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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他走了,我躲进病房内,捣着嘴以防自己发出声音来。

 为什么他不肯放过我?因为我爱他。

 我不知道他怎么知道的,但我的确爱他,比之这世上任何人、任何事物,都不及我爱他。

 我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瞒过所有人,却瞒不过他,也瞒不过梦中那位男孩。

 那么…他将不顾我们的血缘关系,也要爱我到底吗?他到底是真的爱我,还是这根本是一种病态?得不到的,不能碰的,永远拨人心底最深层的望。

 他对我,应该也是如此,只有他的妹妹,才能得到他永恒的眷顾。

 此刻的我,心中不知是酸,还是痛,表情不知该哭,还是笑。

 我这才相信他真爱我,因为我是他的妹妹,这种想法或许古怪,但就因沈恩承那种烈的病态性格,才会有这样的结果。

 我到底该怎么办呢?如果任凭感情自由发展下去…他才不会管我是不是他妹妹,摆明要定了我,或许终有一天我会死在他手里也说不一定。

 不,事情还有转圈的余地,又儒姐已经知道沈恩承不是她亲弟弟,他们之间说不定还有一丝希望,如果她能爱他的话…如果他们能在一起,我愿意躲到远远的天边海角,终生不再见这两人一面。其实我知道这种想法非常自私,即使他能和又儒姐复合,他终究忘不了我。

 而我所要的,仅仅只是这样,总不能真的兄妹**吧!他可以,但我不可以,我没那种勇气。

 我看着父亲和他相似的睡脸,心里不知该怨恨还是感激命运的摆,给了我和他这样深的牵扯,注定纠一辈子。

 隔天父亲急急忙忙办手续出院,根本不愿多待,检查报告要一个礼拜才出来,我们只有静心等待。我看父亲身体状况良好,就专心处理演唱会的事,有时忙到三更半夜不回家,多亏又儒姐,常到我家看顾我老窦。

 好不容易到了表演那天,场地OK,服装OK,伴奏OK,宣传OK,一切都万事俱备时,米歇尔小姐却突然说她不唱了。

 她今晚穿着大红色的晚礼服,上半身的珠饰与亮片足可使她在灯光下无比耀眼。

 “取消演唱会吧,我今天不唱。”她在后台休息室着嘴说。

 “为什么?你开什么玩笑?”我近来脾气很大,马上爆发。

 “Sean近对我很冷淡,今天下午我跟他摊牌,没想到他说如果我不知进退的话,那连朋友都别做了。”

 一向保养喉咙的她居然点起烟来,我连忙夺下来。

 “你就为了这个不唱?”我的怒气达到顶点。

 “我没那个心情!”米歇尔的蓝眸紧盯着我。“穆穆你告诉我,Sean是不是有其它的恋人,所以才不跟我交往了?”

 “那是你们之间的事,何必来问我?”我有点心虚。

 “我肯定有第三者!一定是那个叫Kathy的女人!”米歇尔的俏脸变得狰狞。“我老早就觉得他们之间有鬼,她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

 担任主持人的又儒此时出现在后台,脸怒地说:“我劝你把话回去,不然我打得你地找牙!”

 又儒虽然身材娇小,但气势惊人,米歇尔被她吓得连连退后。

 “又儒姐姐,米歇尔她说不唱了。”我说。

 “嗯?”又儒瞪向米歇尔。“为什么不唱?”

 “我、我喉咙不舒服。”米歇尔吐吐地说。

 “一句话,你今晚到底能不能唱?”又儒沉着脸问。

 “我…”米歇尔哇地一声哭起来。“我不能唱啦,这样上去稳倒嗓的!”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又儒咬着牙说:“穆穆为了今晚花了多少心思,这期间她父亲还生了病,她照样把你的演唱会得好好,你这样怎么对得起她?还有,沈教授今天也抱病前来看你表演,你忍心让他失望而返吗?”

 米歇尔只是蒙着脸哭。

 “单单为了个人感情的不顺遂就取消重要的演唱会,你还妄想当什么国际知名的女高音?”又儒转过头来对我说:“穆穆,我出去向今晚的来宾说明。唉,更是难为你了。”

 我摇摇头,看着她走到台前,再望一望低头啜泣的米歇尔,叹息一声,就往观众席走去,来到老窦的身边坐下,不安地问:“您身子还好吧?”

 “别担心,我好得很上黑暗中只见父亲对我温和一笑。“怎不见恩承?”

 “我不知道他今晚来不来。”我看着舞台。

 “他女朋友开演唱会,怎可能不来?”

 我尚未回答,又儒已走至舞台中心,她用清亮的声音跟台下说明今晚的主唱因为身体不适,所以被迫取消个唱会,整个厅堂瞬时议论纷纷。

 这时,前排座位有几个人大声-喊起来:“又儒,你怎可这样耍我们!”

 我知道今天有很多人都是冲着又儒的面子才来的,没想到他们居然会找起她麻烦来。

 “不管,今天一定要给我们个代,不如你来唱!”那些人又吼,所有在场的人也跟着沸腾。

 “好、好!”又儒在台上瞪着那群起哄的人。“你们一个个都给我记着!”

 “你不唱就不让你下台!”所有的观众都跟着闹起来。

 又儒无奈,又好气又好笑地跟伴奏低低说了几句话,然后对在场臂众说:“为了弥补大家,那我就真来唱一首『微曦之梦』吧,唱不好可别见笑。”

 接着她婉转地唱起那首TraumdurchdieDamrnerung,我一听耳朵不由得竖起来。又儒姐姐竟有这样的好嗓子,她的音域不高,属于女中音,但声音清亮,唱到感情浓处回肠气,我竟听得呆住了,感动得热泪盈眶。

 一曲唱罢,观众如痴如醉,再鼓噪着她继续唱,不住热情要求,又儒接着又唱了史特劳斯谱曲的DieNacht(夜),SchlagendeHerzefl(跃动的心),Wlesolltenwirgeheimsiehalten(我们怎能藏住喜悦),还有舒伯特谱曲,众所知悉的Heideosleifl(野玫瑰)和DieForelle(鳟鱼)。

 “又儒可是奥地利音乐学院出身的呢!”沈恩承的声音在我身旁响起。

 我故意不理他,转头看向我老窦,只见他越的神情,腮边竟有淡淡泪痕,我吓了好一大跳,连忙拉着沈恩承到外面去。

 “父亲居然也哭了。”

 “又儒的声音本来就很具渲染力。”他淡淡地说。

 “你为什么挑这种时候跟米歇尔摊牌?”我脸不悦。

 “她急着想跟我再进一步,我如果不跟她明说的话,现在恐怕已经失身了。”他脸上没表情,但眼睛在笑。

 我愕然发不出声音,这人真是又坏又可恶!我低下头来说:“其实米歇尔早怀疑你心中另有其人,所以才会那么急切的。”

 他托起我下巴,让我正视他。“有眼睛的人都看的出来,我心中在意的人是谁…”

 这时,突然有人从背后将我拉开,之后我脸上被重重地打了一巴掌。我被打得头昏眼花,接着被猛烈攻击,爪子、拳头、脚尖毫不留情地往我身上招呼。

 沈恩承将我拉到身后,用他高大的身躯护着我。

 我这时才看到米歇尔像只忿怒的母猫疯狂袭击着我,吓得赶紧躲在沈恩承背后。她的力气好大,脸上中的那掌让我头晕目眩,看样子她好像想杀了我愤。

 米歇尔打不到我,转而攻击沈恩承,他忍耐着不还手,只专注地保护我,不让我再受到伤害。

 直到沙奇来,拉开了米歇尔,才结束这场闹剧。她脸上的浓落尽,头发凌乱,目光凶狠地瞪着我和沈恩承。

 “我没想到,我真没想到!”她尖声高叫:“我男朋友和我最好的朋友!”

 “我们不是你想象的那种关系。”

 我从他背后站出来,说了这么一句。

 “Sean是我亲哥哥。”我对米歇尔说。

 “哈哈哈…”在一旁的沙奇突然狂笑起来。“他…是你亲哥哥?”

 “我最近才知道的。”我无奈地说。

 “你知道他是亲哥哥,那你还是要喜欢他吗?”沙奇问我。

 我无法回答,米歇尔这时突然奔入沈恩承怀中,紧紧搂住他,整个人哭得梨花带雨。“告诉我,那个人不是穆穆,她是你妹妹呀!”

 沈恩承轻轻推开米歇尔,他凝视着我说:“不论穆穆是不是我妹妹,我对她的心意永远不变。”

 这话像雷一般劈开我混沌的脑袋,一时间我领悟了某件事,浑身颤抖起来。

 “哈哈哈…”沙奇又狂笑起来。“荒谬啊!包是荒谬…”

 沈恩承冲过去用手臂顶着沙奇的脖子,把他挂在墙上,眸中发出凶狠的光芒,声音冷冽地说:“这是我自家的事,你有胆子再笑笑看!”

 我过去劝开他们,沙奇连声咳嗽。“我明天就回香港,这样总可以了吧!”

 听沙奇这样说,我心中十分难过,我非常珍惜我俩的友情,不舍地看着他。

 “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沙奇忿忿地说:“穆穆你呀,你从来都不了解自己有多美,连别人有多为你着都不知道!”

 “我的确什么都不知道。”我同意他所说,心中却很气愤。“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喜欢我,我根本不值得你喜欢!再见了,沙奇,很抱歉我让你这么痛苦。”

 “你…”沙奇不敢相信地看我。“放心,我不会再来烦你了。”

 米歇尔仍旧震惊于我和沈恩承的关系,这时才说:“你们这样是有罪的!上帝不会原谅你们近亲相!”

 我听了觉得好刺耳,沈恩承却笑了起来。“照你这么说,亚当和夏娃的子女也是近亲相,上帝也不会原谅全人类?”

 米歇尔被沈恩承问得无言以对,只有转向我。“穆穆,你当真要跟你哥哥通吗?”

 她左一句近亲相,右一句通的,听在我耳里真是非常不舒服。

 “我哥哥虽爱我,但我可不爱他。”我默默冷笑。“那是他自己一厢情愿,都不知道我多么困扰。”

 我的手腕忽然被人用力抓住,不用看也知道是谁,我将之甩开。

 “我早就有喜欢的人了,所以怎可能会去爱自己的哥哥?”我不敢看沈恩承的表情,那一定十分可怕。

 说这话的时候,我的心好酸涩,可是不这样跟他划清界限,他终有一天会毁了我们两个的。

 即使痛苦,还是得有人去做,他不肯,那么就由我来吧。

 ***

 隔天,沙奇要飞回香港,我前去送行,沈恩承硬要跟来。

 “穆穆,保重了。”

 沙奇离情依依,我心中也充不舍。忽然他将我拉过去,啾地轻吻我的,沈恩承见状立刻挥出一拳,我呆在当地不能动弹。

 “穆穆,偷得一个吻,我此行可说是不虚了。”沙奇右眼红肿,但脸上笑着。“好好照顾教授,我走了。”

 他走向登机门,没再回头看我一眼,但我看见他还是抬起手臂来抹了抹脸颊,就知道他又哭了。他刚来时沈恩承揍了他一拳,回去时又打他一拳,这能算是有始有终吗?我心里腔酸楚,忍不住落下泪来。

 回程在车上,沈恩承脸阴沉不说话,我拿起他的右手审视,只见他坚硬的指节肿起来了,可见他当时有多用力。

 “你也真狠,一点都不手下留情,让沙奇带黑眼圈回家!”我埋怨。

 他好一会儿都不响应,过了许久才面无表情地问:“你说不爱我,当真?”

 “我们不能相爱呀,哥哥。”我强调最后那两个字。

 “我从不把你当成妹妹。”

 “很可惜我的确是你妹妹,不管你怎么认为都无法改变事实,你自己也很清楚不是吗?”我看向车窗外。

 “你不是我妹妹。”他又说了一次。

 “你在催眠自己吗?”我忍不住好笑。“催眠到不把我当成妹妹,你就可以不爱我了是不是?”

 “你当真以为我是因为你是我妹妹而爱你?”他闻声说。

 “难道不是吗?”我故作漫不经心。

 “你真有够笨的。”他轻声骂道。

 “沈恩承我警告你别再骂我,否则我一辈子不理你。”我一向是骂不得说不得,刚愎自负的要命。

 他苦笑。“算了,你爱怎样就怎样,总之我的心意不会变的,不论你在何处,只要你需要我,我都会在你身边。”

 我听了眼泪又落下来,只好拚命看窗外。

 “拿去。”他递给我一个小盒子。

 我接过来打开,里面是一条银项练,坠子是一本可以打开的书,制作得小巧精致,我看了简直爱不释手。打开项坠,银制的书页上镂着他的电话与地址。

 “给我这个作什么?我不要!”我把项练还他。

 “收下,不这样你怎么找我?”他专制霸道的。

 “我不能养成依赖你的习惯。”我嘟着嘴说。

 “你当我哥哥也罢,不当我哥哥也罢,总之我会照顾你一辈子。”

 “为了你对我母亲的承诺?”我颤抖地抚摸项练。

 “为了…”他突然住口不语。“我不会说第二次的。”

 我的心怦怦跳,脸庞必定红了。这世上有个人对我这样好,我还奢求什么?可惜他是我哥哥,我绝不能爱他。

 “无论如何,还是谢谢你。”我把项练戴上,坠子贴着我的口。

 他听了默然不语,专注开车,好一阵子他才又开口。“不管以后如何,都别离开我好吗?”

 在感情方面他一向是个强人,懂得控制自己,也不会胡乱谈感情。从何开始他也有了脆弱的一面?是我让他变成这样吗?

 “我渴望像鸟儿一样自由,爱去哪儿就去哪,你无法束缚我的。”我叹息。

 “我明白。”他静静地说,手抓紧方向盘。“我也知道你不会为了任何人停留,但…我总觉得你好像会突然消失似的,就这么不见了,我再也找不到你,看不到你。”

 我听着他的话,感到一阵阵心酸,眼眶了,强迫自己装作冷冷的样子响应。“你何必那么在乎我?”

 “我无法不在乎你,只要看着你我就觉得很开心了。”

 “当你妹妹真好,能得到你这样的关注。”我残酷地这样说。

 他转过来看我,咬着牙,眼底一片失望。

 我故意忽视他,其实我的心早为了他的说的话扭拧起来,滴血不停。

 我突然想到,我这样的压抑,总有一天会崩溃的。

 难怪我近来脾气这样大,无法宣的情感,惟有借着怒气发出来,莫怪他脾气也是非常不稳,原来他跟我是一样的。

 我们确实是彼此相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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