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直到中午时分,拉菲尔终于按捺不住,拨了通电话到纽约的天使医院“我找泰格医生。”
“我就是。”泰格回道。
“我是拉菲尔,你知道水卿君人现在在哪儿吗?”他刻意保持平静口吻。
“拉菲尔先生,真抱歉,我也不清楚她在哪里,只知道她向院方请了三个月的假期。”泰格又说。
“谢谢你。”
“不知您的身体状况如何?”泰格关心地又问。
“没有特别不舒服。”他诚实以对。
“如果,您真的觉得不舒服,我们还是有其他研究员及医生可以为您服务。”
“谢谢。若有水小姐的消息,请立即给我通电话,Ok?”他笑了笑说。
“好的。”
“再见。”话尽,拉菲尔就收线。
忽然,他灵光一现,又拨了一通电话“喂,您好,我是拉菲尔,可否请水卿君小姐接电话?”
“她没回来,我是她的爸爸,不知您找她有何事?”水风云说。
“伯父您好,我算是她的病人,本来她准备来纽约成为我私人的医生,可是却
约了。不知是何原因?”他彬彬有礼地说道。
水风云一听到这里,不由自主地叫了一声︰“这丫头被我和她妈宠坏了,希望您别介意,我们会想办法找到她,问明原因,再请她立即与您联络。”
“谢谢伯父。”他说。
“不客气,是我们失礼在先。”
“那就麻烦您了。再见。”
“是我们给您添麻烦了。再见。”水风云又道。
收线后,拉菲尔有种预感,水卿君不久就会“归队”!
果然不到两小时,水卿君就拨电话到拉菲尔在法国的别墅。
“喂,我已经说过了,你另请高明,而且也介绍了其他医生给你。”水卿君压抑着火气与委屈说道。
“随便
一个香蕉、番石榴医生就想打发我?”
“什么香蕉、番石榴?沙但好歹也是名病理学者,也救过你,不是吗?那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当然不满意!是你自己答应要来纽约的。你这食言而肥的小女人!”
“你才是缩头乌
的大男人呢!”她也不甘示弱地顶回去。
“食言而肥的小女人,加上一个缩头乌
,真是绝配啊!”
“少嬉皮笑脸!我不为隐形人服务。什么两个月后见?你当我是什么?锁在深闺的怨妇啊!我既是你私人医生,就该如影随形跟着你,把我丢在纽约那个偌大的空房子里算什么?”
“空房子?小姐,你知不知道拉菲尔的‘家宅’市价值多少?你竟称它为空房子?”
“家宅的真正定义是——有人、有爱、人们愿意栖息的地方,而不是有艺术品、高档水晶制品就称为家宅,那叫美术馆,先生。”她纠正他。
“真是舌尖嘴利,像你这样的女人怎么嫁得出去?”
“这是我的问题!”
“对。我只是基于朋友的立场辨劝你——女人温柔点得好。”
“我的温柔不是每个人都看得到的,我更不需要敲锣打鼓地宣传。”
“言归正传,我在欧洲真的有事,你打算先回到我家,还是来法国?”
她突然打住了。
“想好了吗?”
“我去法国不太方便,我的研究相关器材全在纽约与波士顿,搬来搬去实在不便。再说我的法文不够
畅,怕你若真的有事,我能尽的力会打折扣。”她据实以告。
“那你就祈祷我在法国别发病,而你也乖一点回到我在纽约的家,我会尽快回纽约,好吗?”他妥协地说。
“你到底什么时候回到纽约?”她直入问题重点。
“给我三个星期。可以吗?”
“还要三个星期?”
“小姐,听你这口气,好像新婚被迫与丈夫分离的小
子喔!”
“你——想得美。少拿我开玩笑!小心我开不起玩笑,就赖上你。”
“我不怕你赖上,但你得再长高十五公分,
围至少三十七八吋,
围——”
“听清楚!我对你的择偶条件没兴趣,你只是我的病人!听明白了吗?你只是我的病人。”她再次强调道。
“当然听清楚了。只是多知道些我的事,对治疗我的病情应该有点好处吧?”
“先生,长途电话费很贵,再说下去,我要寄电话账单给你。”
“尽管寄来,不怕你笑,我什么不多,就是钱多。”
“老天,你真是个无可救药的自大狂。”
“错,是个真正认识自我价值的男人。”
“好,好,我要挂电话了。”
“就这样了,你要快点回家。”
“回家?”
“回我在纽约的‘家’。”他补充道。
“知道啦,从没见过哪个男人像你这么啰嗦。”
“小姐,这是关心。”
突然,她的
口被一股暖
包围住“谢谢。”声音中再也没有任何火药味。
“再见。”拉菲尔也感受到那种隐而不宣的甜蜜感动。
他逃到法国,却逃不出内心对水卿君的关注,本以为再也没法子和她自然交谈,可是却完全相反。
话说回来,他得赶紧处理好这里的事,早点儿飞回纽约,免得这个性忽冷忽热的红豆妹妹,待会儿又哪
筋不对地“落跑”了!
水卿君终于重新回到纽约,可是她没有让拉菲尔的司机或保镖来接她。
因为她自己也有两名随身保护她的女
保镖。这两名保镖是“君临天下帮”另外四人,为了保护她的安全硬
给她的。
但因自己不喜欢有人一直跟着,影响她的日常生活作息,所以尽管她勉强接受了他们的好意,却也要求保镖尽可能不出现在她面前,而她则同意在身上佩戴高科技的追踪求助器。只要一有状况,立即按下紧急按钮,保镖便会在五分钟内赶至她的身边。
加上她本身会一点拳脚功夫及使用麻醉剂,若真是遇上歹徒,撑个五分钟逃命不成问题。
所以,一下飞机,她便只身搭上停在她面前的出租车。
可是,当发现出租车开始错过其中一条正确道路时,她便立刻喊停。
“等一下,先生,你好像走错路了!我是要到第三十三大道。”
司机依然故我地开向前,水卿君知道自己上了贼车了,于是轻轻按了一下追踪器,好让她的保镖知道自己遇到麻烦及所在的位置。
车子此时已驶至黑人聚居的哈林区,她沉着气问道︰“说吧,你绑架我到底为了什么?”
这时,车子缓缓在桥墩下停住,这是一般人不容易注意的死角。
“下车!”那男人命令她,声音不冷不热。
她只能乖乖地下车。
这时,男人才将鸭舌帽摘下,
出愤恨的眼神。
“是我,沙但。”他冷笑道。
“你打算做什么?”她虽然有点拳脚功夫,却担心可能不是他的对手。
现在水卿君只能期盼她的保镖赶紧赶来。
“聪明如你,竟然不知我要做什么?”
“有话直说,不要绕弯。”她冷静自持地问。
“好,够爽快!我问你,你为什么又成了拉菲尔的家医?你不是将他转介绍给我了吗?”他质问。
“我是这么做!但拉菲尔不同意。”
“放
!他不同意,你就
约?”
“那不然你要我怎么办?”
“要你死,我就可以取而代之了!”突然,他从
间取出一把弹簧刀。
“你——”她真的吓了一跳,本能地往后退。
“哈!既然你非死不可,我告诉你也无妨。我根本就不是克拉克的学生,只是因为令师——包柏的部分信息已被我剽窃,所以我才有办法替拉菲尔看病。”
“什么?你——你好卑鄙!”她愤怒大骂。
“你少自命清高!你只是幸运,那个臭老头包柏将他毕生研究移交给你,不然,你又哪能成为这方面的专家!我呸!”
“你自己也是猪笼草的专家,为何还干这种不法的勾当?”她试图拖时间,以便将他绳之以法。
“利字当头,仁义、道德两边摆!哼!准备受死吧!”说完,他的刀就刺了过来。
她一躲一闪,他又继续进攻“看不出你还有两下子,这回非要你一刀毙命不可!”
说完,他手中的小刀在瞬间
出。
水卿君完全没料到他会有这招,等到回神,刀尖已刺入她的右手臂!
“啊!”痛得她冷汗直冒。
沙但则
佞地诡笑“要怪,就怪自己食言而肥,外加挡我财路!”
他走上前,正准备将小刀拔起,说时迟那时快,他被两名保镖猛然踢开,并且在极短时间里,被手铐给铐了起来。
其中一名女
保镖马上走过来“水小姐,请原谅我们来迟了!让我先替你止血,再送你就医。”
“谢谢。”她痛得眼冒金星“到天使医院——顺便打电话给——拉菲尔先生,说这次——我真的得食言——而肥了…”话毕,她人也晕了过去。
两名保镖于是立刻送她至天使医院。
“什么?”拉菲尔不敢相信所听见的事!
水卿君竟然被沙但用刀
伤?
挂上电话后,他立刻取消欧洲所有的行程,又命令助理:“立即订机位直接回纽约!”
他觉得这一刻,自己的手臂也仿如被刀刺穿似的疼痛不已。
水卿君如此娇小,怎么有办法承受弹簧刀的力量,与它所带来的疼痛?
他又立刻拨了水卿君的病房号码,但没人接听。
急死人了!
真希望自己现在就在她的身边!
可恨!他恨自己没有像天使一样的翅膀,与瞬间移动的本事!
经过一天一夜,水卿君仍然昏睡,而“君临天下帮”的其余四位成员,也全都来看她了。
这时,拉菲尔也来到医院。
“她到底怎么了?刀伤不应该昏
这么久,而且还发着高烧?”
一旁的泰格回道︰“你说的没错,我们已初步查出刀口上有毒,只是不知是哪一种,也因此没法立即做出最好的处置。”
“老天,你们这是怎么搞的?”
“别怪泰格,也许我们该从伤害她的沙但着手。”说话的人是“君临天下帮”的殿狂君。
“抱歉,泰格,请见谅。我这就派人去纽约市警局
清楚,这人渣到底干了什么好事。”拉菲尔转身对保镖命令道︰“这事就交给你办。”
“是的。”保镖登时衔命而去。
而“君临天下帮”的四人也陆续离开,并要拉菲尔好好照顾水卿君。
他只是抿了抿
,点头表示明白。
等人都走光了以后,拉菲尔一个人坐在水卿君的病
边苦笑“现在你倒成了我的病人了。”
水卿君当然无法响应他。
他就坐在那里,一直摸着她的小手,口中还哼着不成调的曲子,那是他最喜欢的音乐家之一李斯特所作的安魂曲。
他边哼,思绪也落入他们相识以来的种种回忆中。
忽然,门被轻轻地推开!
他倏地转过头,十分机警地质问:“什么人?”
只见眼前站着一名年约七八十岁的老翁,看来精神不是很好,但却十分慈祥,他的双瞳直盯着病
上的水卿君。
“您是——”拉菲尔的口气顿时变得友善了些。
“我是包柏。”老人轻声说道。
“您是包柏?也就是卿君的指导教授吗?”他讶问。
老人笑了笑“我从媒体上得知这孩子受伤了。”
“老天,您真的是他?”
“你大概就是让小君牵肠挂肚的拉菲尔吧?”
“牵肠挂肚?这——”她有这么关心他吗?
包柏理解地笑了笑“孩子,听说你罹患了罕见的曼陀罗相关病毒症?”
“我想是吧。好几位知名的医生都是这么判读的。”他说。
“你应该知道,对曼陀罗不够深入的学者、病理研究员都有可能误判。”
“我希望他们误判,也等待您的专业诊断。”
包柏只是点了点头“我知道,这也是我来此的第二个原因。当然,也是想看看小君的伤势如何。”
“她一直没有清醒,而且高烧不退。”他解释道。
“那她八成是中毒了,因为一般的刀伤是不会让一个人持续不断地高烧,甚至意识不清。”
“我也是这么认为。”
包柏缓缓走近水卿君,轻轻抬起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又翻看了她紧闭的双眸,最后检查了手指及脚趾之后,静静地沉思了好一会儿。
“怎么样?”拉菲尔焦虑地追问。
包柏安慰地笑睇着他,点了点头“你不是无情之人,想来外界过度解读你的市侩及风
了。”
“包柏先生——”他有些尴尬,这话乍听像是嘲讽,实则夹了几分赞许。
“可否麻烦你请泰格医生来一趟,我有些话想对他说。”
“好的。”他看得出包柏似乎找到解决水卿君昏
的方法了。
不一会儿,泰格快步走进病房。
“教授,您好。真没想到您来了。”
“关于小君的伤势你可有什么看法?”包柏问道。
“我初步判断,刀伤虽然可能令她不舒服,但不至于一直高烧昏
,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中毒。而这种病毒会引起神经系统失调,导致种种副作用。现在的问题是,我一直找不出究竟是什么毒,让水卿君陷入昏
。”泰格回答。
“小君不是沙但杀伤的吗?我查出沙但的背景,发现他钻研的植物就是猪笼草,而博士论文主要是提出猪笼草与夹竹桃,在病理学上的影响。所以你朝猪笼草及夹竹桃这两种植物的萃取物下手,应该没错。”包柏说明道。
“好,我马上去做。”泰格立刻说道“救人第一,我先行离开,有任何问题,再请教教授。”
包柏只是笑了笑“快去吧。”
等泰格离开后,病房里又只剩下他与拉菲尔。
包柏坐了下来,若有所思地凝视着拉菲尔“我想,你应该知道我失踪一段时间的事吧?”
“是的。”
“小君为了你,想尽镑种管道找到我。我告诉她,我罹患了癌症,且已末期了,所以,我对你的病况真的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但我已将我毕生所学都传给了她,以她的资质与经历,相信可以为你作最好的判读与诊疗。”
“我知道,所以我特别聘请她成为我的私人医生,谁知道,她独自一人前往纽约,搭上了沙但的车,就发生了这次意外。”他
脸自责。
“孩子,别太自责,有些事并不像我们表面上看的那样,你号称‘能天使’,应该明白,没有绝对破坏,就没有绝对建设。”包柏说道。
“我有点不明白。”拉菲尔不太了解这个理论,与他和水卿君有什么关系。
包柏笑了,单刀直入地问:“你喜欢小君吗?”
“包柏教授——”他显得有些尴尬。
“她没有你认识的金发美女来得美丽大方,也没有你身边的各国佳丽来得婀娜多姿,甚至也没有她们会撒娇、讨你喜欢对吧?”
“您——”
“但她却有一种独特的吸引力,让你不由自主地想接近她,对吧?”
“我——”他不敢面对内心深处的感觉。
“小君除了有种别于西方女孩的美与气质,更重要的是,她有一颗菩萨心肠。你知道自己第一次在公路上发病时,是谁救了你?”
“是她。”
“没错,这就是她。她从头到尾都不是因为你是巨富拉菲尔,才极力救助,即使你是一介平民,她也会伸出援手。她就是这么一个人。”
拉菲尔的心突然热烫了起来。
这个女人!教他好生感动与牵挂啊!
“这是我的E-mail,还有我现在住的饭店地址,如果小君依然没法子解开你身体的毒,或是她仍旧陷入昏
,请与我联络。我会先在纽约住几天,看看她及你的情况。”包柏认真地说。
“谢谢您,包柏先生。”拉菲尔一时不知该怎么表达心中的感佩。
“好好替我照顾她,并好好安慰她的父母,毕竟他们只有她这么个女儿。”包柏说。
“我会的。”
“那我先回饭店,如有需要,请随时与我联络。”包柏拍了拍拉菲尔的手臂。
“我送您。”
“不了,这样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我和你一样,不想上镜头,那是政治人物、影视名星的舞台与特权。”他顽皮地笑了笑。
拉菲尔于是笑说:“请慢走。”
“再见。”包柏挥了挥手,离开病房。
拉菲尔再次坐回水卿君的身边,轻抚着她的脸颊“卿君,让你受苦了。谢谢你——救了我。”
突然,水卿君的指头像是有感应地动了下!
他简直喜出望外,低呼:“红豆妹妹,你听得见我说话?”
手指没有再动。
他又说︰“你得早点醒来,你忘了吗?我才是‘病患’!你是我的私人医生!忘了吗?”
他就这么在她的耳边絮絮叨叨,念个没完,完全没了大企业家的气势与威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