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豆大的眼泪,一颗一颗的往下掉,滴在刺绣上,浸
了绣布,她口中还喃喃念著。
“他想娶就去娶,我干么要在乎?大不了各过各的。”她一边说,一边绣著布,连针扎错了位置,也视若无睹。
苹儿和玉蝶互看一眼,这才恍悟,老天!主子不是不在乎,而是在乎得不得了,可以说,她气炸了。
“夫人,你霸王卸甲之天子还好吧?”两人
著口水,终于意识到,主子不是无动于衷,而是太伤心了,伤心到没有大哭大闹,反而过分冷静,更让人心惊胆跳。
“我?好得不得了呢,我好到恨不得用针去扎他,让他也尝尝、心痛的滋味。”
“夫、夫人…”
“该死的姜世庸,杀千刀的姜世庸,对我好,对我温柔,把冬冬豆豆接来,让我感动得弃械投降,这是为什么?”
她一边自言自语,一边任由眼泪像断线的珍珠,不断的掉下来。
“在我终于爱上他、也愿意死心塌地的跟著他时,他却开始折磨我,先是冷淡我、不理我,让我内心煎熬痛苦,为什么?”
绣花的针线,越扎越用力,仿佛发
似的。
“他突然出远门,也不告诉我一声、让我错愕不已,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还让我
尝这两个多月的相思苦,这也都算了,好不容易盼到他回来,他却带个女人回来,还在我面前表现亲热,为什么?”
她越说,视线越模糊,连针扎到了手,也不感到疼,因为,她的心更疼。
“哎呀,夫人,你手
血了!”
窗外传来声响,让屋里的三人愣了下。
“谁?”
玉蝶忙护著夫人,苹儿则来到窗边察看,一轮明月高挂,除了树影摇晃,没看见任何影子。
玉蝶对她们摇摇头。“大概是野猫吧。”她走回夫人身边,和苹儿合力安慰主子。
这时候,窗外的人影悄悄移近,黑暗中,一双湛黑的眼眸,紧盯著屋里的泪颜。
没人发现,姜世庸早已来到多时,他偷偷躲在屋外的树上,想探听里头的虚实。
他知道自己伤了她的心,之所以这么做,其实是有原因的,见她为了自己掉下泪来,令他既欣慰又担心。
她果然是在乎他的,不枉费他花了这番心思。其实见她难过,他也不好受,才会一听见她补针扎到,害他一个不留神,脚滑了一下,差点掉下去。
“夫人,既然你这么在乎,何不向大少爷哭诉,也好过自己一个人伤心呀。”
是呀是呀,来找我哭诉吧,我求之不得哩!告诉我你有多难过,告诉我你多怕我娶别的女人。
“不,这种事我做不出来。”
真是倔强的女人,搞不懂她到底在坚持什么?
“夫人呀,不是奴婢想说你,从服侍你到现在,咱们从没见你跟大少爷撒娇过。”
没错没错!这固执的女人从不跟我撒娇,即和我两个弟弟无所不谈,尽情欢笑。
“跟他撒娇,我做不到。”
“为什么?”苹儿和玉蝶同声问。
是啊,为什么?
这问题他倒是从来没问过她,不只两个丫环好奇,窗外的他,更是全神贯注凝听。
那泪眼婆娑的容颜,忽尔皱起眉头,愤愤道:“因为他太嚣张。”
啊?
大伙儿睁大了眼睛,料不到听到的答案是这个。
一想到他那高傲不驯的表情和态度,紫薇就愤愤不平,除了太伤心,也因为把苹儿和玉蝶当成姐妹,所以一般脑儿把真心话全吐
出来。
“他喜欢征服人、掌控人,不只要人表面顺从他,内心也要服应他,徜若让他晓得我爱上他,他一定会得意,会把我吃得死死的。”
“这样不好吗?”
紫薇垮下脸。“当然不好!那个男人,一旦发现可以掌控我的心,就会宰割我,对我予取予求,因为这是他的本
,他是王,是强者,绝对无法容忍别人违逆他。”
窗外的人
不住偷偷汗颜,他表现得有这么明显吗?还真是被她说中了,想不到她还
了解他的。
紫薇
鼻子。“所以我不撒骄,不要求恩宠,不管他对我如何,我只会表现出奴婢服从主人的恭敬,因为这些我都可以忍,唯一无法容忍的,是万一我把自己的心毫不保留的摊在他面前,他却因此得意忘形,抓住我的弱点对付我,我怕…我怕他因此嘲笑我、掌控我,将我的心给践踏,到时候,我一定会承受不了。”
她的眼泪再度滴下,一颗赤诚的心,很真诚,同时也很脆弱,她宁愿为他做任何事,也不敢把心交给他。
窗外的人终于恍然大悟。他一直不晓得,原来她待他如此小心翼翼,是因为恐惧。
倘若不是在外头偷听,这些话,恐怕到死,她都不会说给他听,而就算灌她再多的酒,他也没想到要问这个问题。
“夫人,你别哭呀,小心肚子里的孩子啊。”
窗外传来重重的落地声响,这回结结实实把三人吓了一大跳。
“是谁!”
正当她们还在惊疑不定时,门突然被推开,一抹黑影迅雷不及掩耳的来到紫薇面前,下一刻,她的人已被熟悉的双臂搂在怀里,挟带著激动的语气。
“你有身孕了?”
现场三人,不只苹儿和玉蝶呆掉,紫薇更是傻住了,呆呆的望着眼前的姜世庸,他神情激动,紧紧将她搂在怀里,完全没任何通报,便突然来到她面前。
她张著嘴,瞪著他,尚未回神,他便急著检查她的肚子。
“老天,你竟然怀孕了!多久了?肚子还是平的,完全看不出来,大夫怎么说?会不会害喜?为什么没告诉我?”
一连几个问题,她仿佛听不到,只是傻著眼,瞠目结舌的瞪著他,尚未从震惊中回神。
在他的指示下,苹儿和玉蝶识相的退出屋外,把门带上,留给两人独处的空间。
他望着她,心下恍悟,难怪他觉得她好像哪儿不一样,整个人也变得丰腴了,原来是有了他的孩子,这消息,令他狂喜不已。
许久许久,她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在外面偷听?”
浓眉蹙起,更正她的话。“什么偷听,只是刚好经过。”
她倒
一口气,突然恍悟了什么,脸上尽是不敢置信。“你一直在外面对不对?”
“…也不尽然。”那脸上分明就是睁眼说瞎话的表情。
“你在外面多久了?偷听了多少?”
“我在外面多久不重要,你怀孕多久才重要。”
“告诉我,你到底来了多久?”她坚持质问,令他大皱眉头。
“这很重要吗?”
“当然!”
她气呼呼的道,一脸非要他老实回答不可的坚决态度。
真是固执的女人,好吧,说就说,他也不怕回答她。
“来了好一会儿了。”
“你听到什么?”
“很多。”
“很多是多少?”
“就是很多。”
她咬著牙,
问他。“该不会我说的话,你全都听到了?”
他抬高下巴,丝毫不觉心虚和愧疚,理所当然的承认。“对。”
有如五雷轰顶,令她双颊热得像火烧,体内的怒火也在烧。
他全听到了!
他全听到了!
他、全、听、到、了!
压抑的冷静,恍若绷断的弦,她再也无法保持冷静自持,激动的情绪
溢,拔尖了嗓音。
“你怎么可以偷听!你卑鄙!
诈!狡猾…”她抡起拳头捶打他,泪水如江水溃堤,再也止不住,对他又哭又骂。
他又惊又怕,惊的,是她头一回对自己歇斯底里的怒骂;怕的,是她有孕的身子。
“你冷静点,小心肚子里的孩子。”
“你欺负人,你过分…”
“别激动,唉…这有什么好哭的?”
“你为什么笑?”她狠狠瞪他。
“我没有。”
“你有!”
好吧,他的确有,那是因为他很高兴,因为这女人终于在他面前卸下了面具,甚至,还有那么一点点得意。
“你敢笑我?姓姜的,你现在一定很得意对不对!得意我终于还是臣服在你的掌控之下。”
他没承认,也没否认,一如她所言,他是个喜欢征服和驾驭他人的男人,但同时警觉的不说出口,因为嗅到一丝不妙。
他虽不说,但他的表情却瞒不过擅于察言观
的她。
她真的生气了!
“你、你该死!我不管!我不要怀你的孩子了!”原本打在他身上的拳头,突然往自个儿肚子上打去。
见过无数大风大
,就算泰山崩于前,也总能面不改
的姜世庸,却被她这个举措给吓坏了。
大掌抓住她的拳头。“住手!”这个女人,想把他给吓死吗!
“放手!你走开!我不要看到你啦!”
姜世庸慌得不知如何是好,生平头一回,他这么怕,怕她伤害自己,仿佛被人掐住了弱点,难得摆低了姿态。
“好,好,你别生气,我该死,行不行?”
像是积
了多年的委屈,她的泪水一发不可收拾,像个孩子似的,哭得可怜兮兮,想把他推开,却又挣不开这双死
烂打的臂膀。
而他,一边为她擦眼泪,一边放轻声哄她。活该他自找,存心惹好哭,把人
哭后,才发现自己惹不起,为了不让她伤害自己,他打死也不放。
这个小女人怀了他的孩子呀!这份惊喜令他高兴得几乎要疯狂。
哄女人的话,他不太会说,不过另一个方式的安慰,他倒很行。
低下脸,想吻她,小女人在任
,当然不肯乖乖就范,但不管她怎么躲,他就是有办法攫住这张小子邬。
一个深情的吻,成功进占她的
,不管她怎么打他都没关系,只要别打自己的肚皮就行。
火舌的纠
,成功的让小女人止住了哭泣,同时也引燃他体内炽热的
火。
天!他好久没要她了!这软
馨香的身子,唤起他所有记忆,过去无数个夜晚,他是如何在她身上得到
足,没有厌倦过,只会一次比一次需求得更多。
“世庸…”她被吻得昏昏沉沈,两手圈住他的脖子,
不住**。
他低吼一声,将她抱上
,吹熄了烛火,用最快的速度卸下碍人的衣衫,迫不及待的想要她。
亲吻她每一寸肌肤,用实际行动告诉她,他对她的热情依然不减,只有更多的需索。
然而,在吃她时,他仍不忘小心翼翼保护她,动作无比轻柔,免得伤害了肚里的小生命。
全天下,会令他
不住叹息的女人,唯有她啊…饼后,姜世庸搂著她,一块躺在
上。
除了意犹未尽的点点亲吻,也是为了抚平小女人的心情,于是,他决定告诉她事实的真相。
“什么?”她呆呆的瞪著他,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假的?”
“对。”
“只是作戏?”
“没错。”相较于她傻眼的表情,姜世庸则是一脸得意,堆著
的笑容,告诉她实情。“那苏姑娘不是什么苏员外的千金,只是一名歌
。”
“歌
?”
“对。”
她不懂,只有更深的疑惑。“为什么?”
“请她来,刚好可以在咱们大喜之
当天,献唱一曲。既然你有了身孕,这日子得提前,本来我想在一个月后,现在我决定改成半个月后,正式娶你为
。”
这次回来,他早有打算要将她升为正房,他不要这女人做妾,而是成为他姜世庸的
子。
两个多月不见,对她的思念非但未减,只会与
俱增,他相信,这小女人一旦听到这消息,肯定高兴得喜极而泣。
“不,我是问,你为什么要假装和她
好,来伤我的心,却不明说?”
姜世庸脸上的笑容依然,心下却在思忖,这个小女人竟然没有狂喜,没有头昏脑
,反而理智得很,还记得问他这事,本来他想痹篇不说的。
他很想转开话题,粉饰太平,但恐怕不给她一个答案,她不会死心。
“因为我想听你说实话。”
“实话?”
“对,如果不这么做,你就不会对我以真
情相待。”这事,他可闷得够久了,特意要苏逸秀配合他作戏,就是要她的笑,只属于他,要她的哭,只能对他。
他要这个小女人,不再保留喜怒哀乐,而是完完全全的把心交给他。趁这个机会,两人开诚布公,要知道,他这么做,可是煞费苦心,换了其它女人,他根本没这个闲功夫,也没这个兴致。
现在,她终于晓得自己有多幸运了吧?能让他费心的事可不多,听完他的解释后,她该高兴才是。
紫薇诧异久久,望着他,恍悟了一切始末,她不但没有开心的表情,还哭丧著脸。
“说空了,你就是要我彻底的臣服你,好让你可以完全掌控我,如果哪天你不开心,就可以任意捉弄我的心。”
他马上收起笑容。“不会。”
“你嘴巴上说不会,实际上就是会。”说著,眼眶又红了。
他的心揪了下,冲口道:“我不是这种人。”才说完,他想想这话似乎也不是那么真确,立即改口:“好吧,有时候…我是霸道了点,但你放心,我不会这样对待你。”
“男人的承诺,又能维持多久?你现在没厌倦我,不代表将来不会,我不信。”盈
的泪珠,又大颗大颗的滴落。
“别哭。”他赶忙为她拭泪,这小女人一哭,竟如此惹人怜惜,恨不得把所有天下都给她,以换佳人倾城一笑。
活该他要招惹她,却发现自己很难收拾残局。
“好好好,你别伤心,我发誓行不行,我姜世庸这辈子只娶你为
,不再纳妾。”
“呜呜呜…放手,不准摸我肚子。”
“好好好,不摸,别哭了。”
“我想哭,不行吗?”
“行行行,你想怎么样,都行。”
咦?他这么听话?
她一边掉泪,一边心下偷偷讶异,仿佛有了大发现,原来有了他的孩子,可以对他为所
为呀。
“我肚子饿了。”
“好,我马上叫厨娘
些热粥给你。”
哇…真听话。
“谁说我要吃粥,我要吃面不可以吗?”
“可以,不管是吃粥、吃面,只要你想吃,全
给你。”
她终于破涕为笑,转忧为喜。
原来她也可以吃定他,对他为所
为,爬到他头上,这让她心中窃喜不已。
一颗心终于安了,想不到怀个孩子,就让他马上举手投降,那么若是怀更多孩子,他岂不俯首称臣?
有了这个免死金牌,她就不必再担忧自己被他欺负。
嗯,这个秘密,她要好好利用才行。
娇柔的身子,偎入他怀里,她不再戴上面具,显得处处提防,而是卸下心防,把心交给他。
“夫君…”
“你放心,我会好好疼你,也会尽快叫人准备成亲事宜,我要你做我姜世庸唯一的
子。”他深情的搂住她,坚定的说著誓言,此心为证。
她轻轻点头,敞开
怀,真切的笑了。
这男人知道她的过去,了解她的一切,打开她的心结,不管未来如何,她相信,这人不会负她。
*****
半个月后,酒王姜世庸,娶了他的妾,正式成为他的
子。
虽然她的出身不高,只是一个丫环,但他本是北方男儿,从不拘泥于世俗的礼教,因为他明白,这女人,比他酒库里任何一醰稀世美酒,都要珍贵百倍。
大清酒王,藏酒无数,唯独此女,世上难得,值得细细品味,收为私藏,相偕到老,越陈越香。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