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关于命运这回事,子榆心底一直认为,那和老天根本没半点商量的余地。
那晚,子榆一家三口刚用完晚餐,门铃就响起。
去开门,洗碗的子榆听见
大声唤了一声“慕叔叔”
当下,心就凉了半截。
当她从厨房走出来,一眼便看见老羊和慕风从她家大门走进来,那时,她仅存的思维也全弃她而去。
她只能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正在看电视的来好婶一见到访客,同样惊诧地张大嘴巴。
“阿嬷,好久不见。”慕风对老人家鞠躬,先打了声招呼。
老羊也跟着唤了一声:“阿嬷。”
“慕…”来好婶正要唤他的名,却被子榆阻止,她随即瞥见小
正张着一双大眼睛来来回回好奇地看着屋里的四个大人。
慕风嗅到屋内有股秘密即将被揭穿的张力,他蹲下来对着
欢笑了笑。“叔叔和这位杨叔叔一起来你们高雄出差,可是我们对这里都不
,不知道下班后该上哪里玩好,你可不可以和阿祖当导游,带这位杨叔叔去附近走走,看看哪里有好吃好玩的,那明天叔叔下班就可以和这位杨叔叔去玩了,你说好不好?”
看了看阿祖,再看了看妈咪。
“我看,这样也好啦,你们两个好好谈谈,我们三个出去走走。”来好婶说。
子榆听着院子里的车发动、开走,周遭再度恢复平静。
不平静的是客厅。
慕风看着她,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拖鞋,倔强地不说一句话,像是要以沉默来抵制眼前这种状况似的。
慕风走到饮水机旁,发现饮水机的热水正滴答滴答缓缓地滴着水,下面用着一个铁杯盛着。
这饮水机的状况一如子榆的困窘,他很难视而不见。
他帮两人各倒了杯开水,自顾自地端到茶几上,坐进沙发里,先啜了口冷开水,再抬头好好看着她。
“好久不见了,这些年…你好吗?”
没有预期的愤怒,只有一句温暖的问候,却更教她不知所措。
她的慌乱慕风全看在眼里,他有些不忍。“先喝杯水吧。”
子榆拿起茶杯,喝着全然没滋味的白开水,听见心里有种支离破碎的声音,因为慕风的出现,意味着她努力建构的世界正在瓦解。
可就算她即将在他面前碎成一片片,她也不能让他知道,她必须强悍起来,保卫自己得来不易的平静生活,无论如何她都不能在他面前碎掉。
她强迫自己看着他,强迫自己发出最平稳的声音回应他:“谢谢你。这些年,我其实过得非常好。”
看来她已经把自己武装好了。
“那很好。其实我今天来,是想问你
的事情。”
她心里一惊,他怎么会知道
的事?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垂下眼,胡乱拾起茶几上的报纸。
“她是我的女儿不是吗?”他问。
闻言,原本拿在手上的报纸又落回桌上。
她抬眼惊恐地望着他。“不!当然不是!”
“嗯?”
天啦,他全知道了!
看他的表情,她就知道今天去幼稚园的不是老羊,是他!
既然如此,她要怎样跟他说
不是他的女儿,可却用着他取的名字,她要怎样解释
酷似他的长相这种事?
“总而言之,你不能带走
。”她只能有气无力地对他这样说道。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可是你不觉得你欠我一个解释,一个说明…”
子榆就是怕他这样问。可是,她解释了或是说明了又有什么用呢?他们之间注定有缘无分,她早就认命了。而且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她好不容易挣得一份平静的生活,为什么他还要如此苦苦相
呢?
唉!
她闭起眼睛,对他说:“我当年留给你的信里不是说了吗?我们的开始是一个错误,我当年是因为真的走投无路了,才会要你带我走,我只是利用你,而
纯粹是一个意外。嫁给你之后,不到三个月我便后悔了,所以趁着你在美国念书的时候,再度离家出走,结果发生车祸,孩子早产,我跟你
要了两百万,为了担心你将来会为了孩子找我,带给我麻烦,我请她让我离开,并且要她骗你说孩子没了。她在我百般请求下勉强同意了,所以我签好离婚协议书留下来给你,便带着
离开了。”
受伤是一回事,但结痂的伤口再裂开来又是另一回事,她只希望事情赶快过去。
慕风低声咒骂:“shit!你出车祸为什么没有马上通知我?你知不知道,当我知道你出事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月以后的事情了?我立刻赶回国,可是你已经离开了。
告诉我孩子因为早产走了,只有一封写
了鬼话的信和一张签好字的离婚协议书!我为了好好照顾你们母女,答应老爸的安排出国念书,临走前,你是怎么答应我的?你说会把我们的baby生下来,你会等我回来,可是到头来,你是怎么对待我的?”
子榆咬着
。“我知道我对不起你。”
慕风耙着头发,忆及自己发现她们母女离开之后的事情——
他连着几天联络不到子榆,便马上回国,等着他的却是那封该死的信。他马上赶到菜市场和子榆的娘家找她的下落,可是邻居都告诉他,一周前子榆和她阿嬷都搬走了,没人知道她们搬到哪里去了。他垂头丧气地回到家。
“
,你一定知道子榆的下落,拜托你,快告诉我她在哪里。”
“不是早跟你说过,她早晚会跑,可是你偏不信,这下不幸被
说中了吧!”
“是不是你把她
走的?”慕风质问。
慕妈妈惊呼一声。“慕风,不可以这样跟
说话!”
“她那种菜市场出身的女孩,我哪有那本事去
她,一直以来不都是她来
我、惹我生气的吗?”
他摊坐在沙发里。
他
也傍着他坐下来。“慕风啊,
知道你现在心里很难过,可是像叶子榆这种没家教又随便的女孩和我们的门风实在不相配。你要知道,你将来可是要继承家业的,一个大男人嘛,应当以事业为重。过两天,你心情平静一些,再回美国把课业完成,然后再回国接爸爸的制药和医院的事业,到时候
再帮你物
一些适合家世的女孩,正所谓,男子汉大丈夫,何患无
,你说是不是?”
“找不到叶子榆跟我把话说清楚,我就不回美国!”
“你为了那么样一个不三不四的女孩不回美国读书?”慕风
不敢置信地问她。
“没错!”说完,他就要出去。
“你给我站住!”慕德终于听不下去了,放下手中的报纸,喝住正要离开的独子。“跟
道歉!”
他充耳不闻,穿了鞋就要出去。
“你今天胆敢走出家门,以后这个家便不许你再回来!”慕德又说。
“像这样的家,我一点也不希罕!”说完,便头也不回走了出去。
离家的这几天,他到每一个去过的地方寻子榆的下落,却没有一点消息,身上的钱去已花得差不多了。就在他正在盘算明、后天得开始找工作以支付住饭店的开销时,他外公戴了顶渔夫帽、拎了罐白兰地出现在他住的饭店房间里。
“外公?”他很意外。
“小子耶,你那个小苞班跑来跟我说,你被你那迂腐的老爸给赶出来啦。”
“嗯,差不多是那么回事。”
“身上没钱了吧?来,这些钱你拿着用。”
“外公,这…”
“跟外公客气什么咧。老实说啊,我刚去你家里走了一趟,那所有的事情我都晓得啦了,你那个家啊,另说小丫头待不下去,连我才坐了五分钟就想走了。小丫头会走啊,依我看,你那个心
狭窄的
有重大嫌疑;你那妈妈呢,又太软弱;你爸呢,太迂腐;你的叔叔和姑姑又太多怨。他们讲了,说你
明天大寿,你再不回去,就不准你回去了。妈的!听得我一肚子火,那老太婆有啥了不起的。所以我去买了一瓶白兰地,阿公陪你,咱们爷俩今晚喝个痛快。你那个家啊,不回去也罢,外公
你,你去把那个小丫头找回来,老实说,我觉得那丫头
好的,她一定是有什么苦衷才会离开。”
“外公你也这样想?”
“嗯,外公阅人无数,不会看走眼的。”
“你也赞成我不回美国念书啦?”
“不用啦,不就是念书嘛,干嘛非得到美国去,在台湾念就成啦。外公想过了,你搬来和外公住,咱们
间公司来玩玩,你家那票人全当你废物,你可得振作给大家看,证明那些把只老虎当病猫的家伙全瞎了他们的狗眼,咱们一边把事业
得有声有
,一边找你那个小丫头,听听看她有什么苦衷,然后把她给带回来。瞧!事情这样岂不是很圆
?”
“谢谢外公!”
“谢什么咧!我就你这么一个外孙。说真的,外公和你就是投缘,因为整个家族看来看去,只有你长得最像我,不仅这脸皮像,连个性都像,都说咱们已经是外公和外孙的关系了,如果没有血缘关系,我铁定找你来结拜。”
他的话终于让慕风
霾多
的脸笑了开来。
就这样,他们爷孙俩一起建立了汇融集团,从建筑业开始做起,渐渐有了今天的规模,可是他从来没有停止过找她。
今天好不容易找到她,也见面了,她竟然只有一句对不起?
“对不起?”他苦笑着重复一次她的话。“你到底对不起我什么呢?是你违背了诺言,还是到现在还不肯对我说清楚的谎言?”
她感到一阵昏眩。
“事已至此,我只能说对这所有一切的一切都感到抱歉。”她说。
“我们之间不是一句抱歉就能解决的。”慕风看着她说。
“你…你想怎样?”她不自觉地开始结巴起来。
“你心里清楚,你没有权利剥夺我和
的亲情,你到底有什么伟大的理由可以拆散我们父女长达六年之久?”
他这话,力道大得足以在她心里砸出一个大窟窿。
他说得对。
她是没有权利,可是当时她确实无计可施,而他又远在美国,当时的情势让她无法选择。
“我当年确实是有理由的,可是那个理由如今看来,已经不再重要了,你再怎样追问,我都不会讲的。你当然可以选择继续恨我,也可以放下我们的过往,让我们重新开始各自的生活,我可以接受你的选择。”
“如果我的选择里有把
带回我身边,你也同意吗?”
这样的假设让子榆严重不安,可她不想在他面前
出一副无法招架的蠢样。她深
了口气,说道:“是的,我同意,但你恐怕得等我死了之后再说。”子榆对他平静地说道。
慕风把白开水一饮而尽。
“你应该知道,我一点都不喜欢黑暗的结局,尽管我们目前对这件事还存着很严重的歧见,但我相信,我早晚会摆平这些歧异点,找到一个你我都能接受的结果。”
“恐怕很难。”她也只能这么说。
“你就等着看吧。”他说。
院子里再度传来吵杂的声音,慕风和子榆看着
提着大包小包礼物走进来,后面跟着来好婶和老羊,每个人手中都提着东西。
“
,为什么买了这么多东西?”
“妈咪,这不是我们买的,这些全是爸比送的。”
子榆瞪着慕风,这个即将要从她身边抢走
的人,她咬牙切齿的说:“不,你不能留下这些东西。”
“为什么?”
抗议,眼眶瞬间蓄
眼泪。
来好婶轮
看着他们两人,视线最后落在
身上。“小榆,孩子的爸难得买来些小玩意儿,无非是想讨孩子开心,
也喜欢,你就别阻拦了。”
“是啊,阿嬷,的确很久了。”慕风说。
“子榆,去拿点水果出来招待客人吧。”来好婶说道。
“不好意思,我们家没有水果了。”子榆从厨房走出来宣布。
慕风看着她脸上的表情,突然笑了出来。
“笑什么?”子榆没好气地问我他。
“喔,没什么,只是你这种神情,让我想起许多年前在你家的某个夜晚,你曾经对讨债的人吼说:我家没有男人,没有钱,什么都没有,但是我家只要还有我在,我就绝不会允许别人取走我家的一碗一瓢。”
子榆扬起左眉,像是在说,就算她说过那些话又如何?
他靠近她的脸低语:“看来,你是把我当成入侵者,决心启动这场战争了。但你可别忘了,多年前你偷了我很珍贵的…东西,既然如今真相大白,我想,我是不会坐视不管的。”
子榆闭上眼睛。“悉听尊便。夜深了,两位请慢走。”
慕风摸摸
的头。“晚安。”
“叔叔晚安!”
“那么,阿嬷,我们走了。”
“慢走喔,路上小心。”来好婶对慕风和老羊说道。
“阿嬷,您请止步。”慕风笑着对来好婶说。
屋里,子榆对
说道:“很晚了,你该上
睡觉了。”
“妈咪,你不开心哦?”
问。
子榆紧紧抱着
,想到她们母女可能会有分开的一天,她怎么可能开心得起来!
可她不想让孩子胡思
想,只好说:“没有啊,小
拿到这么多礼物应该很开心吧?
开心,妈咪就会开心。”
“真的?那
就放心了。”
抱着妈咪的卷卷头说。
子榆听着
开心的童语,根本无法想像没有
的日子。
天啦!她到底该怎么样才能继续将
留在身边?
来好婶望着孙女。“你不是打算这亲友一直呆坐着到天亮吧?”
“什么?”子榆望着阿嬷。
来好婶在桌上摺着洗净晾干的衣服,喃喃说道:“我说啊,你从慕风离开到现在便一直保持这个姿势,你是不是该去洗澡了?”
她没回答来好婶的话,只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你没听人家说,叹口气得连穷三年啊,好好的叹什么气?你到底是在烦恼什么事?讲给阿嬷听听。”
“阿嬷,慕风跟我说他想带
走,你叫我怎么能不烦恼?”
闻言,来好婶不觉陷入深思。
“子榆啊,不管你有多么不愿意,人家毕竟是父女,你不能阻止他们父女相认。”来好婶说。
“相认、相认!你怎么跟慕风一样,整天就会提这件事来吓我!你知不知道真让他们相认了会怎样?他会把
带走,那我们怎么办?还有,我要怎么跟
说我和慕风的事?”子榆反应
烈地叫嚷。
来好婶倒一点也不担心这件事,因为她听
唤慕风为“叔叔”,那表示慕风有考虑到孩子的感受,他连这么细微的地方都注意到了,绝对不会鲁莽行事,吓坏孩子。
不过,他倒是把子榆给吓坏了。
“小榆啊,你不要慌,也先别急。你想想,这些年我们度过了多少困难,我们祖孙三人还不是都在一起没有分开。我想,你一定可以想出解决的办法度过这个难关。”来好婶给她打气。
子榆却没这么乐观。“我真的…行吗?”
翌
。
子榆轮值服务台,当她把电脑萤幕打开,再用抹布擦拭好服务台的桌面,检查好给客户用的原子笔,正要坐下来工作时,看见老羊提着公事包走进来;她心里警铃大作,随即看见慕风走了进来。
她当下觉得胃部一阵翻搅,那种情况大大不妙的感觉排山倒海地向她袭来。
她不懂,这意味着什么?只觉得自己像是被猫
到墙角的老鼠,而那只猫正忙着封她的老鼠
。
仿佛意识到她的目光,在电梯门快关上那一刹,慕风在电梯里意味深长地望着她。
门很快关上。
她的心随着那扇紧闭的门而惶惑终
,无法开朗。
下午两点多,有个大客户想开美金帐户,她帮他写了些开户资料,随即带客户到三楼VIP室找另一名投资专员办理相关手续,她则自己搭电梯下楼,却看到老羊端着咖啡走了进来。
“嗨!大嫂。”老羊友善到极点,高分贝和她打招呼。
“别这样叫我!”子榆低声喝止,顺便迅速看看四周,幸好没有别人。
“呃,那好吧。那个叶小姐,你想喝咖啡吗?”老羊从善如
。
“不要。”说完,随即反悔。也许她该
清楚慕风和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老羊耸耸肩,走过她面前。
“等等。”子榆突然叫住他。
“咦!”
“我们找个地方,聊几句?”
“成!那就到我的办公室去吧,那里隐密。”
子榆
怀心事地跟着他走进一间宽敝的办公室,群聊独家随即无可避免地和慕风的眼光对个正着。她气得转身。
“你没告诉我他在这里。”子榆有些不
。
“那是因为你没问啊。”老羊故作委屈。
“我在这里,让你感到很困扰吗?”慕风问。
“这不就是你的目的吗?”子榆
口而出。
“比起你带给我的困扰,我应该比你仁慈不止百倍吧?”
“…”她知道他说的对,所以无言。
“两位,喝杯咖啡吧。”老羊端了两杯咖啡过来。
子榆接过咖啡,还是把心里的疑问给说了出来。“你到底想怎样?”
慕风耸耸肩。
“目前没有很明确的想法,不过我已经把办公室南移到这里来。我想,我应该会有充裕的时间可以想,想想看我们该怎么走我们的下一步。”
他冷眼看着她的不安,好整以暇地说着他的计划,像一只猫凌迟着鼠儿那般,迟迟不愿给个痛快。
子榆一口咖啡都没喝,便把咖啡杯放下。是该想想下一步该怎么走了,但不是“我们”,是“她”的下一步。
“我离开座位太久了,该回去上班了。”
说完,抬起下巴,
直身子走了出去。
老羊看着她的背影,再回头看看老大。“老大,你这算是宣战吗?要是她又跑了,你要怎么办?”
“她不会再有机会了。”他说。
“啊?”不会吗?要是她连夜带着孩子来个远走高飞也不无可能吧?
老大真愿意冒这种风险吗?
“帮我跑一趟幼稚园,缴清
从现在起念到明年的所有费用。还有,子榆住的地方没有冷气,饮水机也坏了,找人去装冷气,换掉饮水机;电视机上面有一叠帐单,全拿去处理掉吧。阿嬷要是不肯,你就跟她说是我的意思。下午两点我会亲自过去拜访她,请她在家等我。”慕风吩咐。
“好,我会在两点前把这些事全处理完毕。”老羊承诺,随即拿起车钥匙出门。
开着车往大嫂住家的方向,老羊还是不太懂老大的意思。安装冷气有点道理,可是把大嫂的帐单全处理完,她不就更可以高枕无忧的离开了吗?
子榆在座位上发呆。
离开这里。
是她从慕风办公室回来后的第一个念头。可是她能上哪儿去呢?
当然为了不让慕风找到她的下落,她们远从基隆搬到姨嬷住的高雄来,害阿嬷离开住了六十几年的基隆。当年阿嬷虽然没有说什么,可是她知道阿嬷一定很舍不得离开从出生就住到老的基隆,现在阿嬷都七十几岁了,她怎么忍心让她再去适应人生地不
的环境?
还有
,她要怎么跟女儿解释她们要搬家的理由?
就算阿嬷和
体恤她的难处,她还要重新找工作、找房子,租房子还要一笔押金,此刻她连上个月的租金都还在筹呢,哪有余钱可以缴房租押金!还有
,真要离开这里,搬到新住处也得重新找幼稚园,学费也得重新缴纳;至于找工作,现在经济不景气,她真的可以马上找到一份工作吗?
这叫没有积蓄的她,是越想头越痛!
“想什么?想得这么认真?”
一道男声在柜台正前方响起,桌面上还放了一束鲜花,今天是粉
的海芋。
子榆回过神来,歉然地对客户微笑“陆先生,真不好意思,今天要办什么呢?”
“领空白支票。”一直热烈追求她的陆雅夫笑说。
“好,请稍候。”说完,低头开始忙着作业程序。
不久,她把空白支票放到他面前。
“谢谢你。这束花跟你的制服很搭,送给你。”陆雅夫说。
他是与合作社往来约一年多的新客户,每天十点至十点半左右来,一走到她的柜台。每隔两天送她一束花,是社里人尽皆知的事情;起先她会拒绝,但他总有各式各样的古怪理由要她收下花束。
到后来,她也懒得拒绝了,把花收下,然后道谢,他就会微笑离开。
她依循惯例,对他说了声:“谢谢。”把花收下。
可是这回他却没有微笑离开,他问她:“你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需不需要我帮忙?”
她的心被猛烈撞击一下。帮忙?是的,她肯定非常需要,尤其他是个律师。
可是,找他帮忙,那便意味着她得把自己的过往摊在一个陌生人面前,这是她能承受的吗?
不,她得再想想。
她回他一个微笑。“谢谢你,我很好。”
心里却在OS,你好个鬼!
但陆雅夫显然不相信,他把名片放在柜台上,翻转过来写了一支电话。“有事,打这支电话给我,这是专线,任何时候都可以找到我。”
子榆看着他,眼里有丝感激,只是一闪即逝。
“好。有需要的话我会打给你。”这是一年多来,她除了说谢谢,对他说最多话的一次。
此刻,她自觉像要溺毙,哪怕是一片薄薄的浮木,她都忍不住要紧紧攀住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