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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出口不逊
 车子吼叫着,扭摆着,一步三滑地向前推进着。秘书长抓紧扶手,正了正晃得歪斜了的墨镜,不时透过反光镜偷偷打量着后座上刚刚接来的新市长。

 新市长为什么让走这条乡间公路呢?这事让他着实纳闷:如果走省城至蓟原的高速公路,一个小时就可以到家了。

 市委、人大、政协五大班子,正等着为新市长接风洗尘。这条乡间路。虽然僻静些。但是要绕过市界,到长白市的公路走上一段。而且,这路况也太差了。照这个速度下去,宴会就得改到晚上了。

 是不是在京城的繁华圈里看什么都腻了,要来这工工荒山野岭寻找刺呢!车子颠颠簸簸,窗外的风景跳舞似地在眼前晃来晃去。连绵的风雪总算熬过去了。

 天空晴朗,桔黄的太阳高高地挂在了天上,从寒气密布的天际透出一片淡淡的光亮。在这不甚明显的光亮里,闪出了路边纷纷的山水和远处白茫茫的大地。

 突然,空旷的田野里闪出一个黑点:一只小动物窜起来。它先朝汽车这边望一望,有些惊恐似的,随后,便没命地狂奔起来。啊,秘书长突然产生了一丝灵感:要是带一支猎就好了。雪后初晴,正是打山兔的好机会。

 车后座上的这位长身玉立、气宇昂藏的少壮派市长,说不定也是一位狩猎高手呢!“请停一下。”后座传来了指示。“啊,好好,秘书长急忙从恍惚的梦幻中折回现实“小张,停车。”司机拉紧了制动闸,车体照样依着惯性向前滑出一段。

 “庾市长,你…”秘书长惑不解地扭过头去。“你们稍等,我上山去一下。”“上山?”秘书长还没有反应过来,市长已经下车,大踏步奔山坡而去了。

 “这位市长,上山干什么?拉屎?撒?跑那么远?”“什么拉屎、撒?这是什么山,你知道吗?”司机接了话,问他。“什么山?”“庾家岭。”“庾家岭?”

 “庾家岭,也叫庾家陵。”司机告诉他“山上有一片陵地,那就是庾家的老祖坟。”“庾家?噢…知道知道。后金那位名相。”秘书长恍然大悟了“看来,新来的这位市长,身世不凡哪!”

 “怎么样?服了吧!”司机伸着懒,不忘数落自己的这位上司“人家这叫衣锦还乡,先祭祖先。哪像你们有些人,当个破局级干部,连亲爹都不认了。”

 “放!”秘书长回击着自己这位部下,随口溜出了一句疑问:“我说,小张,这么年轻的市长,能够顶得起蓟原这片天吗?”车老板未理会他,他问话的时候,人家转过身子,朝着庾家岭张望起来。

 这小子,望什么呢?他咕哝着,也学着对方的样子,假装朝山上看去。山上确实没有什么。苍穹下,淡淡的一闪光把山坡上的积雪和树木暴得一览无遗。

 山间有一条窄窄的石阶小路。阶梯石块已经被破坏得难以登攀。山顶上,隐约可见一块竖碑,孤零零地在一片落了叶子的树稍之间。山风乍起,风雪弥漫。那位正在艰难攀登的市长大人被裹在风雪苍茫中,适才偌大的身材此时此刻竟显得那么渺小,那么微不足道。

 唉唉,在这一望皆白的在地和长空中,这座孤山显得多么荒疏,多么凄凉,多么寂寞呀!没意思,没意思!秘书长着手,摇着头,嘴里冻得嘶嘶哈哈地缩进了车里。***

 熙来攘往的车马人,无限地夸张着市区的旷远和宏大。此起彼伏的街市喧嚣,尽情地张扬着市面的虚荣和繁华。楼群接踵而至,厂房片片相连。

 驱车进入蓟原这座工业老城,在车里观察市容犹如雾里看花,真不知道这儿有多最的积存和底蕴。那密密匝匝的民房和破破烂烂的工厂挤在一起,混成一片。让你分不清哪儿是工业区,哪儿是生活区。

 时令进入冬季,天一稍黑,遍布市区的一排排高耸入云的大烟囱便争先恐后地向天空吐出滚滚浓烟。它们腾腾袅袅,堂而皇之地散向天际。然后就与刚刚扬起的雾霭融。

 虽然夜幕未落,夕阳尚红,蓟原市却早已被裹在浓浓的烟气中,昏昏睡了。“沙漠风暴”被夹在簸箕的车龙里,不时地随着前面的车走走停停。

 司机小张不停地按着嘶哑了的电喇叭,车子照样冲不到前面去。“哒-哒-哒-”秘书长拨通了手机“喂,办公厅吗?…庾市长的车子进市了…什么,直接去‘花花世界’?好,我马上告诉庾市长。”

 “庾市长,我们直接去宾馆吧。”秘书长回过头来,谦恭地告诉我“市五在班子领导已经等了两个小时了。”座上应了一声。可是。

 接着又问:“刚才电话里说什么,‘花花世界’,怎么回事?”“呃,这是蓟原一家大饭店的名字。豪华得很哪!庾市长,你去了就知道了。那儿,不比你们北京的大酒店差。”

 “老秘,喊110来!”司机突然喊了一声。这车的滋味,让他实在受不了了。“什么?”秘书长对部下喊他的绰号些恼怒“你说什么?”“喊110,告诉他们过来开道。”司机绷着脸,鶛鶛继续指示着。

 “好好好。”从司机不容置疑的威严里,老秘似乎司到了什么“我喊我喊。这狗熊速度,得猴年马月才能到啊!”在旋转的红色警灯的110带领下,车速明显加快了。司机宽松了一脸的表情,轻松地往车内的放音器里了一盘磁带。顿时,肖邦的船歌在桨似的节奏里开始奏鸣,平衡悠长的曲调里,透着淡淡的忧伤和悲愁。这位擅长写小夜曲的摇篮曲的大作曲家,献给施特克豪男爵夫人的却是这样一首船歌。

 多少年了,此事一直令人不解。然而,这铁皮包裹的空间里一经这绵的旋律充盁,例题让人在紧张旅途的劳累中缓解过来,长长舒了一口气。我不明白,蓟原的各界政要为什么要挑选“花花世界”这种地方我?

 是想通过灯红酒绿的豪华,表明这偏远的蓟原并不落伍于。还是想通过铺张似地破费,表明他们对我的诚意。

 或者是什么原因也没有,只不过是照例等速,哪个大人物来了都在这儿接待。但愿真正的原因是后者。不管是什么原因,今天,这个昔日为我的进入设置了重重壁垒,令我碰得头破血并为了魂牵梦萦、悲天恸地的城市,总算被我闯进来了!

 我闯入的很成功,很体面。我是在一个个显赫人物的声中踏入蓟原这片令我向往的圣地的。啊,蓟原啊!快的乐曲中,宽大的宴会厅里洒了欢乐。男人们西装革履,洒倜傥。女士们裙裾飘飘,华装颜丽。主客笑语,履舄错。蓟原政界的两位巨头一左一右,礼貌地陪我入座。

 市委书记齐骥坐在我的左边,他稳健、自信,不苟言笑,一派儒家传人的气质。人大主任秦柏坐在我右边,他白发苍苍,老态龙钟,刚刚从市长的职位上卸任,像是累着了,一副疲惫不堪的神情。

 顺次坐下去的是市委副书记杨健,这人打科斗诨,际场上十分老道,且会巧妙的抢别人的戏。主持会的本来是秦柏,因为他不时的话,把老头儿得无地自容。

 一个晚上,他风头出尽,显示了十足的政客作风。常务副市长吕强虽然言语不我,却显得牛比哄哄。一身名牌西服,举止大腹便便于,不说则罢,一说则是谈天论地,出口不逊,活一副蓟原大老板的派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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