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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没有想到,我们竟然还可以逃出来。”楚家豪宅已经越来越远,差役们的喧嚣叫嚷也被抛在脑后。

 他们几乎离地狱,去接明天的太阳。

 “可是我爹…”楚涵嫣想到爹,又难过起来。混乱之下根本无法找人,而且他说,爹似乎已经离开了?

 “放心,只要-还活着,就可以到任何地方去找-爹。他也是老江湖了,有朋友有经验,不会轻易遭遇不测。”

 龙无咎用劲捏了捏她的手,传递信心。这一捏,楚涵嫣才反应过来,从逃亡到现在,他们的手,一直紧握着。

 “谢谢,我知道了。”她大着胆子,让手停留在他略微冰凉的大手里,来降低不断汹涌的热度。是爱情的温度,还是奔跑的躁热?她不想去分析,只想这一刻,停留在他掌心中。

 突然间,远处传来轰然一声,似乎是房屋倒塌的声音,听得人心惊胆颤。

 “无咎,你听到什么声音了吗?”她怯怯询问。

 “没有。是不是刚才太累,出现了幻听?”他神色自若地轻轻抚摸她的秀发,柔声安慰,并回头看看来证明。

 “也许吧。”楚涵嫣自嘲地笑笑。最近总是疑神疑鬼的,连他给自己易容时也能联想到恐怖画面。真不知撞了什么

 “无咎,我们接下来去哪里找你的朋友呢?”她带着轻松的语气回首,愕然发现他僵直的视线死死定在远方。

 顺着视线望去,那里,焰气冲天,丽的火光映红了半边夜幕,将四周照得无所遁形。

 浓浓烟火不断汹涌着上翻,火藉风势,更加肆无忌惮地照耀燃烧,似要烧尽所有物体。

 “不!”楚涵嫣尖叫着,膝盖一软重重跪在碎石地上。“他们怎么可以,怎可以!”

 双腿仿佛被去力气般动弹不能,她胡乱地在地上艰难爬行。原本青葱般美丽纤细的十指沾沙土。

 “我要去救他们,去灭火。对,赶快把火灭了他们还有救,一定能救回来!”

 她语无伦次说着,无法控制自己的眼泪。但是,尽管她急着回去,可她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站起来,快给我站起来啊!”她狠狠拧着大腿,企图以疼痛来恢复知觉。

 “-这样待自己有什么用?他们,没救了。”

 他的话语直刺心。

 她还没有来得及做出反应,便沉浸在一片黑暗之中。远方不断燃烧的大火,是她最后的印象。

 小雨淅淅沥沥,给凄凉午夜增添了几许离伤感。群山、溪、树木、庙宇、屋檐,都被蒙上一层薄薄的雾气。

 “爹,缎儿…”她呓语着。

 她看见火舌无情噬着亲人,狰狞着将雕梁画栋烧成灰烬…

 “爹!”楚涵嫣翻身坐起,着气,浑身已是冶汗涔涔。

 “涵嫣?”龙无咎结实的手臂将她牢牢固定在怀里,温暖的手不断从她额前滑过,以指来梳理被汗浸的发丝。

 她目光迷茫的掠过龙无咎,看着周围的石壁,神色也渐渐清明起来。

 “这里是哪里?”

 “本以为荒郊野外没有避雨之地,不过沿途中,偶然发现了一个。”龙无咎悉心安抚着她。“这里深幽隐蔽不容易被发现,也许连老天都在帮助我们。”

 雨滴不断敲打着石壁,发出细微的响声,聚合在一起,悠悠回内。

 “下雨了?”

 摸不清她是什么意思,他点了点头。

 “下雨了!”楚涵嫣一下子站起来,因为用力过猛有片刻眩晕。她扶着墙让身体平稳,急促着气。

 “涵嫣,坐下来休息-情绪太过激动,这样伤身体。”龙无咎试图开导安抚她。

 突然,他的手臂被她远远甩开,楚涵嫣尖叫着冲出。“老天终于开眼,楚家有救了!”她边奔跑着边念念有词。“爹、缎儿、管家…坚持一会儿,等我回来,一定把你们救出去!”

 “楚涵嫣,-到底发什么疯!”龙无咎愤怒的冲进大雨里,试图捉住精神不稳定的她。

 她知不知道自己身体还很虚弱?如此不爱惜自己,是不是病倒了才愿意老老实实养病?他无法再放任她将渺茫的希望当作寄托,因为若是一味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以后受到的打击会更大。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心里发酵,混杂着愧疚、懊恼、甚至自私的情绪,逐渐膨

 “龙无咎我警告你,别试图用刚才的方法刺我,你自己是胆小表不代表我也是!”楚涵嫣愤然甩开他的手,再次冲向雨中。

 转身前,她那抹警戒的眼神刺得他心痛。

 “-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做什么吗?”他不放弃,再次捉住她,用力将她的身子转过来。

 “我知道什么都知道!你没看见现在下雨了?楚家燃烧的火一定被雨熄灭了!我要去救他们,他们一定还有救!”

 “-想到的事难道官差们没有想到?他们的经验比-丰富太多,对付『逃犯』的手段也不是小儿科。真以为他们没有想到-会自投罗网?说不定他们正设了圈套等-钻进去。”

 “龙无咎!”大雨打在楚涵嫣的脸庞上,带走她汹涌而出的泪水,她狠狠盯着他道:“我去救我的朋友、我的亲人,用不着你『关心』,而且你的关心我根本承受不起,放手!”

 他膛急剧起伏,彰显着怒气。但从小养成的自制力让他很快平息怒火,用冷静的语调避免火上浇油。

 “不可以。我不能让-白白送死,这也算是…一种补偿。”这不是比谁声音大,谁更强硬的时候。

 “你这个冷血的家伙,那里也有你的商队、你的好友!你怎么就忍心看他们被活活烧死?对啊,我怎么忘了,你是主子,只要你活着就可以,他们的命根本不值钱!”

 啪!螓首猛然偏向一边,她白皙的左颊上一个红红的掌印。

 “你打我?”她好像惊呆了,喃喃重复着三个字,似乎没有想到印象中的翩翩公子也会这样。

 “对,我是打。”龙无咎丝毫没有愧意。“我要打醒-,让-看清楚今天晚上到底要做傻事到什么时候。”

 她两眼发直,简直不敢相信他竟如此对自己。

 “-以为就只有自己心存善念,别人都自私冷漠?”他指指她的心房又指回自己的心脏。“我冷漠?那里同样有出生入死、情同手足的兄弟,难道我就愿意眼睁睁看着他们死?笑话!”

 楚涵嫣呆愣着。寂静之中,他的喝斥犹如炸雷般字字句句在耳边引爆,听得她心脏纠结起来。

 “命?呵呵,如果不是-楚大小姐提出来,我还真不知道原来生命可以论贵。”

 她慌乱地摇头,不是这个意思,她绝对不是。

 “想送死?这还不容易,立刻去就是。”薄微微翘起,龙无咎精致俊美的脸上是讽刺。

 “他们正巴不得-马上去,不仅捉到一个活口,而且还是楚家的大小姐啊!如此正好将她老爹引出,可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么划算的买卖,还要靠-楚大小姐成全。”

 雨水几乎将全身淋,楚涵嫣擦去不断滑落的雨水以及泪水,眼前人的面容依然模糊不清。

 “不服气?”他将她的动作解读为赌气、怨恨,忽而轻笑一声。“算我枉做小人。楚大小姐请放心,龙某绝不会再干涉-半分自由,想怎样便怎样,即使再回楚家也与我无关-继续当救人水火的慈悲人,我就继续冷血无情。这样可满意?告辞。”

 他冷冷瞥了她一眼,毅然潇洒转身,将她一个人留在风雨里。两个人的距离越拉越远,直到拔俊秀的身影隐匿在黑夜雨帘中。

 不时上窜的火苗倒映出带着思索的俊秀面容,一双狭长的凤眼不似平时那么清亮有神,染上些许疲惫。

 龙无咎少有的放纵自己的思绪神游,往后的计画和那个人的身影错而过,形成错综复杂而毫无章法的画面。

 她是他的克星吗?为什么冷硬从容的心,在遇到她后就开始变得游移不定,甚至瞻前顾后?

 这不是他的风格。

 曾不止一次被告诫,凡是即将成为自己弱点的一切,都要在形成威胁前抢先除去-这是成为一个合格统治者的基本要求!

 他尝过什么都失去的滋味,所以,更加珍惜翻盘的机会,没有什么可以阻挡。正如历经繁华之后的凄凉,才会更加怀念过往。

 时间从未像此刻般漫长难熬,龙无咎也第一次无法掌控自己的心。他不断拨树枝来掩盖烦躁,结果只是盖弥彰。

 石壁上的影子陡然起身,形成强烈迫感,将空间挤得愈形狭小,近乎变形。

 龙无咎低咒,狠狠盯着外雨帘,似乎下了决心般跨步走向那里。一次,就这么一次,他放弃所谓的原则。

 没有光的雨夜,周围景物似乎都一样,看不分明。凭着记忆,他走到刚才发生争执的地方,希望能看见熟悉身影。

 没有人。

 再向前,还是没有人。

 她终究还是去了吧!上彩节那晚雨夜的相遇,楚家水榭的畅谈,窃香楼的恶作剧,甚至差役面前乔装作戏。

 那张俏丽笑脸如此可贵,在自己阴郁的生活中,仿佛刺破乌云的光线,张扬着青春热力。

 慢慢调理气息,龙无咎正准备返回楚家的时候,阵阵啜泣呜咽隐隐飘入耳际,他脚步立时停住。

 是她,一定是她。

 循声而去,看着跪在雨里的纤细身影,他的心头漫过一丝怜惜,带着放松后的心情缓缓走过去。

 “为什么会发生这样残酷的事?”仿佛感应到来者,楚涵嫣轻声询问。也许并不在意答案,只是想找人倾诉。

 “前几天还在吃喝玩乐、到处闲逛,转眼,楚家灰飞烟灭。”前方的大火已经熄灭,她似乎可以想象到那里是怎样的狼藉一片。

 “佛说因果报应,几世循环。是否,我们楚家上辈子做了天理难容的恶事,这辈子要以如此方一一来偿还?”

 她知道不会有答案,说出来会好受一些。

 “爹很贪小便宜,我知道的,但他对这个家没话说;缎儿古灵怪,陪着我长大;还有厨房的胖师傅,老管家…”

 龙无咎站在她身后,默默听着。

 “我怎么可以轻易去送死呢?”楚涵嫣咯咯笑了,诡异笑声此时听来尤其凄厉惊心。“都还没查出来到底是谁干的,我怎么可以死?那太便宜他们了,我一定要他们血债血偿!”

 她慢慢站起来,虚浮而吃力。漉漉的长发凌乱披散,惨白面孔上挂雨水以及泪水。

 “有没有觉得我是在说笑话?”她看他一直沉默不语,以为他对自己的誓言无法认同,不由苦笑。

 “对啊,我一个弱女子又怎么可以和那些幕后黑手较量?但是,难道他们就是龙翔的天和地?无咎,你说过天理昭彰,龙翔到底讲个『理』字。我坚信会有真相大白的时候。即使无法血债血偿,我也要让所有人知道他们的真面目!”

 “没有,我,只是心疼。”龙无咎上前拥紧着柔弱身躯,下巴抵在她的发上。

 她在他怀中无声的啜泣,这一刻,不行…就让她再为他们哭最后一次。

 “记住,-不是一个人。即使天下人都抛弃了-,至少还有我。我知道那个人是谁,我知道。”

 他以为她会穷追不舍的质问,已做好万全准备回答,怀里人却半天没有动静。

 “涵嫣?”他拍拍她的肩膀。“-…不想知道他是谁?”

 她的身体猛然滑落,龙无咎一把搂起她,避免两个人跌倒。

 “涵嫣?!-怎么了?”

 摸上额头,好烫。

 “-就这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她听不见,只是沉睡在自己的梦里。也许梦里只有快乐和温馨,而不必遭遇这些腥风血雨。

 昏前,她隐约听到某个人说至少还有他,而自己,正靠着他的膛。真好,至少还有他。

 “我该拿-怎么办。”幽幽叹息穿梭在雨帘里。黑暗中,隐约有两个人依偎着前行。

 火没有熄,很好。

 龙无咎一手搂着楚涵嫣,一手用树枝拨着火堆,希望火燃得更大点,因为怀里这个人几乎冷僵了。

 雨,也可以寒透人心。

 他的大手移向楚涵嫣的领口,轻轻解开衣襟。春风得意时,夜夜笙歌。他曾轻松而挑逗的解开过各女子繁复的衣物,却从来不像今天如此紧张笨拙,甚至带着点怜惜。

 将她被雨浸透的衣服下来,她柔滑的肩头呈现在眼前。嬉笑怒骂活泼可爱的她,这时的柔弱直刺心怀。

 他是君子吗?

 不是,即使曾是,那个龙君子也已经死了。所以,他再也无所顾忌。

 龙无咎冷静的将她外衣的盘扣全部解开,再除去的内衣,不带一丝念,将她光luo娇躯揽在怀里。

 肌肤相贴,她的冷刺了他的热。

 冷热逐渐融,在生理和心理上,窜生出一股无法言语的感受。近乎于,快陡现。

 先前留在内的中衫已经干,他用这个遮盖住两人的身子。他知道,她会害羞。

 “无咎?”怀里人儿突然动了动,发出模糊的呓语。

 “别怕,我在这里。”

 半晌的沉默。

 也许,她需要时间来消化这个场面,而他不会吝啬。

 “是你给我暖的身子?”楚涵嫣明亮而清澈的眼睛望着他,仿佛从来不曾昏过。

 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龙无咎点点头,已经做好被刮耳光的准备。毕竟,在这个时代,女子名节依然被看得很重。他确实唐突了。

 “谢谢。”

 就这样?他挑眉。意料中的责骂没有出现,反而是--谢谢?

 楚涵嫣可以清晰感受到肌肤相贴的触戚,他结实光滑的膛和沉稳的心跳给自己带来一种莫名安心。

 “放心,我不会要你负责什么的。”她埋首在他怀里,两个人似乎都没有回避或者起身的动作。

 时间静止,寂静蔓延,连呼吸都清晰可闻。

 “-以为我会负责?”

 轻轻一句话,让洒嫣颤抖着,脸色唰一下惨白。她羞愤而抗拒的企图离他的怀抱,原来自己到底还是被所有的人抛弃了-

 以为自己是谁,楚涵嫣?她质问着,为心中那点妄想的破灭心如刀割着,但更多的是羞

 “看,-又误会我的意思。”龙无咎带着某种阴谋得逞的坏笑,一使劲又将她拉回坏中。

 “对我来说,-不是一种责任,那样的话太过沉重-也不想我们之间只是由责任而不是爱情来牵绊是不是?”

 他的手指缓缓从她的额头滑过,来到眉梢、眼角、鼻梁、直至人的红,最后停留在此轻轻触碰着,带着无尽怜爱。

 她静静听着,不自觉又向他怀里移动几分。龙无咎将这下意识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嘴角弯起来笑了。

 心情起落,那种从天空跌落复又升起的感觉,让她手足无措。欣喜之余,她生出一种错觉-自己仿佛泥土般,由着他尽情捏,且尽在他掌握中。

 “你是谁?”涵嫣闷声闷气问道。如果命定之人是他,那么以前的雾她希望解开。

 “我是龙无咎。”

 “这我知道,可是你真的只是个普通生意人?”

 “是的,在放的那些日子里,经商可以给我、给那些兄弟讨生活。而我的另一个身分,是龙翔国的六皇子。”

 她霍地抬头,几分震惊几分悲痛,却也和隐约料想中的差不多。他果真并非普通人。

 “六年前,我被四皇子龙峥,也就是同父异母的哥哥,假借父王之手放到大漠边关。今天,他又想在我回都城之前,斩草除。”

 六年时光浓缩在这几句话里,听来云淡风轻,而最深层的痛苦,往往无法用语言来说明。

 “那么追杀你和烧了楚家,甚至走我爹的人,都是一个来路?他们都是龙翔皇家,也就是四皇子的人?”

 他看着她,缓缓点头。“是的,就是我那个野心极大的哥哥。他以为-爹要帮我对抗他,就先下手为强。其实,-爹根本没有参与政治漩涡的兴趣,他只想好好做生意,再为-找个好婆家,好依靠。”他说着善意的谎言。

 “不要再说了!”楚涵嫣拼命捂住耳朵,拒绝再听半分。说这些有什么用,到底有什用!“爹,女儿不孝。”泪水再度夺眶而出,无法停止。

 她哭得如此伤心,将隔在两人之间的衣衫都快要浸

 龙无咎静静任她在怀里哭泣,眼中复杂的情绪,也许她永远不会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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