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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他赌气地一个人在小酒吧里混到半夜三点才起身结帐。

 该死的!他到底是在气些什么?

 一整晚俞晴对着他投怀送抱的难道他还不足?

 但天知道他心里清楚得很,他想要的人不是她!

 他要的女人应该更纤细、更娇羞、有着一对像极了玻璃球似的透明眼眸和容易触动人心的脆弱灵魂…

 见鬼了!他在说什么?自己一定是喝太多才会不停地想着那个有着琥珀眼瞳的…不,停止,别再想起她!季奕霆甩甩愈发昏的头,摇摇晃晃地走出酒吧。

 他不该想起她。

 她若是知道她是因为自己才失去视力的话…

 他该与她保持距离…或者,他打从一开始就不该温柔待她,他该自始至终都扮演着反派的角色…这样一来,当真相揭开时,他们之间的关系也不会改变得太多,他们不用忙着适应、也不会感觉到伤害。

 或许真该如此…但,他真能做到吗?在面对她那对美丽眼眸时,在望着她比天使还要纯净的小脸时,他真能狠得下心舍她而去吗?

 不可能!他甚至怀疑撒旦是否有办法拒绝她的任何要求!

 既然如此,他只有退一步,限定自己的角色仅止于责任而不得不照顾她。

 责任。她是他的责任,仅止于责任!但又如何解释他为了她如此痛苦?

 一路上胡乱思想地,不知不觉间,季奕霆已将车驶入自家车库。

 他拔下车钥匙,整个人弯身向前趴伏在方向盘上。

 她…应该已经睡了吧?他若走进屋里,会不会吵醒她?还是他该就这样待在车里,直到天亮才进屋?

 等等,季奕霆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地猛睁开眼。他一整天没回来…她一个人待在家里不会出事吧?!

 一想到有这层可能,奕猛地由驾驶座上惊跳而起,转身拉开车门便往屋子里冲。

 她应该已经回来了吧?她整个下午都一个人待在家里吗?她没有吃东西吧?她一定很害怕吧?

 “真是该死!”季奕霆咒骂起自己。他早该想到这一点的,但却为什么他该死地把这事儿给忘得一干二净?要是她出什么事…不!他拒绝去想这一种可能。

 急着气停在她的房门外,他颤抖着手触上门把。

 拜托,神啊,请保佑她正平安无事地睡在上!

 随着开门而移动,他心若擂鼓地轻走进充她气味的房间。

 墙边的小灯是两天前他趁她不注意的时候偷偷装上的,他希望她的房里能二十四小时都充盈着温暖的灯光,而此刻它也正不负所托地照亮整洁的室内。

 她…在!目光在上梭巡到心系的倩影,奕的心里此刻有着说不出的感激。

 缓步轻移到边,他蹲下身,像是要确定她平安似地看着她轻浅匀称的呼吸,眼神不自觉地放柔,边也不自觉地扬起一抹安心的笑意。

 他该拿她怎么办?

 她已令他牵挂如此,他还能说自己不在乎她?

 忍不住爱怜地伸手轻起她垂落颊边的长发,他心惊地感觉到手指触上的竟是一片凉。

 她…哭过!为了什么?

 他能自大地假设她的泪是为他而落吗?

 直到湘织悠悠转醒,奕才体认到他正轻抚着她泪的面颊的事实。

 “奕?!是你吗?”温热熟悉的大手,是奕的手!

 “为什么哭?”黑暗中,温热的大手并不急着离开她的面颊,略显嘶哑的声音和着酒气由空气中向自己袭来。

 “奕,你好像喝了不少酒。”他一个下午都和俞晴在一起?她不敢问出口。

 下午的梦境仍历历在目,是以她不敢开口,她不想绊着他,她不想成为他的负担,她不希望梦境成真。

 即使那个梦境着实吓坏她,但天知道当她清醒的那一刻她的心里有多么感激那只是个梦。

 “是那个叫小伍的家伙送你回来的?”

 “嗯。”为什么…奕的声音听起来怪怪的?是她多心吗?

 “然后呢?”

 “然后?”

 “他还做些什么?”

 “我…请他回家了。”她老实地回答,但省略小伍坚持要留下来照顾她直到奕回来为止,却终究是争不过她而回去的事实。

 “她丢你一个人在家?”他的声量突然有如火山爆发。

 “是我骗他说有看护小姐会来照顾我,他才走的。”湘织忙摇头安抚奕的怒气。被她这么不擅长说谎的人给骗到,可见得小伍有多单纯。

 静默了一会儿,才又重新传来奕的声音,这次是低沉而温柔的奕。

 “晚饭吃了吗?”

 湘织摇头“我不饿。”

 “该死的你…非得这么让我内疚才行吗?”

 奕的低咒就近在耳边,还来不及去思考为什么!湘织就冷不及防地被他给一把抱离温暖的被窝,她惊呼,也出于本能地伸手环紧他以免摔落。

 奕…抱着她下楼?感觉到丝丝的冷风,她偎在他颈间轻问:“奕?”

 “我去点东西给你吃!痹乖在这儿等着。”轻柔地将她安置在沙发,他迈步向厨房。

 听见奕离开的脚步声,湘织将双足抬离冰冷的地面,屈着身子、环抱起双膝,双手摩挲着手臂取暖。

 怎么办?奕才离开她,她就不习惯没有他的体温来帮她抵抗寒冷…她明明才对自己发过誓,绝对不可以依赖奕、成为他的负担的,怎么才不过听见他的声音,自己的决心就立刻然无存?

 她该怎么办?她不希望最后奕会像抛弃小狈儿般地用那种鄙弃的眼神离弃她呀!所以,她还是得坚强起来,是不?

 闻着由厨房里飘来的香味,听着奕在厨房里工作的声音,湘织感激地将脸埋在膝上。她一定会努力的!努力不成为奕的负担,以报答奕这么对待自己。

 不一会儿,奕端上一锅成稀饭,并盛了一小碗放在桌边放凉。

 “奕,你不吃吗?”

 “不了。”他累坏地躺在湘织身旁的长沙发上。

 很奇妙的幸福感觉!就这么静静地等着桌边的稀饭变凉,竟能让她觉得如此幸福,这是什么道理?

 如果可以,她真想一直这么等下去。如果和奕之间的关系也能就这么一直停留在这个奇妙的时刻,那该有多好?

 “小云儿。”

 “嗯?”奕的声音听起来像是累坏了,但又带着些紧张,她想明白原因。

 “你好像从来不曾问过我…是谁害你失明的…”

 或许,现在是个告诉她的好时机。

 他喝了些酒,头脑有些混沌,但也只有现在,自己才有这胆量提出来问。

 湘织沉默了,她将小巧的下巴枕在膝上好一会儿,才轻轻说道:“不需要知道,那不重要。”

 “不重要?”他有些讶异,但却提不起力气来转身望向她。

 “知道又如何?我一点也不想知道。”停顿一会儿,不见奕有任何的反应,湘织才又接着说道:“就算知道,我的眼睛也不会好起来,而且,我一点也不怨恨那个人。”若不是他,自己不会遇见这样的奕;若不是他,自己也不会像这样倾注全力地依赖上一个人…

 她…似乎说了不该说的话!

 捂着口,湘织静静地等着奕提出疑问。

 几分钟过去了,但奕并没有如她所料的开口。

 “奕?”她尝试着轻唤他。

 传来的却是奕均匀平稳的呼吸声。他…睡着了?

 湘织起长长的睡衣裙摆,轻手轻脚地由沙发上滑下。

 “奕?”她再次轻声唤他,且手脚并用地摸索到长沙发边。

 他没有回答自己,但他的呼吸声已近在耳边。

 考虑了一阵,湘织怯怯地伸手向他的脸。

 初次触碰到他的脸颊,湘织的手因心惊而微震。

 果然和她所想的完全一样,奕的脸颊有着刚毅的线条、浓浓的眉毛、直的鼻梁…她谨慎地放柔动作,却克制不了急速加剧的心跳。

 手指沿着平滑的脸部肌肤而下,湘织触到了他的,那几乎让她的呼吸力之一窒——她曾经…不小心吻上过这瓣!她仿若遭烫着般地开手。

 湘织扰着自己狂奔的心跳,不停地在心中告诉自己:她这么做…只是好奇奕的长相而已,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也不会有什么不该有的遐想。

 毕竟,奕喜欢的人是俞晴。

 小伍告诉她,俞晴是时下当红的模特儿,曾经和奕合作过一支令人赞不绝口的广告片,从此以后大家便相当看好这一对金童玉女。

 小伍还说,俞晴拥有奕所喜欢的女人类型的所有特质:明亮、冶、开朗、直接、外放以及自主。

 真可悲!这些特质自己可以说是完全构不上边。

 不过,她只要能这么待在奕的身边就够了。

 伸手轻环上奕的颈间,湘织凑近他耳边轻声允诺:“我不会成为你的负担的,也请你别赶我走。”

 是的,这样就足够了。

 ☆★☆

 清晨醒来,季奕霆发现自己竟是睡在沙发上。

 他眨一眨被阳光给刺得发疼的双眼,并且发现自己的身上盖了件薄被。

 他掀开被子起身,狐疑地望着四周的一切。

 自己是什么时候到家的?又是什么时候回房里拿条被子下楼睡在沙发上的?他努力地在脑海中翻找着记忆的片段,终于,一个模糊的影像浮现在他脑海。

 “云!”她想起她泪的面颊,想起自己抱她下楼,想起自己在空得可怜的冰箱中翻找食物,想起自己倒在沙发上等着粥变凉,想起她告诉他她不想知道是谁让她丧失了视力!

 那么,后来他睡着了?小云儿呢?他身上的被子是她上楼拿下来给自己盖的?

 那锅粥呢?望着空的茶几桌面,季奕霆不由得起身走向厨房。

 她…将碗全都洗好了?他不敢置信地望着原本他用来煮粥的锅子此刻已静静地摆放在架上。

 她…不见呀!她怎能做这许多事?

 转身朝着二楼跑去,他一把推开湘织的房门。“云…”

 不在?他怔住了。

 她不在!

 像是体认到什么恐怖的事实般,他僵硬地转过身,接着就像是发狂似的冲出房门,在偌大屋子里的每个角落搜寻着湘织的身影。

 她不在!他脑子里恐慌地不断浮出这个念头。

 她在哪?她会去哪?她能去哪?他全无头绪。

 季奕霆不停地开启一扇又一扇的房门,然后在每次的失望后加速心脏无力的鼓动、加速喉间的死紧和干涸。

 他要找她!虽然不明白这股冲动是为了什么。

 她不能离开他,绝对不能!他不允许。

 停住在最后一扇房门前,他试着让自己做个深呼吸。

 神啊,请保佑她就在里面!

 他不得不向神祈求,因为他不愿去思考如果她不在的话自己会如何。

 但事实证明,上天并不怎么眷恋他。

 “该死!”他咒骂出声。

 她怎会不在?她看不见呀!没有他,她要怎么办?

 他无法想像她在外头受人欺凌的模样,那可能会令他崩溃!

 不行!他要出去找她!一旦他找到她,他发誓要将她牢牢地锁在他的羽翼之下保护,不让她离开,直到…她的眼睛能看得见。他暂时为自己找了个冠冕堂皇的藉口。

 而如果她的眼睛一直无法复元…那么他也不介意锁着她一辈子!

 拿了车钥匙,季奕霆带着腔的复杂情绪走出大门。

 尽管脚步仓促,他仍然感地注意到院子里一个纤弱的白色身影。

 猛然踩住前进的步伐,季奕霆旋过头。是她!双目紧闭地靠坐在庭院里的一棵树下。

 季奕霆的心脏差点因为这样的一个画面而停止跳动。

 晶亮的初斑斑点点地由枝叶间洒落,在她周围形成一圈又一圈的光影,她就这么静止地沉睡着,虽然美得教人屏息,但却更令他害怕…她实在太不真实了,仿佛随时会随着光而消失般。

 轻手轻脚地走向她,季奕霆小心翼翼地避开地上的落叶来到她身边,只因生怕落叶应声而碎的声响会惊醒她。

 她…睡得好沉!他专注地凝视着她柔美的睡颜。

 大概是因为昨晚她独自做了那么多事而累坏了吧!

 爱怜地伸手轻抚上她浓密的睫,然后手指便再也不听他使唤她在她白皙光滑的面颊上任意连。

 为什么?!他不懂,这是什么感觉?他竟然好想上前吻住她!

 她就像是拥有磁力一般吸引住自己的目光,他有些意地倾下身…

 湘织因他温热的抚触而转醒,她眨了眨蒙大眼。

 “奕?”她认得他的手、他由空气中飘来的气味。

 他因她剔透的双眼而拉回心神,立刻惊觉自己失常的行为。他收回手。

 “奕?你怎么不说话?”湘织伸出手在空中摸索,想知道他是否还待在自己身边。

 伸出的双手突然被一双大手给猛地捉住,湘织整个人毫无防备地被拉向前撞入他的膛。

 “为什么跑?我很生气。”他气的是自己刚才对她的非分之想。

 奕的口气听起来虽然强硬,但靠在他的膛,她可以清楚地听见他稳健而紧促的心跳,她知道他是在为她担心。

 “对不起。”不知怎地,知道他为自己担心让她有种说不出的高兴。

 “我是问你为什么。”他仍然不假辞

 “我…”湘织犹豫了会儿“奕,这是一棵橡树,对不对?”

 “是又如何?”他只在乎她为什么要跑到这里。

 “奕…你还有其他亲人吗?”

 “只有一个老爸。”

 他回答得坦然,这让湘织吃惊。

 “那么,他老人家呢?”

 “离家出走了。”这回他更是毫不犹豫。“你问这些做什么?”

 “喔,不,没什么。”湘织掩饰地低下头“我只是在想,奕的人这么好,奕的父亲也一定是个好人。”

 “才不!”他揽着她走回屋里“那老头既罗嗦、麻烦,鬼点子又多,他走了我反倒乐得轻松。”

 “奕,你难道不曾去找过伯父?”

 “没那必要,那老头能照顾他自己。”

 听见他如此无所谓的语气,湘织想起慈祥的季伯伯,遂赌气地停住脚步不再前进。

 “云?”

 “奕怎么可以这么做?”想起一提起儿子就脸落寞神色的季伯伯,湘织不由热泪盈眶。“再怎么说他都是奕的父亲呀!奕竟然一点都不关心他…”

 “云,你今天好奇怪,怎么净提些无关紧要的事?”看着她眼中的泪光,让他不忍大声斥责她。

 “伯父的事不是无关紧要的事。”她伸手抹去滚落的泪,大声抗议。

 “你知道老家伙是为什么离家吗?”他双手环,好整以暇地回望着她。

 为什么…这一点季伯伯从来都不曾对自己提起过,突然被奕这么一问,湘织倒是说不出话。

 “老家伙对我婚!我不答应,于是他就用离家来威胁我。你说,换作是你,你会答应吗?”

 “我…会答应。”这不正好是她的写照?只不过不同的是,奕拒绝而她答应了。

 “你会?”他夸张地叫道“你只是因为事不关己而随便说说的吧。”

 “不是的,我真的会,而且我也真的那么做了。”

 什么?他…没有听错她的意思吧?“那么做?”

 “我答应我父母,等我大学一念完就回去结婚,对象…他们已经帮我选定了。”

 “是谁?”他发现他正该死地介意着这件事。

 “我…不知道。”湘织老实地摇了摇头。

 “你疯了?这样你也答应?”要不是看她太过脆弱纤细,他真想用力摇醒她。他发誓这是他听过最荒谬的一件事!

 “不是的,我只不过是不希望让他们难过…”

 “你…”他真不知道该怎么说她,是孝顺,还是愚笨?

 “奕,求求你,把季伯伯找回来好不好?”她揪着他的衣角。

 狐疑地瞅着她着急的面容,疑问在心底渐渐扩大。

 “要回来他自然会回来,我才不想自找麻烦呢!”他故意用无所谓的口气说,目光却一瞬也不瞬地停驻住在她脸上。

 “不,季伯伯他没有你的允许是不会回来的…”季伯伯说过奕的倔脾气遗传自他!所以,既然季伯伯绝不先低头,她只有想办法说服奕别再这么僵持下去。

 “你要我在橡树上绑上黄丝带?”她想起她一开始问他有关橡树的事。

 “是啊,就只是举手之劳…”猛地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湘织反地伸手捂住口。

 这回奕的眉间可净是得意的神色了“果然是他要你来找我的。”

 糟!奕知道了。“不是的,是我自己向季伯伯要求的…”

 “你真的认为只要我这么做他就会回来?”

 “难道不是?”她从没怀疑过。

 “天真。”对于她的单纯,他不置可否,只是微撇了下嘴角,然后继续将她住屋里带。

 默默地跟随着奕的脚步,湘织静静地不发一语。

 怎么办?奕好像不高兴,她是不是把事情搞砸了?她想开口再对奕说些什么,但现在似乎不是个该继续开口说话的时候。

 “我送你上楼。”突然地,奕的声音由头顶传来。

 上楼?现在应该是白天吧?通常奕都会要她下楼走走,或者是在客厅里陪他聊天、听音乐,只有当她显出疲态时,他才会体贴的要她上楼休息,怎么今天…

 “你要出去?”湘织脑子一转,立刻想到了这种可能。

 “不是,你怎会这么想?”他只不过脑子里得厉害,想要回房里好好地睡一觉而已。

 对于奕的否认,湘织直当他是碍于要照顾自己而不好意思开口。

 “其实我一个人没关系的,你不用顾虑我…对了,你今天应该和俞晴小姐有约吧?你不用为了我而提早回来,真的,我可以照顾自己的…”虽然要说出这番话需要提起相当的勇气,但是湘织不许自己退缩。她刻意忽视心底那抹酸涩的痛楚,并且不断地在心中提醒着自己:即使痛苦,她也要放开奕!奕不可能会看上这样残缺的自己,而她也根本配不上他。要是自己还成了绊着奕的角色,后可会连奕的身边都无法待下去…她不要这样。

 “你说你可以照顾你自己?”看着她如此急着撇清他们之间的关系,奕的心里泛起莫名的不快。

 “嗯。”湘织顿了会儿,然后才确定地点头。

 奕的语气听起来有些怪怪的!这让她由心底感到战栗。

 “你不需要我跟在你身边?”怒气隐约浮现。他不知道自己有什么权利对她生气,但他的怒火就是隐忍不住地往上冒。

 “我…”她直觉地后退。

 奕在生气!而且很生气!她看不见,但是站在他身边让她几乎就要被他的怒火灼伤。她警觉地慢慢向后退开,打从心底想逃开他身边,她不知道下一刻自己会遭遇到什么事,她无法发声,全然地无助和害怕。

 随着惊惧后退的步伐,湘织的背脊轻触碰上一堵墙,她吓了一跳地想要跳开,却仍是迟一步地被一双有力的臂膀由身后给紧紧圈住。她失措地惊叫起来。

 甚至来不及反抗,湘织脚下被人轻轻一勾,整个人毫无招架之力地向身侧倒下,下一秒,她便感到一个沉重温热的身躯紧紧上了她。

 意识到自己可能遭遇到了什么,湘织恐惧地瞪大眼。“不要!”无奈双手被制得死紧,她只能扯开嗓子大声哀求。

 是谁?!

 奕呢?

 谁来救她?

 所有恐惧的感觉由四肢百骸侵入,但她却什么也无法看见,只能任由惊惧的感受慢慢地侵蚀、撕裂她。

 “不要…”她挣扎着再次哀求道。

 “你连我已经绕到你后面都不知道,又如何能保护自己?”紧贴着她耳边,季奕霆终于出声将她由黑暗中解放。

 是…奕?一听见他的声音,湘织全身紧绷的细胞才突然放松,泪水也不争气地拼命滚落。

 “你还说你不需要人照顾?”他松开她的双手,任由她掩面哭泣。

 “为什么要这么我?”她噎着说。难道说她看不见就该由他这般欺负吗?“我不要…依赖你,绝对不要!”她可以照顾自己,她不要他的同情和怜悯,更不希望奕将自己视为他的包袱!

 她的话语让他打从心底震撼。她说她不要依赖他?“为什么?为什么说不要依赖我?”她讨厌他?憎恶他?无法忍受他待在她身边?

 “不要…我绝对不要依赖你!”湘织只是吓坏似地,一径地摇着头哭喊。她不要依赖他,她不希望有一天奕会像丢弃小狈般地丢弃她…

 他浑身一僵,眼神变得冷硬。“即使我留你一个人在家一整天也不要紧?”

 “我会照顾我自己,我不需要依赖任何人,只求求你放开我,让我一个人学着独立…”她伤心地哭诉。

 他再这么时时照顾她,处处为她设想周到,只会让她更加离不开他。而她,终究无法永远这么待在他身边的,不是吗?他已经有了俞晴,她不该继续赖着奕…

 心脏仿佛遭人以利刃无情地划开,他的眼里写着痛楚。他调适了下自己的呼吸,勉强以低沉的语调开口:“这是你所希望的?”

 湘织只能无助地点着头。“我求你…”她还能有什么选择?不能爱他,只有要自己坚强起来,她不能连仅有的自尊都失去!

 约莫半晌,湘织感觉到奕起身离开她。她跟着屈膝坐起,仍旧是不住地啜泣着。

 “没错,我想起来了,我今天还得去片厂看俞晴。”季奕霆无情的声音传来,一字一句像是用刀刻在她心上般,痛楚撕扯着她的感官。“我想,你一个人能平安地上楼吧?”

 奕要走了…这不是她所希望的吗?但是,为什么她的心却那么痛苦?

 不要走!她想这么说,但她的自尊却不允许。

 或许,她得承认,她很可能已经在不知不觉间爱上了奕,但,那又如何?奕不会,也不能有她这么一个带不出场的女友。奕身边的女伴,该是和他一样出色的俞晴,他们才是最登对的情侣,自己只会让奕觉得难堪而已。

 她不能自私地要他留下,他该是属于俞晴的。

 “对了。”他的声音由门边传来,依然不带有任何情感,冰冷地敲击着她的心“我说不准什么时候回来,你大可不必等我,我有带钥匙。”他刻意地扬了扬手中的钥匙串,让它们相互撞击发出声响,仿佛像是在提醒着她:你看不见,总该听得见!

 大门猛烈的关上,发出震天声响,也让湘织应声瑟缩。

 他是故意的。他明知道她对任何细微的声音都很感,却仍制造出这么大的声音惊吓她。

 但是,他心中的罪恶感却远抵不过因她的背叛而使他受到的伤害。

 他气她的背叛,气她的无助和纤弱;气她的逞强,更气她宁可冒着受伤的危险也不愿让他照顾她!

 但既然这是她所希望的,他会离开。

 只不过他的离开是为了让她反省,让她体认到:只有他才是唯一可以帮助她的人;除了他,她谁也别想依赖!她一辈子也别想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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