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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一、待不思量
 她还记得父亲走的时候。

 那一年的冬天特别冷,她身上裹着厚厚的羽绒服,趴在医院的窗户玻璃上,眼睁睁地看着父亲闭上眼睛,看着妈妈哭倒在地上。看着医生们忙成一团。

 学校里的孩子都欺负她,因为她长的漂亮、功课又好,家里还很有钱。可是后来不是了,她不但没有钱,还变成了一个没有父亲的孤儿。于是她们就可以理所当然地嘲笑她。而家里——母亲是娇生惯养出身的,哪里受得了这样的苦?成天只会坐在家里哭泣。于是她走的时候,她居然在心里松了一口气,那时候冒出来的念头是:谢天谢地,母亲不用再受苦了。

 经过了那几年,从此以后,无论经历怎样的事情,她不会再觉得苦。

 人生道路多漫长,她要始终微笑着走下去。

 只是不知道,原来还有一种苦,让人痛入骨髓无法自拔。那就是爱情。

 后来终究还是熬了过来。

 自那一夜在街头彻头彻尾地大哭过一场之后,她再也没有为那个人痛哭过。

 即便要伤心,也再不会为了他。

 她已经决定放弃,放弃他、也放弃自己曾经幻想过的幸福。

 从今而后,她的人生,只能为她自己、以及她所认为值得的人而活。

 房间里那样的空旷,小贺轻声微笑了起来,笑容凄凉而倔强:“我想,我们都会明白彼此。所以我来了。”

 是的,所以她来了。来到她身旁。

 贺明安、赵以深。这两个从来没有过任何集的名字,从此,联系在了一起。

 日子继续这样有条不紊地过着。张律师和薇安联手接了以川的案子,明淑的医院报告也出来——情况并不甚乐观。

 “根据夫人目前的状况,我建议最好还是做一个搭桥手术。”姚医生说。

 “什么是搭桥手术?”

 “夫人有很严重的冠心病,搭桥手术就是用一个管道,让这个管道在冠状动脉狭窄的远端和主动脉之间建立一个通路,让狭窄的远端得到比较好的血供应。但是这个管道的材料必须从人体自身去取,目前我们常用的是廓内或者内动脉,或者用胃网膜动脉,因为它们的口径比较合适。当然胳膊、小腿上的静脉也可以,具体要看到时候检测的结果。”他耐心地解释。

 “风险会有多大?”她问。

 他微笑:“这类手术目前为止已经比较成,死亡率也比较低,每年最多都只在1—1。5。夫人的问题是在于,她的动脉硬化是全身,甚至很多器官都有了衰竭的可能。所以手术中可能产生的并发症目前无法预料,并且手术需要的时间也会比一般人要长。”

 她深一口气:“假若不手术?”

 “一般来讲,冠心病也可以用药物治疗,或者考虑用介入支架。但是这两者的效果无法跟搭桥比较。更何况夫人的病情已经算是严重,搭桥以后再狭窄的几率小,对以后的生活也有利。支架和药物则可能复发,支架还有可能形成血栓,严重者会发生猝死。这些都是可能出现的问题。”他殷殷地说。

 她已经心慌意,只能说:“姚伯伯,能不能容我考虑一下?”

 “当然可以。”

 可是,怎么办呢?能找谁商量?以川已经自顾不暇,只有象征地去问以馨。

 “那么,姚伯伯的意思是,妈妈的手术还是存在着很大的风险?”以馨睁大了眼睛,问。

 “是的。”以深说。

 “用药物和介入呢?”

 “从理论上来讲,药物、介入还有搭桥三者的概率基本相同,也就是说到最后死的人是一样多的。但是就妈妈目前的状况来讲,搭桥应该是最好的选择。”她照着医生的话说。

 “死?以深,妈妈怎么会死呢?她怎么可以死?倘若她死了,我们该怎么办?”以馨已经开始充恐惧地惊叫起来。

 “二姐,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说可能。”她解释。

 “不,我受不了妈妈身上会有这样的可能存在。”有些时候,以馨身上有着大小姐与生俱来的固执。“这绝不可以。”

 她没有再说话。

 能说什么呢?根本,连她自己也已混乱得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从前,或者还有人可以依kao、可以询问、可以信赖,可是现在,好象所有事情都只能她一人去承担。

 她已经无力哭笑。

 “伯母的情况怎样?”惟有薇安有时还会关切地问候。

 “还是这么拖着。”她平静冷淡地苦笑一下。

 “为什么不去问问张孜然?”薇安给出建议。

 “张孜然?”她一愣。

 “张氏旗下的医院,在这方面是权威专家。”薇安说“我相信他可以给你更好更专业的建议。”

 或许…可是,她怎么还可以去找他?

 已经有很久很久…很久没有联络了。他似乎在存心避开她,任何场合都不会再遇见。而她也是。

 不再相见,是不是就少了许多可能会有的尴尬?

 不待思量,于是一切就真的能如风吹散般了无痕迹?

 年少时做了错事,常常会偷偷躲起来,以为事过境迁,便什么后果都不用承担。然而这样的心事,真是傻。倒真是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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