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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但他才开心了一天,隔天事务所里就给他出了状况。

 登记股新任股长美美蹙着眉头走进主任室。

 “主任,这里有几件人民陈情书,说我们的地籍数据和以前不太一样,要我们调阅登记数据看看。我去调地籍图来比对,似乎真的有出入,您看看。”美美捧着登记簿和一堆蓝图和人民陈情书所附的地籍图。

 “这块区域是不是重测过?”秉勋问。

 “这个地段没有。”美美说。

 他自己拿小图比了比,也觉得有些微差距。

 “我知道了,妳出去忙吧,顺便帮我请孙股长进来。”他代着。

 孙股长戴着老花眼镜走了进来。“主任,找我?”

 “你看看,这些发出去的地籍图好像不太对劲?”

 孙股长推推眼镜,小图比了比,又看看大图,一脸心虚地说:“糟糕,这些手绘图像是画到隔壁地号去了。”

 秉勋也觉得是这么回事。

 “那这些手绘图是由谁负责的?”

 “通常是测工画完,再由测量员校对才到柜台发出去。”孙股长一边解释,一边打量主任的神情。

 这位俊美的主任此刻左嘴角微微上扬,他在笑,事情应该不会太糟吧?

 他翻翻那些一有问题的地籍图,上面分别盖了两个测量员的章。

 “很明显这里有两个测量员不约而同地犯了业务过失。股长你认为我们该怎么处置才好?”他笑笑的问。

 孙股长听了,忽然有点发。他活到这把年纪了,绝对嗅得出危险的味道。

 “我认为我们应该即刻补上正确的地籍图。这些地主和我们的测量员都,请他们过去亲自道个歉,我想,应该就可以了。”孙股长缓缓说着。

 秉勋眉毛一扬。“听你的口气,似乎这种事常发生?”

 “也不是说常发生啦,只不过这种手绘稿多少会有误差。我们当然是能避免就避免,真的不幸发生了,也就赶紧想办法补救就是。如果用计算机打印板,就比较不会出错了。如果主任能请柜台那边鼓励民众多用计算机稿,失误率可能会比较低。”孙股长努力替股里同仁说话。

 “三组测量员都还没回来?”秉勋问。看看时间,已经三点多了。

 “回来一组了,其余两组还没回来。”孙股长答。

 “没回来那两组是什么情形?”秉勋问。

 喔,好好的他干嘛问那么清楚?难道要玩真的哦?

 “可能今天去的地方状况比较多吧。”孙股长小心应对。

 赵主任才刚来,应该不会听到什么负面消息才是。

 横竖在这怕事的老股长嘴里也问不出什么所以然,所以他决定亲自出马。

 “好,你先回去吧。”秉勋代。

 等孙股长一走,秉勋便按内线,请若鸿进来。

 莫若鸿一进来,便看见他正在倒airway口香糖,看见他丢了几颗糖进嘴里,再深呼吸了几下,然后才开口:“妳知道阿霞小吃馆吗?”

 “知道。”

 “载我过去一趟。”

 “现在?”

 “没错,就现在。”他说。

 她看看他桌上散的那些一东西,随即明了了他为何心情不好。

 “心情不好就别去阿霞小吃馆了吧?”

 他转头深深看着她。“妳知道我为什么要去这家店?”

 虽然讶异他跳跃的说话方式,但她倒不否认。

 “是。”她说。

 “妳怕我去了会更生气?”

 “嗯。”

 “但事情总要处理。”

 她低头想了一下。

 “好吧,既然你坚持,我们就走吧。”她的口气,像是要去行刺某人那般壮烈。

 他们共乘一部野狼125机车,穿梭在卧龙镇的郊区,在小小的巷内拐来拐去,好不容易来到阿霞小吃馆门口。

 老板娘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客气的招呼着他们:“请坐,吃面吗?”

 “不了,给我两罐冰饮料。”秉勋说。

 老板娘拿来饮料和管,认出若鸿来。“嘿,妳不是地政事务所的莫小姐吗?”

 “妳好。”她点点头说。

 “那这位是…”她的目光看往她身旁的人。

 “喔,我是新来的,来找我们的测量员的。”秉勋笑说。

 “喔,这样喔,他们都在三楼啦,你自己上去嘿。”老板娘很阿沙力的让他直接上楼。

 若鸿也要跟上去,秉勋按着她的肩膀,轻声低语:“我去就行了,妳先回去吧。”

 “但是…”

 “我搭他们的车回去就行了,妳先回去吧。”

 看出他心意已定,她只好骑着机车先回事务所。

 秉勋见她离开,转身上楼。

 在楼梯间便听到麻将的声音,走到三楼,偌大的房间里连门都没有关,烟雾袅袅,他不动声地拿出手机站在门口往里面拍了照,直拍到第三张才听到有人惊呼──

 “主任?!”

 那一剎,吵杂喧腾的声音戛然而止。

 空气像是瞬间结了冰。

 秉勋仔细看着里面一张一张的面孔,里面有八个人,除了两名是代书外,其余的全是测量股的人。

 “我刚不小心了路,想搭公务车回去,我们一道走吧。”他左边嘴角一勾笑说,带头先走了下去。

 老板娘见大家都下楼,一脸惊诧。“怎么啦?你们事务所发生什么大事了?”

 秉勋对老板娘笑笑。“没事,找大家回去开个会。”

 老板娘还傻傻的回应着:“喔,这样。”了解。

 等大家都随着秉勋走出大门时,最后一个测工才回头,低声对她龇牙咧嘴骂道:“妳实在有够白目耶,怎么会笨得让我们主任上楼去?!”

 老板娘这才花容失的大惊道:“唉呦!夭寿喔,啊你们怎么没有跟我说你们主任那么少年!主任不是都是老头子?啊他长得那么俊,人又那么客气,一点都不像主任说…”

 她的话还没说完,人就给她跑到不剩半个,她只好自言自语──

 “啊这票人,回去事务所里应该不会怎么样吧?”

 §§§

 卧龙地政事务所的主任室里,除了赵秉勋主任的嘴角微微向左上角弯之外,其余被主任请回来的人全都臭着一张脸。

 秉勋按内线。“莫小姐,麻烦妳和孙股长一起进来。”

 等他们两人都进来后,他自己两手安适的摆在办公桌上。“莫小姐,麻烦妳记录一下我们的谈话记录。好了,现在谁跟我说明一下,现在是上班时间,怎么会几乎全股的人都跑去民宅聚赌?”

 吴测量员说:“主任,我们不是聚赌啦,就大伙在等下午另一个鉴界的案子,关系人都还没到齐,所以大家无聊先打发一下时间而已啦。”

 “对啦。”

 “嘿啦。”

 “是这样没错。”

 大家异口同声地说。

 “孙股长,麻烦你把测量排班表拿过来。”秉勋看着年老的测量股长说。

 但他老人家迟迟没有动作,反而望着自己的部属大骂──

 “你们是被蛀虫蛀空了脑袋喔!主任连你们窝在哪一窟打牌都知道,你们还在狡辩个!大家前途都不要了是不是?!”

 一张张心不甘情不愿、充挑衅的脸,这才缓缓低了下去。

 “孙股长不愧是老前辈,对这件事的看法真是一针见血。我虽然刚来,但对你们的事迹早有耳闻,也曾利用时间去调查过;我很清楚你们不会把我放在眼里,但这回你们可是全被我抓到把柄。这件事呢,可大可小,既然我都亲自到现场抓到你们了,是不会轻易让这件事算了。”

 “主任,大家同事一场,请您高抬贵手,毕竟大家都有家庭,而且这件事要是传出去,对所里的名声也不好。”孙股长劝。

 “这件事也不是不能商量,就看各位愿不愿意配合。”秉勋说。

 “主任请您说说看。”孙股长心里盘算着,测量股若在他的领导下,九个人里有六个出事,事情真要闹开来,恐怕连他能不能平安退休都是个问题。

 “第一,我要你们从即刻起依照所有规定行事,再出纰漏,我就把我拍到的这些证据送政风单位,一切依规处理,绝不徇私。第二,诸位如不想继续在本所服务也不勉强,自行调离,有困难真要我帮忙找缺也可以。现在,打算要调离本所的请往前站一步。”秉勋说。

 半晌,没人往前移动半步。

 “那我们算是达成共识了。”他说完,转头代:“孙股长,我桌上这些可怕的错误,请你带回去好好重新处理,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发生这样的事情。如果你不能谨慎的避免这些一错误,也许提前退休会是个适合你的选择。”

 孙股长沉默的抱走他桌上的图簿,慢慢走回测量股去,其余测量股的人员也幸幸然的跟着他们股长离开主任室。

 主任室重新恢复安静,他拉开抽屉,拿出airway口香糖,却发现盒子里连一条都不剩了。

 若鸿抬眼看看他。

 看来这件事真的让他很火大,今天早上见他还有两小盒的,怎么一下子全嚼光了。

 她停住对他的观察。“主任,记录都打好了。”

 “好,辛苦妳了。”他对她微笑。

 只有见到头脑清醒的她,他心里那些烦闷的情绪才能稍稍得到抒解。真不晓得这个所的大多数人究竟是怎样在看待自己的工作的。

 “我出去了。”

 “嗯。”

 只有莫若鸿不会在工作上让他心,总是把份内工作做得有条有理,他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她了。

 秉勋上网查看卧龙所架设的网站,因此有些担误了下班的时间,直到后院车棚处远远传来争执声,才让他起身往争吵声走了过去。

 当他看清那是吴测量员和几名测工围着若鸿大声讲话时,正要走出去,但想到若鸿那高傲的子,她不会高兴他走出来帮她的,只好又退回墙边,听见吴测量员说──

 “莫若鸿,我老早就看妳不顺眼了,别以为当告密者就可以紧紧抱住赵秉勋的大腿,我再怎样也是考试进来的,吴议员是我大伯,几张破照片他能拿我怎样?真是笑话了!倒是妳要想清楚,那姓赵的不过当这里是升官的跳板,没多久就会滚回台北去,到时妳失去这个靠山,妳想想看妳会怎样?在这个所里,妳不仅没半个朋友,还只是临时工一个,妳难道都不怕大家唾弃妳?”

 若鸿冷哼一声。“你要真那么不在乎,下午在主任室,怎么连都不敢吭一声?”

 “妳!”吴测量员往她面前大跨一步,随即被人拉开。

 她坚定的站在原处,斜眼睐着他。

 “既然你都那么不识趣的硬要站在我眼前,那我也不妨告诉你,虽然你是正式职员,但充其量也不过是一只领了牌的米虫,你都不觉得愧对自己领的薪水了,我同样不屑把你当一回事。”

 吴测量员闻言笑了起来。“哈哈哈!领牌也要本事的,妳有吗?据我所知,光考试妳便不知考了N次,就是考不进来不是?平常妳在事务所里,一脸神气,践得很,可能是没有人好心提醒妳,妳其实只是个不折不扣、货真价实的失败者吧?”

 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僵。

 若鸿背对着秉勋,因为看不见她的表情,他忽然有些担心。

 空气凝结了片刻。

 “你当真以为我考不上?”她高傲而睥睨的望着挑衅者说。

 “那不是废话!”

 “我若考上你要如何?”

 “妳要当真能考进来,我二话不说,当着所有同事的面跟妳道歉,还申请调离本所。”

 “好!是男人就不要忘记你今天说的话。”她说。

 听到她那狂妄的语气,他笑到弯泪。“你们看看这个女人,是不是得了妄想症了?”

 秉勋再也听不下去,走了出去,但终究还是来不及,若鸿已经杆,穿过对她嘲笑的人墙,骄傲地走了出去。

 除了若鸿,每个人都发现他的出现,笑声停止,表情尴尬。

 “大家都是同事,你们这样不会觉得太过分了吗?如果有那闲工夫在这里欺负女同事,干嘛不去加班,把所有错的业务统统给我补正过来?”他以少见的厉对众人说道。

 说完,转身回办公室收拾东西下班。

 §§§

 他赶到金银岛茶艺馆,却没找到她。

 “莫妈妈,若鸿没来店里吗?”因为牵挂,所以他眼里有着不同于以往的着急。

 “没耶。今天孩子们被学校带去户外教学,所以若鸿说不来店里了。”

 “您知道她去哪里了吗?”

 “她电话里只跟我说要晚点回来,没讲要去哪儿耶。怎么了?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喔,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我们事务所里几个男同事跟她说了几句话,不是很客气,我伯她胡思想,所以赶过来看看。”

 “啥?有这样的事!”莫妈妈的怒火无端被拨起来。

 秉勋看着莫妈妈的脸,心里大叫不妙。

 真是见鬼了!他干嘛好好的拿块大石头砸自己的脚,是嫌自己的事情太少吗!

 “主任,不是因为若鸿是我女儿我才这样说,你们事务所里确实有些人真的很不良。别的我不敢说,论工作态度或工作能力,我们若鸿在你们所里绝对是一等一啦,也不知道是在欺负我们什么意思的。”

 “莫妈妈请息怒,我保证回去会好好处理,不会再让类似的事情发生了。”秉勋启动超强瓦力的魅力指数陪笑着。

 望着他的笑容,莫妈妈心想,算了吧,冤有头债有主的,人家都那么有诚意来看若鸿了,她也就很有义气的停住她那滔滔不绝的疲劳轰炸。

 “好,看在你的面子上,这件事就算了。”莫妈妈说。

 “那真是太谢谢妳了,但是,莫妈妈,有件事我实在是怎么想都想不明白。”

 “什么事?”

 “若鸿明明是公立大学外文系毕业,为什么不去考地政高考,当正式职员?”

 “也不是不去啦,就不知道怎么回事,她的考运简直背得吓死人,什么高考、特考,她总共考了六次,六次耶!其中两次得了重感冒没法去考场;一次是急肠炎;一次遇到车祸,一路到最后她也赶不及了;一次是男友在考前和她闹分手,最后一次也是最难过的一次,刚好遇到我家老头病逝。最后这两次,我听说,她坐在考场上哭得不能自己,之后,她就再也不肯去考试了。”莫妈妈扳着手指头,细数若鸿那些悲惨、是血泪的考试史。

 嗯,真惨!

 她那段考试的心酸岁月,的确惨。

 难怪她连提都不肯提,他一定要想办法帮帮她。

 “你…”莫妈妈看着他,言又止。

 他出俊美无俦的笑容,鼓励她把未完的话给说完。“嗯?”

 “我是说,我们若鸿心情不好就会去河堤上吹吹风,如果不会太麻烦主任的话,我今天有包她最爱吃的卷,不晓得有没有那个荣幸请主任吃卷,等主任吃了要回去的时候,拜托主任帮我拿几条过去给她,顺便叫她早点回来?”

 “当然好。我带去河堤上陪她一起吃好了。”他答得爽快。

 “那你等我一下,我进去拿。”莫妈妈说完,转身走进厨房。

 §§§

 离开金银岛茶艺馆,他慢慢步行到堤防去,远远地便看见她正面对着河面,手里拿着一条线垂到河里。他走近她,默默地打量她专心发愣的侧面。

 许久,他才开口:“妳干嘛?钓鱼呀?”

 她转头,见是他,没有一点意外。浓烈地看他一眼,低头见他手上的卷,淡然地又转回河面。

 “谢谢你,我没事。”她说。

 “妳知道我为什么来?”他明知故问。

 原来不仅是他,她也能轻易看透他人的心事。

 她蓦地转身,望着他的眼神有着说不出的清亮和坦白。

 “我在车棚的机车后视镜里看见你。谢谢你没有出来,让我可以维持已少得可怜的尊严。”她说。

 她略过当她初见他脸上那担忧的表情时,心中油然升起的那股诧异。

 他不同于其它人,总是不当她是一回事,对她似乎真有种说不出的关怀和尊重;而她必须承认,那超越她对他最初的观察及观感。

 她一直以为他是个世故圆滑的人,表面上是一套,心里想的又是另一套,所以乍见他的“私房表情”,教她多少有点意外。

 “快别这么说,教我听了更难过了。”

 “怎么?你又要感到过意不去了?”

 “怎么?妳又要骂我多余了?”

 两人一言一语,气氛顿时变得自然许多。

 “还是先进行最愉快的活动,我们用餐吧。”说完,他把卷递给她。

 “你刚到我们店里去啦?”

 “妳妈说妳最喜欢吃她做的卷。”

 “嗯。”她应着,专心吃着老妈特制的芥末口味卷。

 秉勋见她吃得津津有味,欣然跟进,大口朝着自己的卷咬下去,然后被嘴里的辣味呛到张大眼睛,表情呆滞。

 他不吃辣。

 却这样误入歧途地被强烈地、不怀好意的辛辣口味给强力包围,只觉头顶有股热气直冲,他全然无力,只能让泪水不由自主的盈眶。

 因为莫若鸿,他忍住不把那辣得过分的食物给吐出来。

 若鸿看着他狼狈的模样,竟很没道义的大笑了出来;她弯着,笑到眼泪狂飙。

 秉勋拿出手帕擦干眼泪,然后拿出口袋里的口香糖,他得赶紧安抚他那可怜的味蕾。

 半晌,若鸿才咬住,停住笑。

 “我妈神经真的很大条,她自己吃辣,都会忘记这世上还有人不吃辣。你、你还好吧?”

 “不好。很饿。”他有些负气的说。她这样大笑,让他没面子的。

 她笑着把手中的线放到他手上,接过他手上另外一条卷。

 “很生气?那这个‘出气罐’换你拿,等一下你所有不开心的事都会顺着这条绳子到河里,到大海去,就不气了。”她煞有其事的说。

 “真的吗?”他问。

 “真的。”她笃定的说。

 “妳试过?”

 “小时候只要我哭,我老爸就会牵着我的手去堤防上散步,然后走到这个桥上来,拿着一木头,上面绑着一条细线,把它抛到河里去。他说,当妳手上这端传来河的律动时,它就会从细线的那一端急着带走妳心里所有的不愉快;只要妳放手,河水就会将它们统统带到大海去。小时候相信的事情,往往在长大后都变了,但这件事我一直深信不疑。”她说。

 所以,这条河曾负载了她年少时许多许多的心事和不愉快?

 但她是人,不是鱼,怎么会选择以这种方式获得平静?难道在人群里她找不到慰藉?所以宁可一个人用细线绑着一小木头,对着冷冷的河水倾吐心事?

 她虽然不在乎地说着这件带些傻气的事,可是握着从她手里接过的线,他却莫名的觉得悲伤;他感到河里飘着的木头一直被急带走所传来的力量。

 心情不好可以是任何时候,他无法避免的想到夜里、冬天、夏天、雨天、清晨,她一个人孤伶伶地站在桥上,吹着河风放心事的影子。

 如果可以,他希望细线的那一端改绑在他心里,他愿意陪伴她,为她承担所有悲伤的、快乐的和不快乐的事。

 就在他想得入神时,她重新拿过他手上的线,陡然松开手。

 两人一起望着随着水而去的木头。

 她伸了个懒。“不是说饿了?我还欠你一顿饭。走,我现在请你。”

 “去妳们店里哦?”这样不是摆明了他对她妈做的卷不赏脸,这样不会对莫妈妈不好意思吗?

 “你不必非得忍受我们店里的食物。带你去一个不错的地方。”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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