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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十五年了,我终于等到了这一天。孟平,沈蕊,你们这对狗男女,报应就要降临你们身上了,哈哈…”赵香兰对着墙上的画象朗声大笑。

 她笑得猖狂、笑得放肆,却也悲伤,但她仍然笑个不停,那种苦笑的声音,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听来格外凄凉。她那原本因仇恨而扭曲的脸孔此时也布了泪水,脆弱无助的模样少了平惯有的盛气凌人,更添了分憔悴和沧桑,让人见了不免为之鼻酸。

 “所谓良缘由夙缔,佳偶自天成。既然你俩无缘,你又何必非他不可?如果仇恨可以为你带来快乐,你又为何痛苦如斯?香兰郡主,别再执不悟了,否则你的一生将永无宁。”

 低沉的嗓音自窗外传来,赵香兰嘴角微微一勾,眨眼间,房内通?明,烛光点燃,墙上的画像也随着光线的出现而不见。

 “郡主未免多礼了,那些排场,梁某实在承受不起。”子英笑容面地由敞开的大门大摇大摆走进来,左手往后轻轻一弹,房门应声而合,绝妙的功夫比起赵香兰毫不逊

 “蝼蝈鸣,蚯蚓出,玉瓜生,苦菜秀,靡草死,麦秋至。四月,立夏,郑州孟家女生。本是百花齐开,万物复苏之季,却天降霜雪。霜者丧也,气所凝,其气惨毒,物皆丧也。所谓天意不可违,孟心澄侥幸偷活了十五年,你等本该知足,如今上门讨药,不但愚蠢至极,更是逆天而行,后果非死即伤,悔之晚矣。”赵香兰拍下椅子右边的扶手,转身面对他,残废的双足隐藏于薄被之下,经年的苦痛和自残让她形消体瘦,不复当年的风姿绰约。若非报仇心切,她早就自我了结,岂会让自己落得这般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丑样子。

 十五年前木展风以背叛师门、擅用玄冰掌伤人为由严惩于她,不但将她逐出师门,还亲自执行门规,挑断她双脚的筋脉,让她再也无法行动。可惜木展风低估了她,就算没了双脚,凭她的武功,依然能够靠着两支拐杖来去自如。

 看着子英如孟平当年一般俊逸的面孔,赵香兰不怨恨起来。

 天下女子何其多,为何他却独独钟情孟心澄?昔日孟平为了沈蕊甘愿放弃一切,甚至连命都可以不要,今晚她倒要瞧瞧,梁子英是否也有此决心。

 “郡主武功高强,即使梁某使尽全力,也未必占得上风,与其两败俱伤,不如以和为贵,大家当面商量,讨个诚意,郡主以为如何?”面对赵香兰的恶意挑衅,子英不动声,冷静以对。

 “你比孟平聪明多了,也懂得识时务者为俊杰的道理。既然梁大少主亲自登门拜访,我也不好做得太绝,只是不知道梁大少主准备拿什么换?我可是丑话说在前头,不合本郡主心意者,你就等着替孟心澄收尸吧!”赵香兰有恃无恐地回道,双眼微微眯起,眼神如利剑般狠狠刺向子英。

 “郡主才是手握筹码之人,哪容得在下说话的份。有什么条件但说无妨,梁某绝无二话。”子英大胆回视她的目光,表情坚决,大有破釜沉舟之势。

 赵香兰赞赏地点点头。如此痴情男儿,她本该成全他们,让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可惜他爱错了人,为了她的复仇大计,她只好牺牲他了。

 “这个锦囊内装着解药和你该付出的代价,我给你一年时间,让你完成心愿,一年后你得依约回到京城,履行你的承诺。我言尽于此,你可以走了。”

 话才说完,只见半空飞出一黄物体,子英纵身接住,再回首时,已不见赵香兰身影。

 握着手中的锦囊,子英像是握着珍宝般。有了这解药,心澄就有救了,至于他个人部分,是福是祸他早已不在乎。

 “到底是什么?你不说清楚,我绝对不会吃。”云霞山庄后山的断崖上,心澄拿着子英交给她的金色药丸,固执地追问。

 子英在她的视下,心虚地别开脸。“我不是说过,这颗金丹是我三年前学成下山时师父送给我的,你还有什么好怀疑的。”他心想,早知道就先打昏她,再让她服下解药,省得她问东问西的。

 “你骗我。”心澄圆睁一双明亮的大眼盯着他,不容他有丝毫避。“如果你真的爱我,就不该对我说谎,而且我有权知道一切,不是吗?”其实她早已心知肚明,但仍然坚持听他亲口说出答案,因为她爱他,不希望他们之间有欺骗,即使是善意的,她也不容许。

 过去,她一直活得很懦弱、很自卑,连大声说话也缺乏勇气。如今她已走到这步田地,死亡对她来说并不可怕,能在临死之前替自己找回一丝尊严,也算是她给自己悲哀的一生最后的代。

 该死的!平时见她一副逆来顺受、乖巧可人的样子,没想到固执起来却要人命。看样子,他若不说出真相,她是不会善罢甘休。

 低咒一声,子英像下定决心似的看着她,缓缓说道:“这是玄冰掌的解药,可解你身上的寒毒,三天前我特地向香兰郡主要来的,你尽管安心服用,等你伤好了,我会实现对你的承诺,带着你游遍五湖四海。”虽然只有短短的一年,却将是他一生的回忆。

 “代价是什么?”心澄质问,见他沉默不语,她突然冷笑一声,举起手中的药丸往崖边退去。“我要你告诉我,否则我马上死给你看。”

 断崖边长了不起眼的龙延草,没有人注意到它的存在,也没有人知道它的神奇功效,她就是靠它得以活到现在,得以拥有百年的内力。如今她能长眠于此,也算是生死斯、死于斯。

 “不!”子英惊呼,提足想要阻止她疯狂的行径。

 “我说话算话,你要是不信,尽管上前,我不会阻止你的。”心澄断然一喝,反正她也没打算活着离开这里。

 “别再退了,我说就是。”子英无奈,只好妥协。

 心澄轻轻点了下头,双眼仍然防备地紧盯着他看。

 “香兰郡主要我娶她的侄女,也就是明王爷的独生女儿紫翎郡主为,婚期订在明年四月初八,你生辰的那一天。”子英艰涩地道。要他当面说出真相,简直比杀了他还痛苦。

 心澄闻言,一颗心都揪了起来。“我懂了,原来我孟心澄的命是靠你出卖一生换来的。子英哥,我该感谢你还是恨你?”她踉跄地往后退一步,脚下落石纷纷坠落,同她的心一起沉落谷底。“你别说,我明白,但我不要这样的爱,那对我来说,就像剐了我的心,夺走我的灵魂,让我痛不生啊!”她心痛地吼着,娇弱的身子如风中残叶般摇摇坠。

 “心澄…”子英试图打断她,并伺机朝她近,以防她一个不小心失足跌下断崖。

 心澄没有发现他的靠近,自顾自地继续说道:“子英哥,你可知道,人生最苦、最悲的是什么?那绝对不是死亡,而是被心爱的人摒弃于生命之外,那种椎心刺骨的痛,你能明白吗?”她的语气很茫然、很无奈,没有他,她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心澄,你听我说…”子英再次想打断她。

 心澄置若罔闻,仍然说个不停“听你说?难道你还有挽回的余地?”她微微一笑,凄凉中带着些许嘲。“来不及了,你还是把解药拿回去还给她吧!至少这么一来,你就不用赔上你珍贵的一生,而我也不必感到良心不安。”

 “别胡说!”子英大叫,心里似乎已知道她想要做什么,而他却只能站在原地,无助地看着她慢慢往崖边退去。“我没胡说,要我眼睁睁看着你娶生子,我倒不如死了干脆。”她说话的声音空得像失了魂。

 “心澄,求求你,别做傻事,只要你服下解药,我愿意做个背信之人,与你长相厮守,共度一生!”为了安抚她,他不惜撒谎。

 心澄没有回答,只是拼命摇头,噙着泪水的双眼充了悲伤,她深情且绝望地看着他。这是她心爱的男人,她爱逾生命的男人,她多么想紧紧抱住他,在他怀里痛痛快快地哭一场,把心中的恐惧和伤痛一古脑儿全哭出来。可是她不能,她不能再拖累他了,也舍不得再拖累他,她舍不得啊!

 “子英哥,谢谢你,虽然辜负了你的一番好意,但仍然感激你为我做的一切。子英哥,你的大恩大德,心澄来生再报。”不假思索地,她抛出手中的解药,并趁他分神之际,纵身跃入谷底。

 她的动作如此快,那么的义无反顾,令子英根本来不及反应,就已失去她的踪影。

 眼前猝然亮起一道闪电,随后是一声暴雷,巨响震遍大地。

 不久,大雨淅沥哗啦打落。

 子英如梦初醒,嘶吼着冲向崖边,眼泪也在不知不觉中布整个脸庞,混合着雨水,刺痛他的眼睛。

 “心澄——心澄——”他绝望地放声呐喊,直到喉咙沙哑,还是唤不回心爱的女人。

 出家人本该在寺修行,或是救度行化,做个广结善缘、寻声救苦的活菩萨。可惜天不从人愿,堂堂佛门弟子,竟让人胁迫成为跟监、偷窥的工具。了苦大师仰天长叹,大有时不我予之慨。

 “师兄,想不到咱们那位风徒弟,居然也有如此痴情的一面。都一个多月了,还舍不得离开,这事要是让心丫头知道,不晓得会有多心疼?”慈眉善目的了因师太,有些挖苦地对了苦大师说道。

 这些年,师兄、师姐们先后圆寂,同门中勉强可以和她平起平坐的,只剩了苦师兄一人。好在他还活着,偶尔可以陪她们斗嘴,否则她肯定无聊死了。

 虽说普丫头总能适时提供她一些生活乐趣,但那丫头天生坏心肠,净要她做些跑腿的工作,把辛苦教她武功的师父当成下人使唤。要不是她精明,拉着师兄一起受苦,顺便让他承担一些责任,她现在可能还是自己一人捧着一杯凉茶守着这棵大树,以防她那痴情徒弟一个想不开,随着心上人共赴黄泉。

 “人是你和普丫头救的,到时事迹败,你自个儿向徒弟解释,别拖我下水。”了苦大师赶紧和她撇清关系。那小子的脾气他最清楚,要是让他知道他也有份,他的下场恐怕只有六个字可以形容——死无葬身之地。

 想来也实在悲哀,他和师妹一辈子只收两个徒弟,却倒霉的碰上全天下最难的两个人。

 普丫头乃当今天子的御妹,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机伶狡猾地游走于皇宫与市井之间,昨儿个才过十四岁生辰,小小年纪,除了拥有一身得自师妹真传的好武功,和他那一手神乎奇技的易容术,绝顶的头脑更是百年难得一见的谋略人才。可惜人小表大,一点也不懂得尊师重道,成天拿她两个师父耍,耍得他们团团转,简直可恶极了。

 就拿这次事件来说,他好不容易才摆她的纠,准备云游四方,当个逍遥自在的出家人,她却丢了个包袱给他,说是若没救活他徒儿的未来媳妇,就等着他徒儿找他算帐。结果人是救活了,身上的玄冰掌寒毒也在坠崖时差的让潭底的血沙蟾蜍给医好了。原本以为从此海阔天空,再也不关他的事,谁晓得那普丫头竟看中人家的天赋异禀,决定留她下来,他和师妹将毕生所学统统传授给她。普丫头的如意算盘打得可了,千方百计,还不是为了替她皇帝哥哥保住江山。

 其实不用普丫头威胁,他和师妹遇此良才,岂会轻易放过,只是凡事除了讲求机缘,还得心甘情愿才行,哪有徒儿迫师父的道理。

 然而碰上这种古灵怪、没半点同情心的徒弟,他和师妹除了认命还能如何,谁教他们当年欠了太后一条命,没拿身家性命来还已经够幸运了,虽然有时会让普丫头气得宁愿一死以报天恩,但他们终究还是忍了下来。

 至于他们的另一个徒弟,也和普丫头一样令人头疼,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梁子英,梁家堡的大少主,八年前他无意间被骗当了他的师父,他却自以为捡到了宝。

 那小子不但有文人的,更兼具武人的狠,看似无害却隐藏杀机,谈笑间夺人性命于无形。

 收了这么一个笑面狐狸为徒,只能怪他自个儿笨,才会让人给坑了。可他徒弟的媳妇干他啥事,为什么他得救她、教她?还得白白耗费他二十年的功力封住她的记忆,甚至逆天而行擅自更改了她的命盘,只为了躲过赵香兰的卜卦。

 不过重生后的心丫头还算争气,不但一改先前的懦弱个性,精明的程度更是不输普丫头,前后差距之大,令人不怀疑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她。或许这就是女人可怕的地方,让男人永远搞不懂她们在想什么,好在老和尚他六清净,否则迟早被这些红颜祸水给害死。

 想到这里,了苦大师庆幸地念了声佛号,但随即想到眼前的处境,忍不住又叹了口气。唉!这一切的一切全要怪普丫头,没事只会找他麻烦,自个儿收了包袱跑回京里逍遥去,留下这么一个烂摊子给他。

 “断人姻缘是会下地狱的,况且咱们还是出家人,本该慈悲为怀、普度众生,将来徒儿们会感激你的。”了因师太一眼看出师兄心里的想法。老家伙开始不耐烦了,她这番话即使不能唤起他的慈悲心,至少能够让他不敢轻举妄动。

 “你也是受害者,怎么一点也不懂得同舟共济的道理,还老拿他们威胁我。”亏他们同门师兄妹四、五十年,供奉的也是同一尊菩萨,净做些扯他后腿的事。了苦大师不地睨了她一眼,雪白的胡须随着说话声一上一下地飞扬着,心中怒气可见一斑。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师兄这回真的误会师妹了。”了因师太收起笑容,正回道。

 “此话怎讲?”反正闲着也是无聊,不妨听听她如何自圆其说。了苦大师端颜厉,故作正经。

 装模作样!了因师太了然地扯了下嘴角,信手一拈,肩上多了只色彩缤纷的鸟儿,吱吱地叫了两声便朝空中飞去。“普丫头答应过我,只要我们替她办好这件事,她就放我们自由。”了因师太抬头望了下蓝天。“到时我们也能像那只鸟儿一样,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没人管得了我们。”被困了七、八年,她不信师兄不动心。

 自由?!苦大师双眼一亮,立刻又黯淡下来。

 “你确定?”普丫头诡计多端,葫芦里卖的全是毒药,只有师妹会信她的话。

 “出家人不打诳语,你这么问是不相信我?”了因师太不悦地皱眉头。和普丫头周旋了两天两夜,好不容易才达成共识,原本以为会得到师兄的感激,没想到却落得遭人质疑的下场。

 “师兄妹四、五十年,我何时怀疑过你?只是那丫头怎会突然大发慈悲,愿意放过我们?不会是你让她给骗了吧?”了苦大师连忙解释,顺便提出心中的疑惑。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普丫头素行不良,难怪师兄会怀疑,但徒儿总是自己的好,她忍不住还是替她说了几句好话“普丫头虽然顽皮了些、狡猾了点,可从来不会骗我们,这点我对她有信心。”

 “那倒也是。师徒多年,除了爱使唤人之外,那丫头还是孝顺我们的。”刚才真不该误会她。了苦大师有些惭愧地又念了声佛号。

 唉!有些人就是容易受感动,难怪普丫头吃定了师兄。了因师太无奈地摇摇头,将她和赵普之间的协议告诉他“我已经照普丫头的要求,将我们毕生所学全部记载在暗室的石上,心丫头只要照着练,以她的资质,不出一年就能学成出谷。至于子英那小子,我答应普丫头再守他三天,等她自京里回来,就没我们的事了。”

 “我们就这么丢下心丫头不管,妥当吗?”那娃儿不比普丫头乐观,又爱胡思想,没人顾着,还真让人有些不放心。

 “心丫头个性温柔,又美得像朵花,普丫头会妥善照顾她的。”自个儿的徒弟是啥德行,她再清楚不过,只是没想到她以前最担心的问题,这会儿却成了她安抚师兄的借口。了苦大师见了因师太一脸莫可奈何的样子,不取笑道:“你不怕普丫头把人家给吃了?这个美人可是比仙人还要美上三分,你认为普丫头会放过她?”他们那怪怪的徒弟,明明是个女儿身,却偏偏不爱男人,更学她那皇帝老兄搜集起美女来,这么特殊的嗜好,若非老和尚他看开了,早让她气得陪阎王兄下棋去了。

 瞧他一脸幸灾乐祸的样子,了因师太不地哼了声。“我留傲儿陪着她们,不信普丫头还敢轻举妄动。”一物克一物,任谁也没想到天不怕、地不怕的普公主居然会怕一只老鹰,也好在傲儿制得住她,才让她无后顾之忧。

 “还是傲儿最贴心,才养它两年,比起那两个不肖徒弟更懂得讨咱们心。”了苦大师想起心爱的鹰儿,脸上终于有了笑容。

 岁月如梭,当年他无意间拾得受箭伤的小鹰,悉心照顾数之后,本想放它自由,不料它却执意留下,这一跟,竟和他培养出如父子般的感情。

 这两年,除了他和师妹,任何人都无法接近它,连自认无所不能的普丫头也拿它没辙,一怒之下,便为它取名“傲儿”,正式展开一场龙争虎斗的序幕。

 普丫头原本以为心丫头的出现会让情况有所改善,没想到傲儿反而变本加厉,防普丫头像防贼似的,生怕她对心丫头意图不轨,小心戒备的模样,直让普丫头恨得咬牙切齿。想着一女一鹰为了赢得美人,即将引发的争夺战,了苦大师的笑容加深了,连令他极为不齿的偷窥行为也变得有趣起来。

 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看来此话果然不假。

 望着桌上的卦象,赵香兰难以置信地摇头,脸上的表情也由木然慢慢变得狰狞起来。

 “孟心澄死了,她居然敢给我死?居然敢给我死…”她倏地睁大眼睛,愤然持刀往手臂上划去,原本刀痕累累的手臂,经过她不断蹂躏,早已血模糊,滴在雪白的锦袄上,像只受了重伤的白虎,虽是凶狠,却也令人怜悯。

 发过后,她一如往常,很快就收藏起情绪,尤其当她知道那人正往此处而来时,眼中的森冷更是让人感觉不到刚才发生的事。

 “这么晚了,你还来做什么?”黑暗中,她不耐地对着门外的人问道。

 兄妹三十多年,他们之间的情谊早在她得知他的狼子野心时宣告结束。之所以让他在此任意进出,完全是看在年迈老父的面子,没想到他竟得寸进尺,三更半夜跑来找她兴师问罪。

 赵璜铁青着脸推开暗室大门,一阵血腥味扑鼻而来,更加深了他的怒火。

 这个狠毒的女人,好好一个明王府被她搞得像阎王殿一样森可怕,要不是对她还有所顾忌,他早一掌打死她了。“没有我的允许,你竟敢自作主张将紫翎许配给梁子英,为了报复孟平,你究竟还要胡闹到什么时候?我可要警告你,就算你是我唯一的妹妹,只要阻碍到我,我一样手下不留情。”他开门见山,直接说明来意。

 “紫翎自小苞着我,比起你这个为了自身利益不惜将她送给赵元昊为妾的父亲,我更有资格决定她的一生。况且紫翎心仪梁子英已久,我这么做,不过是成全她的心意罢了。如果你执意跟我作对,尽管放马过来,我不会客气的,大哥。”她轻柔地唤了声,见他脸色倏地转白,嘴角不扬起一抹嘲讽的讥笑。可怜的男人,凭他这点勇气也想谋朝篡位,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你在威胁我?”赵璜老羞成怒,抖着胆大声质问。

 “是又如何?”赵香兰轻蔑地看着他。“你想当皇帝,我没意见,但得凭真本事才行,靠着勾结外人、出卖女儿来达到目的,别说我赵香兰不齿,他若真让你坐上龙椅,只怕你也没命坐得住。”她语带玄机地道。

 “别以为你懂得一些占卜之术,便能胡言语,比起昱儿,你那点道行还差得远呢。昱儿说过,只要再一年,大宋江山就是我的,没有人可以阻止得了。你要是识时务,就给我乖乖待在这里,紫翎的事别再管了,否则我将不惜毁了紫翎。”他以紫翎威胁她,想要她屈服。

 愚蠢!赵香兰不屑地冷嗤了声。

 “你当真以为我会为了紫翎受你摆布?大哥,紫翎是你的女儿,你都能狠心不顾她,那我又岂会因她放弃多年的计划?”像玩出了兴致,赵香兰罢不能地耍着被她视为废物的赵璜。“还有你那个见不得人的小孽种,别以为我不知道他心里打什么主意,说穿了,还不是和你一样,处心积虑想要除掉我。小孽种就是小孽种,不过向天风老头学了点皮,就想改头换面,学他老子做起一统江山的白梦。哼,凭他也配!”

 “再怎么说,他也是我唯一的儿子,你的亲侄子,你怎能这样羞辱他?”赵璜愤怒地吼道,为她的狠毒感到心寒,仅存的兄妹之情也因她犀利的言辞而然无存。

 “一个灶下婢生的孽种,在我眼里还不如狗,只有你把他当成宝捧着,也不怕丢了咱们赵家的脸。”赵香兰冷笑地瞄了窗外一眼,毫不留情地继续攻击道:“他娘当年被我一剑给杀了,他倒沉得住气,表面对我恭敬有礼,心里早将我碎尸万段,这点本事倒和我不相上下,是个可造之材。可惜出身不好,天生命一条,还不如梁子英来得有用。”看你还能忍气声到何时!赵香兰侧耳聆声,直到窗外的脚步完全消失,才放声大笑起来。

 饵已经抛下,她就等着验收成果。

 “你这个恶毒的女人,明知昱儿在窗外偷听,还故意说这些话刺他,你不怕他一怒之下杀了梁子英?”赵璜试探道。

 养虎终为患。半年前若非梁子英从中作梗,他赵璜早取得赵元昊的帮助,一举拿下江山。所以此人非除不可,但眼前他得先确定香兰的态度,以免陷入腹背受敌的窘境。

 “孟心澄已死,梁子英也失去了利用价值,留下他只会碍我的眼,借刀杀人不失为良策。大哥,小妹在此先行谢过了。”赵香兰恭敬地朝赵璜行了个礼,脸上的笑容始终没有停过。

 赵璜瞠目结舌。没想到他的老谋深算,还不及这个女人半分。

 “蜈蚣百足,行不及蛇;雄两翼,飞不过鸦;马有千里之程,无骑不能以自往;人有冲天之志,非运不能以自通;古有楚霸英雄,败于乌江自刎,此乃时也、运也、命也。当朝天子乃是赤脚大仙降世,天命所归,又有文昌、武昌二君相辅,痴心妄想者只会自取灭亡。”赵香兰悲哀地看他一眼,随即消失在暗室中。

 兄妹一场,赵香兰终究还是忍不住透了天机,但野心的赵璜会因她这席话而有所领悟吗?只怕她是白费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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