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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温老夫人几乎是措手不及的。

 秋桐这丫头前脚才一跨进门来禀报,那个年轻男人下一瞬间已走进栖霞楼里了。

 她强忍着怒气,倨傲地自铺厚厚锦墩的躺椅上坐起来,不着痕迹地调整了腕上佩戴的翡翠老冰种玉镯,抹平了因躺姿绉了的靛青绣金衣摆。

 秋桐有一丝惊惶地瞥了那高大男人一眼,好似讶异着他为何不待相请,就进来得这么快。

 温老夫人苍老却精明依然的目光紧紧盯着那器宇轩昂的高大男人,刻意加深了轻蔑高傲之,可是没想到她惯施的沉重压力对他而言,却像泥牛入海般消失无踪,他的神情平淡如故,甚至连眉抬也不抬一下。

 温老夫人多年经商,阅人无数也见惯大场面,可此刻口却升起一股忐忑不安的凛然,她看不透这个年轻人。

 尽管他也在打量她,她却无法从他深沉的眼神里看出一丝端倪。

 而雾般无形的对手远比嘶吼叫嚣或挥舞着武器而来的敌人,更加可怕。

 “你要跟我谈生意?”温老夫人冷冷开口。

 是另外一头觊觎温家虽一时落拓,却体质依然雄厚可观的野兽吗?她是老了,精神不若以往了,但仍嗅闻得出猎人嗜血的味道。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让“漱玉坊”落到这步田地的,但这些日子以来,她也想过要重新整顿温家产业,可一来缺钱,二来缺才,往日通路已萎缩,再不就是被对手扒吃抢夺了大半,加上这两年自家桑叶欠收,其它桑农们又纷纷将质量上等的桑叶转卖给了其它能付现银的商家,于是她温家的蚕茧逐年减产,质地也不若以往。

 温老夫人苦笑,干瘪的老手颤巍巍地紧抓着扶手,那坚硬的雕花线条深深指陷入

 不过就这两三年,赫赫显名的“漱玉坊”就逐步崩坏,眼看着将瓦解消蚀一空了。

 至今,她还不愿相信受上逃邝宠眷顾的江南温家,竟会蒙受这一连串天灾人祸的噩运肆

 “是。”齐鸣凤淡淡道。

 “谈什么样的生意?”温老夫人警戒地盯着他,语气不愠不火。

 “我要“漱玉坊”出产的八千匹最上等的月光缎、五百匹霞影纱。”他口气淡然,字字却如雷震耳隆,轰得秋桐和温老夫人心下大大一跳。这是一笔天大的巨额订单啊!

 温老夫人有些不过气,她目光炯炯地紧盯着面前伟岸高大、面色平静的男人。

 “你说,八千匹上等月光缎、五百匹霞影纱?”

 “我会以高子市价两成的价钱购买,但三个月后货。”齐鸣凤的眼神漠然,淡得近乎无聊。

 温老夫人兀自沉浸在这突如其来的惊喜之中,而快得心儿坪坪跳的秋桐却无意中瞥见了他冷如寒冰的目光。

 她不打了个寒颤。

 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他的脸上没有喜,没有兴奋,甚至没有任何波动的情绪。

 相较之下,昨夜的他虽凶悍深沉而危险,却有人气多了。

 可今天淡漠平静的他,却比昨夜身上散发出汹涌凌厉气势、令人不过气来的那个男人,还更加可怕。

 为什么?他明明就坐在那儿,连一手指头都没有动。

 “为什么?”姜是老的辣,温老夫人没有被这雪中送暖炭般的天大好事给冲昏了头,在定了定神后沉着地问:““漱玉坊”近几年状况并不好,我们的蚕丝产量锐减,出货量缩少,放眼江南地区,百步一坊,十步一织,你为何偏偏挑“漱玉坊”做相与?”

 秋桐有些紧张,不安地望了老夫人一眼。

 有必要把“漱玉坊”的窘状一一说清吗?

 这样吓走了大户可怎么办?

 “久闻江南温姥姥是商界巾帼奇英,今一见,果然气度胆识与众不同。”齐鸣凤若有所指地扫了一眼秋桐,嘴角微带一丝讽笑。“非一般庸俗妇人愚见可比。”

 秋桐的脸颊顿时红了起来,有些恼火地偷偷白了一眼回去。

 是怎样?当地真笨到听不出他就是在明指老夫人这株桑,暗骂她这棵槐吗?

 他锐利的眸光在接触到她不服气的白眼后,嘴角若隐若现地浮起了一抹笑意。

 见他居然微笑,秋桐心慌仓皇地收回视线,专心直视着温老夫人,心儿却是一阵莫名所以地坪坪然。

 “没错,温家近几年在商场上的确不是最红火的。”齐鸣凤好整以暇地抱臂,坦白道:

 ““漱玉坊”的规模也减缩不少,但是凭心而论,做工与质料尚比“吹云坊”略胜一筹…尤其是月光缎。至今江南诸商家依然未能纺出相似于温家温润皎洁轻软的月光缎,更别提懂得用月光缎为基底,层层铺迭纺绣出月光掩映的独特绸。这是“漱玉坊”独门之秘,也是温家手中最大的筹码。”

 温老夫人心下一惊,没料到眼前这个年纪不到三十的年轻男子,居然能一语道破温家丝绣之所以风行百年,靠的就是以独门月光缎为底,错相织出的各绫罗绸缎。

 “你应该不单单只是想买我温家的月光缎吧?”她眼里盛警戒。

 纺出月光缎,以及用月光缎为底织成各种绚烂璀璨花的两大秘诀,才是他想夺取的目标吧?

 商场鳖谲如战场,温老夫人深谙抛饵钓大鱼的道理,此刻温家虽是条饿得狠了的大鱼,却也不能贪饵香,就此白白上了钩去!

 “我说过了,”他淡淡开口“我要八千匹月光缎、五百匹霞影纱。这门生意不做,行,我只好退而求其次到“吹云坊”去,只是少了这单生意,你的损失会比我大。温老夫人,这您、心知肚明吧?”

 温老夫人一时气窒,脸色微微涨红。“你这黄口小儿也敢在我面前故玄虚,拿“吹云坊”

 来恫喝我?哼,我还不知你究竟是真商贾还是假行骗…你是什么字号的?又凭的什么招牌来与我做相与?”

 “麒麟。”齐鸣凤微微一笑,但笑容里半点温度也无。“我的商号,唤作“麒麟””温老夫人倒了口凉气。

 秋桐心儿重重一跳,顿时也口千舌燥了起来。

 麒麟。

 紫背镭金,行云环雾的火眸麒麟形象倏地跳进了她脑中。

 传说中神秘庞大、震慑八方的“麒麟”是近几年崛起的巨商组织,翻手云覆手雨,无论足何界,必成当行鳖头巨富。

 也许这样说还不够具体,但是她知道现在市面上买的米,购的面,建筑的木料,甚至银铺里打的金银有九成都来自“麒麟”麾下的体系商号。

 究竟是打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好像有一年,米麦五谷欠收,一斗飘升成五斗价,人人叫苦连天,后来亏得“麒麟”开张立号,以大量五谷米麦平价捐注市面,这才解了缺粮之急。

 后来神秘的“麒麟”便悄悄掌控了天下南北杂货民生用品的八九成,但是却没有人知道它从何处来?东家是谁?又哪来那么庞大雄厚的资本?

 大家只知道,也许此刻头上顶的还是皇天,但脚下踏的绝对是“麒麟”的土。

 可是几时“麒麟”把触角伸进丝绣业了?

 她俩的脸色都不太好看,因为若是“麒麟”

 的人马真打算要跨足丝绣业,那么甭说“漱玉坊”

 了,放眼江南哪家丝绣商号撑得过半年?

 “你放心。”齐鸣凤不动声,冷淡地道:

 “我们走的是南丝北贩的路子,没有那么大兴致手江南的丝绣业。再说,我对转手盘卖的巨润丰利较有兴趣。”

 秋桐掩饰不住地松了一口气,温老夫人面色也和缓不少。

 “你…就是“麒麟”的主?”温老夫人有一丝胆颤。

 “不。”他平静地道:“我不是主子,但南方事业由我辖管。温老夫人,相信你不至于连“麒麟”也信不过。”

 “老身自然不是眼拙之人。”温老夫人绷紧的神经总算稍稍松弛了下来,揪着的心回到了原位。“这位公子怎么称呼?”

 “凤。”他简短有力地道。

 “喔,凤公子。”温老夫人勉强放下了高傲,却依然姿态雍容地道:““漱玉坊”三个月内纺出八千匹月光缎、五百匹霞影纱是紧迫了些,但是你放心,我们一定准时付。”

 “很好。”他点点头,目光注视着温老夫人“不过在商言商,我出的价比市价多两成,只是三个月后倘若“漱玉坊”无法如期货,温家必须加倍赔偿违约银两以弥补我的损失。”

 温老夫人脸色微变。“加倍?这条件会不会太严苛了?商场边例是以三成为计。”

 “同为商家,温老夫人该明白时问就是金钱的道理。”齐鸣凤微挑一眉,脸上似笑非笑。

 “既能允下如此庞大的丝货,我担起的责任和风险也不亚于你。对你我而言。三个月后买卖非成即败。尤其商人虽图个以利逐利,却也最重然诺,事成与否,一诺千金…老夫人该不会连这点都要晚辈调教子您吧?”

 温老夫人双颊一阵热辣辣了脸色阴沉恼怒了起来。

 想她叱咤商场数十年,行事手段脆狠辣,向来只有她训人,从没有人敢质疑过她所说的任何一句话,或是做出的任何一个决定。

 可是他竟然…若不是形势比人强,她温如凰何须忍气声至此?

 “漱玉坊”实在没有谈判拿乔的本钱了,更不容错失这次翻身的大好机会。

 “我明白了。”她很快恢复优雅高贵姿态,淡定地点头。“就照凤公子的条件吧。只是“麒麟”必须先落下两成订洋,否则“漱玉坊”

 又言何保障?”

 “成。”齐鸣凤站了起来,高大身形令秋桐不知怎的反而绷紧了神经。“细节合同我会让人拟好送来。晚辈告退。”

 就连看也不看她一眼?

 温老夫人心下大为不,眼角微微捂,却还是沉声唤道:“秋桐,好生相送,别让凤公子误以为咱们温家半点礼数也无。”

 “是,老夫人。”秋桐脚似生,有些迟疑又不甘愿地瞄了那蓄意停顿住脚步的背影,最后还是只得硬着头皮跟随了上去。

 他是贵客,他手握能让“漱玉坊”起死回生的巨额订单,虽然方才侍立在一旁,她人在当场什么都听见也瞧见了,可依然脑子迷茫茫,不可思议。

 这个行事神秘复杂诡异的男人,果真是那么好心肠吗?

 秋桐边走边垂头低眉苦苦思索,猛然撞上了前头突然静止的强壮厚背。

 “哎哟!”她当场眼冒金星,鼻头剧痛得差点掉下泪来。

 齐鸣凤回过头,神情没有半点歉意,只是简短问了一句:“痛吗?”

 “还好。”她捂着又酸又疼的鼻子,不敢抱怨。“倒是凤公子,不知婢子是不是撞疼您的背了?”

 他凝视着她,角一闪而过的笑意,宛若大汉里初降的第一滴雨,尚未落地已然蒸发消散,随即淡然如旧。“如果我不是你家主母的贵客,你还会对我如此谦卑客气吗?”

 怎么…说得这么直接?

 她有点招架不住,只得摆出最安全的浅笑,卑微到底。“凤公子,您身分高贵,谈吐不凡,可婢子驽钝,却是有些听不懂呢。只是凤公子方才和我家主母不是相谈甚吗?既是商场上为友的相与,婢子是温府的奴婢,听从主母之命,自然得好好款待您。”

 “是老夫人的意思?那么你打算用钱还是用人来款待我?”他眼底讽笑之无遗。

 秋桐小脸一红,随即微微变,惩着气低声道:“凤公子请自重。”

 “自重?不掴我一记耳光吗?”他绽着幽光的深邃黑眸紧紧盯着她,大手攫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头直视自己,冷冷一笑。“你昨夜天不怕地不怕的愚蠢勇气到哪里去了?嗯?”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强忍住惊,拚命想要挣开他有力的掌握。“凤公子,请…放开我,为难一个奴婢…不好看。”

 “你以为当一个尽忠职守的忠奴就足够了吗?

 你以为当温家再度兴盛起来时,你就可以身居首功,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人物吗?”齐鸣凤冷笑,残酷地道:“不,生活不只是这样的。

 终有一天,你会被榨干、用尽,扔在墙角烂死,变成主子手中用完即丢的一枚棋子。”

 秋桐被他眼底的杀气与嘲讽深深刺伤了,紧蹙着秀眉。“那又关你什么事?老夫人待我恩重如山,你凭什么三言两语就妄想挑拨离问我们?

 你究竟是何居心?”

 她就觉得哪里不对劲,他昨夜如黑夜罗刹般地降临,今又像救命天神般出现,对老夫人和她冷言冷语,却又提出了丰厚人,能令温家起死回生的庞大利益,可现在居然对她说出这样听似警语却大逆不道的话!

 仗势着他现在是温家的救命菩萨,就可以羞辱她身为奴仆、忠心为主的小小尊严吗?

 “你何必恼羞成怒?我只是在点醒你。”他笑得好不恶意。“又或者,你自己早知道了?”

 她脸色微微苍白,不愿去正视他残忍话语中的几分真实。

 她也不敢承认,经过昨,老司先生的前车之鉴像鬼影般不时在她脑中冒出来,尤其今早他连辞行也无,就这样消失在温府里。

 岸出数十年的青春才干在温府里任劳任怨,到最后却船过水无痕,落了个了无声息。

 难道真因他人已老,能力已干枯,所以老夫人这才将他丢弃了?

 “不。”她强抑下内心深处的恐。陨,仰头直视着他。“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还有,凤公子既然打算与温家做生意,又何必扮演挑拨离间的丑人角色?您是高高在上的贵客,秋桐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婢女,又何用您“苦口婆心、谆谆教诲”呢?”

 齐鸣凤望入她明亮坚毅的眸子里,心下掠过一丝欣赏,只不过理智却依然笑着她的愚忠。

 “好伶俐的一张利嘴,我倒想看看,大树将倾,猢狲四散,你这样一位忠仆还能撑得了几时?”

 秋桐听出了他话里有玄机,不一呆,着急道:“你、你打算对温家做什么?”

 “我不是说过了吗?我要同温家做生意。”

 他松开手,闲闲地道:“我喜欢富贵险中求,尤其温家的危机正是大好时机,成,你温家即有活路;败,温家就此烟消云散。你家主母也心知肚明,想要翻身,端此一役。”

 “你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秋桐被他的话和态度搞得晕头转向,心浮气躁,忍不住冲动地问。

 “商场上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我教你一个乖,世上没有好人与坏人之分,只有利益多寡之别。

 只要于你有利,是好是歹、是友是敌都无所谓:

 待你好的人,未必不会害你,你最保护的人,也不见得会珍惜你的付出。”

 “我不懂。”她有一丝惘,随即警觉的问:

 “你又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齐鸣凤深深地凝视着她,仿佛穿透过她剔透纯净的眼瞳,到了很远很远的一个地方。

 在沉默了很久很久,久到她以为他绝不会回答之后,他才平静地开口:“因为你愚昧的忠诚,我曾经在另外一个人身上见过。”

 谁?

 秋桐险险冲口而问,蓦然又咽回去,双颊不自一红。傻子,你这么在乎他的话做什么?

 “我是好人或坏人,对你而言不重要。”他收回了深沉得近乎温和的目光,神情转趋强硬。

 “你只要看好温家,让这批丝货能准时运作出坊付,也就算得上无愧你家主母了。”

 “不劳凤公子费心,秋桐自当省得。”她心下有些惑混乱,下巴仍旧抬得高高的,不愿叫他看轻。“三个月后,您就等着收货吧。”

 她对“漱玉坊”有信心,更对老夫人有信心,只要老夫人说行,那么三个月后月光缎和霞影纱绝对能如期出货付,不会有机会授他以柄的!

 “你真是个笨蛋。”他凝视着她。

 秋桐先是一呆,好半天才涨红了小脸,气恼不已!千嘛骂人哪?

 可想归想,恼火归恼火,她还是惩着一口气,不敢回嘴,甚至有点不敢视他锐利晶亮得像可以直窥入她心底的眼神。

 她怕他看出自己对他非常不这件事。

 齐鸣凤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莫测高深地望了她一眼,倏地转身离去。

 一见他高大的背影消失在眼前,秋桐顿时吁了长长一口气,双脚没来由一软,及时扶住一旁的栏杆才不致瘫倒。

 好可怕,跟他这一场对峙像是耗尽了她全身的精神气力,浑身酸软颤抖,比跟头老虎扭打了一架还累。

 他最好别再上门了,否则她还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那个命可以得起这样地折腾。

 回苏抗布政司府雕梁画栋,小桥水,虽时值秋日,却有数不完的曲廊静塘风光,诉不尽的景致,尤其是花匠精心培植出的一大片朱红渐层绮丽的硕大牡丹花,更显衬出府中主人之富贵气象。

 只是此刻府中主人布政使,全然没了平趾高气昂的气势。而是脸陪笑地亲自斟酒。

 “来来来,凤公子,您尝尝下官前年自边疆带回的上好西域葡萄酒。此酒酿白兰州最甜美的“宝带紫晶”品种,经三蒸三酿,再泥封深藏于土窖之内十年方敔,若琥珀宝石,入口醇美厚实,恰似天上琼浆玉。下官使尽浑身解数也只得了三小坛,寻常不轻易开封飨客,恰逢凤公子您贵趾大驾光临,就赏个薄面品尝一二,您若喜欢,下官马上将这三坛全数献上。”

 齐鸣凤神色淡然,面对布政使荣耀祖殷勤的笑脸不为所动,只是简短地道:“荣大人不必如此客气,齐某不嗜酒,好意心领了。”

 “呃…”荣耀祖的笑容一僵,却马上换上另一抹热切。“是是是,凤公子清俊斑雅,浑似天外仙人,自非吾等杜康酒槽之徒可比,是下官失礼了。”

 “荣大人,”齐鸣凤微微一笑,笑容里却没有半点温度。“我是商人,没有荣大人这种附庸风雅的闲情,今登门拜见只有一事相告。”

 “是,是,凤公子请说。”荣耀祖频频拭着一头冷汗。

 “你,东窗事发了。”短短六个字,伴随着鲨鱼般嗜血的微笑闪现齐鸣凤眸底。

 乒哩乓琅一声重响,荣耀祖整个人摔落在亭子里的青石砖上,脸色惨白,身抖如筛。

 齐鸣凤只是冷冷地看着面惊悸恐惧,形容狼狈不堪的荣耀祖。

 园花团锦簇瞬间也苍白了似地,僵凝停滞在空气之中。

 荣耀祖呆了片刻,登时清醒过来,跪在地上对着他疯狂磕头。“凤公子,求求您救下官…不,是救我,求求您救救我一命…可怜我荣家上下一百二十口人,都身系在我性命之上啊!”“救你?”齐鸣凤冷哼,皮笑不笑。“荣大人,你是官,我是商,官字两个口,商字只有一张嘴,我岂有本事救你?”

 “不不,凤公子您身分尊贵,只要您一句话,就可以救下我这条小人…”荣耀祖伏地哀求,发散衣。“求求您,求求您救我呀!我、我一开始真的没存心那么做的,我只是…只是…”

 “商人不懂四书五经,只懂买卖“拿你所有,去换你没有”就是这么简单。”他淡淡挑眉,笑意微讽。“荣大人天资聪颖,个中道理想必不用旁人多加提点才是。”

 没有说得明细,荣耀祖像身处黑夜大海之中,乍然见着了一线希望之光般猛然抬头,点头如捣一一踉,冷汗浃背。

 “换换换!我换,您要什么,只要我所有的,我统统都可以拿来跟您买、跟您换,只要您救救我,别让我半生经营心血付诸水,连这条命都给赔上!凤公子,只要您一句话…”

 “荣大人果然爽快。”齐鸣凤慢条斯理的站起身,修长的指尖轻掸了下玄黑绣金衣袍上沾惹的一丝飞絮。淡淡地道:“要瞒天过海并不难,我只要你…”荣耀祖仰起国字大脸,恭恭敬敬专注地细细聆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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