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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六章 寂灭阵
  无边无际的湖水,淹没了周围的一切生命。湖水上空立着一位白袍男子,清俊的容貌,冷淡的神情。

 离水倾,花妖族灭,因果循环,报应不

 白归缓缓地睁开眼,面前是浓稠的黑暗,如同开天辟地前的一片混沌,令人望之烦闷,恨不能运足全力劈开这混沌的天地,重归光明。

 她举起手,却看不见自己的手指。全身的生力正在慢慢地失,那老者说得没错,在这里她收不到丝毫的生之力,待本身的生力耗尽之后,她将重新化作那无知无觉的本尊归镜。

 黑暗之中,时间的流逝也变得不可捉摸。她盘膝坐在这一片虚空之中,静静地回思等待。到了这一刻,她已没有对于获救的期待,只是有些遗憾。

 她的手指在虚空中浅浅划过,勾勒出熟悉的眉眼。最后的遗憾,只是还没能再见他一面。早知道她最终还是失去灵识,还不如当初便——

 她忽然浅浅地叹了一口气,伸手取下头上片刻不离的银色发簪,在黑暗中一寸一寸细细摩挲。

 发簪忽地一热,她没能握住,竟将它遗失在黑暗之中。这个空间里没有边际,也没有天地,她根本无法判断这发簪究竟去了哪里,脸上的神情终于出现了一丝焦急。

 最终连它也留不住吗?

 她怔怔地,在黑暗中蓦然睁大的双眼终于出现了一丝迹。

 “师——”她不由自主的呼唤刚刚出口了一个音节,忽然感觉到温热的手掌抚上她的脸庞。

 “害怕了?”慵懒的声调在她面前响起。

 她猛地出手,抓住来人的衣襟。清冽的海水气息再一次包围在她左右,她的眼泪忽然吧嗒吧嗒,再也止不住。

 来人叹息了一声,将她揽入怀中。“别哭,我来了。”

 她越哭越大声,将这些年来所有强忍在口的心痛,惶恐,不舍,纠结都统统倾泻而出。那人轻拍着她的肩膀,下巴搁在她的头顶,耐心地等待着,直到她渐渐收了眼泪,哽咽着在他口抹了抹鼻涕。

 “你怎么进来的?”她搭搭地问。

 他们既然敢摆下这寂灭之阵,自然是保证了连魔帝也无法闯入阵中救人,而他如今不过是凡人,如何能进入阵中?

 四周的黑暗似乎淡去了不少,些微的光芒从眼前那人的身上发了出来。

 白归眯了眯眼,看见宇文蒙俊秀的脸,长眉墨眸带着一股促狭的笑意。他的手上握着一方莲台,此刻正发出幽幽的光线。

 “八荒莲台竟有此等效用?”她疑惑地问。

 “不光是它。”宇文蒙执起她的手,往他的身下摸去。

 这无赖的家伙!白归涨红了脸正要手,却触碰到冰凉坚硬的鳞片。

 她用力捏了捏,宇文蒙倒一口冷气。“轻点儿。”

 白归呆了呆。“这是——”

 “那枚发簪,其实是我的尾鳞所化。”他漫不经心地捏住她的手指,一个一个地捻着。“所以我能在寂灭之阵里感知你的方位,再借助这八荒莲台,直接瞬移到你身边。”

 “这么说,我们能出去了?”白归精神一振。

 他微微一笑,靠着她坐了下来。“恐怕不行。”

 他将莲台往她面前一递,她才发现一道黑黝黝的裂横在莲台上,显得十分狰狞。

 “它将我送到你身边已是极限。”宇文蒙伸了伸懒,将莲台随意地朝旁边一搁,自己则歪了身子,直接伏在白归的膝上。“走了那么远的路,好累。”

 白归哭笑不得。“那我们要怎么办?”

 “睡觉。”宇文蒙在她怀里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呼吸放缓,竟然就这么睡了过去。

 因为有了他的陪伴,这片混沌忽然变得不那么难以忍受。白归轻轻用手指梳理他散的长发,嘴角噙笑,视线停留在他的脸庞上,连不去。

 他的角微翘,如同百合初开时优雅从容的弧度。他的睫长而卷,时常遮挡住漆黑的双眸,令人看不清他眼中的波澜。他不是凤王那样鲜的美男子,却更加沉静丰富,如同夜里的一泓碧水,动人心。

 明明是他先放手,却也是他执着地再次寻来。明明他看上去毫不在意心思不定,偏偏最后还是陪伴在了她的身旁。

 她微微一笑,手指点上他的。叫她如何能忘得了他?如何能忘记,临别时那温柔一吻?

 宇文蒙的睫颤了颤。“想亲就亲吧,我不会介意的。”

 白归赶紧收回了手,讪讪道:“既然醒了,说说怎么破阵罢。”他既然进得来,一定有办法能解开这阵法。

 “很简单。”宇文蒙睁开眼,足的笑容。“七之期已过了五,再过两之后阵法自然会解开。”

 白归无语。她自然知道阵法七后会解开,可问题是她已经坚持不了七了。

 身上的生之力只剩下不到一成,再这么下去她必定只有死路一条。

 “抱歉。”宇文蒙双目带雾,伸出手碰了碰她的脸。“虽然我没有办法救你,但我会陪你到最后一刻。”

 白归怔怔地望了他半响,忽然释然一笑。“好。”

 七期到时,她自化作归镜,而寂灭之阵不会对他有所伤害。这样也好,有他陪伴这最后一程,总算得偿所愿。

 路到将尽时,再也没有了诸多顾忌。她将宇文蒙抱在怀中,喃喃道:“其实我的记忆…早就已经恢复了。”

 宇文蒙轻笑一声,亲昵地回抱住她。“我知道。”

 “我恨你隐瞒欺骗,也恨你总是不清不楚。明知道我心中所思,却总是虚与委蛇,若即若离。你已与花寻有鸳盟在先,为何又要来招惹我?”她的声音清朗,虽然说着恨,语气里却没有任何哀怨的味道。

 宇文蒙却是一愣。“我与花寻何时有过鸳盟?”

 “那时我被你化作小蛇,恰好落在花寻手里,听到了你们的对话。”白归叹道:“白首之约,难道还有假?”

 宇文蒙脸上的神情复杂变幻,最终却是低笑不止。白归不解地看他,他才勉强收住笑意。“花寻平生最爱何物,你可知晓?”

 白归略一思索。“她向来喜爱收集各种杯具。”

 “当年我自月老手中诓得他用来盛放情泪的双耳雪鹊杯,”宇文蒙停了停,语带笑意。“其名为‘白首之约’。”

 白归的反应何其之快,立刻觉出其中奥妙。

 “你是说——”她亦哭笑不得。花寻所说的“白首之约”,原来只不过是一只杯子?!

 令她纠结心痛至今的那番对话,原来只是一场乌龙?

 白归忍不住笑了起来,若不是今把话说开,她恐怕要死不瞑目。

 “真是冤枉,”宇文蒙叹道:“你将我丢了这许多次,就为了这个?”

 白归讪讪低头。“也不只是为了这个,你的确很过分——”

 话未说完,她已被他的堵住了口舌。

 温暖的,炙热的吻,像在这片混沌里点上了铺天盖地的火,要将这空间里的苦寒寂寞噬殆尽。

 这个吻,也许来得太迟,也许来得刚刚好。

 许久之后,宇文蒙带着些许蒙的声调在她耳畔响起。

 “如今,可算是清楚了?”他低笑着,将她的手拖到自己的心口。“其实我一直说得很清楚,只是你不信罢了。”

 白归想起他曾经说过的那些话。的确,他一直嚷嚷着要自己做师娘来着,然而她只当他开玩笑。哪有人这样示爱的?

 她忽然又想到一点。“那时你要用我铸镜,为何最后归镜却与我融为一体,而非我成了归镜之心?你的法力是怎么回事?”

 “说来话长。”宇文蒙又凑近她的,模糊道:“*苦短,不可浪费。”

 白归被他揽在怀中捏成一团,虽然羞涩微恼却也明白自己时无多,便也放松了身心与他绵。不知过了多久,她恢复了些许神智,才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明明时间已过去不少,为何她身上的生之力并未枯竭,反而略有增进?

 紧紧抱住她的火热身躯,渐渐变得有些凉。白归一惊,猛地从他怀里挣脱而出。

 “师父!”

 宇文蒙缓缓地抬起头,俊秀的脸庞此刻已是苍白一片,竟显得有些透明。他微笑着,叹道:“心有余而力不足,真是可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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