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1
颤抖高亢的歌声透过麦克风放大,女郎媚眼斜瞥,没看电视萤幕在看她身边的美景。斜躺在女郎身边的男人,衬衫扣子整排开着,均匀瑰丽的
膛到
际毫无保留的坦
在外,一双长长的腿从沙发斜斜延伸到地上,他微垂着头,闭着眼,慵懒的姿态带着一抹残忍的
感,散开的半长头发掩盖住大半张精美如玉的脸庞,却掩不住那从骨子里散发的妖
气质。
女郎一手握住麦克风,另一手悄然探去,尖锐冰冷的指甲落在他平缓起伏的
膛,沿着她刚刚在此烙下的几枚腥红
印划起连连看游戏,连成的图形名叫做
望,热辣的图形终点止于牛仔
的钮扣——
他陡然翻起手腕,鹰爪似地抓住她正要解开钮扣的手。
“我,我以为…”
他双眼跳开,两道雷电往她脸上
来,停顿半秒,他一笑,松开手。
“讨厌,你吓我一大跳。”女郎扬起挑逗的笑容,贴近他的身体,扬起手将白晰腕上的红色指印凑到他眼前。“看哪,昊然,你把人家捏痛了,怎么补偿?”她沙哑的问,伏下脸,嘴
动的在他颈间往上滑行。
她从不和客人接吻。唯独对他例外。他,柳昊然。
盎然的红
还没触到目标,便被推开,女郎还未来得及抗议,身子便被强硬的手臂锁住,他冰凉的
在她
上,挑
得她几
发狂,还想要得到更多,更深,更热时,长发被拉住,扯得她向后扬起首来,哀声连连。
“想要我,用说的,用求的,就是不要——”柳昊然盯着女郎的脸,冷漠地:
“——动手。”
“知,知道了。”
“去。换人来。”他闭眼。“让刚刚送
巾的小妹来。”
小妹妹奉上了
巾,说了两句话,唱了半首歌。
小妹妹有一把极似他记忆中的声音,一把令柳昊然听了心宁的声音。
你是谁?
你是谁?
你是谁?柳昊然低低哼着。
女郎仓皇离开几分钟后,他听见门开声,张眼看了一眼又闭起。
“怎么是你?”他淡淡问。
妈妈桑在他身边坐下,靠他很近又有一分距离。妈妈桑点燃烟,
了两口,一手伸去在柳昊然长发间拨
,帮他梳顺整齐,那样自然,对待自己的孩子似。
“你要的女孩才刚来,只跪不坐,你不要招惹她。”
“我没想和她怎样——”柳昊然张开眼“——只想叫她念念报纸给我听。”
“你让她多和你说话,就是害她。”
“我以为她的工作本来就是陪客人说话唱歌。”他笑道。
“得了,昊然。”妈妈桑兰指夹着烟,凑到他
边。柳昊然启
深深
了一口,缓缓吐出。“四点了,回去休息吧,我猜——你今晚不打算带人回去了?”
柳昊然抬眼看她,静静一笑。
“我想带你回去,你肯吗?”
“傻话。”
妈妈桑将烟搁在烟灰缸边缘,把他拉了起来站在自己身前,一一扣好他衬衫扣子,解开
钮扣,拉平了衬衫,把下摆整齐
进去,再重新扣上钮扣。末了从地上捡起
带,圈在他年轻结实的
身上。
柳昊然俯下身,在妈妈桑脸颊上吻一下。
妈妈桑从桌上拿起未燃尽的烟,默然
着,目送他离去——
2
连最后一个客人也离开了酒吧。
白烟冉冉,骆小丹坐在桌子边缘,和白晴晴
着烟说笑,好不逍遥。
“做事!打烊多久,你们的嘴就动了多久,手脚全没动过!”孟少玮的声音跟在一条抹布后面飞到。“这些丫头真是的,对她们好一点就开始
了!”
白晴晴格格笑着,接住抹布,熄掉烟,做出努力的模样擦拭四处。骆小丹也掩嘴偷笑,继续扫除工作。吧台里的电话响起,她连跑带跳去接。
电话那端的人一接通就喊:“美缨!你快叫月来听电话!”
骆小丹听出声音是孟家的大哥。
“你是硕人哥?我是丹丹,月姐不在店里。你说什么男人啊?”
“丹丹?你怎么又跑去混?”
“什么叫又来混。我根本没离开过。”她小声嘀咕。
“什么?这几天你一直都在店里?你这次又为什么不肯回家?”
“我爸要把我卖掉,当然不能回家啦!不跟你扯了,我帮你叫美缨姐。”
骆小丹吐着舌头,转头叫孟美缨来接电话。
孟硕人还不止歇的嚷:“如果你爸要把你卖了,就叫他滚来找我,不然你就快点滚回家去,不要再被我看见你又来混!喂,丹丹,听见没?”
骆小丹甩下电话,快步逃开。
“不在,有什么事吗?”孟美缨接过电话问。
“我在出诊,助手打电话说月把一个男人给丢到诊所里,她人就跑掉了。你知不知道这次又是怎么回事?”他不等孟美缨回答,紧接着说:“拜托,不要告诉我又是上次那条疯狗。”
“我想你猜对了。”她很同情的答:“那人今天回来了,躺在店门口不肯走。玮问了他半天也问不出一个字。拿吃的给他,那样子活像一星期没吃过似的。刚刚还没打烊就载着他走掉了,原来是送他去你那里。”
“妈的,她捡回来的小狈小猫已经
我诊所了,现在又把那家伙拎过来干嘛?我本来还想今天出完诊就可以直接回家了,现在还得回诊所一趟。该死,我总有一天会被月
去跳楼。”
“你不是说他是疯狗吗?送到你那正适合不过。”孟美缨笑说。
“我开的是兽医院不是疯人院啊,哪来这么大的笼子关那小子?上次帮他包扎竟然还咬了我一口,混蛋,我这次非给他叁针镇定剂加一针狂犬疫苗不可。月回来就叫她赶过来,只有她在场那家伙才会乖顺得像绵羊。”
骆小丹问孟少玮:
“美缨姐说的是躺在店门口的怪人吗?他
脸胡子,长得
吓人的。”
“那小子是捡回来的。”
“月姐捡一个
汉回来干嘛?”
“上星期看那人躺在山边,饿得奄奄一息,后脑杓还有被打的痕迹,身上也到处是伤痕,就把他给拎了回来。”孟美缨挂了电话说“等疗了伤也
了,那人就走了。没想到今天傍晚他又晃
回来了,还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
“他到底是什么人啊?”
“不知道,可能是个哑巴,连一句话也没听他说过。”孟少玮板起脸孔问:“丹丹,你说你爸要把你卖了,是和硕人开玩笑的吧?你明明告诉我们,你被学校记过,又和爸打架,所以才逃出来躲两天,不是吗?”
骆小丹正要回答时,视线焦聚一落在窗外某处,脸色便骤变,声音也颤抖:
“美缨姐,少玮姐,这次你们一定要救救我,不然我死定了!”
“怎么了?”孟美缨问。
“你看窗外,看见坐在车里那个男的没?他是来抓我的啦,毁了毁了。”
孟少玮向窗外张望,看见一辆黑色轿车停在店门对面的山边,里面似乎坐着两个男人,但远远的,天色又暗,看不真切。
“那是我爸欠钱的地下钱庄的打手,要来抓我去卖掉。就是因为爸要把我卖掉,我才和他打架逃出来的!”
孟少玮的眸底像暗黑的海面,因骆小丹狂风似的几句话而卷起巨
。
孟美缨见了很不安。无论骆小丹的故事是真是假,都已无可避免的触动了孟少玮记忆深处的某个阴暗角落。她从窗口看出去:“打手”叁十岁不到,身材高
修长,起码有一八叁,孟美缨估计。“打手”穿着灰蓝色的西装,脸上戴着款式细致文雅的银框眼镜,身体架子很好看,有宽阔的双肩和狭窄的
与
,走路的样子也正派到
分,一双长腿跨得大步而笔直,好像他此生绝不会走错一步路那样没有迟疑的往前直走。
孟美缨开始怀疑骆小丹话里的真实
。
氓或混混她见多了,外表端正斯文的衣冠禽兽也确实不少,但这男人——
“他实在不像什么打手。”她判断。
白晴晴挤上前看,表情僵住。
“混蛋臭男人!他是甩掉我老姐的嫖客,少玮姐,别让他好过!”
“他是你姐的”孟少玮眼底的怒火更炽。
“他今天在我家门口,把我姐
哭得跟个疯婆子一样,害我有家归不得。”又确认一眼“没错,就是这家伙,我姐骂他没心没肺,还叫他去死。”
“我不要待在这里。美缨姐,我到后面去躲一躲,拜托你们把他赶走。不管他跟你们说什么,都不要相信!”骆小丹像只受惊的小鸟跳开,跑了一会儿,还转回头求道:“少玮姐,你千万不要让他把我带走哦!”——
3
萧逸骐一推开门就看见很像骆小丹的背影,闪进店后方的一扇门里。
“骆小丹,别跑!”他追了两步,手臂被一道力量扯住,转头看是那只白色大鸟。
“对不起,先生,我们已经打烊了。请你明天再来光临。”孟少玮神情冷凝。
“我是来找人的,刚才那女孩——”
“找人请你明天再来。”
“你们都是用这种恶劣态度对待客人吗?”
“对不受
的客人,动手一向比动口有用。”
萧逸骐觉得莫名其妙,用力甩开被抓住的臂膀,发步又去追骆小丹。孟少玮闪身挡在他面前。她执着的表情和姿态让萧逸骐联想到张开翅膀护卫小
的母
。但他当然不是要吃小
的老鹰。
“小姐,请你让路,我必须把骆小丹给带回去。”
“请问你是她的家人吗?”孟美缨问。
“不是,可是我是受她父亲之托而来的。”
孟少玮和孟美缨眼神交流,说:“然而我不认为能将她交给你。”
“小姐,你无权阻止我,请你让路。”
“你不要
我动手,先生。”孟少玮冷道。
“我不跟女人动手,小姐。”
“真巧,我也不跟女人动手!”她跨前一步。
他伸手想推开她。孟少玮拽住他手肘往后弯,萧逸骐振臂摔开,她又一脚扫向他胫骨,他吃痛,向后一退,两手被孟少玮反押到背后。
“你最好立刻离开,这里不
你。”她推挤着他要往门外走。
萧逸骐两手用力甩了好几次,总算挣脱她,孟少玮又扑上来,这次扯住他衣领,直接挥拳往他下颚击去。萧逸骐没躲过,下巴被狠击了一拳,几乎眼冒金星。等她第二拳又飞来时萧逸骐才抓住她拳头,恨得牙发
。他实在不想和女人打架,但孟少玮的蛮横让他别无选择。他从没见过这么不讲理的女人。
孟少玮和他扭打起来。萧逸骐很小心不去打到她身体或脸部,只是想控制住她的双手不
挥拳就好。但孟少玮并没有留情,他脸上很快就出现五道指痕和两块乌青,眼镜跌到地上,肚子上也吃了一脚,把他踢得背脊撞到桌子。但毕竟他的力气还是大的多,十几分钟后,尽管衣领和袖口都被扯破了,他终于得到一个幸运的机会,费尽力气把孟少玮给
在身下。
“玮!”孟美缨惊叫。
“少玮姐!”白晴晴挥着扫把冲过来。
“你们不要过来,不然我会把她掐死!”
萧逸骐
着。如果再来一个同样恰的,他铁定会输得很惨,还可能被分。孟少玮两手被他双手
在头两侧,脚也都被他膝盖钉住不能动弹,怎么用力也
不回来。他额上的汗滴到她脸上,她怒急
加,恨得牙齿发
。
“放开我!”
萧逸骐不比她好受多少。身体下
着一个美丽柔软的女人身躯,一股灼热的血气无可避免的从他体内深处窜起,最可恨的是该死的她竟然还在大力挣扎扭动。
“除非你答应不再动手!”他咬牙道。
“我不会让你带走丹丹!”
“你没有理由阻止我带骆小丹回医院!”
“当然有理由!你…什么?医院?”她大叫。“不是
院吗?”
“
院?”萧逸骐失笑“你为什么以为我要把她带到
院去?”
“丹丹说她父亲把她卖给你们钱庄!”
“真是笑话!”萧逸骐总算放开她,离开她身体站起来,捡起眼镜戴上。
孟少玮立刻翻身爬起来,反
动作的跳离萧逸骐身边。
“丹丹父亲不是欠你们钱吗?”孟美缨问。
“她姊姊是我朋友。丹丹就像我的妹妹一样,从她小学时我就认识她了,可以说是看着她长大的。如果骆伯父能行动的话,我相信他一定愿意亲自来拆穿丹丹的谎话。”
“你是说”
“骆伯父中风,在
上躺了很多年,家里只有一位老姑婆在照顾他。骆小丹姊姊目前不在国内,所以从两年前起她学校监护人就是我。”
“丹丹并没有和我们提过这事。”孟美缨说。
“不要听他的!美缨姐,他是yin虫!”白晴晴瞪着骂道。
萧逸骐一下没听懂,不解的蹙起眉头看着白晴晴问:“你叫我什么?”
“yin虫!装蒜!嫖了我姐,又欺骗她感情,把她当垃圾给扔了!我跟你拼了!”
孟美缨伸臂挡住她。
“晴晴,你先别冲动好不好?先生,请你把刚才的话解释清楚,好吗?”
萧逸骐望着她秀美绝伦的脸庞,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曾在哪里见过她。也许是因为,美丽的女人总给男人似曾相识的错觉吧。他抛开这念头。
“没什么需要多解释的。骆小丹下星期不动手术,心脏就很难支撑她活过二十岁。医生刚决定了手术
期,她竟然连着几天都在外面野而没回家。老姑婆打电话给她每位同学询问过,都不知道她的下落。就是这样。”他只想快点把骆小丹给揪回医院。多耽搁一天,除了表示手术成功机率降低以外,还意味他得多花一天时间四处去找她。
“这混蛋的丫头!”
孟少玮听了大怒,立刻就要跑去抓骆小丹出来问个分明,被孟美缨制止。
“还是我去劝她出来吧。你还没把她打死,你的脸色已经把她给吓死了。”
“丹丹这几天都住在这里吗?你们为什么要收留她?”萧逸骐问孟少玮。
“她不想回家,又没别的地方可去,莫非要她在马路上搭帐棚吗?”孟少玮没好气地,以反问回答他的质问:“如果不
宿的话,就是希望她到随便哪家酒店舞厅或宾馆里去另觅栖身之所罗?”
萧逸骐看了一眼站在旁边怒目瞪他的白晴晴,心存怀疑。
“请问你们这家店专门收容跷家的问题少女吗?”
“问题少女?”孟少玮冷哼一声,用手拂开额前头发“这位先生,你能想像是什么『问题』造成这些女孩不愿意回家吗?”
“不外是…和家人吵架,课业压力,贪玩吧。”
“这些就是你能想像的原因吗?先生,对周围的人与事,你显然缺乏一颗关切的心。我怀疑这该是你的幸还是不幸?”她嘴角不屑的撇一撇“我懒得浪费时间跟你这种人多作解释,总之,在没有确定你说的话是真之前,我绝对不会让你带走丹丹。”
说话间,孟少玮那双秀气的柳眉紧紧绞着严峻,幽深的眼眸透出几分杀气,灼灼灿灿,那股无比的意志,活似在他面前起一道高大的堡垒,而她
直的身躯竖立在他面前像是一名护卫领地的战将,不容他向前分毫。
就在此时,去后面找骆小丹的孟美缨传来焦虑的叫声:“玮!你快来!”
孟少玮闻声脸一变,抢先冲进女厕所里。
白晴晴跟随进去,厕所里的景象让她惊叫:“阿芳,不要啊!”
萧逸骐最后赶到时,只见一个约莫十六七岁的瘦小女孩瑟缩在角落,
面狼藉泪痕,手里拿着把菜刀比在自己左手腕上,双目失神,张嘴嘶喊着:
“你们走开啊!不要管我!”
“阿芳,你先把刀放下!”孟美缨正极力劝她:“我知道你心里的痛苦,但遭遇到这种事的女孩不是只有你,你是个好女孩,这不是你的错啊,不要因此对自己失去信心。你听美缨姐的,先出来再说!”
“你们不要管我!让我去死啊!我要死啊!”
“你要死就去跳楼!”孟少玮吼道:“在这里割有个
用!”
她突如其来的愤骂声让萧逸骐一惊,视线从女孩身上移往孟少玮方向。她
口连连起伏,扭曲的面孔和那对漂亮的黑眸中闪烁的泪光,让萧逸骐省悟到她不只是愤怒,而且悲伤莫名。孟少玮眼紧盯着女孩,不让泪水聚集成圆而落下,嘶吼着:
“你没有勇气活下去,却有勇气死,好啊,我不会阻止你去死的,不过记着,刀锋别落在手腕上,要往喉咙里砍,免得割不死还要人输血救你!砍啊你很勇敢不是吗?拿刀这样砍下去,把气管一刀砍断,试试看有多痛!”
孟少玮手往脖子一比划,往前用力一跺脚,阿芳吓得手一颤,刀落到地上。
孟美缨跑上前,将刀捡起,搂住嘤嘤啜泣的女孩。
“玮,你不要每次都用这么
烈的方法好不好?”她指责妹妹。
“要命,一看她就知道嗑了药,你还跟她讲理呢!等她清醒点,你再问清楚她的药是从哪里
来的。”孟少玮举手指住白晴晴。“我相信不是你给她的,你最好不要辜负我的信任!”
白晴晴脸色苍白,慌忙摇头肯定的答:“不是我。少玮姐,我从不嗑药。”
孟少玮呼吸略微平顺些,摸她的头道:“我相信你。”
“你们快去找丹丹吧,她从后门跑掉了。我正想去告诉你们,就见到阿芳在里面…”孟美缨搀扶女孩走出厕所。她叹道:“丹丹才走不久,应该跑不远。你们去找,阿芳我来陪就好了。晴晴,你倒杯热茶来给阿芳。”
白晴晴应声而去之前,还不忘向萧逸骐抛以愤恨的一眼。
萧逸骐头涨
裂,决定尽快从这个
七八糟的场所撤退。
“我去找丹丹吧。”他带着逃离的心情匆匆走向门口,正好和鲁莽开门进来的孟月
面撞上。
“他妈的,谁啊?”孟月破口大骂。
“抱歉。”他扶住她娇小的身躯,却被用力推开。
“!快去找丹丹!”孟少玮叫:“她下星期要动手术!”
“丹丹?手术?”孟月秀眉微蹙,把两个姊姊紧张的神色各望了一眼后,点点头,简洁的说:“懂了。”转身便要走。
“等等,!”
孟少玮跑上前,扳过妹妹身子,
开她散
的头发,只见额上一块老大的乌青,白晰肌肤上还有几道泛着血丝的擦痕。
“干嘛啦。”孟月拍掉她的手,不悦头发被拨
。
“我就看好像有乌青,果然没错!你怎么又受伤了?”
“一场小架罢了。”孟月撇撇嘴角。“不是要我去找人吗?让路。”
“还有,硕人找过你。你顺便去他那里擦下药吧。”孟美缨说。
“烦死了,你们一次究竟要我作多少件事啊!”
孟月像个小火车头似飞奔出门外,和她冲进来时一样急速不要命。
孟美缨安慰萧逸骐,道:“的朋友多,只要她去找,一定能带回丹丹。”
孟少玮回过神来,惨叫:“完了。我们不应该放出去的。”
“为什么这样说?难道又…”
“你猜对了。她身上酒味很重,不知道这丫头又喝了多少。”
“老天保佑她不会去飙车。”孟美缨喃喃祈祷。
萧逸骐张着眼傻在原地。他确定看见那身材娇小的美少女脸上有道深刻的疤痕。
很好,这家酒吧显然“卧虎藏龙”:有一个不分青红皂白就和他大打出手的女人、一个拿了扫把要和他拼命还骂他是yin虫的女孩、一个嗑了药发疯举刀要自杀的女孩,现在又多了一个脸上有疤,酗酒又打架还飙车的古怪太妹。
该死,骆小丹怎么会闯进了这种要命的地方来?萧逸骐
额角,暗中发誓,只等找到骆小丹,就算要拿绳子把她双脚捆绑,也不会再让她踏进这家显然是太妹窝或疯女院的酒吧半步。
天,已经蒙蒙亮了——
4
玻璃窗外的天空
的,虽有少许阳光穿过云层,却
不进会议室里。整栋办公大楼的玻璃都被隔离在百叶窗之外,除非打开叶扇,否则再炙热的阳光也影响不到室内在空调管制下的温度。
马蹄形的会议桌,为首的柳老左侧坐着柳昊然,右侧坐着萧逸骐。
分公司经理们轮
作着简报。萧逸骐拿起面前的咖啡杯,喝了一口,嘴角的疼痛让他脸部肌
扭曲了一下。一位女助理正好看见,不小心笑出声音来。
这一笑,带起几声稀稀落落的笑声。正在朗声作报告的经理也想笑,因为柳老皱了皱眉头,所以就强忍住了。
柳老怏怏不乐。
在半年一度的重要会议上,最重要的两位高层经营者:总经理柳昊然和其特助萧逸骐,居然都带伤赴会:萧逸骐嘴
左半边肿的,脸颊浮着一块好大的乌青。至于柳昊然就更过分了,他胡子也没刮,散着长发,敞着衣领,luo着颈子上叁块吻痕和一脸惺忪——上首坐了两张如此颓废的面孔,柳老不能责怪部属们心神被分散。
萧逸骐又喝口咖啡。这次他小心不触痛伤口。
“呵——”柳昊然打了个好大的哈欠,
进氧气也
进在场所有人的目光。他懒懒一笑,向正在说话的经理比个童军礼示意:“抱歉啊,实在忍不住。”
柳老更不快乐了,在压抑中指示经理:“生产工厂的扩展计画B中——”
“呵。”谁说哈欠不会传染的?
萧逸骐抬手
死正从自己嘴里冒到一半的哈欠,可是
不死一连串或大或小的笑声从其他人口中
出。其中笑得最目中无人的是柳昊然。
柳老终于忍无可忍了。
他看看萧逸骐,再转去看柳昊然,说:“到此为止,散会。逸骐你留下。”
所有人都走了。柳昊然在离开之前,还对萧逸骐挤挤眼,含笑送了个飞吻。
会议室里剩下萧逸骐和柳老。
几十年来数不清多少员工在旗下
来转去,柳老对萧逸骐有着最深的喜爱。当年,他毅然决定资助这年轻人读书时,众人皆认为这项投资多此一举;如今,萧逸骐代他向众人证明他的眼光正确。现代的年轻人做事不分轻重,迟到早退是家常,得过且过乃便饭,被上司多说两句,不
老子即走人;像萧逸骐这般能力一等一,向心力强,任劳任怨,从不打马虎眼的人才,实是可遇不可求。
柳老因此不忍责怪他——这是他十年来仅有的一次失常。小小的
轨而已。
“昊然…最近的行为变本加厉了。”柳老手指在桌面扣打,说:“他夜夜和女人混到
上叁竿,公事完全推给助手处理。就算待在办公室里,也除了女人的电话,谁的都不接。你说该怎么办?”
萧逸骐没有答腔。他了解,柳老在问怎么办的时候,其实心里早预备了答案。
“我预备给昊然相亲。”柳老意味深长的看着他,问:“逸骐,你说是高董的女儿还是林立委的侄女和昊然相配些?”
萧逸骐还是吓了大跳:“给昊然相亲?有这必要吗?他才二十五岁啊!”
“才二十五岁就天天找不同的女人,还不如给他找个固定的女人,好挪出一分心放在公司里。等以后家庭事业两头都稳定了,逢场游戏的机会多的是。他是男人又不是女人,还怕大个几岁就没得玩了吗?”
“现在让昊然结婚毕竟太早了些。”
“不会。我快六十了,昊然早点给我生个孙子,我还来得及亲自培养。”柳老摇头:“对于昊然,我早绝望了。这话我不会说给别人听,但你最清楚不过。从十八岁起你就待在他身边,他是哪块料子,没人比你更了解,我怎能期待他继续我的生意?…”
萧逸骐望向百叶窗,忖测着今天会不会下雨。柳老还在说着:
“…等他结了婚,我计画安排你出国进修。国家地点你自己决定,如果是我们分公司所在的城市最好,不是也不要紧。我准备好了,等你几年后回来,我便一步步退到幕后,公司名义上交给昊然,实则由你全权负责,我对你有信心,在我孙子长大以前,你一定能把我们公司推上更高的境界…”
“你不要让我失望。”柳老最后说,同时含笑握了握萧逸骐肩头。
一切,就是如此轻易。萧逸骐的生涯顺遂得让他从不需要苦恼。多少人羡慕。
他回到自己办公室里,专属的私人电话答录机红灯一闪一闪。
“你会找到丹丹吧?”是骆小枫来自国外的留言。声音里的那把急切与期待,不由得让萧逸骐忆起骆小枫拿着她的结婚喜帖给他之
,离去前抛下的那句:“你会阻止我吗?”
他没有阻止她,也没有参加婚礼。实非他刻意躲避,而是骆小枫婚礼当天,他必须出差,理由再简单不过。但让他至今纳闷不解的是,另觅归宿的人分明是骆小枫,偏偏周围的人都视他为负心汉,包括骆小丹。“因为你从未费心追求她,所以也从未珍惜过姊姊!”骆小丹曾经如此指责他。
萧逸骐取下眼镜,举手抹着脸,立刻感觉到淤青的疼痛,疼痛加速了那只凶悍的白色大鸟在他心头飞旋的速度。随着孟少玮,那似曾相似的蓝色天使,古哩古怪的红色太妹,以及清晨时分的一场混乱也一并钻进他脑海里,让乏力的脑细胞更为虚
。
混乱。不只场面混乱,连他的心,从那时起也呈现前所未有的混乱状态。偏偏他又无力抗拒当时情形一再于脑中重演
正当萧逸骐准备在叁秒钟内让自己从这疯女院中彻底消失,并发誓此生永不踏入时,却听见孟美缨以温柔的声音安慰那叫阿芳的女孩:“你这是何苦?你的未来还很长呢。这样自残除了给自己更多的伤害,让我们爱你的人痛心以外,哪有好处呢?你爸妈明天一早就会来接你回家”
女孩一听,猛地抬起惊慌
集的面孔,豆大的眼泪颗颗滚落面颊。
“阿芳怎还敢回家?”白晴晴端着茶走来,在旁说:“她不是说只要那个人面兽心的叔叔还住在家里一天,她就算是死了,鬼魂也不会飘回去吗?”
“璎说看阿芳这样躲下去也不是办法,所以下午打了电话给阿芳爸妈,把她叔叔对她作的事给说穿了。”孟少玮道:“我们还打算今天打烊以后好好跟阿芳聊聊,劝她想开一点,谁知道…混蛋,究竟是谁给她的药?”
阿芳此时似已清醒几分,一边啜泣一边小声说:“是文郁给我的。”
“方文郁?很好,缨,下次再见到她,你不要阻止我赏她几巴掌!”
“玮,你别冲动。”孟美缨说。
“你不要忘记我们才帮她找了工作不到两天,她就偷了钱跑掉了!我看她准是又跑回她那男人身边,继续出卖自己当他赌本,作
自己让他践踏!”孟少玮捏着指节作响,牙齿也咬得死紧“妈的!文郁到底要执
到什么时候啊?她自己不清醒,我们不管再帮她多少次也没有用啊!”
“我不要回家啊,美缨姐,你别赶我走啊!”女孩
红了脸庞,声声
噎地道。
“我哪里是赶你呢?傻孩子。你母亲在电话里还哭了呢,她跟我保证,绝对会把你叔叔给赶出门,不会再让他有机会和你独处的。”孟美缨柔声安抚她:“这种事本来就该让你父母知道,怎能让你一个人摆在心里煎熬呢?你放心,明天回家以后一切都会没事的…”
萧逸骐似若被人用力打了一拳,完全阖不起嘴来。他原先见女孩一脸凄厉的神情,还以为她吃药吃疯了,现在听出原委,再看看她瘦小的身子和
面的狼狈泪痕,他心里忽地涌起一阵怜悯与不忍,而微微作痛起来了。
孟少玮瞅了他一眼,彷佛透视了他此刻的心情,而对他说:“你现在了解阿芳这个『问题』少女是哪里来的了吗?你只看见她们表面的问题,而没看见隐藏在她们背后的问题。”
“可是你们不可能解决所有问题呀!”
“废话,我们又不是神,只能尽力劝她们,帮她们平复心情,接济一点小钱或找工作等等,在能力范围内尽可能帮助她们。”她用讥讽的语气说:“至少,在小问题演变成大问题之前,让她们暂时住在我们这里起码好过
宿街头,喝几杯酒醉一宿也好过缺钱而下酒廊陪酒卖身吧?”
“但你们为什么要做这些事?这些似乎是社会工作人员的工作吧?”
“因为我们同样是女人。女人和男人不同,一小步错,终生都被误。”她冷笑“没理由只有社工才能对她们施以援手吧?这样自私的想法只有你这种不视愁滋味的人才配拥有。”
萧逸骐困难的
一下,孟少玮轻蔑的口气让他无言以对之馀,却也无法理解以她的年纪怎么说出如此深刻的话?他在诧异之馀,有震撼,有感动,也有
惑。整夜没睡直到现在,萧逸骐已经
疲力竭,但不只身上的伤痕隐隐作痛,就连心口也在诸多回想中不断产生微妙的震动而让他心神不宁。
他揿下电话
代秘书事项。
“拿昨天的业务会议报告进来。”迟疑半晌,突来而强烈的疑惑像针刺似催促萧逸骐开口问道:“沈小姐,你觉得我是个…对周围人漠不关切的人吗?”感觉到电话里的秘书那份不知如何应对的困窘,他苦笑道:“没事了,当我没问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