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下榻六星级饭店已经很不得了,但飞舞万万没想到,老爸、老妈和阿公、阿嬷住的,竟是比她租来的房子还大上数倍的顶级套房!
樊、之、甚!她咬牙切齿,默默在心里诅咒他八百遍。
住这几晚,她的存款势必骤减,元气大伤。
那个男人一定是故意整她!一定是这样!
可恶!她以后再也不要把大厨研发的新菜
和甜点,带回家给他吃了,她宁可拿去喂路边的野猫野狗,也不要让那个没心没肺、忘恩负义的家伙尝了甜头!
飞舞坐在昂贵的法式沙发上,恨恨地想。
“我晚上也要住这里。”她心理不平衡的说。
反正她都要负责高价的住宿费了,怎么可能还窝在那个租来的小鲍寓,为了省钱还舍不得开冷气,把自己搞得热呼呼、黏答答的,躺在
上翻来覆去,活像一尾煎鱼。
况且,只要是房客,就可以凭着房间磁卡,到饭店的酒吧免费喝一杯酒,这下子,她有两张磁卡可以运用…
忽然间,她的心情又由
转晴,忍不住笑了出来。
“嗯,啊力细咧中猴喔!一下子气嘟嘟的,一下子又笑得亲像一蕊花。”任妈妈国台语
杂,像在观察奇珍异兽般,盯着自己的女儿。
飞舞敛起笑。“妈,我们该出门了,再待下去,太阳都下山了。”她动用了特别休假,可不想白白浪费。
“素要企哪里啦?昨天你男朋友开着‘面鲁’载偶绵企了好多地荒,出手又很阿沙力。”任妈妈笑眯眯的,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
闻言,飞舞不可思议的惊呼。‘面鲁’?!”面鲁不是面食的名称,而是Benz的台语发音。
那个经商失败的人,哪来宾七车可以开?飞舞觉得奇怪。
“你们瞎米时候要结婚哪?都住在一起了。”
飞舞早就料到母亲会有此一问。
“哪是伊作我的女婿,我有尬意!人缘投、有礼貌,英文嘛讲得吓吓叫。”标准的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有趣。
你有尬意,我没尬意!飞舞翻了个白眼。“现在谈结婚还太早,根本连八字都还没一撇。”况且她的意中人也不是那个姓樊的。
母女俩闲扯了一会,接近中午时分,任家一行五人,顶着大太阳出了饭店。
一踏出产Lobby,飞舞就马上想缩回那又大又气派的房间。
“妈,你站在那里做什么?东张西望的,在等谁?”飞舞数了数,爸爸、阿公阿嬷都在呀。
“在等你男朋友啊。”
“等…等他?”飞舞搞不清楚状况。
“偶有打电话给他,他搜要开车来接偶绵。”
“你怎么有他的电话?”飞舞瞪大美眸。她这个“同居人”连他的手机号码是多少都不晓得。
当下,她的心头窜过一股酸意。
“他昨天留给偶的,搜偶绵如苟有要
门的话,就打电话给他,他会尽量赶够来。”任妈妈眉开眼笑。
飞舞闷不吭声,怀疑樊之甚的动机。没事献殷勤,肯定不怀好心!
说不定…
他处心积虑的打好关系,是想利用她的家人对他的信任,向他们借钱?!
对!很有可能是这样!
他要是真敢这么做,她绝对跟他拚命!
“你绵两锅嘛金趣味,住在一起就一起来就好了,干嘛还昏焉趟。”任妈妈摇着头,不明白现在年轻人的心思。
飞舞尽量不回应,免得说太多穿帮,或者害老妈越讲越起劲,一发不可收拾。
几分钟后,樊之甚驾着一台黑色休旅车出现在饭店门口,他亲自下车帮飞舞的家人开车门,安置好年迈的爷爷
。
“唉哟!你素跟我们几个老人挤什么挤?企坐前面啦。”任妈妈把正要进后座的女儿推了出去,接着把车门拉上、上锁。
不得已,飞舞只能坐进副驾驶座。“去哪借来的车子?”她斜睨驾驶座上,一身清
休闲服的男人,
低音量,语气充
质疑。说车子是他的,她不可能相信。
“汽车出租店。”樊之甚也就顺势胡扯。
“昨天的宾士也是租来的?”她理所当然的说:“打肿脸充胖子。”
“那也是为了你着想。”他笑了笑,踩下油门,单手操控方向盘。“让他们觉得你过得不错,不必为你担心,这也是孝顺的方式。”
飞舞被他帅气的动作吸引,一时分神。“哪来的钱?明明没有工作,还租这么贵的车。”
“先付了一些订金,还车时再把尾款付清就行。”樊之甚继续瞎掰。“不过,我是用你的名义借车。”未了,他补上一句谎言,存心逗她。
“啥?!”她呆住。
他憋住笑,专心注意路况。
“你怎么可以这样?订了帝王饭店的顶级套房,还租了宾士、休旅车,你当我一个月薪水五十万吗?”飞舞朝着他低咆。
樊之甚挑了挑眉,闷笑在
口。
“我看你才是讨债鬼。”她瞪着他好半晌,努力传达她的怒意,巴不得将他好看的脸瞪出几个
来,以
心头之恨。
“灰舞啊,你素在跟阿吵架喔?为什么要吵架?素不素我们几个老人黄碍你们谈恋爱?如苟素,没关系啦!你绵少年耶企玩就好了。”任妈妈听见自己的女儿咬牙切齿的语气,所以出面关切缓颊。
飞舞咬了咬
,试着缓和
腔愤慨。“没有啦,妈,没有吵架,我们两个讲话本来就这样。”她说的也是实情,他们两个一碰面,就是火花
天飞。
“哪有人像你绵这样淡恋爱的。”任妈妈看不下去,乘机教导女儿。“女孩子要温柔一点,唔通恰北北,给人家看笑话。”
“不会,任妈妈,我就是喜欢她恰北北的样子,很可爱,很有活力。”樊之甚突然
嘴,净说好话,似在帮她解围。
他的帮腔,又让飞舞漂亮的眼睛瞪得快掉出来。
明明认为他只是为了配合两人目前的“假恋人”关系,才
嘴胡说八道,但她的心跳却扑通扑通的撞击
口。难怪科学研究报导中指出,大脑是最容易被欺骗的器官。他才说了几句虚假的花言巧语,她的大脑就发出指令让心跳加速…
笨大脑!
“哈哈,素你不甘嫌、不甘嫌啦!”任妈妈开怀大笑。
宝贝么女找到一个懂得欣赏她的好男人,这是为人父母最感欣慰的事了。
“偶绵家应该快办喜素了。”任妈妈对着丈夫及公公婆婆说道:“到时要办几桌才好…”飞舞垮下肩头,懒得再多作争辩,有一种任人宰割的无奈感。
樊之甚瞥了她一眼,俊逸的脸孔
是笑意。
以往和女人相处,她们谈的都是风花雪月,或是时尚美食、派对舞会,他听得腻了。
但此刻身旁的女人不一样。
她努力的生活着,说着工作上的种种,喜怒哀乐都直接表现出来,为了小事高兴、为了小事闹别扭,她的生活圈与他平常接触的人事物大不相同,让他觉得格外有趣。
人总是如此,对于不同于自己的生活方式存着各种想像,希望偶尔也能体验一下不一样的感觉。
他也不例外。再两个月,和好友的赌约期限结束,他回到正常的作息、回归往常的
际圈,是否会怀念这三个月以来所体验到的简单平凡?
无论会不会,这三个月也算是他人生中特别的经验。
至于邻座,适合白色的小女人,大概也会在他的脑海,成了纷
回忆中的一抹留白…
*********
在位于木栅山区的猫空其中一家茶馆待了两个多钟头后,一天的行程在此平安顺利的结束。
樊之甚送任家四位长辈回帝王饭店。
“我的房子就麻烦你看顾了。飞舞下车前吩咐他。
“那你呢?”他在她跨出车门前,悠然地问。
“我要做什么,不需要向你报备吧?”她凶巴巴的。想起她家中每个人的心都被他收买了,彻底倒戈的态度,她就一肚子闷气。最夸张的是她妈妈,居然改喊他“未来女婿”
万一老妈知道他纯粹只是表面上风光,实际上是个负债累累的失败者.因为逃避债务,硬是要在她的屋子住下来,不知会作何感想…
“关心女朋友也是理所当然的。”樊之甚笑了笑,不在意她的坏口气。飞舞用力甩上车门,把他的话隔绝在车内,头也不回的走进饭店。
樊之甚隔着车窗目送她的倩影消失,才将车子驶离,去处理一些私人事务。
*********
在超大、超豪华的按摩浴白里,泡过香
的玫瑰花香氛浴,彻底洗去工作累积的深沉疲劳,飞舞窝在米白色沙发上啜饮冰镇香槟,过过富家千金的瘾。
她的父母洗过澡后早早就睡了。
看了一下时间,十一点多,她还没有睡意,决定今晚就到酒吧去喝个两杯。
飞舞换下浴袍重新穿回便服,然后三两下便将一头及
长发盘成一朵俏丽的大花髻,净白的脸上也只涂了一层和
相近的水润
彩。
看着镜中仍嫌简约的自己,她有些不放心,蹙起秀眉、歪着头颅低喃。“应该不会被赶出来吧…”听说帝王饭店不会以貌取人,只要不穿得太邋遏随便或是有碍观瞻,基本上是不会遭到刁难的。
有了这项服务宗旨作为后盾,她立即提振了精神,带着磁卡前往据闻可以欣赏全台北夜景的高空酒吧小酌两杯,享受美丽的星空及月
。
也许,能被不错的男人搭讪,再多请她喝几杯…
思及此,她不
窃笑。
叮!电梯到了二十五楼,她高昂的情绪与好奇指数也冲到最高点。
走出金碧辉煌的电梯,飞舞的步伐踩在黑色地毯,穿过一条摆
艺术品的走廊及穿堂,周围悄然无声,让她几乎以为自己造访的是一处艺术中心,而非放松心情的酒吧。
走到一道黑色镶金边的大门前,她知道,门里将别有
天。
再度确认自己的仪容,把身上的碎花洋装皱褶抚平,推开看似颇重实际上却很轻盈的门扉,瞬间,悠扬的现场爸琴演奏乐曲占据她的听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香味,那是她从没闻过的美妙味道。
酒吧很大,导致客人看起来三三两两。
飞舞缓缓走进去,忍不住东看西瞧,像是刘姥姥逛大观园般,来到台北两、三年,她还是第一次来到所谓的“夜店”
服务生趋前为她带位。
很幸运的,落地窗前尚有空位,她出示房间磁卡,服务生取出一台手掌大小的电子物品,记录下卡号,便将卡片立即归还。
“请您稍待片刻,马上为您准备今晚的特调
尾酒。”男服务生轻声细语,语毕,向她行了四十五度的鞠躬礼。
飞舞觉得很新鲜又不太习惯,也觉得自家饭店的服务品质还有待加强。
等待
尾酒送来的空档,她单手支着下颚跳望亮灿灿的夜景.心情十分悠然自得,最后她忍不住闭上眼,品味着心灵宁静的单纯快乐。
“让你久等了。”低沉柔嗄的男
嗓音在她耳畔响起,似乎跟刚才接待她的服务生不同,飞舞不以为意的掀开长睫,仰起姿颈,
上一双剔透的淡
棕眸。
“晚安。”樊之甚把
尾酒放置在她面前,并且在旁边的椅子坐下。
飞舞别开粉白娇颜,分不清心中的騒动是惊讶或惊喜。
“来碰碰运气,看来,我运气很好。”樊之甚凝睇她柔美的侧颈,飞舞轻啧一声,端起酒杯尝了一口冰蓝色的
体,冰凉酸酸的滋味在嘴里依层次展现,直沁入心底。
飞舞
出满意的笑容。樊之甚发现她一笑,眼睛也跟着弯弯的,散发出一股可爱又柔媚的风情。
只可措,她在他面前笑的机会不多。
一会,服务生为他送来一杯加冰纯麦威士忌。“樊先生,请问有没有其他需要为您服务的地方?”
“好好服务这位小姐就行了。”他对服务生说:“她是我很重要的人。”
“是。”服务生毕恭毕敬的回答。
飞舞愕然的望着他,仿佛受到不小的惊吓。
樊之甚转头面向她。“有什么需要吗?喝点其他的酒?”
飞舞看了看他又看向等候她吩咐的帅哥服务生,完全无法进入状况。“嗯?”她发出困惑的单音。
半晌,她摇头,遗退服务生,继而向身边的男人追问原因。“为什么这里的服务生那么怕怠慢你?”好像他是什么大人物似的…
“破产之前,我是这里的常客。”樊之甚轻松应对。
飞舞还是狐疑不已。
渐渐的,她察觉到他有许多可疑之处,可是又似乎颇合理,一切都解释得通,仿佛隔了一层薄纱在看他,似清楚又并非那么真切确实。
他直视她打量的目光,晶亮的眸子如同天际的星子,明灭之间闪烁着幽微的光芒。“有没有人说过,你的眼睛很美?笑容也很美。”他直言地由衷赞美。
飞舞突然岔了气,咳了几下。“干嘛那么恶心。”
“我说的是真心话,你不喜欢听?”他仔细观察她的表情变化,不相信她对他全然没有感觉。
在他过度火热的盯视眸光下,飞舞感觉自己的肌
越来越僵硬,浑身不自在。
“你能不能不要来吵我?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飞舞,我到底做了什么让你这么讨厌我?”樊之甚一本正经。
她无言,却随着他的问题陷入深思。她是因为讨厌他,所以才希望他离她远一点吗?
一个多月以来,因为住在一起的缘故,使得她不得不多了解他一点。
撇开别的不说,光就今天的出游,他对待她家人的态度竟比她还有耐
、还有心,让几个老人家对他赞不绝口、喜爱不已,俨然也把他当成自家人看待。
因为假扮情侣,所以他会主动牵她的手、搂她的
,看她的眼神也很温柔,好像她真的是他心爱的女人…
回想起他暧昧亲密的举动,一阵热气袭上脑门,使得脸颊发烫,飞舞连忙垂下头,抓起杯子将酒喝个
光。
樊之甚饶富兴味的扬起嘴角。“飞舞,还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
“什么事?说完快点走,我想要好好欣赏美丽的夜
。”她没办法再借着喝酒掩饰她的局促,习惯以
不在乎的口吻驱赶他。
他不在身边,她的心跳才能不受他左右,恢复正常跃动的频率与力道。
樊之甚忽地倾身挨近她的颈窝,忽而闻到一股
人的玫瑰香,刹那间深深被
惑住,意识有片刻恍惚。
“你干什么?!”飞舞往一旁躲开,难掩诧异。
她的声音唤回他的理智,更往她靠过去,一手扶着桌沿,另一手搁在她椅子上的手把,等于将她纤细的娇躯困在他怀中。
飞舞哽住呼吸,因紧张过度导致身体僵固住,唯独脑子里飞逝过数个念头…
大庭广众之下,他…他该不会想当众吻她吧?她该怎么办?拒绝?还是…
“好了。”她还没自
中回神。
“我喜欢你的长发,不要老是藏起来。”樊之甚把好不容易拔出来的黑色发夹放在桌上,然后退开来,调正坐姿。“这样有女人味多了,也很适合你。”
这一点也是肺腑之言。
她有一头如丝缎般乌黑亮丽的及
长发,完全不输给电视上拍摄洗发
广告的女星。男人
恋女人的长发,仿佛是一种无可避免的宿命。
飞舞停顿数秒,才后知后觉的伸手触碰自己的头发,本来应该固定在脑后的发丝已经披垂下来。她先是为自己的会错意而脸红困窘,一切只是她在自作多情…
此时此刻,她喜欢他的心意显得无所遁形。她讨厌他…因为他害她逐渐控制不了对他
益加深的感情。
对一个硬是闯进她家、赖着不走的男人动情,实在太诡异、太不合常理,在她略嫌传统守旧的观念里,着实无法坦然接受这样的发展。
好像喜欢上他是个不可告人的错误,但错在哪里?
错在与他相识的过程不够正当?至少,在一般人的认知中,他们的“同居”理由很不可思议吧?
或者错在他是个事业失败、一无所有的男人,所以不能给女人保障?还是错在她在暗恋着饭店总经理的同时,却又不小心爱上他?
甚或是…纯粹面子问题使然?当初极力想摆
他的人是她,结果反而偷偷喜欢上他。
倘若被他知道她的心意,他会作何反应?嘲笑她?抑或他也对她有好感?他刚刚说了什么?说她的眼睛很美、喜欢她的头发…表示什么?是告白吗?
飞舞没勇气看他的表情。
“飞舞,怎么不说话?真的这么讨厌我?”樊之甚微微皱眉,心里不太畅快。
“你走开啦!”她的腔调软侬。话甫落,他的手机铃声响起。
他觑她一眼。“我接一下电话。”然后离席,又很快的走回座位对飞舞解释。
“本来想好好跟你品酒赏月,不过临时有点事必须离开。”飞舞置之不理,心情却不由得往下沉。
“想喝什么、喝多少都没关系,帐算到我头上。”
代完毕,他立即离去。
“哼!谁希罕你陪…”飞舞招来服务生,又点了酒。“帐算到你头上?哪来的钱?最后还不是我要付。”她犯着嘀咕。
一开始,她只喝
尾酒,到后来,有几个男
客人见她落单,纷纷上前搭讪攀谈,请她喝的酒都是洋酒。
飞舞乐得有人请客,也仗着自己酒量好,于是来者不拒。
也许挑个不错的男人,发展一夜情也不错…在有七分醉意时,她赌气的这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