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 是幸?是孽?
子嫣被册立为后大局已定,礼部似乎也怕再有变故似及待请旨诏告了天下,如此一来,自然是板上钉钉再也撬不动的事。
离六月三只有十来
的功夫,根据喜儿和宫女们带回来的消息,据说子姹几乎已被所有人视为了可怜虫,就是个只能卑颜屈膝被秦家
在脚下的主儿。
子姹听完总是衍地笑上两声,然后一边翻着自己的书,一边出着神。
秦子嫣能够如愿,八成是因为越州节度使杨池出事之故。李资去了越州一趟,将陈兵扰境一事做了番彻查,杨池也因此一起被带回了长安
与大理寺审问。然而杨池自恃有太傅等人做后台,是以顽固不肯认招,隐约是秦世昌去了太傅府上一趟,而后大理寺那边便传来了消息,说杨池已然画押。
当然仅凭这个还不足以使秦子嫣赢回来,当杨州处刑以后,越州那边首领一职现由副将暂代,为免出现第二个杨池,是以京中必须调派一个行事方正的人前去才可。秦子由前不久被调去了兵部做了侍中,现如今看来,他去替补这个节度使倒是十有**的事。秦子嫣她说的对,龙是绝不会在这个时候跟自己辛苦夺过来的江山过不去的,越州位置至关重要,不派个有把握的人谁都不会放心,秦子由一去虽不指望建功,但至少可以保障不会造反。
当一个女人手里有了兵权,那么她想要得到一件东西就会容易很多,加上凌老太太那一入宫…子姹虽不是十分明了,但此时也估摸着是为了请旨废立自己为后之事而来,享有百年清正声誉的凌家,是不可能会无动于衷。
“呼…”眯起双眼,望着白云悠悠地天际舒了口气,比起秦子嫣,她的确是“输”得太多,往后要想保住这孩子的将来,须得费上更多两倍的精力不可。掌心抚上
腹,抬头望着面前那半身铜镜,恍惚间记起那
龙临走前咬牙落泪那一幕,心里又忽地
疼了几下。从那
走后,他已再没有来过,究竟是因为自己伤了他的心,还是别的缘故,她也无从得知。
“唉,
后这馆陶宫里怕是难得清静了!”喜儿抱着一堆晒干的衣裳嘟囔着走进来,小脸上
的不忿。子姹撇开脸,接着翻起了书,随口问:“又怎么了?”
“还不是华岫宫的云衣!”喜儿把衣裳往
上一放,说道:“刚刚我去紫
殿找刘公公,碰上她正好从殿里出来,指着我就说‘三天两头来找皇上,你当皇上一天到晚闲着呢么?’小姐!我明明找的是刘公公好不好,我去找皇上做什么?以为我像她呀!”她气呼呼地往
沿上一坐,手指头绞起绢子来。
子姹瞧见,把书合上:“好了,不就被人说了两句么?眼下这当口,你也只能当没听见了。”
“那咱们以后还得一辈子看她们脸色下去呀?”喜儿
口道。
子姹抬起头。定定望着她:“依你说。该怎么着?”望见她陡然间一脸悲愤。不由拉过她地手含笑道:“傻丫头。你小姐我就算是当不成皇后。不是还有你们撑着吗?这阵势也不能输了不是?总之咱们绝不去招惹她们。她要来寻晦气就来吧。闹都闹开了。不见得咱们就怕了她。”
“小姐!”喜儿眼中
着惊喜。情不自
破涕为笑。
子姹被她揽着。嘴上笑着。眉目间却有着一股让人揪心地疼。——话虽说。但真正若斗起来。尊卑上自己已是输了一层。又能有几分胜算呢?
———
晌午。明珠湖中央地青芜水榭里。龙面向湖水。盘腿坐于棋盘一侧。捏着棋子出神。刘斯轻轻迈步进来:“皇上。宁大人来了。”
“唔。”他点点头,片刻后方幽幽说道:“传进吧。”
手里棋子缓缓落下,在玉石凿就的棋盘上敲出一道不太大的声响。音量才落,宁远就轻步走了进来“皇上,长安城里发现了龙恪余孽的踪迹,属下追查了几
尚未发现其确切隐匿点,如今册后大典在即,恐怕他们是冲着这个前来闹事的。”
龙顿住摸棋的手,眼神动了动:“人数?”
“不多,约摸只有十来个。不过个个身手非凡,想是当年龙恪的随身侍卫。”
顿住的手又缓缓伸进白玉棋,片刻:“严密追查,你亲自去。”
“属下遵命!”宁远拱手行完一礼,挎刀退了出去。
微风掠过湖面,漾起了数波涟漪
白玉棋子忽然被狠狠摔在地上,紧接着,玉石棋盘也被掀翻在地。龙将脸伏在膝上,因暴怒的动作而
了的衣摆随风拂动,一股浓浓的颓然遍布全身。
刘斯回头望了一眼屋里,暗叹了一口气,朝面前面
怯
的蔡绾说道:“蔡大人还是改
再来吧,皇上这几
连夜少眠,有些心烦,怕是不耐烦听闻奏报了。”
蔡绾惶恐地:“可是大月那边催得紧…咱们若是同意出兵,眼下就得动身了!刘公公,你知道上回为了越州之事我已受了皇上严惩,此番若是再有差池,我这小命怕是保不了了!”
刘斯望着他顿了顿,片刻后迟地点头:“那么请随我进去吧!”
室内地上一片狼籍,黑白子洒落得
地都是,龙单手撑额坐于棋盘后方,虽然不曾言语,却也有着一股让人不寒而栗的冷冽。
“皇上,兵部上奏,大月**情紧急…”刘斯走到棋盘前,轻声禀道。
“让他滚。”
刘斯一愕,低头鼓起勇气道:“皇上,还请保重龙体…大溏天下,还有万千黎明百姓等着皇上哪!”
屋里陷入一片死寂,只有轻风
动着如云的帘幔,方才使人觉得时间尚在
动。良久,龙抬起黯淡的双眼,扫向地面:“传旨,让凌宵领兵十万,三
后前往大月。”
“大将军?!”一听到这个名字,刘斯几听错,睁大眼望着龙。“没听清么?”龙眼中寒光一闪,执起手畔的茶盅啪地扔到了他脚边:“让凌宵去!让他滚得远远的!”
“皇上…”刘斯慌忙跪下:“奴才遵旨!”
快速的脚步落在木头架空的廊道上,传来一连串“咚咚咚”地空
的声音。龙握拳望着已然空无一人的室内,那双刀刻一般凌厉的眼神里,就像被什么一把拍碎了心一样,缓缓
出了一汪无边无际的寂寞与伤感…
她说她不会与他共度终生。
她忘了少年时的一切一切…而他,却把与她在一起的点点滴滴越来越深地铭刻在心底。
没有人会相信,他是只爱过她一个人的吧?便是连她也不相信…她宁愿相信另一个男人,而这仅只是因为那个男人救过她,为她承受了在他伤害了她之后出现的结果…难道就因为这样,她就可以藐视他的心么?
如果说伤害她最深的是他,那么,难道他不可以用一辈子的相守来赎罪?凌宵…这是一记让他感到多么突然的利箭,刺得他不得不立即停下宠爱她的双手,以维护自己的尊严!没来由的,他相信了秦子嫣的话,因为他想起了宁远原先告诉过他的有关传言,更因为他知道,凌宵的坦诚热情比起他的“冷酷”更让她觉得安心和信赖…他击败了凌云,却输给了凌宵——这是多么可笑的一件事!
但是,无论如何他再也对她下不了手,不是吗?当他站在她
边,一伸手就可以掌掴她的时候,望着那张多年前他曾暗中发誓要好好呵护着的她的脸庞,他甚至连手也抬不起来,——不是不敢,也不是不想,而是他已经没有力气再去面对伤害她之后所将要面临的无比深重的疼痛——哪一次不是在伤了她之后,自己却疼得彻夜难眠?当她在他怀里惊醒,接而主动贴上他的
膛,那一刻他好不容易冷硬起来的心已然彻底崩溃…
她之与他,究竟是幸是孽?
恍然抬起头,隐去眼角那一抹酸涩,才发觉斜
已倾
入屋。眯眼望去,一顷碧波微微
漾,反
着耀眼刺目的粼光。深
了一气,懒懒地走到门边,唤来了若幽:
“传旨下去,从今
起,馆陶宫内一切应用之物、一切配备之宫人、一切所需之资,均以皇后之礼同等配发,不得——有丝毫迥异。并册封秦子姹为‘宣华夫人’,免去向皇后请安跪拜之礼。另吩咐馆陶宫内侍卫长,夫人生产在即,不得出现任何闪失,不管是谁,如若有想闯宫闹事,或者伤害夫人及胎儿者,均可以先查办再上报。明
起太极殿停朝三
,册后之事照章办事即可,不必再来询问朕的意见。”
若幽讶异抬头,见他面色沉静,于是慌忙俯首:“奴婢遵旨。”言毕正要离去,他却又语调低沉地挥手唤住她:“且慢走,我再写几个字,你给我送到馆陶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