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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位在丝路上的陇西是个美丽的小绿洲,居民混杂着羌、氐、汉等各民族,其中又以氐、汉两族人数最多,多数时候彼此间倒也相安无事,但还是免不了有纠纷发生,且发生的次数越来越密集。

 虽然朝廷明文规定,止豪强世族私募佃客,以供自己奴役从事生产活动,剥削他们的劳动成果,但许多迁移到此地的人,基于生计,还是不得不被掠卖为奴。

 对此现象,当然会让一些人产生反抗的情绪,只是朝廷正值多事之秋,加上这里远离中原,朝廷鞭长莫及,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从中原到这里做买卖的商人,愈来愈频繁和热络,虽然为这里带来了财富,但由于文化上的差异,冲突也就不可避免。

 这是因为中原的汉人仍视归化的胡夷为野蛮人,所以言行中充歧视和轻蔑,因此暴力事件层出不穷,其中以汉人欺胡人居多。

 现在一场惨无人道的悲剧,就活生生的正在上演——

 一名相貌娟秀的妇人,正被四名孔武有力的男人强上,上衣已给去,其中一人用力扯开她的下裳。

 “不要”妇人恐慌地挣扎着,转头看着躺在地上,已奄奄一息的丈夫,无尽悲泣地落下泪。“杨郎”

 她破碎地哭喊着,一边使劲地想要挣脱,但三名魁梧大汉抓住她的手脚,令她动弹不得,他们还笑地看着令人发指的yin进行着。

 看着身下仍顽强抵抗的女人,正在逞兽的男人不耐烦地大喝道:“人!妳可以服侍低下的野蛮人,让妳伺候我们一回就这样呼天抢地,可恶!”他朝她脸上狠狠甩了几记耳光,直到她的嘴角出鲜血。

 其他人对这幕景象视若无睹,毫无一丝怜悯。

 入侵者的残暴使得妇人濒临昏厥,但在恍惚中她想起来,出外游玩的儿子即将返家,她绝对不能让他陷入危险之地。

 “畜生禽兽”一声声充恨意的辱骂,自她的口中逸出。

 屋内隐隐传出的呻声,果然引起她正返家的儿子的注意。

 是娘的声音吗?小男孩迟疑了一下。

 他从来没有听过母亲口出秽言,加上门口又停了四匹马,究竟是出了什么事?

 小男孩放轻脚步,悄悄靠近窗户,他探头看进屋里,惨不忍睹的画面,让他惊愕地张大了嘴。

 然后他缓缓低下身子,父亲和母亲遭到什么命运他一清二楚。

 “呜”他赶紧捂住嘴巴下一声啜泣,明白对于屋里正在发生的事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在这种情形下,如果他现身只是多送一条人命而已,这件事也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被人遗忘,没有人会替他们申冤,所以他做了目前唯一能做的事。

 小男孩两手用力捂住耳朵,但还是无法阻止母亲微弱的声音飘进耳里。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脚步声朝门口走来,小男孩警觉地躲到角落处。

 “曹雷,我说过她不错吧。”说话的男人眼里闪着yin秽之光。“上回经过看到她时,就想尝一尝她的滋味了,哈!”

 曹雷嘴角有着掩不住的得意“莫严兄的眼光向来很好,是不是啊,朱明兄?”他看着身旁的男子问道。

 朱明点点头“是啊,莫兄无论到哪里,眼睛总是不放过任何一个漂亮的女人,也从不吝啬和朋友一起分享。”

 走在他旁边的汉子,听了不大笑“没错,而我刘俊彦对好友的盛情,是永远不会拒绝的。”

 另外两人随即笑着大声附和。

 在一片热烈讨论声中,没有人注意到角落处躲着一个小男孩,小脸愤怒地扭曲着,眼光充森寒的杀气,他一一扫视过众人,将他们的脸、名字牢记在心。

 “走吧,回家了。”莫严跃上马背,吆喝一声,领头策马前进。

 曹雷等三人,连忙翻身上马跟在他身后疾驰而去。

 每一个马蹄落下之声,都深深敲在小男孩破碎的心上。

 “我一定会找到你们的。”他咬牙切齿地吐出话。从挂在马背上行李的商号标志,要在中原找到人绝对没有问题。

 等确认危险远离之后,他迅速奔进屋子里。

 “爹、娘”

 寂静的屋内一片狼籍,他走到躺在血泊中的父亲身边,伸出颤抖的小手摸摸父亲的颈项。

 “不不”他不愿接受事实,拚命摇着头。“爹”他扑倒在父亲身上喙啕大哭,直到身后的微弱呼唤将他震醒。

 他猛地抬头,转身看着被打得浑身是血,几乎体无完肤的母亲,悲痛地发出怒吼:“老天爷啊!祢怎能让这么好的女人受到这种折磨呢?”

 “娘——”他冲到母亲身边,抖着手把棉被轻轻覆盖在她的身上。

 羞辱、愤恨和悲苦的泪水,盈了妇人的眼眶“屹儿”她知道自己即将死亡,身上传来的痛楚,和嘴巴不住出来的血说明了一切。

 在回光返照,意识短暂的恢复下,她缓缓说出遗言:“为娘和你爹报、报仇”以破碎的声音代完话,她不舍的看了儿子一眼,随即闭上眼睛,咽下最后一口气。

 “娘——”杨屹狂嘶吶喊的呼叫着,小小的身子拥着母亲强烈地搐。“会的!我一定会找到他们,为你们报仇的。”

 他抬起泪的脸,看着母亲和父亲的尸体,在心里发誓,不计任何代价,即使要出卖灵魂,他也要报仇!

 十七年后南

 在这间生意兴隆、人声鼎沸的酒楼,二楼靠窗的位置坐了两名客人,对喧哗的四周丝毫无动于衷。

 “嘿,这是最后一个,终于可以结束这些年的奔波,好好休息个够了。”郇衍虽然嘴里吃着盘里的美食,两眼却是紧盯着对面的人不放。

 杨屹轻哼一声“事情没有结束的时候,记忆是永远无法抹去的。”他的视线由外头拥挤的人转向郇衍,冰冷的目光使人不住要打颤。

 在他目光注视下,郇衍有种如坐针毡的感觉。“我也看到了,但”看着杨屹又把视线转向窗外,他不再多说。

 杨屹的注意力让一辆富丽堂皇的马车所吸引,马车停在酒楼对面的绣庄,一名丫头先下车,然后伸手搀扶着一个丽人步出马车。

 微风将几绺垂下来的发丝吹在她的脸上,她伸手把它拂到耳后,一举一动无不透出细腻而优雅的女风采,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酒楼里的男人开始窃窃私语,似乎对那名富家小姐有兴趣的。

 “喂,襄首富莫家的少爷即将娶林家小姐的事,你们听说了吧?”一个低沉的声音,从郇衍的背后传来。

 “哼,这桩轰动全南的联姻,有谁不知道啊?”他的同伴讥诮地回答,语气里有着不屑。

 “啧啧,你还不死心啊?”同桌的另一个男人瞥了他一眼,语气嘲地说:“看看我们在座的人,哪一个没有上门求过亲?结果还不是一句『门不当户不对』就给打了回来。”

 “他的!”第二个说话的男人,狠狠骂了一声。“林伟元这个老家伙,认为我们看上他的女儿,全是为了她的嫁妆,哼!我就不信找上襄莫家,他就能保证自己女儿的幸福,谁敢说莫杰不觊觎、不贪图这些钱?”

 他的话引起众人的热烈响应,甚至还有人为此打起赌来。

 郇衍听着他们的讨论,眼里闪过轻蔑的光芒,暗嘲你们有哪一个不是垂涎美,和那份丰厚嫁妆的?

 “哼!一群无、软弱,只会大放厥词的男人。”他低声讥讽。

 杨屹阴沉的目光扫过众人一眼后,脸上的表情更加令人不寒而栗,接着他起身下楼,离开嘈杂的酒楼,朝后方的马厩走去。

 郇衍愣了一下,连忙付了酒菜钱,匆匆赶上他。

 “喂,你干嘛不说一声就走了?”他不解的看着两手前,背倚着马厩门的杨屹,似乎较平时还来得危险许多。

 “我要她。”杨屹毫无感情地宣布他的决定。

 “什么?”郇衍先是不明所以,随即会意过来,蹙起眉道:“杨屹,我们已经调查清楚,林伟元是个规规矩矩的商人,决定把他排除在报复名单外的,不是吗?”

 这些年来,他们陆续搞垮了曹雷、朱明、刘俊彦等三人的事业,并结束了他们的性命,至于他们的家人就任其自由离去,从未伤及其它无辜的人。

 “没错,但我可没说包括他的女儿在内。”杨屹语声冰冷地回答。“要怨,就怨她爹没眼光,让一个欺世盗名的恶魔给骗了,还自以为替她选了一个好丈夫。”

 “但是——”

 “不要再说了,我心意已定。”杨屹打断他的话,并投以严厉的一眼“她既已跟莫杰定亲,就算是莫家人,而莫严是当年那件惨案的主谋,若没有他就不会发生”他的声音因愤恨而微颤着。“我不会让他和其它三人一样,只一刀就痛快地死去,那太便宜他了,我要让他尝尝痛不生的滋味,而他唯一的儿子,就是我报复的开始,懂了吗?”

 郇衍沉默半晌,深思地看着他“你是什么时候作的决定?”

 杨屹嘴抿了一下,知道郇衍的问题重点是什么。“八岁时我就发过誓,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才要告诉我?”郇衍愤怒的瞪着他问道“你这个混蛋,要我陪你做伤天害理的事,却又不告诉我计划,事后再硬要我把既成的事实给下去,是不是?”

 他一脸气愤,两手紧紧抓住杨屹的前襟咬牙切齿着。

 好半晌,他就只是这样怒视杨屹。

 “骗子!”郇衍终于开口,不屑地咒骂一声,放开他转身就走。

 “郇衍!”杨屹伸手紧扣着他的手臂“对不起,但你应该比谁都了解我的痛苦,那宛如梦魇的生活”

 郇衍一时无语,回想起刚见到杨屹的那一年——

 十一月冷得冻人的天气,一个小男孩全身血迹斑斑地挖着,神情木然,见到人也不打招呼,是他父亲察觉有异,派人进屋去查看,才知道里头发生了一件沭目惊心的惨剧。

 “是谁做的?”郇沾等他把父母的尸体掩埋好,才开口询问。

 “是谁做的,告诉你又怎样?”杨屹目光冰冷的看着他“你能帮我报仇吗?”

 对他不驯的态度,郇沾不以为忤,定定地上他的视线,然后出一抹微笑“如果我能帮你报仇,你又怎样?”

 这个一脸倨傲的小子,看来骨头硬得很,他眼里出的仇恨火焰,只怕连千年冰山都会融化,嗯,有意思。

 杨屹转头打量那人的随从,片刻后他下了个决定。

 “如果你真能助我复仇,我这条命就是你的。”说着他跪在地上,重重叩了三个响头。

 只有一个强大的靠山,才能提供他机会,变得更有力量去复仇,而从一队训练有素的手下可以看出,这个人是有这个资格的。

 “你真能忍受各种磨练吗?即使那看来是不合理,甚至是残暴的。”郇沾以特别强调的语气问道。

 杨屹傲然抬头“无论是上刀山、下油锅,我眉头都不会皱一下的。”

 郇沾点点头“好,等你二十岁时,我就助你报仇,但在那之前,你只能听我的命令行事。”他也不等杨屹回答,伸手指向坐在一匹小马背上的清秀小男孩说:“以后你就是他的伴读,除了陪他念书外,就是保护他的安全。”

 杨屹瞥了他一眼,然后点点头。

 “他是我儿子,个性像我死去的子,天生一副柔软的心肠,所以你要像个大哥哥一样照顾他,别让人欺负他,懂吗?”他抬手招来一位随从,要他牵一匹马过来。“走吧,我们回家。”

 “为什么你要帮我?”杨屹跟在他身后,略带不解地问道。

 郇沾的黑眸闪现一抹兴味“因为我也是中原人称的『杂种』,哈!”他对自己的嘲讽,颇觉有趣地大笑。

 回到中原后,郇沾便对杨屹施以严厉的训练,在他表现得不尽理想时,还会狠狠他鞭子。虽然郇沾夜加紧练功,但杨屹从不叫一声苦,或是发出任何的抗议,因为比起每天晚上,对父母的记忆所引发的痛苦梦魇,这点鞭子和劳累简直不算什么。

 他将全副精力都贯注在剑术,和商场的尔虞我诈训练上,经过了一段时间后,他变得对人、对事彻底地冷酷无情,而正这是郇沾所需要的,唯有如此他才能成为一个完美的复仇者。

 “可恶!为什么你和父亲都可以对任何事无动于衷呢?”郇衍回身往杨屹前重重打了几拳,他需要做些什么来发怒气,无论是对父亲、杨屹、他自己和那位姑娘,还有老天爷。

 “你知道原因。郇衍,你从一出生就被保护着,但义父和我就没那么幸运了。”杨屹淡淡的说。

 郇衍定定注视他一会儿,杨屹的眼神和声音一样冷漠,显得一切都不在乎似的,但掩在其下隐藏的伤痛,却是与俱增。

 唉,郇衍暗叹口气。杨屹是不会向任何人倾吐,他是如何深受伤害的,即使亲如兄弟的他,只怕也进不了杨屹的内心世界。

 “无人能意料这么做会带来什么后果,你真的不会感到良心不安吗?”

 “你认为我还有心吗?”杨屹用问题回答,知道郇衍已经被说服了。

 说真的,他需要郇衍的谅解和支持,在这世上,如果还有什么是他在乎的,那就是这份友情吧。

 “我去做安排。”说完,杨屹一脸漠然的转身离去。

 是的,他已经没心了。这个男人不愿别人分担,选择独自让痛苦啃噬,只有这样他才能对一切视而不见,不是吗?郇衍看着他孤寂的背影,觉得心疼不已。

 “天杀的!他们真该死!”他低声怒道,英俊的脸上是苦涩。

 “葛翰!”杨屹走到酒楼前,招来一个武士,一手指着对面的绣庄,然后在葛翰耳边细细代一番。

 听完他代的话后,葛翰点点头便往对街走去,然后快速闪进旁边的小巷里不见人影。

 葛翰和其它一百多名人,都是杨屹陆陆续续从各地找来的,他们都有相似的背景,不是因有外族的血统而受歧视,就是家人也同样被害而成了孤儿,杨屹以无比的诚意,和不空言虚语的话打动了他们,进而誓死效命。

 热闹的市集里,各式各样的摊位前均挤了人,无论男女老少都逛得不亦乐乎,但这也是扒手最忙碌的时候。

 杨屹隔着街道,静心等着林梅步出绣庄,直到他等得有点不耐烦时,终于看到她袅袅娉娉的走了出来。

 他微眯起双眼,看着葛翰佯装不小心撞到她,然后口里连声抱歉的快速离去,不一会儿,她的丫头发出尖锐的叫声——

 “小偷!快捉小偷!”

 人群因为这声尖叫,而引起了一阵明显的动,众人随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看见前头正迅速消失的黑影。

 杨屹的角微微一扯,只有了解他的人才会明白,这时的他最是危险,那是猎人看见猎物时,噬血的饥渴表情。

 “葛翰,做得好。”他脚下一点,施展轻功紧追在葛翰身后。

 来到人较少处,葛翰放慢急奔的速度,好让杨屹追上他,然后两人装模作样的一阵比划。

 过了一会儿,葛翰见愤怒的民众正逐渐靠近,他向杨屹使个眼色后,便将手中的物品巧妙地交给他。

 “可恶!算你厉害。”葛翰佯装愤怒的丢下话,随即转身飞也似的消失在街道上。

 “他的!这小偷跑得可真快。”众人赶到杨屹身边时,气吁吁地咒骂着,更多人是对杨屹的见义勇为鼓掌叫好。

 但杨屹只是定定瞧着站在绣庄前的娇小人影,对身旁的人和喧哗声,仿若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这东西应该还给它的主人。”他看了眼那只精致的绣袋,不带情绪地说。

 他浑身散发出一种让人望而生畏的威严,围观的群众立刻让出路来,杨屹迈开大步,坚定地朝林梅走去。

 这时每个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两人身上,四周的嘈杂喧嚷,渐渐变成窃窃私语,整个市集笼罩在一种怪异的氛围里。

 “这只绣袋,是小姐的吧?”杨屹先礼貌地点头致意,才将手上的东西递了过去。“最好清点一下,是否有遗失贵重的物品。”

 林梅由丫头搀扶着客气地回礼“多谢壮士的见义勇为,袋子里没放什么贵重东西,只有少许的钱而已。”她以感谢的语气回答,然后伸手取饼绣袋。

 就在这时,她忽然颤了一下,表情若有所思地蹙起了黛眉。

 是她太感了吗?为什么她接过绣袋时,会感觉到他的手指是有意地拂过她的呢?

 “小姐,妳怎么了?”杨屹语带疑问地上她不安的眼神,装作一副茫然无知的样子。

 林梅猛回过神,脸上一热“没什么。”他困惑不解的反应,让她尴尬地暗责自己昏头了,才会如此看待一个君子。

 “我该回家了。谢谢你,再见。”她再次欠身为礼,但当她转身准备进入马车时,耳边忽然传来一阵低沉的声音——

 “会的,我们会再见的。”

 这话引起林梅的惊讶,她猛旋过身,想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然而他早已飘远,轻巧地落在市集的那一头。

 她不由得打个寒颤“有点不对劲。”那个不苟言笑的男人,浑身散发出一种“危险”的讯息,这让她大感不安。

 他是针对她来的吗?为什么?她是做错什么事惹恼他吗?林梅的脑子里,闪现出一大堆问号,她不安地了口口水。

 不,他应该不会有恶意的,因为她根本不认识他,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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