻飘飘,但是话语里难掩的落寞还是随着声音显现的淋漓尽致。

 他覆在简美凉脸颊上的手指也跟着僵硬,微垂着目光,一时竟忘了接下来要说什么。

 简雁齐看着他的模样扶着膝盖站在身,走过去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到底是有血缘关系的亲人,我能理解。别太逞强,这里有我看着。”他说完便推开门走了出去,这种时候人最需要的便是冷静。

 顾美斯听到门关闭的声音,才缓缓回了神,语气听不出情绪:“凉儿,还是你好,你最懂我有多恨他不是?怎么会是逞强——”

 简美凉做了冗长的梦,梦境里全是儿时简章抱着她,一脸意气风发的俊颜。

 温柔画卷,渐渐切割成无数个片段。

 她眼睁睁看着她从小的信仰的高塔,一点点裂,崩塌,毁灭。

 二十几年的生活被描绘成了一场沉默的舞台剧,而她就是站在聚光灯下的小丑,心心念念的为着疼爱的人装疯卖傻,最后才知,原来只傻了自己。

 她曾经拼了命即便要毁了自己也要隐忍不说的秘密,原来竟是爷爷从一开始便知晓的。

 她想起那场车祸后,为了怕爷爷发现而躲在顾美斯的老宅。

 她想起他不容拒绝的面容,不顾她的意愿要求她回到恒基。

 她想起那天他气冲冲的站在门口,问她是不是真的,照片里的男人到底是不是池修。

 可不就是一场笑话吗?在她自以为是的认知里,编了一场以为他会满意欢喜的沉默剧,他是欢喜了,以她全部的隐忍和信任,彻彻底底的赢了。

 她咬着不想醒过来,不醒过来便可以不用面对,也不用去想该拿什么来原谅。

 耳边却一直有不知疲倦的声音在盘旋,不停唤她凉儿,要她醒来。

 那声音无助又落寞,就像是另一个自己。

 在这繁华冷漠的世界里,还会有谁和自己一样像个笑话?

 哦,还有顾美斯…

 简美凉动了下眼睑,纤指也慢慢恢复了知觉,脸颊上始终有掌心大小的冰凉触感,明明冰冷,却让她觉得异常温暖。她下意识用脸颊去蹭覆在上面的温度,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缓解蔓延开来的疼痛。

 顾美斯正垂着目光深思,便被掌心里的触感惊醒。他震惊的抬起眼看着依旧闭着双眼的人儿,她正拿着她精致的小脸一下下蹭着他的掌心,眉头深锁,嘴角却弯成月牙般的弧度。

 像是方才还在寒冰地窖里浸泡的心脏,在下一秒就有了夏日灼热的温度,连心跳都跟着贸然加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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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猫er:谢谢宝贝嘴角的弧度的月票,tother的花花和荷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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