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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按照人事任用规章:做三个月试用期,合则调薪,不合则解聘。

 本来,柳雪恨是直属管理部,薪水理应由管理部经理审核夺,但赵君皓一心想收买她的感情,抓住机会就急表现自己的真诚,在碰了一个月的钉子后,他完全没了公私分明的原则,逮着这次调薪的机会,大笔一挥,柳雪恨的薪资袋如台风过镜后的水库,一下暴涨到水位,于是,闲话从会计部散播开来。

 各种不堪入耳的流言,起初只是在暗地里蠢动,渐渐地,设有了顾忌似,大家公开高谈阔论,毫不留余地,而她,还是那种个性,不解释,仿若一切的纷争都不是因她而生,即使是,她也无能为力去改变什么。

 事实上,该怪罪的人绝不是她,是位高权重的总经理,薪资是他给的,不是她去偷、去哄、去骗来的,这么一个简单的道理,她不信大家想不通,就是因为想通,才拿她——职轻言微的小女子出气。

 上班成了坐监,久了,她脸部的线条不再是平坦的,尽管她一样是逆来顺受,但眉眼之间锁着用力的刻痕,那几乎要画破面相般的皱纹,显见他们的温儒随时都会决堤。

 这天,她诸事不顺,多半的原因是加之罪,趁着午休,她躲到孤寂的楼梯间,释放屯积在口的泪水,—点一滴地。

 赵君皓有个习惯,每逢一、三、五用走楼梯的方式到餐厅祭五脏庙,为的是运动健身和检查安全门的畅通。自然,他遇见了坐在阶梯上的泪人儿。

 “为什么心情不好?”

 她单薄的肩膀瑟着,双臂环抱在膝上,不回答。

 “小凡又欺侮你了?”他握紧拳头,实在想送好友一拳及一句:好男不跟女斗。

 她噙着泪:“是你,我辛辛苦苦建立的人际关系,被你摧毁了。”

 “我做错了什么?”

 “我只是一个相当于小妹的助理,你给我的待遇,这不是等于推我到万劫不复的深渊,让我被大家唾骂。”她搐道。

 他愧疚地:“我只是想帮你,没料到反而帮了倒忙。”

 “还有人看到我从一五O一房里走出来过,现在整个饭店谣传说我陪你睡觉。”

 他无话可说,两人共枕是千真万确。

 “请总经理一切按规章行事,给我一个公道且合理的待遇。

 “你每个月领一万八的薪水,扣掉还我一万,八干块在台北怎么生活、付房租?”

 “这一点不劳你心,你有副业收入。”她直背脊。

 “你晚上兼差?!”他的心隐隐作痛,难以接受她的夜幕在灯红酒绿中度过。

 “有什么好大惊小敝?很多薪水不高的女职员,都有另一份兼职的收入。”

 “你那种工作辞掉。”

 “没有道理。”

 “我是没资格干涉你下班以后的事,夜操劳,你身体受得了吗?”

 “我年轻,体力好,只是做多了手比较累。”

 他震惊地:“你会杀?”油?指?**按摩?

 她没气地:“你想到哪里去了,我的副业是晚上在家边看电视边做人造花。

 一阵爆炸似的笑声,在空气中回不已,多好笑,他差一点被自己骗了。

 “当心把下巴笑掉。”她在努力忍笑,即忍不住眼角上弯。

 “家庭代工一个月能赚多少钱?三千块有吗”

 “三干块是要拼命才能达到的数字。”

 “这样好了,就加你三千块,你把家庭代工推掉,下了班好好在家休息。”

 她点点头,接受调薪幅度。

 “晚上不用赚钱,我能不能约你出来看电影、喝咖啡?”

 “不要把时间浪费在我的身上,去找个门当户对的小姐才是正确的。”

 “你对我还是一点感觉都没有?”

 “不是没有,是不能有。”她轻轻的说着:“你家的门槛太高了,我跨不过去。”

 “我抱你进门。”

 “明山高处不胜寒,我怕冷怎么办?”

 他好样地:“我在乎地筑爱的小窝、”

 “婆媳不睦又当如何?”

 顿了顿,他自顾地:“自从大哥走后,我成了独子,妈妈是很依赖我…”

 “在没有答案之前,我们还是保持距离,以策安全。”

 赵君皓和柳雪恨的感情,自此宛如分藉的莲丝,剪不断理还

 有时,在同一间办公室里,两人难免面对面相逢,这样的场景仿佛若身舞台上,台下的人全是不相干的人,但,却和戏的好坏息息相关,他们是观念,他们的掌声能影响演出,他们的眼睛像探照灯;看得台上的两人无所遁形,连心中的事都亮现。

 然而,他从不在乎心中情曝光,但她还是害羞,不表示什么。

 男追女隔层山,这句话用在赵君皓的身上,完全不对,他是座取之不尽的宝山,女人见了他,只会带着锄头挖掘,绝不可能只是到此一游,所以,大家觉得柳雪恨只是在惺惺作态,令人不屑,却不了解入山口有把关的老夫人。

 总之,她的人缘并没有获得实质的改善。

 又是一个月溜走,她静得像株莲花,让人找不到污蔑的藉口。

 发薪,他们在市位美术馆的入口见面,不是避人耳目的约会,是她还钱给他。

 虽然知道入冬的暖,在今天侵袭台北,但,这儿地势空旷,即使她穿上最厚重的外套,颈间的围巾层层盘旋,依然有挡不住冷伫气倒灌的感觉,久立在风中,寒气已然长驱直入到了脊髓,心跳被冻结般,简直是快要停止跳动,整个人难过地哆嗦不已。

 这时候,她才觉得苦计是下策,为了要表现脆弱苍白,事前的牺牲可谓不小。

 果然,赵君皓守约到来的同时,立刻就被骗了,下大衣反紧紧地裹住,嘴巴并不时强调自己不畏寒。

 面对他的不知情,歉意像涛天巨向她冲来,噬了她的恨,也许今天可以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就只有这一天吧,她不再怀心机。

 “二万块。”她把装钱的信封在他眼前晃了晃,然后进他手里。

 “陪我一起等个女孩,好吗?”连同信封,他拉住她的手不放。

 “我不想做电灯泡。”她吐出来的气,有酸醋的味道。

 他逗地:“放心,她还不九岁,是我侄女,现在正在美术馆里增长知识。”

 “天这么冷,我只想回家钻进被窝里冬眠。”她挣脱了出来。

 他悸怜地:“等一下就好,待会进车子里有暖气,保证比你盖几条棉被还暖。”

 “好吧。”她笑了笑,不是很开心那种,心里忖着他还能几立多久?

 气温出奇的低,她幻觉他的牙龈好像在格格作响,没来得及想后果,她的围巾就圈住他的颈子,那余留的体温和香奈儿五号的气息,使彼此有更接近——天堂的感觉。

 他打铁趁热地:“想不想做我的助手?”

 “陈秘书要去哪?”办公室里风声早已传遍:陈秘书移民美国。

 “她的小孩在美国当小留学生,本来是住在叔父家,由于美国不景气,叔父受不了长期失业领救济金,决定回台湾东山再起,所以,陈秘书打算在节过后辞职去美国照顾孩子。”

 “我只有高中学业,怎么有能力坐秘书的位子?”

 “给你机会向陈秘书讨教,如果真是朽木不可雕,我会重新安排接班人。”

 “我…”她做出犹豫不决的表情。

 他将地:“陈秘书是很严格的,你不一定通得过她的考验。”

 “我会全力以赴。”天助她也。

 她的升迁,和一般人不同,别人是一阶一阶往上爬,她用跳,很快就能跳到层峰。

 美术馆的门口涌出一群喧哗的孩童,赵君皓走了过去,回来时手牵了扎着麻花辫的小女孩,两人手去像秋千,不明究里的人,远远看去会以为这是对父女。

 他设计地:“小洁,这是叔叔的女朋友,快叫阿姨。”

 她恶狠狠地瞪他一眼。

 “阿姨好漂亮。”小女孩说话含糖。

 她受宠地:“谢谢,你也是个小美人。”

 “阿姨要和我们一起去高岛屋吗?”

 他抢白地:“理所当然。”

 “好。”女孩早地:“最乐的是叔叔。”

 “鬼精灵。”赵君皓喜上了眉梢。

 真教人不敢置信,她竟然被个小娃儿牵着鼻子走。

 到了天母高岛百货,小女孩蹦蹦跳跳地走在前方,两个大人则尾随着。

 她极小的问:“你哥哥是怎么走的?生病吗?”

 虽然她早已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但她更想知道浓家的人,怎么看那件事。

 “殉情。”

 “和谁?为什么?”她昂的声音缓和下来。“对不起,我太好奇了。”

 “外遇使他选择了以死结束的情债。”他暗哑的说。

 “他为什么不选择赖活——私奔呢?”

 “私奔等于——无所有。”

 “私奔只可能是从零开始,不是你说的从头到尾都是零。”

 “你不了解我大哥,他对穷适应不良。”

 “报纸每天登着版的求才广告,找个经理做,对他而言应该不是难事。”

 “他生下来就是做老板的命,不习惯听命于人。”

 “他的命那么好,怎么舍得自杀呢?”

 “我说的有道理,看来大哥是受了那女人的蛊惑,才做出轻生这种糊涂的事。”

 “他是个什么样的女人,你见过吗?”

 “我没见过,只知道她曾经是个老师,因妨害家庭入狱而失去教书的资格。”

 “在你大哥之前,她爱过的人也是个有妇之夫?”她的心踩到地雷,炸成碎

 这是柳雪恨所不知道的,故事前还有故事,前面的故事是什么呢?

 他变调地:“我大哥就是那个有妇之夫,一直与她藕断丝莲。”

 她凄切地:“爱与不爱,在注定无缘时,若一万能潇洒的走开,反而是大家都获救。”爱情的悲剧,皆是从放不开三个字写起。

 “谁该走?”

 “留不住爱情的。”

 他屏息着:“婚姻二字你怎么看?”

 “白首偕老。”未经考虑,她口就说。

 “我大嫂一定也是这样的尽境。”

 她想说的话,结冰似的凝在舌头,一个字也出不了口。

 小女孩打断地:“叔叔,我要那种新型的芭比娃娃。”

 “特别是带子,很难潇洒的。”他疼爱地拍拍女孩的小脑袋,迳自走开。

 但是…但是…柳雪恨还想申辩什么,却什么都已枉然。

 办公室有这么一说:“柳雪恨当上助理秘书,名正言顺成了老板的私人财产。

 秘书这个位置,原本应是订房部齐雅的囊中之物,她精通英、法、三种外来语,如今,她失去的莫名其妙,自是不能接受这青天霹雳的噩耗。

 齐雅模样长得很俏,黑白分明的大眼晴,古铜肌肤,充活力四的感觉,但生了一张又薄又长的红,闭着时看起来倒也温驯,张开时却给了泼辣的印象,好像那不只是用来说话、吃饭用的一张嘴,必要时,这可以成为一把锋利的刃,痛宰敌人。

 到目前为止,齐雅的狠劲仅限于臆测,但大家相信,那是因为她还没有遇到对手,不过,现在就难讲了,柳雪恨的沉稳内敢,和她的锋芒外,同时存在这间饭店不让人联想到周瑜的怅然…究竟,她们之间,谁是谕?谁是亮?

 这场本该是五五波的较量,却迟迟未发生,大家都等不耐烦了。不知从哪里冒出挑拨离间的谣言,说是柳雪恨根本不把齐雅看在眼里,气得齐雅四处放话,要和柳雪恨比文比武,分个高低。

 众人想看好戏的心情,柳雪恨了然于心,脸上却还是那副事不关己的漠然。

 可是,饭店再大,柳雪恨再会闪躲,也有狭路相逢的时候,终于,在化妆室引爆战争。

 刚吃完午饭,柳雪恨在镜前勾勒形,尚未涂口红的嘴微微开启,样子十分人,不巧被齐雅看见镜里那张姿强她几分的容颜,妒火烧痛了她的小心眼。

 “听客房部说,有位女同事每天中午进出一五O一号房…”

 柳雪恨沉静如昔,连让别人做对手的机会都不给。

 “那不是总经理专用的休息室!”同是订房部的苏燕装腔作势地。

 “不就是睡觉的地方。”李采岚有着营业部大嗓门的特色。

 “去老总睡觉的地方做什么?”苏燕咕哝地。

 “睡觉。”李采岚简明扼要地。

 “她在里面睡,那老总累了哪儿休息?”

 “傻瓜,那张一定足够两个人在上面滚来滚去…”齐雅动作夸张地,故意撞了撞梆雪恨的手,坏她的妆,耽误她的“啊,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不碍事,重画。就好。”柳雪恨不计较地。

 “滚来滚去?什么上运动那么烈?”苏燕求教地。

 “**。”李采岚教她。

 苏燕斥责地:“别胡说了,老总是我的偶像,不是那种会对女职员脚的魔。”在女职员的心目中,赵君皓是高不可攀的柳下惠。

 齐雅说:“对你,他是绝不出手。”

 李采岚恶毒地:“燕子,你去美容整型一番,也许能让老总改变心意。”

 苏燕反驳:“齐雅长得很漂亮,可是老总并没有扰过她。”

 齐雅透地:“因为,我不会拿汤泼洒自己,更不会去一五O—号房宽衣解带。”

 柳雪恨心底涌了一些怅惆,感觉到握着膏的手,不知怎地定在上好几秒没有移动。

 “谁这么做过?”苏燕明知故问。

 “曾在中餐厅工作过的某女子。”齐雅卖关子地。

 “在中外厅做过什么职务?”

 “端盘子。”

 “她是什么学校毕业?”

 “人事资料栽明——高中没毕业。”

 “她怎么可能吸引总经理?”

 “漂亮,感,风。”

 苏燕酸葡萄地:“书白念了,大学白读了,一张美丽的脸蛋,比文凭好用多了。”

 李采岚道出:“光美丽是不行的,像齐雅够美,可是缺少奉献的精神。”

 苏燕接口:“我常上教堂奉献,上帝好象并没有特别眷顾我。”

 “我说的是奉献身体。”

 “那是女做的事!”苏燕惊呼:“准?是那那么不要脸?”

 “最近,谁在升迁的路上平步青云?”齐雅发出冷笑。

 “柳雪恨。”牧直指杏花村。

 柳雪恨理好了妆,气定神闲地转身,完全不当她们存在。

 “看到你,真让人作恶、反胃,中午吃的饭真恨不得此刻能吐在你脸上。”齐雅张开手挡着她的去路,她做出反击。

 “恶心、反胃,这好像是害喜的前兆。”她反将一军:“未婚怀孕,也不是件光彩的事。”

 “你不要以为有老板罩着,有什么了不得的…”

 他打断:“你不是也靠客房部经理的关照,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言下之意,笑鳖没尾巴。

 客房部经理何许人也?牛小凡,于公,是老板的得力助手、跟前大红人;于私,是赵君皓的刎颈之,酒朋友;于明,是齐雅的男朋友、靠山;于暗,是柳雪恨的眼中钉、中刺,若不是牛小凡这导火线,她与人无争的个性不会轻易地瓦解,和齐雅斗气,其实是新仇旧恨一并结帐罢了。

 齐雅诅咒:“胡乱造谣的人会烂嘴巴。”

 “你这是在诅咒自己吗?”

 “货!”齐雅诉诸于暴力,狠狠地甩了柳雪恨,一记耳光。

 她回敬五指印。“还给你。”

 就这样,两个女人在洗手间像蛮牛一样扭打起来,旁观的女人不知道是不是担忧卷入漩涡,会扯破漂亮衣服的缘故,全然没有劝架的行为,只是裂开嗓子,尖叫不已。

 混乱,直到比女人孔武有力的男人出现为止。

 头痛,几乎到了爆炸的边缘。

 在乌烟瘴气,噪音隆的PUB里,两个男人在喝闷酒,正所谓酒醉三分醒,有些话是要藉酒胆才说得出口。

 赵君皓和牛小凡陷入两难的处境,心情都是矛盾的、偏私的,为着如何治那两个打架的女人的罪名而伤透了脑筋。

 在拿捏情、理、法三个,怎样做到服从?现在才知道,法官难为。

 “这事是怎么发生的?”

 “你处事不公,把秘书一职给没有实力、没有知识基础的柳雪恨,得齐雅自力救济,在厕所里暴力抗议。”牛小凡说。

 “我是总经理,有权决定人事。”这年头,黑白颠倒,造反有理!“

 “总统也一样,全凭个人喜好布署政务官,百姓迟早会推翻政府的。”

 赵君皓嚷着:“秘书不同,是我的助手,我绝对可以自作主张。”

 “她何德何能坐秘书的位置?”

 “我喜欢就好。”

 “怎么处理英文书信?”

 “她只接电话就可以了。”

 牛小凡紧迫盯人地:“外国人打来的电话”

 赵君皓打落门牙的道:“属于非本国语的工作,我亲自料理。”

 “你有三头六臂吗?”

 “我不会改变心意的,起码现在不会,是我要她来的,我就该支持她到底。”

 牛小凡嘲:“你公私分明,拿阿斗当宝贝,事业当玩笑。”

 他固执地:“她只是先天不良,语文不行;但后天的努力,会使她进步神速。”

 “你的理智到哪里去了?”牛小凡气急败坏地:“她是一个危险的女人,意图不明,你难道看不出来吗?还是你视力退化了?”

 “她把你的心吃到肚子里了。”

 赵君皓有些不耐烦地:“我们今天是要谈打架,不是人事问题。”

 牛小凡搔了搔发,一脸的莫可奈何,心真如比干,死谏也改变了不了亡国的命运。

 “是谁先动手打人?是不是齐雅?”这事他早有耳闻。

 牛小凡声音浊:“你不能动她。”

 “把你放在眼里,你还把她搁在心底发醇。”赵君皓讶然。

 他让得好清楚,牛小凡在借酒浇愁时说过:齐雅有什么了不起?只不过是有个漂亮的占铜肤,大爷我不稀罕。

 “皇天不负苦心人,她终于被我追到手。”话虽含蓄,却难掩兴奋的心情。

 八个月以前,齐雅初到饭店上班,牛小凡就被她健康如阳光耀眼般的美丽吸引住,君子好逑一段长时间,伊人始终在水一方,就在他决心放弃的时候,曙光出现了,五个星期前,她突然打电话邀约,把他从失恋的深渊带到云端上,快乐似神仙。

 赵君皓质疑:“你不是已经鸣金收兵了?”

 “女人就是这样,你愈理她,她下巴翘得愈高,可是你才一转身,她就变成一只温顺的猫,依偎着你,不让你走。”牛小凡嘿嘿笑。

 他将心比心:“看在你的面子上,死罪没有,重罪可减,从轻发落。”

 “她只是发小牢,没必要让她难堪。”牛小凡求情:“齐雅自尊心很强,一定受不了自己成了办公室的笑话,所以,算了,当没发生过。”

 这么一段感情用事的话,出自平时标榜正义公理的牛小凡口中,让人了解到爱像什么?上瘾的咖啡,想戒都难。

 “小凡,我也不想她受罚,可是动手打人的事如果循私不处理,公司就真的了,我们做上司的,往后以什么立场监督管理下属?”赵君皓义正辞严地。

 牛小凡壮士断腕地:“要办,两个就要罚得一样。”

 “雪恨是受害者,没有理由处分她。”赵君皓不依地。

 想到柳雪恨所受的苦痛,没法遏止他的细胞组织扩展开来,像细菌的繁衍速度一样快,弹指间,近他的心脏,痛得无处躲藏。

 两个男人不自觉彼此声音变大了许多,对峙的意味鲜明,充了火药味。

 “外面是谣言天,绘影绘声说你们之间有某种程度的暖昧,你难道还要让谣言继续下去?”牛小凡然大怒,眼睛瞪得相当于牛铃。

 牛小凡真正在乎的是什么?友情?不,在赵君皓一味地偏袒心态下,然无存,倾命,倾他所有。

 “我和她是清白的。”赵君皓的眼神、嘴有着深刻的遗憾。

 谁相信呢?他看她的样子,摆明了有情又有意,然而,大家猜错的只是进展的速度,因为,错到对的这个距离,不需要想法改变,是时间迟早的问题。

 “听到这个答案,我十分欣慰。”牛小凡冷哼:“但是,我不相信你对她的感觉是清白的,你承不承认?”

 “我承认。”他心里的窘迫不安,从黑眸中一览无遗。

 牛小凡疲惫地:“阿皓,我们在争什么?”

 “护花。”

 “我们是在谈公事吗?”

 “却被感情冲昏了头。”赵君皓仰着头,不胜欷吁。

 “她们公然打架,不处分难眼人心。”

 “按管理规章,绝不觉得,免得落人口实,余波漾。”

 “完全同意。”

 “同意就喝酒,不醉不归。”

 宿醉,非但不能让人安安稳稳入梦乡,反而更难睡,因为,那些哀愁被酒淋了一身,在肠子里打滚翻腾。

 在这沉寂的时刻里,大地从窗口拂来夜晚的气息,庭中一辅玫瑰花叶,不断吐浓郁的香味,困惑着他,每深一口气,思念就愈深,原本香奈儿五号是由白茉莉花萃炼而来,此时屋里像她来过的味道,洒了芬芳,他的心感觉到了幸福。

 于是他开始幻想她在他枕边的睡脸,还有那发问的余香,直到月亮已将走尽它的旅程,他的烦烬随着渐渐发白的天色,扩大到无边无涯。

 在总理室,赵君皓找来柳雪恨告诉她,他做了一个痛苦的公正的决定。

 “为什么我也要被记过?”她眼眸里只有责怪。

 硬着头皮说:“打架是不对的。”

 “即使是杀人,只要是出于防卫的行为,法律都有可能判无罪。”她好不甘心:“我可以骂不还嘴,但如果连被打都不会还手,那我就是不是人了,是块木头。”

 到现在,她还不肯落下一滴眼泪,只让他更难过,她的倔强。

 “我知道委屈你了,可是不这么做,饭店就成了武术竟技场。”他心被撕裂了。

 谁能告诉他,当友情和爱情起冲突时,何去何从?

 “我想请调回清洁维护部,那里的人虽然学识不高,但每个人都很单纯善良,不像办公室里明争暗斗,万一哪天我背后被了毒箭,死了恐怕还查不出谁是真凶。”她牢腹。

 “你不在这,我怎么办?”他擅于在话里营造气氛。

 “什么是怎么办?”她怔了一怔,脸上怯羞羞的。

 “我已经习惯进进出出时,都看得到你。”

 “我送你一张照片,贴在门板上避。”

 “没喝你泡的咖啡,我会一天都没精神工作。”

 “建议你改喝可以提神醒脑的康贝特。”

 他用温柔而略带苦涩的声音:“要我怎么说,你才肯留下来?”

 她一个劲的摇头。“没有我,办公室会像服了全多禄,安静多了。”

 “助理秘书一职怎么办?”软的不行,来硬的。

 “公开招标。”其实,恶势力早已绑了标——牛小凡和齐雅。

 “你真要让闲言闲语变成事实?”

 “你在我。”

 他笑意勾得很深:“我会鼓励你,别低头。”

 “我不值得你如此关心。”他偏过头,隐藏黑瞳里闪烁不定的战栗。

 “很痛吧!”绕过办公桌,他半蹲在她椅侧,手浮在半空,心疼她脸上那像被猫爪扫过的伤痕。

 真不该轻饶齐雅的,可是,听说齐雅的脸颊、眼角、嘴角都有和她类的纪念品,如果是真的,待会儿牛小凡一定会跑来警告他:远离母老虎。

 打起架来,齐雅充其量只是只野猎,但柳雪恨可是万兽之王的老虎。

 “你不要惹我,我就不会有任何痛…苦。”她挥手挡去他咫尺的指尖,眼眶却不知怎地酸了起来,眼泪滚到睫上。

 “为什么哭?”他的心没来由的了。

 那么多的苦难折磨她,她都能忍着不哭,却为他的柔情…不,这一切都是做戏,柳雪恨自欺欺人地扭曲眼泪的真情真意。

 “离我远一点,你才安全。”她用袖拭泪。

 “我怎能!我是那么地喜欢你。”他亲吻她在空气中的指尖。

 “你根本不了解我,我不是你想像的好女人,你别在我身上浪费青春。”她挣扎着,气他的轻薄、鲁葬,但却又有一种甜蜜的滋味,在心里泛滥开来,直到她用了好大的定力,才止住他那种冲破她防线的惊涛骇

 “我不管你是什么?是毒药也好,糖衣也罢,我已经不能没有你。”

 她预警地:“爱上我,将是你的劫难。”

 “我不怕,地狱里有你,对我来说是天堂,天堂里没你,我宁愿下地狱。”他催眠似的眼神,让她失去知觉,不由自主地被他拉起身,抱个怀。

 这三个多月以来,她像与他遥遥相望的星斗,看不到可以让他

 摆渡到彼岸的银河,现在距离没了,甚至到了得到她呼出热气那种没有界线的亲近,他忍住不爱她已超越忍耐的极限,这一刻如果不能好好地爱她、吻她、抚摸她,他会崩溃、发狂、发疯,身将会分崩离析成一滩血水。

 就这样,他头一俯,—只手扶住他后脑,另一只手锢紧她的肩膀.吻上了她的

 红、柔软、甜蜜的红蜃,像甘美的葡萄酒,却比葡萄酒更令人沉醉,一开始,吻是一种飘忽的轻啄,似有若我最是勾魂,让人不觉发出渴望更一步的呻;接下来,吻到了高,纤细滑的舌尖在彼此的齿间连忘返,深情,愈舐愈馋,甚至把时间和空间都品尝进嘴里,忘了身在何处。

 柳雪恨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的晕眩,这是地牛翻身,还是他的吻的后遗症?

 从没有过接吻经验,可是她的表现却像很熟练,配合得天衣无:这是什么原因呢?她归处于演戏,虽然浑身的细胞都燃烧了起来,虽然每—神经都拉紧了弦奏起快乐颂,虽然喉咙里否停地发了痴的呼唤,她仍坚持这只是一场假戏,但她却没想到适可而止,任由他情的吻,没她的理智,随便他狂野的手指,在她颈项、背脊悠游自在像条鱼。

 可以感觉到,他贴近她的身体出现了变化,于是,有些焦急,动作却是温柔地,他推开她到一臂之距外。

 “告诉我,你觉得怎么样?”

 “我不知道。”她的声音细如游丝。

 “在我吻你的时候,我听见你的心跳声,扑通扑通比打雷还要响亮,告诉我,是什么原因使它混乱、悸动?”

 她嘴硬地:“我心脏不好。”

 “你爱上了我。”他信心十足。

 “不,我不配,我不能。”柳雪恨没来由地惊悚:“我们的身份差距太大,你贵为总经理,学历家世高高在上,而我曾经是个服务生,高中没毕业,家庭背景不足挂齿,总之,你若是天上的龙,我就像一只卑微的上爬虫类,永远只能望天兴叹。”

 “我妈妈也许有些传统、固执,但她不势利。”赵君皓有了结婚的念头。“你是贫穷低微,但那些是俗世的眼光,对我而言,你是个富裕高尚,值得我钟爱一生的好女人。”

 “如果你认识我,你将明白,我绝对不会是长辈心目中的好媳妇。”她眼泪扑簌簌落下:“我和你想像中的那种好女人,有天涯到海角的差异。”

 “为什么?”

 “不要问我,那是我口永远的痛,求你不要去触痛它,太不堪了。”

 “雪恨!”倏地,他再度拥她入怀,带着不愿她离他远去的痛楚。

 她哄骗他:“什么都别说了,我该出去办公,不然,谣言剪不断、理更。”

 “好,在我放你出去之前,让我再说一句话,我想要你。”

 “我不会要你的,我已经有了终生相伴的男人。”

 是他,那个她每天要做饭伺候的他,会是她的丈夫吗?赵君皓松开了手,绝望从整个身体的底层毫无阻隔地涌升,而他的心、他的情像塘瓷做的,被这巨大的冲击,打碎了,一片片掉到深渊里。

 看着他脸上表情的变化,柳雪恨应该高兴的,可是她非但没有,心里还漫出酸苦的汁,直她的泪腺…不!她的大脑发出野兽般的嘶叫,不能落泪,不能同情敌人。在这一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死亡游戏里,她没有了选择。

 他们之间,到底是谁多爱了谁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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