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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搀扶着裴剑晨的脚步没有停过,但他的步伐似乎愈来愈蹒跚,神智也愈来愈不清楚,令陆凝香急出头香汗。

 她不断地出声安慰着,天籁般的嗓音此时有着微微颤抖和恐惧。

 "裴庄快到了,撑着一些,马上就有胡大夫帮你医治,还有念挽正等着爹爹呢!你撑着一点,想想身边的人,想想我呀!"

 说着,她眼里的水珠一颗颗地落下,像一连串美丽的珍珠。

 "你哭了?"有气无力的裴剑晨半倚在她的身上,感到她滴下的水珠,心疼着。"别哭,别哭,我没事的…"

 他抬起无力的手轻触她的脸颊,从她冰冷的面颊上抹去滴下的泪。

 "怎么回事?你遇到我总是在哭。"他轻轻地笑着,声音极细极淡。

 以往的她,心早化成了木头,早成了冰层,任由他人摆布,对命运的安排只有认输。自从来了裴庄,看了庄内的人,接触了裴剑晨之后,一切都不同了。她变得有血有泪,会为自己难过伤悲;她变得心思敏锐,会触景伤情…

 "你不会有事的,我还有很多事情没告诉过你,所以你一定会好的。"她情深地望着他。对于从前的他,她都已经知道了,但是自己的过去呢?

 "嗯,我好累…"他靠在陆凝香身上的重量愈来愈重,气息愈来愈混浊。

 她心头一紧,急急地唤着:"别睡,别睡呀!"

 多么怕他这么一睡就不醒了!

 陆凝香望着不远处就是裴庄,急忙大呼:"到了,剑晨,裴庄到了,醒醒呀!"

 身边的人似乎失去了反应,他的头倾斜靠着她的肩,令她加快脚步。

 "胡大夫!救救剑晨吧!"一踏进熟悉的地方,陆凝香立即大呼了起来,她急切的口吻加上朦胧双眸的泪光,说明她的心焦。"胡大夫,胡大夫…"

 一连串的呼叫,将裴庄所有人都唤出来了,大伙儿一见久违的陆凝香,纷纷出欣喜的脸庞,但一转到她身旁的裴剑晨身上时,又全都垮下脸来了。

 "怎么啦?裴少爷怎么啦?"姜老爹边说边将裴剑晨移到自己身上,瞧瞧陆凝香娇小的身子,居然有办法撑着这副高大的身躯。

 "胡大夫,胡大夫…他服了毒,鹤顶红,请一定救救他。"她有些咽地道着,声音凄凄楚楚。

 第一次,她感到如此无措,不想就这么认了命。

 "鹤顶红?"胡大夫难得出严肃的表情,他把了下裴剑晨的脉搏,一丝疑惑的神色自眼底闪过,但他不着痕迹地轻点了下头,便吆喝着姜老爹:"将裴少爷移到我房里,女子不要跟进来,我要为他诊治诊治。"

 说着,两个男人连忙将裴剑晨搀到胡大夫的屋子里头,留下一行人。

 "香儿,这是怎么一回事呢?裴少爷是在哪儿找到你的?又怎么会服了毒呢?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姜大娘皱起眉头好奇地问着。

 一连串的事件和问题让陆凝香不知从何说起,她只是静静地淌着泪,淡淡地摇着头,一心担忧着胡大夫屋内让她牵挂的人。

 "姜大娘,你没瞧香儿姐姐的模样,就甭问了,等裴少爷医好了再问也不迟呀!"红袖连忙帮陆凝香挡下轰炸。她拍着陆凝香的肩膀,安慰着:"香儿姐姐,虽然我不知道裴少爷发生什么事,但他吉人天相,一定没事的,放心吧!"

 陆凝香点点头,却挤不出一丝丝微笑。

 直到一只小小的手拉住她的袖子,怯生生地,她低下头去,看着那张酷似裴剑晨的小小脸蛋,正泫然泣。

 "香姨!"念挽柔柔地叫唤道,童稚的嗓音极是悦耳。"爹爹不会离开念儿吧?爹爹会不会抛下念儿不管呀?爹不会死掉吧?"

 望着这只充着依赖的小手,陆凝香握着他,给他信心,也给自己信心。

 "不会的,爹爹怎么舍得离开念挽呢?他只是睡一下,不会有事的。"

 "可是念儿一定不乖,不然为什么香姨要走呢?结果爹爹也走了,连那个假的娘也走了,一定是大家都不喜欢念儿。"天真的小脸一副委屈万分的模样,泪珠儿不停地在眼眶里头打着转。

 她蹲下身子,搂住他的身子,轻轻说:"不是的,念挽很乖,只是香姨想到有些事情没办,所以离开了一下…"

 话没说完,念挽马上嘴。

 "念挽很乖,那香姨以后都不会走喽,对不对?"说完,他抱住陆凝香,撒娇着。"香姨,你不在的时候,念儿好伯喔!怕以后香姨都不回来了,怕因为自己不乖,所以让大家都不要念儿了,真的真的好怕喔!"

 "不会,以后不会有人离开念挽的。"陆凝香拍拍念挽的背,有些自言自语。"香姨不会,爹爹也不会,一定不会的。"

 不知道他现在情形如何,他可知自己有多么多么地心疼吗?

 动情好苦呀!

 "香姨,等爹爹睡起来,就请你当念儿的娘好不好呀?红袖姐姐说,等香姨变成娘之后,就再也不会离开念儿了,所以香姨,好不好嘛?"念挽小小的脑袋在陆凝香身上钻动着。

 他无的话语让人莞尔,但此时陆凝香只一心挂念着他何时"睡醒来"。

 她的笑有些苦、有些痛,想到裴剑晨为了她,义无反顾地将那毒饮尽,心头就是一阵绞痛。

 陆凝香紧紧抱住孩子,从他软软的身子中取温暖与支撑自己的力气。

 时间过得有些久,天色逐渐地暗沉,换上昏昏黄黄的黄昏。

 所有人除了等待,偶尔会去自己屋内张罗些什么,只有陆凝香,从送裴剑晨回来,就是沉静地等待着,她正等待着他的消息,他的好消息。

 "喝些水吧,要不吃些东西吧。"江夫人替陆凝香倒了杯水,递到她面前。

 "谢谢。"陆凝香接过来,却没拿到边,仍是一意地盯着紧闭的房门。

 "已经一整天没吃过东西了,小心累坏了。"江夫人将桌上的馒头推向她。

 陆凝香瞧了一眼,摇摇头。"我还不饿。"

 江夫人顺着她的目光,看着门口半晌,悠悠地道:"他不会有事的,裴少爷是个会掌握自己命运的人,所以不会有事的。"

 "掌握命运?"陆凝香轻轻地重复,沉着。

 "是呀!"江夫人站起身子,缓缓踱向窗边,眼神锁在远远的地方。"每个人都有过去以及很多无奈,最重要的是,是否可以走出来,走出自己的桎梏。"

 她望着江夫人的背影,没有说话。

 "所以,人不能认命。"她转过身,向陆凝香勾勒出一抹幽然的微笑。"很多事情,是可以靠自己去争取的。"

 争取?

 包括她的冤屈,包括她的清白,包括裴剑晨的生命吗?

 陆凝香无语,静默地望着江夫人。

 江夫人淡淡地笑着,眼神飘向陆凝香身后。

 "姜大娘、红袖,你们也来了呀。"

 因有病人在屋内,红袖一反以往蹦蹦跳跳的形式,安安静静地走进来,轻声细语地说着:

 "我跟姜大娘回去准备吃的,现在摆在姜大娘屋内,就等里头的人好了出来用膳。"她简单地向母亲代了下,好奇的脑袋不停地瞧向那扇紧闭的门。"还没好呀?怎么这么久呢?"

 "哎哟,医病是急不得的。"姜大娘圆滚滚的身子也靠了上来。她亲切地拍拍陆凝香。"香儿,你去休息一下吧、可别累坏了。"

 休息?"不了,我还是等等。"她怎会放心去休息呢?"念儿呢?"

 "小家伙累了,去睡了。"红袖轻轻地回答。

 门,终于有了动静。

 开门的声音,在众人期待的寂静中,划出一道刺耳的声响。首先出现的是姜老爹,他脸倦容,看到发姜大娘,出一抹苦笑。而后出现的是胡大夫,小小尖尖的脸上布忧虑,眼睛往下垂着。

 "他,好了吗?"打破沉默的是心急如焚的陆凝香,见眼前两人面容上不见喜,她只觉心底凉了一半,但仍是不放弃希望地问。

 胡大夫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摇摇头。

 "怎么啦?"陆凝香皱起眉头,惊跳起来,晶亮的眼望着姜老爹。

 姜老爹的老眼布愧疚。"你还是问胡庸医吧!我实在…难以启齿。"

 两个男人畏畏缩缩的样子,令一向直的姜大娘也不悦起来。

 "有什么事就直说呀!何必一直吐吐的,无论是好消息坏消息,就直言了吧!"

 "他…"胡大夫缓缓地道:"中毒太深,恐怕…唉!是我能力不够。"

 这句话像是晴天霹历,轰得陆凝香无法言语、无法思考。

 血迅速自她脸上退去,小小的脸上是青白色的,脑中不断回响着胡大夫的声音——中毒太深,恐怕…

 她有生以来首次如此怨恨上天,怨恨为何它要作此安排,她真的不甘心呀!

 震撼太深,痛苦太深,遗憾太深,怨怼太深。

 陆凝香娇弱的身子快速地向下坠,使自己沉睡在暗沉里,不想面对。

 "哎呀呀!香儿怎么倒下了呢?"姜大娘的声音惊愕地响起。"老伴,快扶住她,小心别让大姑娘摔着了呀!"

 "怎么反应这样强烈?"胡大夫捻着自己的小胡子。"其实是…"

 ***

 心,好疼。

 像被剜了一般的疼,一滴一滴地淌着鲜血,浓浓稠稠地逐渐泛了开来。

 黑黑暗暗中,有一个青色的缥缈身影在远处飘摇着,伴随着丝丝缕缕哀凄的箫声,在耳畔轻扬,在心中围绕。

 是裴剑晨呀!

 他还在的,在她陆凝香的身边,用他宽厚的膛拥着她,用他热烈的眼神望着她,他还在的,怎么可能离开她?怎么舍得离开她?

 他缓慢地转过头来,青色的衣着下包里着他俊朗的身形,衣摆高高地扬起,他对她笑着,笑容极为温柔,极为和煦。

 "我不会走的,你等我。"他的话在空气中转,在她的耳边飞扬。

 陆凝香笑了,眼角含泪地笑了。

 就知道裴剑晨怎舍得离开?怎可能离开?

 她目送着他的青色背影,相信他会再回来,她要等着,好好地等待着。

 嘈杂的声音打破了空间的宁静,黑暗的一切开始产生变形,四周开始扭曲而不再完整,陆凝香听到许许多多片片段段的对话声,一再地出现。

 "你瞧,你瞧,把香儿搞得晕了过去,如果有什么闪失,看你们两个怎么负责!老头儿,你说,怎么负责?"

 "老太婆,我怎么知道会这个样子嘛!本来是希望可以推他们一把的呀!"

 "就是就是,不然上次来一个碗儿就把咱们裴庄得天翻地覆,下次如果又来个盘儿或什么盆儿的,我可是吃不消呀!你说是吧!姜老头。"

 "还说呢!我一想到小家伙那几天愁眉苦脸,每天都想着爹爹、想着香姨,老着我这把老骨头说要找人,真是恶梦一场,骨头都快给折腾散了呢!"

 "胡庸医叔叔,就算是这样,你们两个也不能骗人呀!害我们也跟着担心,还以为裴少爷…"

 "嗯!红袖丫头说得对,我老太婆同意。"

 "嘿!我这个神医可没骗人喔!裴少爷的确是中毒呀,只是经过我的妙手回,才让他从阎王爷面前找回一条命呢!"

 "你少吹牛,别欺负他们不懂医术,我可是跟你一同进去的,你还说…"

 "姜老头,你当真要我的底呀!"

 "我没你的底,只是要将事实说出来而已,明明就不是…"

 "好了,我们还是看看香儿有没有事情好了,别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了。"

 "嘻!胡庸医叔叔要转移话题呢!"

 "你这个鬼灵怪的丫头,以后谁娶了你真是谁倒了霉哟!"

 一阵的嘈杂声让她逐渐恢复了神智,让她脑海中的意识逐渐凝结。

 陆凝香缓缓地清醒,她轻轻地眨动了一下睫,细微的动作惊起了红袖的声音。

 "香儿姐姐醒了,她醒了。"

 红袖的声音让她的心头更是清明。她睁开眼,望着屋子的人,想到她心底的牵挂和在乎,竟不在人群里。

 胡大夫的话重新回到她的心头,陆凝香闭眼凝下雨滴晶莹般的泪。她想到自己的梦境,想到裴剑晨那微笑的承诺,他说他不会走的,他说要她等他。

 陆凝香睁开眼,下心痛地问:"他现在怎么样了?"由于刚醒来,原本圆润的音质有些喑哑,像是刚哭过一样。

 所有人顿时一片鸦雀无声,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好全都一致地望着胡大夫,看看他的答案如何。

 被众人望着的胡大夫只有向前一步站了出来。他清一清喉咙,以叹息开头。

 "唉!裴少爷他…现在还在昏中,也差不多了。"

 "差不多?"陆凝香蹙紧了眉,她头声地问:"他,还有多少时辰?"

 "大概撑不过一个时辰了。"胡大夫说完,转过身,深深地叹着气。"或许,你该去看看他。"

 还没等胡大夫出口,香儿已然下,因刚从昏中清醒,脚步难免颠踬,险些跌跤,让一旁的红袖和姜大娘见着她的失魂落魄,心疼地皱起眉头。

 "香儿呀,你慢慢走着呀,可别摔着了。"姜大娘扶着撞到桌角的陆凝香。

 陆凝香全然不吃痛,她本然的眼神里只有见裴剑晨的渴望。她站好身子,继续走着。

 "我去见他,我去争取,我去见他…"

 说着,陆凝香纤细的身子已经踱出门口了,她的嘴中仍然念念有词。

 望着她失神的背影,红袖嘟起嘴抱怨起胡大夫。

 "胡庸医叔叔,你怎么又骗人啦?你瞧香儿姐姐那种失了魂的模样,都是你害的啦!"

 "嘿!我可没骗人喔!"胡大夫一脸无辜的样子,他笑着解释:"我说的都是实话,没一句是骗人的话。"

 "哪有?"

 "我是说,裴少爷差不多撑不过一个时辰,就要醒过来了。"胡大夫地笑着,道:"我们是仁至义尽地帮忙了,其它的就靠他们自己喽!"

 而奔出屋外的陆凝香噙着泪,她咬着自己的,不让眼泪掉下来。

 她迅速地来到胡大夫屋子,迅速地奔进裴剑晨休息的房间。

 房间内是窒人的宁静,裴剑晨笔直地躺在上,丝毫没有生气的模样令陆凝香心里一阵缩紧。她快速地靠近他的边,静静地审视着他俊逸的容颜。

 一个时辰,只剩下一个时辰了吗?

 陆凝香靠着沿坐下,素白的玉指略显颤抖地伸出,轻柔地触碰着裴剑晨的下巴、脸颊、鼻梁以及他紧闭的眼。

 "你真的会走吗?你舍得走吗?"她垂下眼帘,水珠滴到他的脸上,顺着他脸的轮廓滑下,留下一条水痕。

 他看起来像是睡,根本没有即将弃世之感,或许是胡大夫说错了,说不定他根本没事,他根本只是睡了…

 她的手指轻巧地滑过他的脸,她的目光紧密地锁住他的脸,希望可以将他永远留在自己的脑海之中,狠狠地烙印下、刻画下,像是他心中当初的挽儿一样,好好地活在心底。

 "你走了,念挽怎么办?他可还是个孩子呀!"她低低地呼唤着,凄凄地埋怨着。"你走了,我该怎么办?你已经招惹我了呀!"

 声音像是进入一个无底的黑,得不到任何回音,没有他的任何反应。陆凝香皱起眉头,执起他的手,靠向自己的脸颊,让他感受着脸颊旁下的泪痕,让他感受着自已的伤。

 "我遇着你总是在哭,这是你说的话,如果不想让我哭,就快快醒过来吧!"她娓娓地道,嗓音如泣如诉。"你不能这么自私,不能就这样走了,你该想想念儿,他还是个小娃儿呢,他不只需要娘,更需要爹爹呀!剑晨,醒来呀!剑晨,请你醒过来呀!"

 隐约间,裴剑晨被握着的手指头微微地、几乎无感觉地一颤,碰热了陆凝香槁木死灰的心,她轻轻一惊,面,更使劲地握住他的手。

 "你有感觉的,你知道我在这里,对不对?"

 她无法止住自己的泪水,只有任由它奔,她哭倒在他畔,怨恨地、不平地呼喊着。

 "喝药的该是我呀!你怎么这么傻,怎么这么傻呢?"她让所有的情绪爆发,让自己像一个有血有的人,不再是木头了。"是我让你如此,今天该吃下那毒药的应该是我才对呀!如果你走了,你叫小小年纪的念儿怎么办?你叫我又要怎么办?我不要一个人照顾念儿,不能让念儿他有了娘以后,又少了一个爹啊!醒醒吧!求求你醒醒吧…"

 她将头颅埋进袖中呜咽着,阵阵的哽咽声令人闻之鼻酸。

 空气一阵凝结,只有她低声的呼喊和哭泣。

 许久,陆凝香感到有人正轻轻地抚摸着她柔软的发丝,那样小心翼翼地。她忘了哭泣,连忙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如以往的炯炯目光,含着深倩与笑意。

 "我,死了吗?"他那好看的勾着人的笑,声音有些哑。

 她握住他的手,温温暖暖的。

 "不,你没死,我不许你死,我们现在还在人间,你还确确实实地活着。"

 他疑惑了,轻轻地皱起眉头。"怎么会?鹤顶红可是很毒的药呀!"

 他的困惑同时也是陆凝香的困惑。

 "嘿!因为你吃的不是鹤顶红啊!"

 疑惑获得解答,两人同时转头,是胡大夫一行人正笑地走进房间。

 "不是鹤顶红?"裴剑晨不解地问:"可是方才香儿在边…"他想起她的真情,心头过一阵暖

 红袖仍然是跳着站出来。

 "哎哟!那都是胡庸医叔叔故意让香儿姐姐误解,为你担心,然后说出心中的话,就会有情人终成眷属啦!和我们一点关系也没有哦!"她圆圆的俏颜上漾着无辜的神情,赶紧撇清关系。

 "我可没有骗人哟!裴少爷的确是中毒了,药也是毒呀。而且他喝了太多,恐怕需要睡上一阵子。所以我可没骗人,只是香儿太紧张了,才会误会我的话。"胡大夫也连忙提出辩解。

 "我吃下去的是药?"裴剑晨突然心中另有一番理解。

 血亲毕竟是血亲,纵使有仇怨,怎么忍心真正地伤害手足呢?

 "是啊,我一瞧见你的样子,就知道你只是中了药罢了,可香儿却口口声声说你喝了鹤顶红,因此我就顺着香儿的话想推你们一把,省得我们老为你们小俩口担心。"

 "我也只是顺着这个胡庸医的话,不要怪我。"姜老爹见陆凝香久久不语,略显不安地问:"香儿,你不会气咱们吧?"

 看着一张张真诚的脸孔,陆凝香原来的忧心重重顿时放下,她微微一笑。

 "不会,我反而要谢谢你们呢!"

 谢谢他们帮她认清楚自己对裴剑晨那深刻的感情,谢谢他们让她找回了有血有的自己。在裴庄里,她找到了自己的希望,找到了生活的方向,甚至找到情感的依靠。这里的人,虽有着"不可告人"的过去,却使她看到了温暖。

 可是,她内心深处仍有个遗憾。她知道自己仍是个"待罪之身",仍然背负着不光采的过去。陆凝香不痕迹地叹了口气。

 "不怪我们呀!那就太好了,省得我家的老太婆老是骂我。"姜老爹松一口气,朝一旁的子做了个鬼脸。

 "那是香儿大人大量,可不许有下回了。"姜大娘也来回嘴。

 陆凝香看着他们老夫老,会心地笑着。她的眼飘到上已坐起身子的裴剑晨,他也若有所思地回望着她。

 "念儿?"裴剑晨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叫唤着儿子的名。

 小小的身影立刻来到爹亲旁边。

 "爹爹醒了,是不是要娶香姨了呢?念儿是不是就快有娘啦?"他慧黠的眼睛来回地瞧着爹跟自己未来的娘,咯咯地笑着。

 他的话令陆凝香有一些不自在地脸颊微红,她想到方才说的话——不能让他有了娘以后又少了一个爹啊…这不摆明了自己就要当念儿的娘了吗?

 "你去帮爹把书房里的新琴抱来,咱们再来问问香姨愿不愿意?"裴剑晨宠溺地拍拍念挽的头,说道。

 "好!"小念挽高兴地连忙奔出屋子,一心挂念着自己可不能再跌倒了,以免又有一个娘跑出来,上回就是这样跑出一个假的娘,才会让香姨离开的。

 想着,又是一个不留神,小娃儿又跌倒了。

 念挽马上警觉地抬起头,怕又见到一个娘出现在面前。

 但他抬起头来,没见到娘,却看见有一群人正朝着裴庄而来,一副来势汹汹的模样。

 "呜,以后绝不可以再跌倒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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