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月光之下,我们哭过笑过
“赵氏出了问题,你是什么时候开始知道的?”她轻声问。
他漆黑的眼睛凝望着她,黑夜一般的眼眸里没有丝毫的光亮,安静无暇,整个世界却忽然就失去了喧嚣。
“大概,比你要稍微早一些。”他诚实地说。
她静静地看着他,然后,微笑了起来。
边的笑意象是洒落林间的阳光,轻柔明亮。眼里却闪烁着晶莹的泪花。这次的落泪,却分明是欣然的。
他从来没有看到过她哭,她流泪的样子。泪光好象星子一样在黑暗中耀眼的闪烁着,只是一瞬,便被她强自抑制了回去。他有些心慌,更是莫名其妙地,有些心疼。
有一刻,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但幸好,她很快便转过身去,装做若无其事。
“我不会让他们打败。”最后,她轻轻地说,然后,趴在枕头上睡着了。
她看起来很累的样子,脸庞憔悴。她的睫
很长,覆盖在柔和的面容上,却显得清新干净,仿若天使降落人间。灿烂而温暖。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因为分外小心而看起来格外笨拙。手指轻轻地拂过她的鼻翼,难得温和地微笑起来。
这天晚上以深一直在做梦,做恍恍惚惚的梦。梦里,赵家大宅后的花园依然那么大,绿荫浓蔽、
园的百合花散发着馥郁的香气。小时候她和以馨最喜欢跑去那里玩,有一次她不小心摔伤了,膝盖破了一大块皮,血
如注。以馨吓得站在一旁大哭,反倒是她自己用双手紧紧捂住伤口,然后镇定地叫以馨去找润姐,免得被妈妈骂。谁知道母亲就这样恰巧从林荫道的那头走了过来,看到从她手指
里
出来的血,并不多说话,只是一把抱起了她往大宅里走,放到书房的沙发上然后转身去找药箱。至尽还记得母亲低着头半跪在地上给她上药的样子,那样平静的神色,让她曾以为自己是多么的不被在乎。可是那双手,却轻柔温暖,她的叹息,细而绵长。
总是有过隐约的恐惧,看童话故事的时候也会不自觉的对照着。可是童话里每个后母都是那样的恶毒,母亲却不。那么,她该是她的亲生母亲了吗?那又为什么,每次当她伸开双手想要拥抱母亲时,却都被她不动声
地躲了开去?
现在才明白了。
终于明白了。
她虽然不是她的生身母亲,但她依然以她自己的方式来爱护着她。
只是,她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去对待彼此。不知道用什么样的方式才是最好的。
对彼此都好。
也还记得有一次,她从学校回来,奔进门的时候正欢呼着叫唤“爸爸”走出房门来
接的却是母亲。她不由得一愣,而母亲却依然只是微笑着说:“回来了?”
冬天那样的寒风里,母亲的脸庞微红,说话时呵出来大团的白气。又似乎是那年冬天,她午夜发起高烧,痛得蜷曲起身子,守在一旁的母亲俯身抱起她的样子。轻轻哼着歌曲,每一次开口,都是一次温暖白色的呼吸。
那是母亲对她此生唯一一次——
唯一的一次拥抱。
她曾以为她不爱她。
原来。有些爱,不是没有,不是不够,只是当时都不懂得。
赵家大宅内安静得仿若空无一人,朝阳的光辉笼罩着这幢白色的房子,原本的富丽堂皇,此刻看起来,却显得无比的凄楚残败。
以深
直着身子慢慢地走了进去,明淑正坐在房间里的椅子上,看到了以深,便缓缓回过头来。眼里悲喜莫辨,鬓边的发丝却已隐约见白。
“妈妈。”以深蹲在椅子旁边,轻轻握住母亲的手,心里是从未有过的凄然。
“以深,”明淑伸手握住了她的手,两人的手掌,第一次紧紧地握在了一起。“这段日子,辛苦你了。”
“我没事,”她微笑“这是我应该做的。”
“是的。”明淑泰然地答“这是每一个赵家的人都应该做的。不管是你、是我、还是以川抑或以馨。只是如今,这所有的一切却偏偏唯有你来承担。”她轻叹“我于心何忍?情何以堪?”
她的神情依然是平静的:“我已经联络到了你大哥。他和你二姐都过会都会到大宅来。下午,我希望趁大家都在,把有些需要
代的事情都
代一下。”她眼里有泪光“你爸爸留下的基业,万不能就让它这样断送在那个不孝子的手里。”
大客厅内,四个人齐齐而坐。
黎明淑、赵以川、赵以馨、赵以深。
什么是恍若隔世?
或许此刻的他们,心里都会有这样的感受了罢。
曾几何时,也是一家人齐齐坐在客厅里,那时候是为了分家产。
更曾经,是一家人齐齐坐在客厅里,那是热闹的时候,过节团聚。
而如今,一切却早已物是人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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淘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