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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章:国本动摇
 秦少游冒出来的想法,一点儿也不过份。

 毕竟他只是个民团头头而已,这个民团连做辅兵的资格都不够,而且只有这寥寥两百人,不跑,难道还找死吗?

 秦少游真打算跑了。

 他不欠任何人,什么忠君爱国,那是放,忠君爱国,何至于自己混到这个地步,何至于自己花钱养兵,何至于去北邙山刷功勋的时候就没有自己一份。

 于是他直接下令,收拾行囊,准备跑路。

 ……

 在洛城里,当杨绍福谋反的消息传来,立即开始震动。

 城哗然。

 谁也料不到这位晋州折冲都尉也会谋反,要知道,这厮这几年可没少拍武家的马,每年都是一车车的贿赂送给武家的族人,对武则天更是恭敬得无以复加,甚至检举了不少‘反臣’。

 也正因为如此,有作为河北屏障的晋州都尉杨绍福在,山东叛之后,朝廷并没有加强河北的防务,而是将所有的重心都放在了北邙山。

 可是现在,杨绍福反了。

 在宣政殿里,一干大臣已是面面相觑。

 事情闹得太大,也来得过于突然,让他们根本就没有反应的时间。

 更何况…

 对于许多人来说,杨绍福的反叛本就是琅琊王李冲的延续,也就是说,这是宗室的叛,而李氏的宗族在朝廷内部本就有足够的号召力,武家坐了天下,在座的人里,又有几人对武家的忠心是真心实意的呢。

 说穿了,武家在,他们不失富贵,而李家在,他们依然还是王侯。

 所以他们未必就有平叛的意愿。甚至还有人暗中窃喜罢了。

 因而在这宣政殿里,无人做声,现在提出任何平叛的建言,一旦叛军入了城,琅琊王李冲坐了天下,这就等于是了断了自己的一切后路,等到反攻倒算时,自己可就彻底的完了。

 而这种沉默才是真正让人恐惧的。

 武则天目光幽深,她只问了一句,诸卿以为如何。就没有再问了。

 因为她问不出答案,她终究只是女人,她姓武。

 这就是所有人给她的答案,这个答案十分骨的说明了一件事,那便是,对于她这个女人,没有人相信她的国运能坚持多久,天下终究还是姓李,也正因为这个心思。所以她永远得不到这些曾匍匐在她脚下之人的任何忠臣。

 武则天只是冷酷地笑了笑,她看着这些尽量躲闪她眼睛的人,几乎可以确认,无论是姓崔还是姓王的人。他们毫无疑问会是神都动之后拜倒在李冲的脚下称臣。

 她于是长身而起,淡淡道:“武承嗣。”

 武承嗣打了个灵,忙是出来:“臣在。”

 “卿以为如何呢?”

 武承嗣傻眼了,他其实已经开始慌了。因为在入宫之前,神都之内已经有了许多的流言,而这些流言大多是偏向李家的。内忧外患啊,此时此刻,他能崩出什么来。

 有的人天生就适合享受富贵,却绝对不会有任何担当的。

 而武承嗣就是这样的人,于是他憋了老半天,才道出了一句话:“臣之愚见,当调北邙山各军回防洛。”

 武则天终于笑了,她一甩袖子,扬长而去,留下了一群沉默和一些无知的大臣。

 沉默的人,他们有办法,可是他们想要蛇鼠两端。

 而无知的人,居然还看不清大周朝真正的敌人在哪里,居然能够说出如此幼稚的话。

 这教武则天如何不笑?

 她已出了宣政殿,通过了甬道,抵达了寝殿紫微宫。

 武则天推开了窗。

 她依旧享受这种独自凝望窗外的感觉,只是在春光明媚之时,她享受的,乃是窗外的牡丹怒放和青草幽香。

 可是如今,窗外只剩下萧瑟秋风和一地的枯黄。

 那些三呼万岁之人,如今却变得老谋深算,从前那些恭维,如今却只有永恒的沉默。

 窗外景依旧,诚如上一个秋日,萧瑟秋风今如是,却已是换了人间。

 她目光幽幽,抿了抿朱,最后她淡淡地笑了。

 武则天缓缓地道:“婉儿。”

 “臣在。”上官婉儿一如既往的拘谨。

 武则天慢悠悠地道:“武尚书所言之事可行吗?”

 上官婉儿道:“臣以为不可。”

 武则天道:“为何?”

 上官婉儿小心翼翼地看了武则天一眼,道:“大周的敌人不是一个杨绍福,也不是一个李冲。大周的敌人是在洛内部,李冲和杨绍福正因为看破了这一点,所以才兵行险招,他们的目的是要把大周的真正敌人引出来,等到那时,就是他们得逞之。”

 她深一口气,继续道:“陛下的真正隐患在于人心,现在叛军即将进入关东,这世上还有谁更可靠?杨绍福的兵马不过区区万人,而城中的军则有三万,可是这三万人可靠吗?既然神都之内的军不可靠,那么即便调动北邙山的军,又可靠吗?陛下调动北邙山的军马前去讨伐关东的叛军,若是这些人从贼了呢?”

 一切的真相终于可以解释了。叛军不可怕,可怕的是周军内部的这些人,有几人可靠呢?

 他们出了城,或者从北邙山调拨过来,又有什么用?李家在他们眼里才是正统,只要有一人临阵倒戈,那么就会发生连锁的反应,最后摧枯拉朽,葬送掉武则天所有的一切。

 况且…当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只有天知道,在城中有多少人在蠢蠢动,男人总是不愿受制于女人,即便现在这个高高在上的女人比绝大多数人要强上许多。

 这才是问题的所在,才是动摇国本的关键。

 武则天淡淡一笑,不由回眸看了上官婉儿一眼,道:“大周的男人,有几人有婉儿的样儿呢?既然你认为武尚书所言之事不可行,那么不妨就来说说看眼下当如何?”

 “固守待变!”上官婉儿苦笑道:“只能固守,洛城内的一兵一卒都不能发出,以防生变。而北邙山以及虎牢诸军亦不可轻易调拨,越是调动,越是让人以为事态恶化,只会让人生出异心,陛下,此战不是刀兵之战,战的是心,谁更稳妥,谁的心更强,谁就是胜者。”

 “文武百官,乃至于军内部,绝大多数人,其实都在观望,陛下稳一分,越是不急不躁,他们对陛下就越是忠心耿耿,可是陛下越是惊慌失措,四处调拨大军驰援神都,那么无数的流言就会甚嚣尘上。”

 “你的意思是,朕就这样干等着?”

 “圣皇,右羽林军大将军李多祚掌握军多年,素来为军中之人钦服,他的儿子李承训已经成年,圣皇何不此时将太平公主下嫁李承训,如此,可保万无一失。”

 武则天颌首道:“这是个不错的方法。”

 李多祚此人,在军中的威望很高,立下过不少的功劳,最重要的是,他执掌军许多年,军各卫大多是是他的亲信。现在上官婉儿提出拉拢李多祚,确实是最好的办法。

 只是…

 武则天微微一笑道:“可是朕若是将太平下嫁他的儿子,未必就能得到他的忠心。”

 “圣人…”

 武则天踱了几步,慢悠悠地继续道:“朕可以下嫁公主,难得那李冲就不可以吗?这些年,有多少公主下嫁了,可是国难之时,靠得住的又有几人,你啊,虽是看清了一些东西,可是有些东西却依旧没有看清。你想要得到忠心,是不能靠这些来维系的。”

 “臣愚钝。”

 “传旨,朕要出宫,移驾南衙。”

 南衙,便是军的所在,而上官婉儿的脸色却是变了。

 她忙道:“此非常之时,军之中未必就没有心向叛贼之人,圣皇此去,恐有刀兵之祸,请圣皇三思。况且那李多祚也未必就忠心耿耿,假若他效仿杨绍福,行那不轨之事,岂不正好让圣皇落入了贼手?”

 武则天却是冷酷地道:“朕再说一遍,移驾南衙!”

 上官婉儿只得道:“臣…遵旨!”

 宫中开始飞狗跳起来,半个时辰之后,銮驾便开始出发了,出则天门,往南衙而去。

 这一路上,武则天猛地想起了什么。

 “太平去了哪里?”

 上官婉儿在銮驾前随侍,突然想起什么,有些慌乱地道:“陛下,据说她在孟西的田庄。”

 武则天的眼眸掠过了一丝冷和焦虑:“回京了吗?”

 “臣不知,臣想起来了,秦少游是孟津团结营校尉,他…也在孟津…”

 叛军南下,孟津首当其冲,这也难怪上官婉儿的脸色不好了。

 这个时候,只怕叛军已经开始渡河了吧,无论是李令月还是秦少游,能够幸免吗?

 “陛下…”

 武则天大手一挥:“不要再说了,且先去了南衙再说。此外,择选一百最忠心的飞骑速去孟西接公主回京,至于秦少游…给他传个信,告诉他,若是他想回来,就立即返京,朕…不会加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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