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大红色的对联,醒目地张贴在每一户人家门前。或远或近,都可听见劈里啪啦的鞭炮声响。
大街小巷中充
了浓浓的年味,孩子们在索取红包之余,也不忘去买来一些鞭炮,好
庆新年的到来。
“妈,我可以和湛臣去放鞭炮吗?”年仅七岁的秦蝶衣扯着母亲的裙摆问道。
“不行!”叶橙香想也不想便拒绝了。
鞭炮对于年仅七岁的孩子而言,实在是太危险了!
闻言,秦蝶衣稚
的小脸立刻爬
了失望。她垂下眸子,轻嚿着
办,原本骨碌碌的大眼瞬间失去了光采。
“听妈咪的话,鞭炮太危险了!你还小,等长大一点,妈妈就让你去玩。”
叶橙香将女儿的失望看在眼里,虽然心中十分不舍,但基于安全考量,她还是不妥协。
“可是湛臣和我一样大,他妈妈就让他玩。”显然的,秦蝶衣还不死心。
“蝶衣乖,湛臣是湛臣,你是你。妈妈说不许,就是不许。”
叶橙香知道女儿总爱跟着隔壁岳家的儿子进进出出,这点让她着实伤透了脑筋。
前些日子,岳湛臣竟然还敦蝶衣爬树,害得她从树上跌了下来,手脚上
是擦伤,所幸没有造成太大的伤害,他们夫
才睁只眼闭只眼,不与岳家计较太多,只让他们道歉了事。
只不过,此后,叶橙香只要一听见岳湛臣三个字,便会提高几分警觉,杜绝秦蝶衣再一次受到伤害的可能。
秦蝶衣小小的心灵里,没有太多理解力可以去分辨大人话意中的考量,但她的直觉告诉她——妈妈不喜欢她和湛臣在一起!
可生为独生女的她,打从懂事开始,身边的玩伴除了学校的同学之外,就只有比邻而居的岳湛臣。
她好喜欢有岳湛臣陪伴在身边的日子,就像她喜欢爸比和妈咪一样,他们都是她最亲爱的人。
“妈妈…”她轻拧眉心,嘟起小嘴,仍想哀求。
“好了,上楼去看看爸爸买了什么礼物给你,已经放在你
上了哟!”叶橙香轻点女儿小巧的鼻尖,试图扯开话题。
秦蝶衣沉下脸。她知道该适可而止了,过度的要求,只会惹得大人生气。
于是她识相地闭上嘴,旋过身,迈开短小的步伐,一步步拾级而上,来到二楼属于她的房间。
关上房门,她郁郁寡
地倚着
沿席地而坐,眼角瞥了
上包装精美的礼物一眼,
儿提不起劲去拆封。
不用看也知道,那里面装的一定是芭比娃娃,那不是她想要的,她想要的是和湛臣一起放鞭炮、跟着湛臣一起爬树、跟着湛臣…
纵使爸妈都说湛臣不是好孩子,但她知道,他不是的!
“小衣…小衣…”透过窗户,岳湛臣的呼喊声传进她的房里。
秦蝶衣小小的头颅转向窗口,竟然看见岳湛臣正挂在她窗外的那棵大树上,他一手抓着枝橙,一手轻叩她的玻璃窗。
“湛臣!”
她开心地打开窗户,小脸一扫先前的
霾,展
出适合这年纪的甜美笑容。
“小衣,你可以出来吗?”岳湛臣
怀期待地问道。
“不行!我妈妈不让我出去,她不许我放鞭炮,可是我好想要和你一起去放鞭炮,我不想要待在家里,也不想要爸爸送的芭比娃娃…”她开始任
了起来,小嘴不住地叨念着。
闻言,岳湛臣也觉得莫可奈何。他是很想带小衣到处去玩,可是大人不允许,他能有什么办法?
慢着…办法?对了!
“小衣,记得我软过你爬树的方法吗?”岳湛臣的眼里重新燃起希望。
“思。”秦蝶衣点了点头。
“很好,等会儿我下去之后,你爬到这棵树上来,再慢慢滑到下面去,我会在下头接你。不要让你妈妈知道,我们偷偷离开,等放完冲天炮后,再爬树回来。”岳湛臣自作聪明地提议。
“可是,上次从树上摔下来后,妈妈就叮咛我绝对不能再爬树了。”秦蝶衣想起母亲的叮嘱,突然有些却步:况且,那次她着实摔得不轻,到现在还心有余悸。
“好吧!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只好自己去放冲天炮了…”岳湛臣知道她向来听话,若不说些话
她,她绝对会裹足不前的。
思忖了半晌,秦蝶衣终于点头答应。
“那我现在就爬下去,你要在树下接我哦!”此时的她已忘却了母亲的叮咛,只记得与岳湛臣玩在一起的快乐。
“嗯,一言为定。”语毕,岳湛臣立刻下了树,在树下等着接应她。
秦蝶衣小心翼翼地自窗口将娇小的身子挤出,双手有些颤抖地扶住树干,才几个动作,她小脸上已淌下了几滴冷汗。
其实她的心中是害怕的。她害怕再次由树上跌落,那很痛,她记得。
“加油!小衣,你可以的。”岳湛臣在树下鼓舞道。
他的鼓励将秦蝶衣的勇气加到
,她攀紧了树干,动作敏捷俐落了起来,才一会儿的工夫,已经接近地面了。
接过她的身子,岳湛臣对她展
出笑容。
天真的年纪、天真的心灵,他们不计后果地逃离大人的约束,奔向单纯的快乐国度。
牵起秦蝶衣的小手,岳湛臣带着她向前跑,两人不断地笑着,快乐得不得了。
两人跑到了空旷的水泥空地,岳湛臣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空汽水罐,将冲天炮
置于空汽水罐的开口,点燃后,拉起秦蝶衣的小手,向一旁躲去。
“要爆了,快闪!”
秦蝶衣紧紧捣着耳朵,避开那尖锐的炮鸣声。
连续
出几发,两人已经玩疯了。
“小衣,这发让你点。”岳湛臣递过一枝冲天炮至秦蝶衣的手中。
“我不敢。”她想也不想便拒绝,小脸因胆怯而皱成一团。
“不用怕,不会有问题的。”他继续鼓吹道。
“不要…”她就是怕极了那
的火花!
“你不放的话,我就不理你了。”他知道,只要他一生气,秦蝶衣必定会妥协。
果然——
“你不要生气,我放就是了。”她宁愿受伤,也不要看到他不开心。
秦蝶衣按照岳湛臣敦她的方法、小心翼翼地点燃了导火线,但手脚实在过于缓慢,还来不及将冲天炮
置于汽水罐上,它便砰的一声,意外的引爆开来,秦蝶衣娇小的身体也应声倒地。
“你这个傻瓜!应该先把冲天炮
到汽水罐上,才能点火的呀!”
岳湛臣一边大声斥责,一边奔至秦蝶衣身边,将倒地的她扶起,这才看清了她的伤势。
“啊…”岳湛臣深深地倒
了一口气,瞠大的眸中写
担忧及自责,深深的惶恐不言而喻。
“好痛…好痛…”秦蝶衣
脸鲜血,口中不断地呻
着。
“对不起!小衣,对不起…”岳湛臣顿时
了方寸,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眼泪不受控制地
淌而下,漫过伤口,加深了刺痛感,她哀号得更大声了。
“小衣,你等等我…我去找人来救你…”惊惶之中,岳湛臣跑到邻近的人家拍门求救。
“救救小衣…求求你们,救救小衣…”
他急出一脸泪水,衣服上也沾染了些许血渍,立刻就引起了旁人的注意,帮忙打一一九。
终于,盼到救护车来,将秦蝶衣火速送往医院。
一路上,他紧紧握着她的小手,不断地告诉自己,也告诉她——
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
到了医院,秦蝶衣立刻被送进了急诊手术室。她的父母也在接获通知后,马上赶到医院。
在手术室的门关上的那一瞬间,秦蝶衣听到了父亲厉声斥责岳湛臣的声音,以及母亲心碎的哭泣。
她想告诉父亲,这一切都是她的错,与他无关。
是她不乖!是她不听话!她要是听母亲的话待在家里,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但她的身体愈来愈轻,意识愈来愈缥缈,愈来愈…
渐渐的,黑暗将她
蚀,她再也无力替他辩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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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的身子极不安稳地挣扎扭动着,极力想自恶梦中
困。
“求求你们…不要骂他…”
梦呓重复着当时来不及说出口的话,然后,她自梦中惊醒,背脊
布汗水,濡
了衣衫,也濡
了
单。
秦蝶衣揩去了
脸的冷汗,深深地
息着。
这恶梦…看来是要
她一辈子了!
多少次午夜梦回,总以为醒过来就没事了,然颊上那片不平滑的肌肤,随时提醒着她,一切,还没过去…
十八年的光
转而逝,她却依旧走不出这痛苦的牢笼,一再地受着折磨。
起身下了
,她光洁的脚丫子踩着银白色的月光来到窗前。月光洒落在她白皙的肩头,让她看来就像洒上了银色粉末般耀眼。
她该是耀眼的!只要没有颊上这骇人的伤疤,她绝对是耀眼的!
垂下眼睫,思绪再度倒转至懵懂的年纪,那残忍的事件发生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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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天爷,求求你保佑小衣…”岳湛臣瑟缩着瘦小的身子,蹲坐在急诊室前的长椅旁,口中喃喃地祈祷着。
“你少在那儿猫哭耗子了!要不是你带坏我们家蝶衣,她今天就不会发生这种事!”叶橙香绝对无法原谅这个伤害自己宝贝女儿的凶手。
“我不会再任
了…老天爷…救她…求求你…”对于叶橙香的漫骂,他不为所动,仍是双手紧握地祈求着上天。
“你这臭小子,我们家蝶衣要是出了事,我要你拿命来赔!”
秦世风忍受不住女儿受到伤害的打击,也不管岳湛臣只是一个年仅七岁的小男孩,一把就揪起他的衣领,将他提得老高,脸上尽是骇人的戾
。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他知道再多的对不起,都换不回已经造成的伤害,但他只能道歉。
“哼!我老早就看出你不是什么好孩子了,偏偏我们家蝶衣就是傻,一天到晚跟着你,也不管有多危险,结果,瞧你是怎么待她的,你竟然用冲天炮
伤她!”
叶橙香不明就里便定了他的罪,她认定了依秦蝶衣胆小怯懦的个性,是不会自己去点燃冲天炮的。
岳湛臣也不作解释,他知道这回自己真的是犯了错,犯了一个很严重的错,一个可能让他失去小衣的错…
如果可以,他愿意用自己的性命与她的
换,只求老天爷别带走小衣。
过了好久好久,终于,手术灯熄灭,医师走了出来,秦家父母立刻冲上前去。
“医生…”他们的眼里
是忧心。
“手术很成功,她没有生命危险了,只不过…你们要有心理准备,她的脸上可能会留下不小的伤疤!”医师宣布道。
“天啊!她是那么爱漂亮的小女孩,怎么会…”叶橙香心碎地埋首痛哭。
“没事就好…保住了一条命就好…”秦世风安慰着
子。
蜷曲在一旁的岳湛臣,终于忍不住落下一颗颗泪水。
小衣没事了…没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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缓缓睁开双眼,秦蝶衣四下张望。她在哪里?为什么她的左脸这么痛呢?
“蝶衣,你醒了。”叶橙香松了一口气,忍不住紧紧抱住女儿娇小的身躯。
她差点就失去了这个宝贝女儿啊!
“妈妈…”她有
腹的疑问,但才开口便牵动了左颊肌
,痛得她立刻噤了声。
“乖,不要说话,好好休息。”
叶橙香看见女儿隐隐皱起的眉头,轻抚着她的发丝,要她多休息。
秦蝶衣听话地闭上双眼,却没有睡着。
湛臣呢?
她犯了那么大的错,害他被爸爸妈妈修理了一顿,他还会原谅她吗?
想着想着,她忍不住
出了眼泪。
“怎么了,是不是伤口疼?”看见女儿的眼泪,叶橙香一阵心急。
秦蝶衣不说话,只是静静地
着泪。
伤口是疼,但她的心更疼!
她好难过!好害怕再也无法和湛臣一起玩耍了。
不要!她不要他不理她,他们要一辈子当好朋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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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时间过去,秦蝶衣脸上的伤势逐渐好转,心里的伤口却逐渐扩大。
回学校上课后,她脸上的伤疤让她成了同学们争相嘲讽的笑柄,使得她的生活开始坠入了地狱般的痛苦中。
同学们总是讨论着她的模样有多么可怕,仿佛她是受了恶魔烙印的妖孽。
她做错了什么吗?
为什么他们要这样伤害她?
望了望平
跟她最要好的小晴和小夜,她们看她的眼神也不再像以往那么友善,反而带着恐惧,频频闪躲,不断回避,仿佛她是多骇人的东西似的。
那他呢?
会不会也害怕她、讨厌她?
她抬眼搜寻着他的身影,终于在角落对上他的眼神。那是她在这寒冷的空间里,唯;感觉到散发暖意的眼神。
太好了!他没有嫌弃她。
岳湛臣本想靠过去和秦蝶衣说几句话的,但他小小的脑袋里,实在想不出该如何请求她的原谅,只好一直傻愣愣地坐在角落。
秦蝶衣起身,正打算朝他走去,母亲的叮嘱却在此时倏地跃进脑中——
“记得,别再和岳湛臣来往了,天晓得那恶魔般的孩子又会对你做出什么事来,听到了没?”
“为什么?”她喜欢湛臣,为什么不可以找他玩?
“你乖乖听妈妈的话,别接近他就是了。”叶橙香换上严厉的面容叮嘱道。
“我知道了。”她只能无奈地应道。
即便不明白母亲的用意,但她知道她该听话,因为她的不听话已经犯了一个大错,她不能再不听话了!
乍然止住脚步,她别过头去。
妈妈说不能和他说话呀…
没想到,她的动作却让岳湛臣解读成另一种意思。
她真的怪他了!真的不原谅他了!
岳湛臣眼神一黯。从没想过被她讨厌的感觉,竟是如此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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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母亲的
代,秦蝶衣开始刻意地漠视岳湛臣的存在,于是,无论是他的好意抑或是他的关心,她全躲开了。
她不知道心里那丝不舍是为何,只知道他们之问再也回不到过去、再也没有嬉笑打闹,只有刻意拉开的距离,以及渐行渐远的无奈。
但,随着时间过去,他的关爱不减,始终如一,这让她陷于两难,母亲的叮嘱和心中的想望,着实令她难以抉择。
他从未有一天间断过对她的保护,即使生病,也会坚持来上课,就怕自己一不在,她便会受人欺凌。
多少次她想对他道声谢,但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他们曾经是那般的要好啊!
“岳湛臣,你是不是喜欢秦蝶衣啊?否则为什么老是替她出头?”日子久了,几个同学开始瞎起哄。
“不关你们的事,反正我就是不准你们欺负她。”他没去思忖太多,只是不希望他们总是找小衣的麻烦。
同学们见自讨没趣,一哄而散,留下两人。
“你没事吧?”他仔细审视着方才又遭到欺凌的她。
摇了摇头,垂首已然成了她面对他时的招牌动作。她就是不想用这骇人的伤疤面对他。
“没事就好,快放学了,等我把黑板擦干净,就送你回家。”
五年来,即便在回家的路上,她总是沉默以对,他仍是每
每
地与她同行,一路上还卯足全力地说笑话讨好她,直到看着她进入家门。
像是有着不言而喻的默契般,她会刻意为他放缓脚步,让他能跟上她;而他也会配合着她。
整理完黑板,他背起书包,小跑步地跟上已先上路的她。
“好快喔!就要毕业了,班长也开始在调查毕业旅行的人数。这次你去不去?”
五年来,大大小小的远足,她总是缺席。
他知道她是考虑到和同学相处互动的问题,因此各种活动,能避免的就尽量避免。
“这是最后一次大家一起出去玩了,你…不去吗?”他真的希望她可以参加。
秦蝶衣低叹一声。他不是她,不会明白她的痛处、她的顾虑…
“我知道你想去的,我一定会帮你,相信我。”
他在心中下了决定,这一次,无论如何都要让她卸下心防。
接下来是静默的一段路程,岳湛臣没再开口,只是在她的身旁,看着她的侧脸。
在他的眼里,小衣没有改变,仍是他所认识的那个可爱的小衣,他一定要找回她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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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湛臣请求导师特别安排旅行时秦蝶衣的房间,并保证会极力说服她参与这次的旅行。
导师很快地答应了。
岳湛臣几年来为秦蝶衣所做的努力,她全都看在眼里。小小年纪的他竟能为人设想如此周到,让她动容不已。
“小衣,我已经要求老师安排你和她同寝了,你放心,不会有人欺负你,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岳湛臣兴高采烈地对秦蝶衣说着自己的安排。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她不去,他不正好可以玩个痛快,也不会老是为了她和同学们发生不快呀!
“我已经替你缴
了旅行的费用,你不能不去。”
他要她留下一段美好的记忆,别只是活在自己的牢笼里,永远走不出来。
“就这么说定了。”
他抓起她的手,与她打勾盖印,不让她有拒绝的机会。
该去吗?
怯怯地抬头看着他,他澄澈无波的眼里,是如此的纯然,她的心开始动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