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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伶牙盯着葬月和另外几条人鱼消失的海面,惊愕地半天发不出声音来。

 难道他看花眼了吗?可是刚才那条人鱼的确是葬月!

 “看哪,你们快看,他在那儿!”

 伶牙突然听见远处的船上有人喊了一句,他回头向那艘船看去,看见船上的人朝他用力地挥手。

 伶牙正纳闷的时候,却看见烬天在船头朝他兴奋地招手,伶牙当下心中一阵狂喜。

 等他的小船被吊上去的时候,烬天抓住船沿迫不及待地跳了下去,他用力地捶了伶牙的口,然后抱住了他“我就知道你不会这么容易死的!”

 “让你失望了?”伶牙笑道。

 “嗯?”烬天不明白。

 伶牙拍拍他的肩膀说:“在你和公主之间,我这个打不死的电灯泡又回来了。”然后他低声音“我有件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

 “什么?”

 伶牙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问道:“你和公主怎么样了?你会按照瓶子里的指示和公主结婚吗?”

 烬天愣了愣,然后说:“当然,我们得从这里出去,难道你有更好的办法?”

 “你见过那条人鱼吗?”

 烬天苦笑摇头“大概故事还没发展到那儿吧,但我知道,救我的人是她。”

 伶牙沉默。

 “怎么?”烬天感地觉察到伶牙心事重重。

 “回去再说。”伶牙说。

 辞别了公主,烬天和伶牙返回自己的国家。

 公主依依不舍地目送他们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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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老国王在海难中身亡,王位理所当然由身为王子的烬天继承了下来。

 丧礼上,烬天小声问伶牙:“万一那个走失的真王子突然回来,这一切怎么收场?”

 伶牙漠然地摇头“你处理起这个来应该比我熟练才是。”

 烬天当然知道伶牙指的是他七年前在圣域谋权篡位的事,于是冷冷地哼了一声。

 三天后一个晴空万里的上午,数千臣民整齐庄严地排列着队伍,响亮的钟声在皇宫上空回久久。

 在一阵庄严的鼓声中,身着盛装的烬天缓缓步向那两百石阶的宫殿高台。他步伐缓慢,仔细地踩过宫殿上铺着红地毯的漫长的石阶,绣着美丽图腾的华贵披风在他身后拖着。

 他走到石阶尽头的高台上,由年迈的皇后和大臣郑重地为他举行加冕仪式。

 所有的臣民皆伏地跪拜,伶牙则站着,因为他得到新国王的特许,可以礼节全免。

 伶牙愣愣地看着此情此景,脑里却浮现圣域里身着僭主圣袍,脸罩金属三重冠的烬天号令天下时的威严仪态。

 也许权力真的可以使人心灵扭曲,只是自从葬月出现后,已经很少见到烬天恶的一面。

 想到葬月,伶牙的心突然一阵搐,他一直犹豫要不要把那条人鱼就是葬月的事实告诉烬天。到时候他会如何选择?

 当天晚上,伶牙来到烬天的寝宫,遣开所有人后,烬天说:“伶牙,你有什么事情要说?”

 “你的样子…”伶牙淡淡地说:“让我想起了僭主,你喜欢这样吗?”

 烬天哈哈笑了起来“人和人的隔阂不都是衣服造成的吗?”说着他揽住伶牙的肩膀,把他领到寝宫内的大浴池边。然后一边衣服一边说:“这样你会比较愿意坦诚和我说话。”

 掉衣服,烬天跳进浴池,见伶牙愣愣地盯着自己的背,他恍然一笑“你还记得这道伤疤啊?”

 “当然记得。”伶牙也跳下浴池和烬天一起泡在水里。

 “你洗澡都不衣服的吗?”烬天问。

 伶牙当没听见他的话“那道伤疤是七年前你为了救我留下的,我怎么会忘记。”

 烬天笑了,身体懒懒地向下沉去“我都快忘了。”

 接下来是一阵沉默。

 “说说你憋在心里的事吧!”烬天突然从水底冒上来“我知道你有话要说。”

 “是关于葬月的。”伶牙说。

 烬天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

 “我遇见她了。”

 果然,烬天的反应很烈。

 他一把抓住伶牙淋淋的衣襟“你在哪里遇见她了,她为什么会在这儿?”

 伶牙冷冷地说:“光听到这个,你就这么激动,如果我告诉你,她就是那条救你的人鱼,你不要…”

 伶牙停住了嘴,因为他看见烬天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浑身的血被瞬间干了一样,僵硬地立在那里。

 “烬天。”伶牙轻声说:“你必须做出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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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胧目三人来到玫瑰公主所在的那个国家,一路打听城堡的所在。

 有人告诉他,要想找到玫瑰公主,就要先去找一个专门种玫瑰花的老人。据说只有和老人有缘的人,才能从老人口中得知答案。

 胧目毫不费力地就找到那个老人,因为只要是嗅觉正常的人,都很难不发现那一大片玫瑰园传来的扑鼻香气。

 老人正在玫瑰园里拿着剪刀为玫瑰剪枝。

 老人告诉胧目:“我爷爷的爷爷都遇见过要见玫瑰公主的人,但没有人能真正见到她,因为没有人能到达那个传说中的城堡,大部分人都会死在途中。所以年轻人,还是不要去干那种傻事了。”

 你以为我想干嘛?胧目差点就口说出这句话;因为这是他的心里话。

 但他实际上说出口的却是:“哪怕上刀山下油锅,我也一定要见到玫瑰公主,没有试过,怎么知道一定会失败。”

 老人不急着说话,而是拿着剪刀,站在玫瑰丛中不疾不徐地给玫瑰剪枝。

 花开得很好,每一朵都极尽妍态。

 “要想把玫瑰培育好,就得适当地剪枝。”老人说着,剪下一枝带着花苞的杈枝。

 老人的每一个动作都不急不忙,仿佛连眨一下眼睛都是慢动作。

 胧目上前接过老人剪下的玫瑰枝桠。

 老人对他微笑,仿佛赞扬他很懂事的样子。

 “传说只有和玫瑰有缘的人,才能见到玫瑰公主,并唤醒她。”老人说,同时他的目光望向整片玫瑰园。

 “年轻人…”老人捻着胡须“你在这里,看到了什么呢?”

 胧目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玫瑰花茎,思索着该如何回答老人的话。这个老人绝不是想听到“我看见了一园子玫瑰”的这种回答。

 看着手中的玫瑰断枝,他的思绪恍惚间回到十几年前,他突然间想起很多很多记忆深处的东西。

 那一年他七岁,还是个孩子,却被认为是个可怕的孩子,龙族的血统从没有人像他那样纯正优秀的继承下来。

 七岁的时候,他就得到强大的黑赤龙认可,成了龙族历史上最年轻的龙魂使。他跟随族人,无休止地参与战斗…

 那时候的事情在胧目的印象里,血和死亡是最鲜明的记忆。七岁的他,双手已经沾了异族甚至族人的血。

 师父,为什么我们一定要这样无休止的杀戮,为什么要不停地伤害别人,牺牲同伴?年幼的胧目曾经这样问他的师父。

 为了生存。师父说。

 胧目不懂,他问为什么。

 因为他并不认为那是为了生存,在他看来,夺取他人生命只是为了证明自身的存在和价值。

 师父没有回答他,只说以后他自己会慢慢体会到的。

 老人不疾不徐地将枝剪的刀口轻轻地在一玫瑰枝条上合拢,一枝条便无声地落地,上面还带着两枚小小的花蕾。

 一棵花树是承受不了过茂的繁盛的,只有适当地剪掉一些枝条,不管上面是否带有花蕾,那样保存下来的枝条上才能开出真正的好花。

 花树就是一个地球,一个种族,一个村庄,花蕾是人类。

 想要让花朵开得好,就必须牺牲掉一部分的花朵。而且牺牲掉的,远远比留存下来的多得多…

 七岁,对胧目来说是个值得记忆的年龄。

 因为那年,他杀了和他缔结契约的黑赤龙,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屠龙者。

 而为了得到更强大的力量,他做了一件比屠龙更令族人震惊的事——他打败了师父,并使师父死于他之手。

 老人的刀剪轻轻合上,喀地一声,一枝萎谢的花,被枝剪的刀口轻轻切断,掉落在地上。

 不出预料的,胧目遭到族人的追杀。

 为了杀死那条龙,他几乎用完所有的力量,胧目只有选择逃。

 传说中的圣域是他选择的避难地,也是那个时候,烬天出现在胧目和族人的面前。

 把那个小孩交给我们,你最好不要多管闲事。族人这么威胁烬天。

 烬天微微一笑。

 如果我拒绝呢?

 然后烬天猛地一拧身,右手挥出,只听见一声沉闷的巨响,烟尘弥漫中,大地裂开一道巨大的裂痕,隔开他和族人。

 胧目吓呆了,不敢置信地看着若无其事回过身来的烬天。多么惊人的力量!

 那一刻,胧目觉得烬天整个人都像在发光。他折服了,为这个彻底的强者。

 破天荒的,胧目第一次服从别人的命令。

 他跟着烬天来到僭主厅,他看见烬天跪在地上,对僭主表示他愿以性命保荐胧目为南神宫守护战士备选人。

 从此以后,胧目被允许留在圣域。

 因为烬天对大家说,他感觉到胧目的体内藏着比现在任何一位圣域战士都要强大的力量。

 三年后,圣战开始了,胧目没有参战。

 因为那时候的南神宫是另一个人守护,他叫维。一个比起幼小的胧目,力量绝对强大的战士。

 但他亲眼看到那场维持了两年之久的圣战,断送无数战士的生命,包括维和冰弦。

 枝剪的刀口再次在花朵的枝条上合拢。

 它们的夭亡,将会使它们的同伴们开出更丰美的生命之花…

 七年前,或许胧目已经发现僭主的异常。

 当僭主命令他追杀奥贝斯,并特别强调不要放过那个婴儿时,也许他就已经隐隐感觉到什么。

 但他却心甘情愿地向那个戴着僭主面具的男人屈膝,那个如中天,具有无与伦比气势的男人——也许,圣域需要的正是一个强而有力的治理者。

 老人的刀剪又一次轻轻合上,一枝萎谢的花再次被剪断,掉落到地上。而在断枝旁边,一朵生命力更加旺盛的玫瑰呈现傲然开放的趋势。

 胧目从地上捡起被剪下的花枝,静静地看着。

 是的,这枝花很无辜,萎谢只是自然规律,而不是它的错。但是,必须由更壮盛、更瑰丽的花朵来代替它。这样,整株花树才会一直保持着全盛的状态,始终没有衰败之相。

 因为,总要有一些花,不,不是一些,而是大多数花必须牺牲,成就少数的花朵得到最灿烂的生命。

 阳光里玫瑰的香气令人陶醉。

 胧目茫然地看着花丛,所有鲜红的、雪白的与玄黑的花朵都在阳光下闪着动人的光彩,犹如一场华丽的人生。

 胧目手中的玫瑰也让他体会了一场华丽背后的残酷。只是,在明白取舍这两个字后,心就会变得冷漠,并不是超脱,而是冷漠;一个战士的冷漠。

 一阵细微的疼痛从指尖传来,花茎上细小的刺扎进胧目的指腹。

 “年轻人,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老人笑地说。

 “我看见的是,人生。”胧目简短地回答。

 精灵和烟烟罗都对胧目的回答感到很惊讶,这算什么回答,以为回答得标新立异就能获得老人的好感吗?

 但更令精灵和烟烟罗诧异的事情发生了,老人哈哈大笑起来,朗声说道:“年轻人,我种了一辈子花,还是第一次遇到知音啊!”

 精灵和烟烟罗瞪大眼睛。

 老人把钥匙交给胧目“你顺着我的玫瑰园往前走,到深处你就会看见一扇门,这是钥匙,门后就是玫瑰公主沉睡的城堡了。我相信,你就是那朵最后留存在枝头的玫瑰。”

 胧目接过钥匙,谢过老人之后,和精灵、烟烟罗一起向玫瑰园深处走去。

 精灵惑地挠头“花就是花,我怎么看不出有什么人生在里面?”

 胧目漫不经心地回答:“因为你没有经历过。”

 “可你也不过二十岁,我都四百岁了!”

 胧目忽然停下脚步,盯着精灵“你再废话,我立刻撕烂你的翅膀让你以后再也飞不起来!”

 “好了,胧目。”烟烟罗了一句“你就不要再欺负他了。”经过刚才的事件,烟烟罗发现自己竟然有点崇拜胧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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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过玫瑰园,三个人在一扇数丈高的铜门前停了下来。

 胧目将那把外型奇特的钥匙进锁中旋转了几圈后,门发出喀的一声,想必是锁已经打开了。

 胧目把手放在门上,坚固冰冷的触感,和南神宫里通往地狱的那扇门倒是很像。

 不知道这扇门的后面,是地狱还是天堂?

 铜门被胧目缓缓推开,三个人都屏住了呼吸,数丈高的铜门被推开来。门后面竟又是一个花园!

 三个人走进花园,这个花园比刚才那个老人的玫瑰园要大得多,越往花园深处去,让人越觉得不像花园,而像森林。

 森林里有许多高大的树,在树枝上,有许多藤一样的长髯倒垂下来,大部分树的树身都被绿色的青苔包裹着,这些青苔一直延伸到地面上。

 森林里有一种让人骨悚然的安静,仿佛时间在某一时刻突然凝结了一般。

 随着他们往前走,烟烟罗惊奇地发现身后的树篱像魔法般的密密合拢,掩盖来时的路,当然也无法再看到那扇门。

 最后,他们到达王宫,看见奇异的景象——大院内狗躺在那儿沉睡,马厩里的马在沉睡,屋顶上的鸽子将头埋在翅膀下沉睡,王宫内,连墙上的苍蝇都在沉睡。

 厨房里的厨师向上举着手,似乎是要打那童工一耳光,一个女仆手里抓着一只黑母准备拔

 他们继续向里寻去,一切都静得出奇,连自己的呼吸都清晰可闻。终于,他们来到古老的宫楼。

 同时,他们也见到传说中的玫瑰公主。

 她躺在一张铺玫瑰的大上,阳光从宫殿拱顶的彩玻璃间投下细细的光线,温柔地停留在少女的脸上。

 胧目倒了口气,轻声说:“果然漂亮啊!”

 烟烟罗白了他一眼。

 精灵飞到胧目肩膀上,悄悄地说:“传说中王子是用吻唤醒睡美人的。”

 “乐意效劳。”胧目说完就要俯下身去。美人当前,不动心者非英雄。

 “你干什么?胧目!”烟烟罗横一脚阻止了他,语气极不友好。

 “唤醒她,瓶子里不也这么说的吗?”胧目一副无辜表情。

 “可是…精灵不也说了,公主醒了次元只消失一半,不如我们等到烬天他们完成任务,一起让次元在同一时间消失,以免出现不必要的时间差。”她看着精灵说:“你说是吧。”

 精灵看着烟烟罗,感觉到她厚重的浏海后面锐利的眼神。

 女人一旦嫉妒心上来,是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的,眼下还是附和一下烟烟罗比较明智。

 精灵拼命点头,表示烟烟罗说的有道理。

 经过这一路的折腾,吃过烟烟罗无数次亏后,胧目也学乖了。本来这个任务很轻松就能完成,但有了烟烟罗,胧目感觉自己一直都是在鬼门关附近徘徊。

 “看看烬天他们在干什么吧?”胧目叹口气提议道“他那边似乎不如我们来得轻松啊!”

 精灵立即打开魔法光环。

 烟烟罗看了一眼,脸微微一红,垂下眼睛。

 胧目笑道:“我们的行为是不是叫偷窥?”

 雾气氤氲的浴池中,烬天赤身**,伶牙则穿着衣服。

 光环中无法听到声音,因此不知道他们因为什么事发生了争执。

 只见烬天揪住伶牙的衣服,面怒容。

 “这种画面,实在很让人费解。”胧目双手抱臂。

 接下来,伶牙似乎说了什么,烬天缓缓松开了伶牙,但同时,伶牙抱住了烬天。

 原本两个曾经同生共死的朋友互相拥抱没什么奇怪,可是在雾气氤氲的浴室里,一个**,一个穿着淋淋的衣服…

 胧目的脸部表情有点神经质的扭曲,这幅画面太奇怪了。

 “我饿了,去找点吃的。”烟烟罗红着脸跑开。

 胧目和精灵互相看了一眼。

 “我说…”胧目指着光环对精灵说:“你不会也认为…”话没说完,胧目惊异地张着嘴盯着光环,剩下的话哽生生了回去。

 因为他看见了他有生以来见过的最诡异妖媚的画面——两个堪称完美的躯体在浴池的边缘重迭在一起,蓝色和浅紫的长发像水藻一样在水中纠结绕…

 “咳!”光环突然消失了,精灵一脸尴尬。

 胧目瞠目结舌地看着精灵,好半天才从牙里挤出一句话:“你告诉我,伶牙是男的…”

 精灵不自然的笑着“别问我,我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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