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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西元二000年纽约市

 酷暑的六月天,大太阳向地面张开了血盆大口,整个纽约街头热气蒸腾,连狗都把舌头吐出来纳凉。

 霍紫苑自从三年前得了一笔“不义之财”,便以二十二岁的“低龄”,顺利攻读完分子生物学博士学位,虽然她的指导教授有意留她担任教职,但她却没兴趣。所以目前她和全美所有的毕业生一样,找工作就是当务之急了。

 握着手中的纽约时报,她有些气馁。

 已经毕业一个半月了,从毕业之前就开始寄履历表,对方只要一见到她的资历,便立即约见她;但一见面后,就石沉大海。这样一来一回的,面试已经不下二十个老板,得到的答案全一样——

 “我们觉得你不适合。”可真正落选的原因,问也问不出来。

 咬着热狗,她坐在中央公园的树荫下仰天长叹,想她哥伦比亚大学博士班毕业的资优生,竟然沦落到如此地步,真是情何以堪啊!

 突然,厚实而沉重黑框眼镜下方的眼瞳,因报纸的人事消息而发亮、闪烁——

 世纪分子生物研究中心,徵才——

 需要:研究助理一名

 年龄:不限

 别:不限

 条件:

 1.分子生物学硕、博士班毕业

 2.对遗传工程有极大热忱

 3.仪表佳

 福利:

 1.年薪十二万美金

 2.保险、旅游…

 霍紫苑盯着这份迟来的恩赐,整个人像中了乐透大奖般地大叫“我的机会来了!”她兴奋地将热狗往空中一抛…

 咚地,直体坠落,立刻引来游民捡个正着,当着她面不嫌脏的一口咬下。

 她的心情好极了!一条热狗算什么?

 她立刻从牛仔中将剩下的二十元美钞,进那脏兮兮的老人手中“愿你有美好的一天。”

 太阳霎时在她头顶镀上一圈金粉,照得她一身简的身姿水灵粲亮,犹似天使下凡。

 ***

 世纪分子生物研究中心,位于曼哈顿市中心区,璀璨王朝集团的黑色大楼中。

 难道它们之间有什么关连?霍紫苑好奇地想着。

 管他的!反正这是有钱人玩的花样,毕竟漂亮的门面总能吸引人才来应徵。

 其实,这是原因之一。事实上这家世纪分子生物研究中心,是纪斐然创立的,为了一圆他对遗传工程学的兴趣,三年来,他将在钻石企业上所获利的百分之八十,几乎全转投资于此。

 因为他相信,人类的生活品质越高,对于“永生”的渴望就越深,因而成立了世纪分子生物研究中心。

 霍紫苑刻意着了一套雪白套装,并将如云青丝梳成光洁俐落的发髻,足蹬两寸白鞋,唯一不变的是长年配戴的厚重黑框眼镜,使这一身干练俐的造型,一下子老了十岁,活像英国寄宿学校校监的尖冷嘴脸,但她却毫不在意。

 可当她信心十足地走进世纪大楼的电梯门时,赫然愣住了——

 大厅挤了美女,而且还是那种只有在画报或是萤幕上才有的金发、碧眼、丰的大美女。

 如果不是她确定这里写着六十六楼的数字,她会以为自己走进一间应徵模特儿的试片场,

 “请问——”她那一口漂亮的英文及一身“独特”的穿着,立刻引起接待小姐及其他应徵者的好奇眼光。

 “你好。”大公司的接待人员就是与众不同,尽管对霍紫苑的穿着不敢苟同,却仍挂着笑容。

 “这里是世纪分子生物研究中心吧?”霍紫苑咽了口唾,浑身不自在·

 “是的。”接待员不疾不徐的应对。

 “我是霍紫苑,我来应徵。”这话一出,立刻让大厅这窝子的超级美女瞪大了眼,彷佛视她为外星人。

 “哦,请稍待。”接待员面不改地翻着纪录。

 不一会儿工夫,霍紫苑就听见宪宪牢牢的批判声传进她的耳朵里。

 “这只丑小鸭,一定是来应徵小妹或是工友什么的。”一名棕发的高个女子,刻薄地说着,

 “瞧,连这里扫地的太太都打扮的比她年轻,你看她的眼镜…啧啧!纽约还有这种古董吗?早该被丢入熔炉化成灰烬才对。真是丢纽约人的脸!”另一个丰感的女孩讽笑道,还故意瞅了霍紫苑一眼。

 “她一定不是纽约客!可能是由中国大陆偷渡上岸的非法移民。”

 士可忍,孰不可忍!

 霍紫苑顶着一张气涨的脸走近她们,怒目横视着这两个棕眼与碧眼的女孩,并以流利的英语反击。

 “你们尖酸刻薄的批评,我已经听见了。不妨告诉你们,我是道道地地的纽约人,从我的祖父开始,我们就在这块土地上生长,我的信念与纽约的精神一样——在这块土地上,人人平等。

 如果你们要说我这张脸是东方人的,是的,这点不容改变!我也不冀盼它改变,因为我以它为荣!它有着中国人的耐力与美德,也有美国建国最重要的精神——人人平等,不因种族、肤而有影响。”她字字铿锵地说道。

 一番话,听得这两个女孩脸色一阵惨白。

 “如果我再听见你们批判我的身分,我可以向纽约法院提出人权控诉。”霍紫苑言之凿凿地补了一句。

 “哼!”她二人不知死活地一鼻子同出气。

 她决定再下一张狠牌“你们知道吗?这家研究中心正是中国人开的!中国人!和我一样的黄皮肤、黑眼睛的中国人!可是你们却为了高薪而来中国人的公司应徵,有何权利摆出高人一等的姿态?”

 其实她根本不知这公司是谁开的,更没有想到会是三年前被她以昏了的纪斐然所创立,她这么唬,只是想令她们难堪罢了。

 那两个嚣张的女孩立即闭上了嘴,因为她们就是为了这家公司的大老板而来的。

 霍紫苑终于相信——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了。

 一旁的几张东方脸孔,同仇敌忾地为霍紫苑鼓着掌。

 理直气壮的霍紫苑在向接待小姐颔首后,决定到洗手间打理一下仪容。

 转过身的同时,她似乎感觉到背后传来热腾腾的评断波光。

 难道她的仪表真的很…糟吗?

 不!不会的!她有双黑榴石般的晶瞳,穠纤合度的身姿及酪般的皮肤,及许多人倾羡如光缎的青丝…只是…她将它们藏了起来。

 美丽不该用在挑逗男人上面,她坚持所有的赏心悦目,都该为自己。

 纽约男人的爱情太过廉价,她不希罕!

 分子生物学教会她一件事——所有生物的表相,都会随着时间退化、老化…除非“复制”

 然而,可以复制“皮相”,皮相下的思想、情爱可以复制吗?

 不可能!至今的医学还不能做到这一步。

 所以,她霍紫苑最珍贵之处,就在于皮相下的心智与某些她认为正确的坚持!

 ***

 霍紫苑一走进化妆间,讶然听见这群美女,大多是为了该公司钻石级的幕后老板而来应试。

 难怪个个衣香鬓影、涂脂抹粉的,活像是要去参加选美比赛!

 不过,这都不关她的事!她唯一关心的,是要如何获得这份年薪十二万美金的工作。

 十分钟过去,眼前如般的女人争先恐后地霸住化妆台,还没能空出一个位让她打理仪容,耐心耗尽的她,心灯登时一亮——

 何不到男生厕所?

 念头一起,霍紫苑旋即踏出化妆间,往男生厕所走去——

 心虚的她刻意吹了声口哨,缓缓推开门:“厕所有人在吗?”

 其实,她这么做是为了安全,假如没人在里面,当然可以大而化之的使用它;若是有人,她只好另想其他方法。

 果然如她所愿——没人!

 她从皮包中拿出一张事先写好的纸条,往厕所的木门贴了去——

 “故障!维修中。”她吐了吐舌,狡猾地走进男生厕所。

 望着自己的仪容,秀发仍旧光缎整洁,套装笔俐落,刻意掩饰她修长的身材与曲线,在在显示她是个不靠容貌与体态取胜的最佳研究员。

 真不知先前那两个美国佬,为何说她不是纽约人?哼!狈眼看人低!

 就在她怒责她们的同时,门外那张临时贴上的纸条竟被碰落,厕所门也就在这时被推开,

 门外的冷面男子乍见霍紫苑眼一眯,和他遽冷的容颜一样寒冽透骨的语调,缓缓响起“你为什么在男厕所?”

 “我…我…”她一时语

 “是你的眼镜度数不够,还是你有特别癖好喜欢上男人厕所?”他进出讥讽声,鄙夷的目光,彷佛直指她是不守妇德的女人。

 “可恶!”她倏地反击。瞧他说得正气凛然,也不怕老天爷听不下去,劈下一道雷来轰昏他?!

 “这话该由我说吧!我给你三秒钟,立刻消失在我眼前!”他喝令道。

 霍紫苑心头一紧,这家公司是与她犯冲不成,一进门就被两个女人嘲讽刺;这会儿借用个男厕所,又被这个冷汉一个钉子一个的,戳得鼻青脸肿!

 她本想回嘴,炮轰他个祖宗八代,却在对上他峻厉的眉宇、悍戾的双眼时,猛地冷了口气。

 老天!他、他…不就是…三年前,她用竹笛昏的那个公子哥儿?

 也许是心虚,也许是内疚,到口的厉言全给了回去,她连忙顶了顶眼镜,低头直朝门边退去。

 “对不起,是我的错,下次不敢了。”她像只老鼠飞快钻到门边。

 才一拉开门把,纪斐然突地眯起晶瞳…

 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忘记这双豆屎眼!“站住!”

 “什么事?我已经道歉了,你该不会小题大作,要把我送警法办吧?”霍紫苑不敢回头,她有预感像他这么精明的人,不用一分钟一定会记起她是谁。

 “如果可能,我会送你去!回过头,看着我,回答我一个问题,如果答案令我满意,我保证安全让你出去,否则…”

 他故意将手关节得咯咯作响,听在霍紫苑耳里,犹似将她分筋挫骨。

 什么才是“满意”的答案?

 应该没有!因为实话、谎话全是难听的话。溜之大吉,才是上上之策!

 她倏而拍开他的手,一把拉开大门冲出去,急嚷嚷地丢下一句“我们从没见过面!”

 纪斐然闻言,俊魅慑人的脸顿时挂着一丝笑。

 这个笨女人,已经不打自招了,她果然就是三年前装死装活的丑八怪,看他怎么整她!

 几乎是同步,他掀门而出,却已不见她的踪影。

 望着芳踪杳杳的长廊,纪斐然眼前似乎勾勒出她曼妙身姿…

 对女人,他向来不屑;然而对她们的身材比例,却如他所掌控的宝石,了若指掌。

 这个丑八怪的身材不错!不,是比例几近完美。以一个东方女子而言,她的身姿的确少有人能及。

 逗的情绪,混杂着旧有的责难,他发誓非让她现形不可——

 因为,他才是游戏的主控者。

 忽然,三年来的抑郁情绪起了某些变化,看来,今天烦冗的徵才工作不再这么无聊了。

 ***

 中午过后,纪斐然睇视着电脑桌前,这份刚由主考官方迪生送来的面试资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相片中的四眼田,正是那只丑小鸭!

 她叫霍紫苑?嗯,好个不知死活的臭丫头。肃冷的笑,瞬间从他霜冷的脸庞溢了出来,好个霍紫苑,敢在老虎嘴边捋须,她就得付出代价!

 心念既定,他打开室内话机“迪生,我已经决定录用霍紫苑,其他人一律叱回,叫她进来见我。”

 三分钟后,霍絷苑一如先前的穿着打扮,冷静地敲着纪斐然的办公室。

 “请进。”他背对着门低声道。

 霍紫苑不疾不徐地朝他的椅背走去。

 她知道在美国有许多主考官有“怪癖”,一个不小心便会误触地雷、三振出局。然而,她无惧无畏,正是得之我幸,不得我命。反正,又不是第一次面试被淘汰。

 “您好,我是霍紫苑。”她的声音彷如天籁,轻柔地抚平他每一处曾被冒犯的伤口,但旋即就被报复的念头所占据,他决定好好享受她见到自己时的惊悸表情。

 也许这就是男人的劣吧,但他永远都不会承认。

 一个旋转,纪斐然所坐的高背椅缓缓地转向霍紫苑,一双黑瞳凝向她,似笑非笑“这会儿,我们应该见过面了吧?”

 在全然无备中,霍紫苑险些因错愕而昏死过去。

 这是…她始料未及的,此刻脚软的她,怎么也无法抬脚走人,只得任他一把箍住她皓白的柔荑“还我个公道!”咄咄冷声直劈下来。

 “我…我…”她结结巴巴,语不成句。

 “果然是你!你就是那个装死的家伙!你究竟在我身上得到了什么好处?说!”他还依稀记得感恩夜的次,被人丢在自家的大门口,浑身疼痛不已。

 他有权利知道,那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一劲儿地摇头,企图挣脱他的掌控。

 “敢和我纪斐然作对,就要有本事承担后果!”他冷冽地撂下话,彷若将她丢在黑暗中,任那森冷的怒她的五脏六腑。

 “你…叫纪斐然?”当年,她只知道自己要去绑架一个有钱的公子哥儿,不知他正是纽约人称“商业秃鹰”的冷汉。

 如果知道是他,打死她,她都不敢绑架他!

 如果她没记错,媒体曾大肆报导他是那种会以牙还牙、以血还血的冷血男子。

 其实在某一方面,他们是同类人——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一旦受欺,势必会全力反击,只是她向来以不带脏字的方式反击,那他呢?

 单想到此,霍紫苑浑身疙瘩已经掉落地。如果…天神有灵,请派个天使来救她吧!她可不想“死”在这个凛冽的男子手中。

 “别告诉我,你在陷害我之前,对我一无所知!”他才不信这双认真的黑胆石眼。

 “的确不是一无所知,但相去不远。”霍紫苑必须承认,对于男人的了解,她向来不及格。

 “哼哈!狡猾的女人。说,是谁派你来的?”他的手劲又加重了一分。

 “啊——痛。”一阵刺痛传来,她几乎连鼻腔也酸涩了起来。

 “说!”嗜血的诡光继续逸出,他根本没有松手的打算。

 “残忍!”这是她仅能进出的骂人话。

 真怪!先前骂那两个美国女人时还那么舌灿莲花、头头是道,怎么一碰上他,就成了口吃一族?

 “你说什么?”他不带温度地冻结住她的听觉。

 “我…”又口吃了。

 “说!是谁派你来的?”

 “我说了,你就不准大吼大叫。”她试探地睇向他。

 “你没有资格和我谈条件!”他拒绝妥协。

 “那我就不说了。”她壮胆地回绝。

 他哪容她耍花招“说!否则——”一只手已经举起来作势打人。

 “你…你…想打人?”几到口的心跳,如鼓震天。

 他哪是真要打人,只不过作态吓吓她罢了,既然她误会,就任她害怕,也好她招供“没错!”

 “这年头…还真有这种人?”她瞪大晶瞳,一脸不可置信。

 “说!”他还是一劲儿地恐吓。

 “真卑鄙,我诅咒你下地狱!”她愤恨地瞪了他一眼“如果你敢打我,我会到纽约市法院告你。”

 “我也会把你三年前加诸在我身上的不法伤害,当堂控诉,你知道,在纽约这个地方,没钱,想都别想打官司。”他冷嗤以对。一个小女孩也想和他斗?自不量力!“说,是谁派你来的?”

 “凭良心说,我不知道他姓什么,只知道他要我骗你到他的实验室,不管用任何方式。”

 “可恶!所以你就像只蠢猪地撞上我的车,还用了什么烂方法把我昏?!他究竟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连命也不要了!如果我开快一点,你不就刚好撞死!”笨!没见过像她这么笨的绑匪。

 不对!他管她死活作啥?

 “你已经连续说了好几句脏话!看你穿得人模人样的,怎么一生气就祖宗八代骂一通!”她最受不了人家口出秽言。

 “你只要回答我的问题,管我的言行举止做什么?”这个女人真的是刚才通过分子生物学最高分的优胜者吗?

 智商…有待商榷。

 “凶什么凶!我不过是用竹管将麻醉药吹到你的后颈,结果,七秒钟之内,你就像只大水牛昏死在地了!”她忆及当初的“突发奇想”,就觉得自己神勇无比,自责的念头旋即一扫而空。

 “此刻起,我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他窘怒地连连恶咒,最后索将她按进他的高背椅中,牢牢地盯住她。

 “你又发脾气了!”她立时纠正。

 “你管太多了!另外,你还有一个问题没回答我。”

 “什么问题?”

 “你的报酬是什么?”

 “攻读两年博士学位的十万元美金支票。”白皙的容颜蓦然晕红。

 “你只为了十万元就绑架我?”原来他这么不值钱!

 “少爷,它对我一个穷学生而言,可是天文数字,请问你会莫名其妙地送我十万美金吗?”

 “我的确不会砸钱给不相干的人!如今既然你用了『我的钱』,就必须付出代价。”他决定,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利刀隽刻的五官,立时较先前更加立鲜明,深邃难懂的眼眸狂奇诡的波光。

 霍紫苑从他魅扬起的角,解读出一种她无力自保的恐惧,软弱地几乎教她颓倒。

 “你…你想做什么?”她急于从座椅中爬起。

 他大手一推,又将她推回黑色座椅中,却不经意触碰到她尖而富弹部,蓦地心口一跳。

 他说不上来,这个…女人,一个又丑又笨的女人,竟会引起他的注意、打他的自制力,该死的——还引起他很久不曾有过的“反应”

 霍紫苑见他忽而狂烈,忽而放纵的眼,登时感到她的彩人生,即将变为黑白。

 纪斐然甩开她对自己的影响,定定地瞅着她。

 “霍紫苑给我听好!为了你所犯下的错,你现在只有两条路好走,一是为我的世纪分子生物研究中心所用;二是永远的失业!谁教你以我为换学费的对象。也就是说,既然这学费是『我出』的;你就必须有所回馈。若要怪,就怪你当初未经我同意,就『非法』取得这学费。”

 他声势恫喝地撂下话,不待她息,只见他瞥着腕上的名表,丝毫不带感情地计时“你只有七秒钟的考虑时间。”

 好卑鄙!

 此刻,她惶惶不安,感到她的未来,因为一场恶意的邂逅,被撕裂…

 本来抱着对分子生物学的爱好来求职,谁知,东家竟是三年前的冤家,她彷佛在瞬间被撕成碎片。

 睇睨着他恻狂冷的眼,她…怎么可以为这种人效命呢?

 “免谈!我不会为你工作。”断然之中,潜藏着她不知的遗憾。

 “好!那你就等着失业吧。我会让全美的研究机构永不录用你!因为你的品德有瑕疵。”就不信她胜得过他!

 “你…我们走着瞧。”她也不甘示弱地反击。

 尽管如此,她知道,这一役她败了,而且败得奇惨无比。她似乎已经可以见到自己辉煌的研究生涯,就此沉落无亘的黑…永难翻身!

 他嗤之以鼻地冷笑“最后的输家绝对会是你。”锋冷的语调,犹如利刃一般,螫得她坐立不安。

 她再也招架不住,倏地旋动门把,却被他一把按住,门扉也在这时重新被关上。

 “你以为上次让你从男厕逃走,这一次我还会轻易地放你走?”俊绝的脸庞是一片无风无雨的幽冷,宛若寒星的黑眸,漾点着意味深长的幽光。

 “难不成你想绑架我?!”她的眼眸写绝不认输的倔漠。

 这眼…这眼神…很…动人,起码,勾起他的注意。

 不加思索,他伸出大掌,准备拿开她脸上那副可怕的眼镜,她却如惊弓之鸟,火速挣开他的箝制。

 “你想干嘛?”苍白的丽颜染上微愠的霞晖,几乎无法压抑自己一直试图维持的冷静。

 这副丑陋至极的眼镜是她的护身符!是让她免于不识她真本领只重外表的护身符,怎么可以在这个打算将她生活剥的男人面前底?

 “哼!”又是一记冷笑,神色难读。

 “我可以走了吗?”她大胆地问道。因为直觉告诉她,再待下去只怕很难全身而退。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带着置身事外的疏离,双眸睇着与他数步之距的霍紫苑,透出一道诡谲的波光。

 “那我代你回答好了。”她忽而心生一计。

 “哦?!”他很怀疑她能提出什么好主意。

 “我会将『你的钱』还给你!但你必须给我时间。”

 他笑了,饶富心计地笑了。“这就是你的答案?”

 她瞅着他含笑思量的表情,几乎无法呼吸“你不同意?”

 “我是个生意人,在商言商,你的提议简直可笑至极。”魔魅的双瞳不断闪烁着冷之光,嘴角不褪的浅笑进出吊诡的气息。

 “你污辱我?!”

 “是你污辱你自己。”他用近乎羞辱的同情,盯着她困惑又愤怒的表情。

 “我污辱我自己?我怎么污辱我自己?!”爆吼声口而出,只差没上前赏他两个耳光。

 “我让你如愿以偿到我们公司上班,你不就可以偿债?工作是你拿手的本行,而我也不用再劳师动众的应徵人,不是一举数得?”淡淡的陈述,却道出不可漠视的事实。

 “我已经明白告诉你,我不会为你工作,你难道没听明白?我绝不会为你工作!”她似乎可以听见嘴里磨牙的声章,又恨又

 “为什么不愿意为我工作?多少人想和我共事,都还求之不得。”他刻意作出心勾引的表情,还轻佻地以食指勾起她的下颚。

 “把你自以为是、专门勾引女人的手给我拿开!”她用力地拍掉他的手。

 “哈!有趣,你是第一个敢当我的面,拍掉我手的女人。有志气!那我更没有理由放掉这么一个『好员工』兼『负债人』。”一抹倜傥的笑瞬时漾开。

 “你还不明白吗?我不想和你有任何瓜葛!不想!一点也不想!不管全纽约的人或女人对你多有兴趣,我都只想远离你!”灵动的大眼此刻特别的剔透、有神。

 纪斐然再次闪神,手又伸了上来——

 “干嘛?你再动手动脚,我可要报警了。”她恫喝道。

 “哈,作贼的喊抓贼。”他不过想看看那镜框下的双眼,是否如他晃眼间所感受到的闪烁人?

 “你——你真是全纽约最可恶的人!”她用力地将他推开,他却机警地闪开,反而将她困在臆之间。

 一抹馨香就这么侵入鼻端,瞬间扰他向来平静的心湖,两人身体不合宜的紧贴,更加深他身体某部分的冲动。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对这个长相与穿着都十分“古怪”的女子,产生连他也不明白的感觉,而且似乎想要更多。

 更多什么?他一下子找不到头绪。然而一股强烈的独占慾,猛然在他心头芽、鼓,却又蜿蜒飘漾、充蛊惑,找不到回头路…

 她如惊惶的小兔,急于逃脱这密实的接触,拧的心,不安地拒绝容纳有关他的一切。“放开我。”几近颤抖的声调出心中的恐惧,小手不忘在他全身上下捶打,最后连脚也加入奋战。

 他被她打地跌向沙发的椅背,为了稳住自己,下意识地抓住她的肩头,顿时两人双双跌入茶几边。

 就在这时,霍紫苑痛苦地喊道:“啊——”

 “你怎么了?”他倏地坐起,看着她扭曲变形的脸,皙白的柔荑一直抚着左肩头,冷汗直

 “我——我想它可能——断了。”她嘤咛出声。

 “我送你到医院。”他的口彷佛在那一刹那间被人猛烈撞击,血也顿时冷凝。多年的人生历练早将他训练得矜冷无情,却莫名的在这一刻崩溃瓦解。

 他迅速下自己的衬衫,将她受伤的手臂固定住,动作细腻而熟练,就像个专业的医护人员。“不要动。”

 “你——你不必这么做的。”见他撕掉冷漠无情的面具,她反而更加惊惶失措。

 他…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为何他可以在前一刻,冷言冷语地羞辱她;但却在下一刻,出关怀备至的温柔?

 她…她不懂!

 “你是我的——不,我是你的当然债权人,为了讨回债务,也就必须保护你不受任何伤害。”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说,但他不愿被这种难以言喻的动所支配。

 不愿意!

 “原来如此。”她心口一凉,方寸间一阵拧疼。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听他这么说,会有一种失落感,真的不知道。

 为什么会这样呢?她不是很讨厌这个人吗?为何在见了他先前那抹为自己担心的眼神时,心却再也静不下来?!

 他在她轻喟低叹后,弯下身将她抱在双臂间“司机已将车子开来了。”

 “我只是手受伤,可以自己走路。”她急于和他撇清关系,也许是怕自己…被他的温柔…融化吧。

 “我知道。”但他却没有打算放下她,一路抱着她走向私人甬道直通他的专属车库。

 此刻天似乎写了问号,谁也没有再开口说一句话,似乎都不愿面对这份乍生的情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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