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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楼上凤凰飞去后
 时近年底,过节气氛一重似一,并传出年底会武的消息。

 清云每个等级的职位都冠以一个好听的名字,帮主即清云,副帮主涵月。其下正堂主星瀚,副堂主鸿风,八方旗使朝波,香主亭泓,坛主影,这就叫做上五级。至于星瀚的弟子为剑灵,本帮护法明,那是属于极特殊的设置,有方设,无则废。凡为护法弟子,必为男子,眼下帮内无明

 因清云发展迅捷,弟子遍布各地,每年年底,举行总坛大会。年底会武,是其中尤为重要的一个部分,全帮大检阅,提拔奖赏,都在这次会武中进行,给过年的节庆另行再添出一种喜气来。其本意是检验年来弟子的武功进境,但因人数众多,不可能当真每一个人都比过来,因此,这种比试,通常仅在帮中上五级之间举行,决出一年武魁。如有弟子自认武艺超群,才能出众,也可自荐报名,通过主考审核后破格参加。

 清云星瀚、鸿风人数并不多,但以下三级弟子人数随着帮中规模的扩大而逐年增多,到得后来正副堂主已不参加比试,高兴起来,才下场走一趟,那也只是取乐助兴之意了。

 除上五级会武以外,剑灵比试,为重中之重。剑灵是叆叇帮期望颇深的传人弟子,其才能如何直接关系到本帮未来发展。考虑到剑灵尚未出师,学武年限又各不相同,其比试多出花样,从文武、才略、智慧各个方面进行考量,以观剑灵资质及综合进境。剑灵一旦艺成,就得凭真实的本事,在年底会武时闯过三关,方承认正式出师。

 今年是近十年来首次恢复剑灵比试,要在其中选出剑灵魁首。消息一经传出,藤学苑群情亢奋,话题的焦点便天天落到对于会武的猜测上,人人皆想争胜。

 华妍雪争强好胜,更兼赌了一口气,决意摘冠。夕练剑,比前用功不知多少倍,进展甚是神速。沈慧薇看在眼里,仅是盈盈含笑,既不特别加以期许,也并不劝阻这突如其来的刻苦发奋。

 日子一天天在过去,终于到了年底会武的盛大场面。

 为了这一天,剑灵准备足有半月之久。学习出席叆叇总坛大会的阵列,了解各项礼仪、规矩,甚至连服装、座位、举止,都无一不做事前筹备。——要知叆叇帮是离朝第一大帮,其下十万人众,剑灵必须要做到惊鸿乍现,万众瞩目。

 第一天的总坛大会在清云园南苑的宽阔无垠的骑场举行。各堂各门率领弟子参拜掌门,以及叆叇历代帮主,汇报年来成就,然后聚餐。很是沉闷无趣。到了下午的会武,方热闹而气氛活跃起来。

 场上支起三座大台,分别贴着写有“朝波”、“亭泓”、“影”字样的虎皮纸,参赛者共一百多名,同时进行两场比武。

 初试在各级之间进行,接连两轮,筛去四分之三人,接着进入复试,各自签比试,避开两名朝波中一签。反复进行筛选,最后只决出十名高手进入决赛。

 第一天只来得及进行初试。第二天比出当天武魁,剑灵比试则在其后,因此剑灵出题机巧,不设常规,波及规模也小,往往仅有会武弟子参加,比试结果晓于全帮十万众。

 每一年的等级评定,和会武结果大有关系。如品级为低,而武功远胜,倘若当年又颇有功业,便能得到升迁机会。反之便会遭贬。

 会武既是如此重要,人人各逞其能,拿出全副本事。三座高台,人来影往,衣袂翻飞,剑气纵横。这参赛的每一人地位都自不低,其下有着大帮弟子,比武过程中,免不了吆喝助威,声势非凡。

 到了这时方才发现,清云男女弟子比例,实为五五,男弟子并不在少数。这比试的三级弟子中,男弟子甚至人数还偏多一些。只是一个有趣的现象,到了星瀚与鸿风这两级,便是云姝之,竟无一个男子。清云园之衰,至此方显。

 第一天决出通过初试之六十二人,其中,朝波因人数最少,仅占十一名。另二级人数基本持平。

 第二一早,仍到骑场集合。沈慧薇在这也出现了,只是坐得稍后。

 华妍雪心喜欢,慧姨既出,今天的剑灵比试更是只许胜出不许失败。要做给她亲眼看到,她所教出来的人,一定是最出色的。——明明知道自己所心心之所系的结果,她未尝关注,仍不免如此之想。

 杨幸兰凑到耳边轻轻说道:“姐姐,慧夫人比那次生辰,清减得多了。”

 是么?妍雪心里一惊,远远打量。慧姨是真的清减了吗?何以清减?霎那间,心中涌起万般凄楚,是因她气她,伤她,她才如此的郁郁不快,形容消瘦?

 比武又已开始。

 今天的比试更加烈,通过初试筛选,所余人数仅为昨天的四分之一,闯过头关的每一个人都身怀绝艺。由于彼此之间是真刀实的打斗,方珂兰与何梦云分别上了两座高台,以防止出现双方胜负难解,斗之下难免一方受伤的危险局面。

 由比试来看,云姝子女参加会武人数并不是很多。有许绫颜的女儿刘银蔷,谢红菁之子贾仲,刘玉虹的女儿宗琬潜,方珂兰之女马矜芳,以及杨若华的双胞胎儿女钟幽龙和钟幽凤,这兄妹俩年岁较小,幽凤没过初选,幽龙也在第一轮复试中败了下去。

 妍雪注意到一个灰袍少年,约是十七八岁的年纪,眉大眼,肤黝黑,虎虎有生气。昨的比试中,甚至未曾亮过兵刃,单凭拳脚功夫连胜两场,问金丹菲:“那个穿灰袍的少年,他是什么人?”

 金丹菲看了一看,笑道:“啊,原来今年彭师兄回来了呢。”

 “彭师兄?”

 “彭文焕。他是张恒贞张夫人之子,一向在外面学艺的。我进园来,也只见过他一次。”

 妍雪笑道:“那张恒贞又是什么人哪?也是云姝之一?”

 “应该是吧。她曾是决兵堂堂主,已经去世了。”

 “云姝多有能者,此人又怎会在外学艺?”

 金丹菲摇头:“我也不很清楚,听说彭师兄的父亲是一位将军,估计也有师门来历吧。”

 议论间,彭文焕跃上高台。宽袍大袖,仍然不携兵刃。方珂兰笑问:“还是不用兵器么?你这次的对手可是朝波黄师姐。”

 那名朝波虽号称其师姐,年龄要大得多,约有四十许了,竖剑向彭文焕施了一礼:“彭师弟,幸会。”

 彭文焕笑着抱拳还礼:“幸会。”然后才对方珂兰说“我还是空手接一场试试。”

 他也不故意装作客气,这话中摆明了有轻视对手之意,那黄师姐颇为恼火。此人脾气甚合妍雪意,心头大乐,忍不住斜眼瞥向沈慧薇。但见她含笑正襟,高台同时进行两场比试,她的目光是停留在彭文焕这边。

 台上两人上了手,打得难分难解。黄师姐做到朝波,在帮中地位已经极高,当然有过人之能。彭文焕武功再高,一来年轻,二来毕竟空手对敌,身法飘忽躲闪,防比攻多。以妍雪的眼力,一时辨不出胜负,转而看方珂兰,她只从容微笑,休想自她的表情中看出半分端倪。

 黄师姐一把剑越攻越快,渐渐化作一团白光笼罩全身,旭蓝低声道:“你看,黄师姐。”妍雪不明其意,说:“我在看着哪。”他道:“不是,你看她的剑法,是学师父的一路。”

 妍雪微微一惊,凝神再瞧,剑法妙端凝,气象开合,果然和素所学有几分意境宛似,她巴望那少年胜出,强辞说道:“这人只学了形,没学到意,慧姨的剑,哪有如此抢险冒进、气急败坏的,必败无疑。”

 言尚未落,剑光大展,彭文焕一个趔趄,竟朝着剑尖扑上,和对方乍合倏分,远远的飘身至台边,拱手笑道:“承让了。”那黄师姐一脸沮丧,低声道:“彭师弟好生了得,甘拜下风。”

 场内转机只在瞬间,剑灵没瞧清楚彭文焕是怎样获胜的,但盼他出之心如一,在黄师姐无打采的下台之际,高声喝彩。彭文焕听到了叫声,抬头向这边笑呵呵地拱了拱手。

 方珂兰款款起身,张臂把彭文焕一抱,笑道:“焕儿,你果然学成了,可喜可贺。”彭文焕局促不安地忍受了她这一抱,黑脸泛红。剑灵爆出一两声稀稀落落的清脆笑声来,全场由之大哗。由于复试人数落单,彭文焕胜了这一场,由方珂兰裁决,直接进入前十决赛,亦无人反对。复试足足比了大半天,有好几次大见凶险,全凭着台上的方、何两人出手解围。

 最后决出清云十大高手,云姝子女占到四席。刘银蔷、宗琬潜、马矜芳以及彭文焕,不期然再次体现了清云园之衰。那个被筛的帮主之子贾仲,文质彬彬,象个读书人的气质更多于一介武夫,对于他的败落非但脸无愠,反有种如释重负般的欣然。

 这四人从前面胜出的情形来看,武功都极高,若让他们先一一去对阵十强中的其他人,很可能比到后来,最后只剩下这四个。估摸是云姝故意安排,这四人决赛一开始就捉了两对,刘银蔷挑掉了马矜芳,彭文焕击败宗琬潜。

 余下不出意料,刘彭二人一直杀到最终对决,也就是评选当年武魁的关键比试。

 其时夕阳薄暮,把半边青山染成金黄。谢红菁起身道:“年年如此比试,大没意趣。因此今年武魁会试,改个地点改个方式来进行。”比赛到最关键时,也正是骑场人群最为兴高采烈时,不免闹哄哄的。她缓缓道来,入耳竟是字字清晰:“这最后一场比试,转移到五昊峰停云楼,比试方法:银蔷与文焕谁能最先登上停云顶层,即为本年度武魁。为使清云同乐,山打起火把点起灯笼,众弟子在山峰上下均可观看。”

 清云十万人众,无论台子搭得多么宽敞高大,能把比试看得清清楚楚的人,倒底只有排在前面的数千人。比试改在别处进行,其实仍只有那些有资格上峰或在半山坡的人才看得见真正锋,但山遍野打起灯笼点起火把,想来定是难得一见的奇景,比高台上平平淡淡的一场比剑,自然有趣得多,当下震天欢呼,久久不绝。

 刘玉虹特别过来关照:“剑灵比试的题目,便自这一场决赛中引出,等会儿比试之时,切需小心在意,不可只当玩闹来看。”

 稍用晚餐,歇了一个时辰。清云上五级弟子登上五昊峰。

 五昊峰本是连云岭最高的山峰之一,停云楼高七层,与别的楼宇所不同,顶层并不封顶,四围栅栏向外凸起半尺,是一座台设计。谢帮主携星瀚、鸿风及剑灵上了台。此处选得极佳,想得也甚妙,若是顶楼密封,除从窗中探头而外无法看到比试情况,而在楼下仰着脖子看又未免有失观瞻。

 上楼之时,华妍雪身边忽多了一人,侧目一看,又惊又喜:“芷蕾,你也来了!”芷蕾微微笑道:“我早就来啦,你光顾着看比赛,没注意我呢。”

 谷灯笼已点,一条条蜿蜓火龙闪烁,与天边银辉共争丽。底下,刘、彭相对而立。刘银蔷为醒目故,特地改穿白裳,彭文焕还是一件灰袍,从顶层望下去,几乎有点模模糊糊的。他两人必须争先上楼,谁先取到了顶楼中间台子上所放一只描金文具,便是本年度的武魁。

 妍雪目不转睛地望着两个缩小了的人影,寻思:“剑灵比试的题目从决赛上出,那便是从这两人身上引出来了。”若要争胜,最好先从这两人身上猜出端倪,甚至把题目也猜了出来,胜局方在掌握之中。

 楼下两人相互拱手为礼,各亮兵刃,彭文焕使刀,刘银蔷用剑。刘银蔷笑道:“彭师弟,我说不定还有防身的物事用出来,可别见怪。”彭文焕恭恭敬敬地道:“是,比试并没限制兵刃、拳脚与暗器。”

 突然之间,两个身形一起飞拔向上。

 彭文焕今年刚刚学成师,而刘银蔷,却是去年的武魁。在理在情,她都不想让这灰袍少年初回清云便抢去魁元,表面虽然客气,一待比试可是毫不相让。

 妍雪虽不深谙武艺,却也看出,论力气肯定是彭文焕要大得多,刘银蔷几乎不和他正面接触,往往一点即走,使小巧身法不断上纵,彭文焕则仗着沉稳的功底步步向上。直到六楼,两人都是互有前后,眼见彭文焕先向上掠去,刘银蔷叫道:“小心了!”

 一条银白绸缎如矫龙乍现,向他双足卷去。起先听到刘银蔷说要用其他防身物事,妍雪的想法也以为定是暗器,却不想是一条至柔的带,当此际却是牵绊住人的最好武器。彭文焕身子反向下坠,一掌拍出,迫得银蔷回转,两人就在六楼楼口相斗起来。

 这时他两人都已近在咫尺,妍雪心念电转:“彭师哥既是刚回来,云姝和他不大络,比试的机关,定然是落在银蔷姐姐身上。”

 但见她一味游斗,那白色身形裹在剑光银缎之中,看得人眼花缭,每接实对方一招,都身形一滞。但彭文焕数次跃上高楼,也总被她以至柔克住至刚。彭文焕刀上风声渐重,剑灵立在最高层,也都已听得清清楚楚。刀光之中,那银色缎带如蝴蝶片片,最后只剩了手中一截,银蔷一笑掷去。

 至此不论何人都看了出来,最后胜者无疑便是彭文焕。妍雪心头大急,到这当口还一点可猜详之处都没想到,紧盯着那条白色身影。她出剑亦越来越慢,那柄剑,柔光银辉,一望而知不俗,手握剑柄,柄尾犹有微光透出,照得她白生生的柔荑似是透明一般。听得彭文焕朗声大笑,已跃上顶层,轻巧巧闪开了趴在凸起的栅栏里看得出神的几个孩子,在刘银蔷稍后一步到达时,他已举箱在手。

 刘银蔷微微息,口起伏,将剑反手入鞘,李盈柳上前,顺手接过那把长剑,理一理她剧斗中的发丝。谢红菁笑道:“文焕学艺方成,连闯数关胜出,技当场,着实难能可贵,可喜可贺。如此你就是今年咱们清云的武魁了。”她有意加重了“咱们清云”四个字,似向他说明,他虽学的是清云以外的功夫,但清云仍将他自己人一般看待。彭文焕躬身笑谢,山上山下声四起。

 刘玉虹笑意盈然的目光扫过剑灵:“接下来轮到你们了。刚才师兄师姐比试,一个个都看得很认真。至于是否真的很认真,或者说,认真观看有没有实效,便看你们是否能解得我一道谜题。”

 她自彭文焕手中拿过那只小巧的描金文具,笑道:“你们来看,这只箱子里,原本放有一物,但它现在是空的。这件物事,在会武中你们刘师姐身上曾经出现过,现在呢,藏到了一个隐蔽之处,谁能把它找出来,完璧归赵,谁便是今年剑灵之魁。倘若两个人一起找到,那么也就不妨打上一架,看看是谁最终得手。”

 剑灵哗然,刚才的比试那么烈,谁能顾及刘银蔷身上藏了何物?刘玉虹笑待喧哗完毕,又道:“记住,你们总共只有一次寻找的机会。无论是谁,找了一次不对,今年的比试就算结束了。因为我们不需要等一个一个的可能被排除,最后才得到的胜利。我们要的是完胜,剑灵自己从推算到得物,这当中不能出半点差错。——当然,无论你找到什么,是错是对,都必须说出一个理由。倘若寻了件错误的东西出来,又讲不出理由,便是存心捣蛋,哼,我可不轻饶!”

 妍雪道:“总得指定一个范围吧?不然这里几十个人,我们又不见得一一去搜身?”

 刘玉虹笑道:“自然不在人的身上,东西就藏在停云楼。限一柱香内必须破题,不然也算是无人可解。”

 剑灵慢慢沉默下来,竭力回想刚才打斗的整个场面。李盈柳在点香。零的脚步声起,已有人向楼下冲去。妍雪没有动,停云楼不过是一个幌子,就这一柱香的时间,决不可能把七层楼搜个遍。而且自武魁决出以来,这里无人下过楼,那件物事无疑就在这个楼层上。

 刘银蔷上楼以后,最早与之接触的是李盈柳,并且曾自她手上接过一把剑。再往后,围住她的人就多了。——那把剑如今又在何处?华妍雪游目寻找刘银蔷,忽而晒然一笑,那只描金文具极小,宽仅六七寸,何能放得下那柄剑来?

 但机关一定是出在那把剑上,刘银蔷身边已无剑。一转头,忽见到芷蕾目光向一边去,那把剑赫然就放在刚才放描金箱子的台上,位置甚是显目,只是人多闹庭之下,却未必能注意到。她记起那穿透刘银蔷素手柔荑的微光,转向左走了两步,看到它的剑柄,光秃秃的连剑绦也没一条。

 妍雪笑了,是一颗明珠,她断定了是一颗明珠。放在箱中,大小正合适。

 但明珠藏在何处?

 她往焚去半柱香的香盘里瞅了一眼,自顾摇摇头。云姝十九笑嘻嘻的,有意无意目光落在这个素精灵的女孩子身上,甚有期许。华妍雪手心里却已全是冷汗,甚至不敢再看芷蕾,从刚才那一眼中,便知两人思路一模一样,当真只争片刻了。

 停云楼头栅栏做得甚是美观,雕刻镂空,花形妙。妍雪向刚才观站的反方向看了一眼,当时剑灵大都不站在那里,抬头要求:“刘夫人,可能熄灭七楼灯烛?”

 刘玉虹笑笑,也不答言,扬手之间,层楼灯火全熄,身处在一片人影幢幢的昏暗之中,有剑灵不习惯这黑暗,受惊低语。

 妍雪却已看到了黑暗中微荧的光芒!大喜向那边冲去,身边似有一人,想也不想,便向她击去。对方一笑,飘身退开。妍雪奔至镂花漏空的栅栏,伸手去取。不想奔得急了,有一股向外的冲力,手腕上稍一用劲,那栅栏竟应手而碎,与明珠同时坠落的,还有一整个人。

 在一片惊呼声中,有人如影附形,紧随跃下楼头,伸手抢人。但妍雪在用尽全力之时坠楼,等于是向外斜飞而出,这一抓竟是落空。

 身子不断下坠,一下变得很轻,犹如轻鹤双翅乍展,犹如片羽悄落长空。

 瞬间心中无喜无忧,澄明虑清。清辉的天边,闪过一张张熟悉的笑脸。

 慧姨…芷蕾…远在尧玉的爹娘…绫夫人…刘夫人…

 啊,还有那个不知身份的神秘人儿。

 她微微笑了。

 妈妈,你是我的妈妈么?你等等我啊,等等你的小女儿…

 慧姨,慧姨,我不能为你争气了。你便当永远没有过我,从来不曾认识过我…走了也罢,不会再有人气你,不会再有人让你心忧虑…

 我走了,我走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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