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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泰晤士河婉蜒贯穿全英国,沿着河畔,辟建一座座供人散步、观赏花木的公园,也搭设一处处歇腿聊天、喝饮料或用餐的天咖啡座,让人们享受悠闲的时光。

 由于阳光较少脸,伦敦的天咖啡座并不像剑桥地区那样随处可见,需要特别寻觅才找得到。不过,凌伟辰是识途老马,不但找到,还找到一处位于公园内、四周有绿树繁花环绕的天咖啡座。

 临着河坐在天咖啡座用餐的感觉,只有三个字可以形容。

 “真舒服!”韩蕊吐出那三个字,微笑地喝一口咖啡,感受晨风挟带

 草香轻拂脸颊,目光温柔地注视着河面上闪耀的天光。

 “的确,这环境真的很舒服,我们就在这里待一天吧,坐累了就去散

 散步,走累了就回来咖啡座休息。”凌伟辰一只手肘横搁在椅子扶把上,

 闲散地搭腔。

 “那怎么行!如果在这里待一天,就没时间参观学校了。”韩蕊有些发急,唯恐凌伟辰忘了她这趟来伦敦的目的。

 “游学的用意不是要体验异国文化拓展视野吗?所以,玩应该比读书重要,到处走走逛逛深入当地生活应该比参观学校重要。”凌伟辰自有定见。

 “异国文化可以等真的来游学时再体验,这次必须以参观学校为主。”

 韩蕊真的担心了,仰赖一个不听指挥、自行其是的向导,结局只怕会很惨。

 “放心,-的行程我都排好了,我保证-不但可以如期参观学校,还可以玩遍伦敦的著名景点。”宛如为了加强保证,凌伟辰绽放足以令人言听计从的魅力笑容。

 “你都排好了?你知道我要参观哪些学校?知道它们在什么地方吗?”韩蕊大感疑惑,反而更加不放心。

 凌伟辰曾瞥见她准备的地图,但单单瞄那一眼,就晓得学校的位置了吗?

 “那些学校的地址我都有,-登机之前,我请王德把地址E给我。”

 “这么说,你早就准备要当我的向导?甚至…你办完公事原本可以回台湾,却为了我特地留下来?”大胆的猜测跃进韩蕊脑海,像划破天空的闪电般令她心头一震。

 “被-发现了。没错,我是特地为-留下的。”凌伟辰凝目看向韩蕊,眸中出奇异的光芒,倒像在对她告白。

 “我不懂…你的事业应该比我的参观重要才对,为什么你会放下工作陪我?你不觉得浪费时间吗?”韩蕊彻底茫然。或许是不敢想太多,下意识让自己处于茫然。

 “不浪费…”凌伟辰迟疑了下,以一种揭示标准答案的语气又说:“跟未来的亲戚建立良好关系也是很重要的,我乐意花时间陪。”

 喔!原因如此简单,纯粹为韩姿而巴结她,她心里早该有数,何需等他说明才懂!

 凌伟辰大概认为她的问题蠢,所以才迟疑了那么一下吧。

 “那,你说正好可以顺便休假的那些话,并非真的喽?”即使蠢,韩蕊仍忍不住问下去,否则难以消除残存的一丝类似期待的感觉。

 “为了让-安心接受我的陪伴和照顾,我运用了一点修辞学的技巧。”

 所谓修辞学的技巧,就是借口、托词、瞎掰乃至说谎的技巧。

 “啊!懊不会…连出差也是假的?”推理持续延伸,韩蕊开始吃惊。

 “出差是真的,我是真的尽速处理完公事,无牵无挂、全心全意的陪-的问题真多,我本来希望简单,才不讲我在等-,谁知还是被-问一大堆问题。”凌伟辰无奈地抬手额头,像是被问得头痛起来。

 “为什么不讲反而简单?这是哪一国的逻辑?”韩蕊简直问出兴趣来了。

 “这是专为-创立的逻辑。假如-事先知道,一定会拚命推辞,推辞不了就溜之大吉,让我接不到人。这样,我的好意就会被-推三阻四得很复杂了。”

 一时之间,韩蕊找不到半句话可以反驳。

 凌伟辰真是…太太太了解她了。她的确会拚命拒绝,会把事情变复杂,因为她绮思难断,深怕跟他扯上关系。

 凌伟辰明知会被拒绝,仍努力要提供帮助,最后只好靠改装真相达成

 目的。他的作法虽然有待商榷,那份殷勤热心却教她感动。

 不管了!错过这次,再也无缘领受他的殷勤,就允许她纵容自己一次吧。

 “我答应你,不再拒绝你的好意,在伦敦的期间就麻烦你照顾了。”韩蕊抛开顾忌,坦率地承诺和拜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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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伟辰那待一天的话的确纯属戏言。早餐过后,他就实现了他的保证,带韩蕊去参观学校。

 除了巡视校园的每个角落,直接找教务人员了解课程内容及教学设备,凌伟辰更笑脸人地向在校生打听,实地调查他们对学校的满意度。

 在凌伟辰的协助下,韩蕊得悉了所有必要的资讯。

 如此称职的向导,理应值得信赖。于是,韩蕊全盘接受了凌伟辰一天参观一所学校即可的主张,其余时间便随他转往著名景点,展开走访伦敦的行程。

 沐浴在近午的晨光中,他们伫立在白金汉宫前,欣赏庄严隆重的御林军换班仪式。

 之后,他们买了三明治、饮料,坐在伦敦市民公认最人的圣詹姆斯公园野餐,登桥远眺宏伟的皇家圣地西寺,又在水鸭拍翅声中,沿着开水仙的绿径散步至湖畔。

 下午,他们进入收藏年代横跨十三至廿世纪,有世界画廊美誉的国家艺廊,沉浸在油彩织就的心灵飨宴中。

 跟着,他们穿越地野鸽,来到国家艺廊对面的广场,抬头仰望高矗在广场中央的圆形纪念柱。

 “那是谁?”韩蕊端详柱顶的塑像,好奇地问。

 “那是英国海军名将纳尔逊,他在跟西班牙作战的特拉法加海战中光荣殉职,我们站的这片广场就叫『特拉法加广场』。”

 “喔!原来这片广场是为了纪念民族英雄而建的。”韩蕊的视线移向镇守在柱下的四尊青铜狮,对狮子的关注比对民族英雄还大。她总认为在战争中失去的正直生命,是无辜的牺牲者,只给她悲伤而非光荣的感觉。

 “来,把手打开。”凌伟辰忽然由袋掏出一包面包屑,倒一些在韩蕊应声张开的手心。

 “你的袋也有弹珠或冲天炮吗?”韩蕊有点诧异有点好笑,难以想象这个器宇轩昂的大男人,居然孩子似随身藏了包食物--鸽子的食物。

 “这是仪式,每个来特拉法加广场的人都得喂喂鸽子,才算真的到此一游。”凌伟辰解释有备而来的原因,笑望鸽群朝韩蕊聚拢,争相啄食她掷出的面包屑。

 “我打赌如果只有你一个人来,绝不会入境随俗。”韩蕊确信依凌伟辰刚的个性,定会将喂鸽子当成傻气的行径。是基于向导的体贴,他才破例为之。

 “是啊,从前我觉得小孩子才适合喂鸽子,成人喂起来未免故作天真。”

 “现在呢?”

 “现在…我发现人会做什么跟年龄无关,而是跟心情有关。只要心情愉快,就算此时此刻当众唱歌跳舞都无妨。”

 心情愉快?他是指跟她在一起的感受?可能吗?

 韩蕊不探索地朝他看去,却见凌伟辰亦回眸望进她眼底。

 他的眸光深沉,似在询问什么,又似在传达什么,牢牢锁住她。

 她顿觉腔紧缩,空气稀薄得不进肺里,全身血皆沸腾起来。

 恍惚之际,她脚畔候不到喂食的鸽群不耐齐飞,带起一片旋风般的振翅声,震醒了她。

 天啊!她是愈陷愈深了,仅仅是他的目光,就足以令她强烈悸动到濒临失控。

 她太沉于有他陪伴的甜美,竟忘了他的恋人是韩姿,不是她。

 然而,还能回头吗?她还能找回自制,停止爱他吗?

 她视而不见地盯着泉的水光,心惊恐和自责。

 “走吧,我们去喝杯咖啡。”犹来不及厘清思绪,凌伟辰已含笑唤她。

 这一刻,她需要喝的不是咖啡,而是能杀死妄念的毒药。

 然而,妄念已盘错节,任凭理智倾力拔河,妄念依旧占了上风。

 “我们回饭店好不好?”她挫败地低喃,因摆不了沉沦的魔障,深深地厌恶起自己。

 “饭店?”困惑逐退凌伟辰的笑颜,一种腔热诚瞬间被丢人冰窖的困惑。

 “从…从早上逛到现在,我累了,想回饭店休息…”韩蕊支支吾吾陈述。

 凌伟辰微微皱了皱眉,便领韩蕊踏上归途,但一路上都很安静,像韩蕊一样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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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不对的!韩蕊用罪恶感一再鞭笞自己,以免忍不住冲出房门去找凌伟辰。

 回到饭店时天色已暗,凌伟辰原打算比照昨夜,吩咐服务生送餐点至顶楼的台,她却以换个地点较新鲜为由,带头走进一楼的西餐厅。

 可惜,其他顾客的在场并未帮她抓回多少冷静,她依然强烈意识到凌伟辰的存在,依然降伏不了坎鼓噪的杂音;于是,晚餐吃到一半,她又以疲乏爱困为由提前离席,把凌伟辰留下,将自己关进顶楼的房间。

 关在房内不知多久了,她听不见顶楼有任何动静,认定凌伟辰还逗留在外:而且,她该死的想念他、想见他,想为自己故意疏远他而痛哭。

 这是不对的!同样的警语再度闪现,却束缚不了她的心,她自上一跃而起,不顾后果地拉开了房门。

 厅内空无人,凌伟辰的确尚未归来。她应该庆幸,却只涌上一股空虚。

 她垮下肩膀、拖着脚步,宛如一缕失意的游魂折返房问,离房门只剩半步,又伫足回头,再度四下巡视。

 或许,凌伟辰已在房间,方才她思紊乱,有可能错过他回来的声响。她抬头望向二楼,以最后的一丝克制力迟疑着。

 只要看他一眼,跟他说一句话就好…

 但最真的那句话不能说,一辈子都不能说。相遇太晚,她必须接受命运,不能背叛韩姿。一旦背叛,那句话便染上污垢,便失去光采和意义。

 那就不说!一辈子不说!一辈子默默爱他…

 纠结的垒块消散了,未来的轨道清晰了,她忽然发现凌伟辰就坐在台的灯影下。

 他侧靠栏杆,双脚笔直叉在桌缘,仰脸盯视夜空,出神地陷入沉思。

 不,他的神情更为晦暗,更像陷入苦恼或忧悒。

 是什么困扰了他?韩蕊不加思索地挪步走向他。

 “嗨。”伸指便能触及他的肩,韩蕊倒情怯地问不出关怀,只沙哑挤出一声招呼。

 凌伟辰听见了,收回凝望夜空的目光,却又垂下睫翼,似乎在考虑要不要搭理她。

 或许他并不她的出现,韩蕊升起忐忑,主动接近凌伟辰的勇气裂为碎片,正暗想应否识趣消失,凌伟辰闷闷吐出一句话。

 “对不起。”

 “啊?”韩蕊整个情绪变成错愕。

 “没想到我的陪伴会令-厌烦,真是非常抱歉。”凌伟辰继续盯住握在腿上的双手,脸庞泛着苦涩。

 “厌烦你的陪伴?你哪来这么离谱的误解!”韩蕊惊讶地蹙紧秀眉。

 “不是误解,-表示得够清楚了,我还没白痴到听不懂、看不懂。”除了沮丧,凌伟辰的语调又添入一抹愠怒。

 好啦!先是莫名其妙道歉,现在又莫名其妙生气,不明白不行了。

 “我到底…表示了什么?”韩蕊反复搜寻记忆,却全无概念。

 “-说累了,不但要求回饭店,又躲入房间,简直迫不及待要甩开我。”凌伟辰眸沉郁地控诉,一副深受伤害的样子。

 甩开他?她一直在做的根本是背道而驰的事,她巴不得分分秒秒跟他绑在一起。倘若获知她的愿望是紧紧抱住他、一辈子不放他走,只怕他会吓晕,而非忿忿不平吧。

 “我…我完全没那个意思。”无法喊出真心,韩蕊分辩得结结巴巴。

 “不用否认,我宁可-坦白,也不要-违背心意敷衍我。”

 敷衍?!纵使受千刀万剐,她也舍不得敷衍他!

 “是真的!或许我的言行给你不好的感觉,但我纯属无心,绝对没有厌烦你的陪伴。”韩蕊举起右手,恳切地发誓。

 好一会儿,凌伟辰仅是狐疑地瞅着她,彷佛取决不不是否该相信她。

 终于,他牵动嘴角,略显自嘲地笑了。

 “唔…怪我多疑,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得这么小心眼,为什么会无中生有地把-的言行往坏的方向想。或许…我是个爱自我折磨的笨蛋。”他边说边伸出手,温柔地拨开垂落在韩蕊脸颊的一绺发丝。

 “你不笨,你是个求好心切的主人,因为太在意宾至如归,结果给自己造成不必要的压力。”对于自己成为他的压力源,韩蕊腔歉疚。

 “我不是主人,我从来没把-当客人,我照顾-是天经地义自然而然的,就像人需要空气、鱼需要水,我感受到的不是压力,而是甘之如饴。”

 有一-那,韩蕊的心房窜过兴奋的颤栗。

 如果她敢听从直觉,早该领悟他话里的玄机,瞧出他举止的端倪,但她不敢,反而硬生生下兴奋,装出友谊式的超然。

 “是是,你没把我当客人,而是已经把我当亲戚,你不必用那么夸张的比喻昭告你跟韩姿的感情进展。”

 凌伟辰笑而不语,韩蕊的超然只换得他的凝望,望得她又开始耳热心慌。

 “呃…现在误会解除,没事我就回房喽。”韩蕊猝然旋身,像逃避危险的小鹿般仓皇去,一只手却被稳稳拉住。

 “-还觉得累吗?”拉住韩蕊的手将她再度转向他,凌伟辰柔声问。

 “不…不累,刚才在房里休息过,已经不累了。”唯恐再启事端,白费先前一番安抚,韩蕊嗫嚅地收回借口。

 “那好,陪我去买家具吧。”

 “买家具?”韩蕊纳闷地瞥向室内,只觉无需增添任何物件。

 “与这里无关,是为台湾的新家买的。我以后要住的房子已经完工,等选好家具就进行装潢,装潢好就能搬进去了。”

 韩蕊清晰地忆起那栋雅致的山顶华宅。第一眼看到它,她便用想象填入橱柜、桌椅、窗帘、地毯、灯饰、壁画、寝具、花器…将一片空仔细布置成温暖的家园。

 如今,想象有机会实现,她却必须摒除热切参与的渴望,因为她承担不了仅能一时参与选焙,却无法永远参与他未来的失落。

 “这种事,应该找韩姿陪你才对吧,她一定不想错过跟你一起布置新房。”

 “在我身边的是-,何必舍近求远耽误迁入的时间?”

 他的反问真奇怪,似乎已有既定的迁期,不愿意因任何人而改动。

 但韩姿不是任何人,韩姿是要分享他的未来、他的生命以及他的新居的女主人呀!

 “耽误不了多久的,过几天我们回国,你就可以见到韩姿了。”

 “国内买不到我中意的家具,我偏爱将古典与现代巧妙结合的风格,只有伦敦一间居家用品店卖的设计师作品,能符合我的需求。”

 “那得空运呢,你的需求真够大费周章。”

 “为了拥有最好的,再怎么大费周章也值得。”凌伟辰的畔勾漾一道神秘的笑纹,让他的话显得别有所指。

 不过,必是她妄动意识,扩大解释了他的笑容或言词,而非他真有另一层意思。

 不能再任幻想无限发展下去,为免泥足深陷,她得戒除杯弓蛇影的坏习惯才行。

 “可是…现在已经八点多,那间店恐怕打烊了。”记起旅游书上的逛街须知,韩蕊低头瞥视腕表,宛如得到特赦地松了口气。

 “伦敦的商店确实很早打烊,不过,那间店的老板是我的好朋友,他已经告诉我开启店门的密码,我可以挑方便的时间去,不用他或店员在场。”凌伟辰顿一下,声音忽然转为不确定。“当然,如果-没兴趣陪我去选焙,我也不敢勉强。”

 老天!他又误会了,又一副受伤害的神情。

 此时此刻,什么也比不上教他重展颜重要。

 “不,我有兴趣,我很乐意陪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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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维多利亚式古古香、占地三层楼的专卖店坐落在大街转角,打烊的牌子依旧挂在店门外,店内则灯火通明,映照出一件件质感非凡、造型独特的居家用品。

 “唔…客厅、餐厅、书房、厨房、起居室、浴室的东西都找齐了,接着轮到卧房。”凌伟辰浏览一眼预备明交给店主的选焙明细登录单,抬头笑看韩蕊。

 “卧房?”韩蕊跟随凌伟辰前进的步伐未停,心跳却险些停了。

 “考虑到我的身高,我们得选张特大号的双人,才有充分的伸展空间。”跨入寝具陈列区,凌伟辰目光荧亮地搜寻理想的目标,一点也没意识到他的话带给韩蕊的冲击。

 我们?喔!他指的是韩姿和他。暗骂自己不该蠢得再次陷入思,韩蕊振作起精神故意瞄向某张单人

 “或许该选两张单人,分睡肯定有充分的伸展空间,更不用怕半夜抢被子。”

 “那可不行。不抱着心爱的老婆我睡不着。而且我绝不会跟老婆抢被子,因为我就是她的被子。”凌伟辰一本正经接口。

 轰一声巨响,在韩蕊的血管炸开,炸红了她的脸。一幕活生香的意象冲入她的脑海,儿来不及制止,甚至连与他肢体的人,都变成了她。

 “哎呀!脸红了,我说实话而已,-在难为情什么?”凌伟辰笑得有点坏,害韩蕊秀容的红晕又加浓几分。

 “那种麻兮兮的实话,麻烦你挑对象说,我脸皮薄,听不惯。”怕被识破方才的想入非非,韩蕊以调侃模糊焦点。

 “是吗?我瞧瞧--”凌伟辰无预警地抬手,测试般摸上韩蕊的粉颊。“唔…细是够细,薄不薄却摸不出来…啊!再摸一次--”

 韩蕊连忙退后避开魔手,唯恐再被摸到,整张脸乃至整个人便要燥得进出火苗。

 “别玩了,时间已经很晚,再玩下去天都亮了,还是专心选吧。”韩蕊左顾右盼强装自然,随即趋近一张红木大。“这张好不好?尺寸正是你要的,架线条大方,雕工精细,垫花素雅,质地柔软,睡起来应该很舒服。”

 选焙至今,凌伟辰与韩蕊的品味简直契合到不可思议。韩蕊相信这回亦将获得认同。

 不过,这回,凌伟辰别有主张。

 “睡起来舒不舒服不能光用看的,必须躺上去试试才准。”说完,

 凌伟辰便拉着韩蕊躺上大,没给韩蕊半点反对的余地。

 韩蕊傻住,跟凌伟辰并贴的手侧及腿侧如遭火灼,一口气梗在喉咙,也不是,吐也不是,这…这种情形若教韩姿撞见,怕要天翻地覆。

 思及韩姿,韩蕊手撑垫急起身,头刚离,又被凌伟辰拉回躺平。

 “别急,躺久一点,久一点感觉才会正确。”凌伟辰握着韩蕊的腕部,力道虽然轻柔,却蕴含一股令人无条件服从的魄力。

 “呃…我、我感觉够了,我肯定这是张好,真的,这绝对是张值得买的好。”韩蕊期期艾艾称颂,只求凌伟辰让她起来。

 凌伟辰却翻过身,顺势拉韩蕊侧躺正对他,同时一脸质疑。

 “如果这是张好,为什么-全身僵硬?好会让睡在上面的人彻底放松,可是-的表情跟四肢都绷得很紧,显然这张还不够好。”

 彻底放松?如此靠近,近得连细孔都渗入他的气息他的体温,大概只有一子将她打昏才可能彻底放松吧。

 “是专注造成的错觉啦,我全心全意在感觉,样子看起来自然比较紧绷。何况我又没睡着,人只有真的睡着才会彻底放松。”韩蕊设法替暧昧的氛围开

 “那就闭上眼睛,真的睡着吧。”

 “什么?在人家的店里睡着?为了测试一张,需要做到那么极端吗?”

 “是慎重,不是极端。人一生大约有三分之一的时间在上度过,的重要可想而知。乖,闭上眼睛,我唱催眠曲给-听。”

 搞不清凌伟辰有多认真,韩蕊干脆缅怀起一段童年往事。

 “要不是怕店主以为遇见疯子,我倒不反对在店里睡着。我小时候常幻想长大要开家具店,因为家具店有很多,我每天晚上可以睡不同的。”

 “不准。我不答应-睡不同的,一旦选定这张,我要-每晚都睡这张。”

 韩蕊不张口结舌,被凌伟辰突兀的霸道震住。

 他…他是把她当成了谁?不过是儿时志愿而已,竟引发他护夫般的反弹,竟似她犯下不安于室爬墙的天条?

 经过窒息般的数秒,韩蕊才找回声音。

 “你、你混了,我们选的是你的,不是我的,我不可能睡这张。”

 “-不已经睡在这张上了?好,就决定买这张。”凌伟辰一跃而起,径自检视大的商品标签,将型号登入选焙明细单。

 韩蕊犹躺在大上,茫茫然瞪着恢复笑容、忙得带劲的凌伟辰。

 凌伟辰听见了她的纠正,却末理会…或者,是蓄意忽略?

 不懂、不懂…她追问清楚,又怕将简单搅成复杂,无端吹皱一池水,届时非但难以自处,更难与他共处了。

 “怎么还不起来?-真要在人家的店里当睡美人吗?”登记完,凌伟辰扬眉打趣。

 好险!好险她没冲动追问,看他此刻的神态,之前所言必属玩笑。

 “嗯!有这个打算--”韩蕊学他一派轻快,佯作考虑状地闭上丽眸。“在这间漂亮的店睡觉,或许可以梦见王子。”

 “遇见不是更好?虽然少了白马,我还是可以担任王子,助-美梦成真。”

 韩蕊猛然睁开眼睛,竟见凌伟辰倚着边,而且正俯身向她。

 啊啊啊啊…吻醒睡美人的经典动作?韩蕊一惊,连闪带滚地冲下

 “哎呀!真是不给面子,居然有被王子吓醒逃之夭夭的睡美人。”凌伟辰语气懊恼,嘴巴却咧得大大的。

 猫逗笨鼠--韩蕊忽然觉得,自己宛如那笨鼠,凌伟辰则是那只成竹在的猫。

 “你是故意的吧?!”韩蕊忍不住怏怏责备。

 “故意什么?”凌伟辰送上一记无辜的微笑。

 “故意吓我。你不会真的…真的…”韩蕊乍感羞涩,支吾着中断质询。

 “吻-?”凌伟辰接下话,神情自在地耸个肩。“有何不可?”

 “当然不可以…任何有常识的人都知道不可以,你跟韩姿--”

 “假如我真的吻了,-会怎样?”凌伟辰截断韩蕊的话,偏头望入她眼中。

 她会怎样?她能怎样?

 他曾经吻过她,虽然他以为吻的是韩姿。她怀念他的吻,难忘那甜美的滋味,甚至期盼有机会再领受那滋味。

 “我不回答假设的问题。”韩蕊心虚地垂下睫翼,不敢正视凌伟辰。“再说,这种话题一点也不合适、不恰当、不应该--”

 “忘掉那些该死的不可以、不合适、不恰当、不应该!”凌伟辰又打断她的话,伸手将韩蕊拉到面前。“一个吻…只不过一个吻罢了。吻在国外是稀松平常的社礼仪,一个吻能出什么事呢?我们不妨做做实验--”

 下一瞬间,韩蕊的便被封住。初时轻柔,接着变为热切,接着彷佛永远都吻不够,凌伟辰持续加深他的吻,舌尖探入韩蕊的口中,肆无忌惮品尝她的芳泽。

 韩蕊只觉得一簇火苗由瓣延烧至心头,再窜至脚底,只觉得整个人就要葬身火焰…然后,一如开始时那般突如其来,凌伟辰中止亲吻,挪开,将脸埋入韩蕊的肩窝。

 “我们快离开这里!”以一种克制的音调催促,凌伟辰仍紧紧抱着韩蕊。

 “嗯?”韩蕊迷茫低应,无力移动半步。

 “太近,再不离开,我怕自己会下顾一切把-推倒在上…到时候,就算-会杀了我,我也无法停止。”凌伟辰苦笑地瞪着大,极力压抑生理的渴望。

 韩蕊霎时清醒,难以置信地急退一步,退离了凌伟辰的怀抱。

 不可能!他说吻是社礼仪,他说…这个吻不过是实验…纵使这个实验以雷霆之力深深撼动了她,但他不可能忘了韩姿,不可能有同样的感受…

 兀自惊疑不定,凌伟辰走下楼梯,沿途陆续按熄了店里的光源,仅留门边一盏壁灯,然后回过身,抬头等待着韩蕊。

 “怎么还不走?吓傻啦?”转眼间,凌伟辰脸色如常目泛促狭,恍若方才的序纯属虚构,纯属一场戏

 残酷的认知,让韩蕊从怔忡里摔返现实,戴上木然的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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