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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因为他冷情的言语,阎韧思赫然发现,眼前的沐平鸿像变了个人似的,原本柔和的脸上尽是冷漠矜淡。

 那全然陌生的表情,让她感到不安。

 畔的甜笑倏然没去,她惶恐不安地问:“沐大哥,为什么要这么说…”

 不过是眨眼的瞬间,为什么他脸上的热情、柔软,竟全部消失无踪?

 “我们不会有未来的。替你娘治好病后,我会自己回山里。我想你爹应该会给我一笔很丰厚的赏银才是。”

 他试图出欢喜的笑,但嘴角扬起的,却是一抹比哭还难看的苦笑。

 “你治好了我娘,我爹理应给你丰厚的赏银,但沐大哥…那我们不是说好了吗?我们要一起回山里——”

 他扬声打断她的话。“说仅是说,根本代表不了什么,随时都可以反悔。”

 阎韧思总带着甜笑的嘴角一敛,她突然张开双臂,把他抱得好紧。“不,不能反悔!说好了就不能反悔。”

 她同娘亲说过悄悄话。

 她说,她喜欢上了一个男子,想嫁给他,跟他一起过日子。

 躺在病榻上的娘亲,笑着摸她的脸说,她终于长大了…

 她以为,治好娘亲的病,她就可以陪他回到山里,过着简单的生活。

 为什么才过不久,他竟改变了主意,竟让她的美梦就这么碎了…

 “我们本来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勉强在一起,根本不会有幸福的。”沐平鸿用尽全身的力气拉开她,说出连自己都觉得疼痛的话。

 他不能让她知道,说这些话时,他的心正在泣血。

 一股说不出的伤痛情绪涌上,阎韧思忍不住怨掉眼泪。“为什么?沐大哥你为什么要反悔?”

 “不要再问为什么了,事情就是这样。”

 语毕,不待她反应,他旋身走出研药房。

 看他背影迅速消失在眼前,阎韧思毫不犹豫的追了上去。“沐大哥!你等等我啊!”

 她不知道沐平鸿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当然要问个明白,却没想到因为脚步太急,踩着了裙摆,被自个儿给绊倒。

 狼狈地半跪在地,阎韧思心里又急又气;她想起身继续追,但被石子地磨破皮的娇膝头,却沁出血来,染红了丝裙,教她疼得红了眼眶。

 她用力地深一口气,想眨掉眼眶里的热意,但豆大的泪珠,却自有意识地一颗颗滚落。

 直到看见衫裙沁出的血丝,被泪水染成一朵朵水红,她才惊觉自个儿了泪。

 她搞不懂此时此刻自己流泪的原因,是因为膝上的痛,还是心痛…

 阎韧思拖着跌伤的腿绕遍了整个王府,仍找不到沐平鸿。

 她神色沮丧地踽行在偌大的花园里,思绪全落在沐平鸿身上。

 她想不透,到底是什么改变了他带她回深山医庐的决定。

 他们不是早就说好了吗?

 在她思绪起伏之际,一抹响起的柔嗓蓦地喊住了她“韧儿,你爹有事同你说,快过来。”

 她止住脚步循声望去,赫然发现,自个儿已经在不自觉中,走到了花园凉亭。

 爹娘坐在亭中,石桌上有热茶、糕点,许是今儿个天候不错,所以爹陪着娘坐在亭里赏枫。

 她一靠近,立即感觉一股暖意一涌而上。

 “怎么苦着张小脸?谁惹你生气了?”

 瞧见女儿爱笑的脸儿居然蒙上怏怏不乐的神情,王妃以依旧柔弱的病嗓慈爱的问。

 向娘亲温柔关切的脸,再看了看爹一脸沉肃的模样,她抑下心里的不快,闷声说“没事。”

 “怎么跌伤了?”敏锐地察觉女儿的异样,阎黔紧拧着灰眉。

 “方才不小心。”

 知晓爹不爱她去找沐平鸿,她避重就轻带过,但混沌的脑中,却倏地闪过一个念头。

 爹不喜欢沐大哥…这和沐大哥拒绝带她回深山医庐的决定有关吗?

 她还来不及理清心思,娘亲着急的嗓音又起。

 “怎么会跌伤了?要不要唤个丫头,搀你回房擦药?”

 “真的不碍事,娘别担心。爹找我有事吗?”阎韧思在母亲身边坐下,习惯性地偎靠上那充温柔的怀里,向她撒娇。

 “这几我会吩咐布行、裁及首饰铺进府,你选几块颜色讨喜的布料,同裁讨论款式,再好好挑些雅致的新钗及饰物,知道吗?”

 听完,她不感兴趣地轻拧起眉。“女儿不缺新衣衫,也不缺饰物,爹别召人进府了。”

 与沐平鸿在深山医庐的那段时,她体会到自个儿这身装扮,有多繁重累赘。

 每每回到闺阁,卸去身上叮叮当当的饰物,再换上简便的衫裙后,她整个人顿时会神清气、自在轻盈。

 “这怎么成?半个月后,爹打算设冬宴,届时百官及朝中才俊都会应邀入府,你不打扮、打扮,如何见人?”

 她烦心地应道:“那就别见人嘛。”

 这会儿她还在为沐平鸿的事烦心,根本没心思想那些有的没的。

 “你说这是什么浑话?这回冬宴你不但得费心思打扮,还得睁大眼睛瞧瞧,有没有合眼的对象,知道吗?”

 阎韧思一脸愕然。“什么合眼的对蒙…”

 王妃听夫婿这么一说,便心地呵呵直笑,她心头既欢喜又伤感。“转眼间,咱们家韧儿,已长成了大姑娘,是时候嫁人了…”

 她忧心忡忡地觑了夫婿一眼。“王爷您…可别点鸳鸯谱…”

 想起女儿早些前,偎在她榻上说着的女儿家心事,她就免不得担忧。

 想问问女儿对方的人品家世,却又碍于夫婿独断霸道的个性;她怕这时若突然扯出女儿有了心上人,会引起不必要的事端。

 不知子心里忧惧,阎黔啐声道:“本王替女儿觅得的对象,绝对会是家世人品俱佳的好男子,何来点鸳鸯谱之说?”

 阎韧思心头猛然一凛。“嫁人?不,我不嫁给别人!”

 在她心底,已经认定沐平鸿是她的未来夫君,所以她不可能嫁给其他男子。

 闻言,阎黔眸一沉,拧紧眉,嗓子硬了几分。“姑娘家长大了就得嫁人,这是天经地义的事,你说什么不嫁的傻话!”

 阎韧思看着父亲凝肃的神情,心里明白,是时候让爹娘晓得她的打算了。

 “爹、娘…女儿已经同沐大哥说好了,只要他医好娘的病,我就把自个儿许给他,嫁他为。”

 阎黔一听,脸上立即变。“婚姻大事,全凭爹娘做主,岂是你说了就算?再者,他身份卑微,根本匹配不上你!”

 不敢相信这番话竟由爹亲口中说出,阎韧思不服气地反驳。“沐大哥的身份有什么卑微的,为什么配不上我?”

 阎黔无奈地看着女儿,大叹了口气。“韧儿啊,你不懂事,并不代表沐大夫也会同你瞎闹。他懂分寸、知进退,早就已经答应我,治好你娘的病后他就会离开。当然,谢银方面,爹绝不会亏待他。”

 阎韧思全身的血瞬间冰冷,她终于明白沐平鸿突然改变心意的原因了。

 “爹…你到底和沐大哥说了什么?”

 “说了什么?我只是提点了他几句,其余的并没多说。”

 不消明说她也知道,爹所谓的“提点”是什么意思。

 沐平鸿虽醉心医理、少理人间世事,但不代表他不懂人情世故、不清楚对方是拿什么样的眼光在看他。

 莫怪他会突然反悔不带她回深山医庐,莫怪他总用那双充矛盾的痛苦眼眸看着她…她总算是明白了?

 “爹,你怎么可以这样伤害沐大哥?他特地下山替娘医病,是咱们家的大恩人啊——”

 “放肆!你为了个穷酸大夫,同爹大呼小叫?该有的礼节学到哪儿去了?”

 阎韧思紧咬着,知道自个儿的确太过失仪,但,她就是无法忍受,沐平鸿被自个儿的爹这般对待。

 瞧女儿敛下眼,阎黔严厉的神色稍转。“沐大夫的确是咱们家的大恩人,所以爹可以向你保证,会给他一笔十分丰厚的谢酬。”

 “沐大哥他不会要银子的…”

 “就算他不要银子,也不能要你。”阎黔态度坚定地开口。

 顿时,一股凝重的气氛让空气凝滞。

 半晌后,阎韧思以同样坚定的口气回道;“但我要他!就算爹不答应,我也要跟沐大哥回山上。

 女儿这话,让王妃大了口气,又惊又喜。“韧儿,你…原来你心中那个人是沐大夫?”

 赫然知晓女儿的心上人,正是救她性命的大夫,王妃掩不住心里的欢喜,笑眯了眼。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她已打从心底喜欢沐平鸿这个人;他虽寡言,但可以看出人品与个性都不错;若以外貌来论,他和她活泼可人的心肝女儿,更绝对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不似子打从心底的满意,阎黔已被女儿坚决的态度给怒了。

 他声俱厉地撂下狠话。“他要敢带你走,我就派人要了他的命!”

 他是这么细细呵护他唯一的女儿,怎么舍得让她嫁个两袖清风、什么都没有的穷酸大夫去吃苦?

 他绝不会应允这门亲事!

 父亲坚决的话,毫不留情地刺入阎韧思心头,这是她头一次感觉,父亲身为王爷,那能呼风唤雨的权力有多么大。

 她相信,只要爹爹一声令下,沐平鸿便会如俎上一样,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思及此,她一张粉脸惊恐地褪得毫无血

 不知祥和的气氛怎会僵凝至此,王妃在一旁打着圆场。“王爷,有话好好说,您吓着女儿了。”

 阎黔冷声厉道:“这丫头疯了吗?都教人给了心窍、变了情了!再不让她明白,她定会执不悟下去。”

 教人给了心窍…听着爹的话,阎韧思暗暗在心中讽笑着自个儿。

 回到王府她才发现,对沐平鸿的恋慕,早已超过自个儿所能想象。

 半刻不见,她心里悬着、念着的,都是他的身影,一旦这念头兴起,就非得去瞧瞧他不可。

 她的的确确,是教他给了心窍,没错啊!

 “爹,女儿很明自自个儿的心思,如果爹派人要了沐大哥的命,那女儿也绝对活不成。”她一瞬也不瞬地盯着父亲,咬着牙,决绝地说。

 乖巧可人的女儿,居然说出这种威胁的言词…阎黔骇然呆住。“你…你刚刚,说了什么?”

 “若要嫁人,我只嫁沐大哥一人,这辈子我只认他一人。”

 语毕,她不待双亲反应,就拖着痛腿、奔出凉亭。

 她的心很、很痛,唯一的念头,就是找到沐平鸿,同他表明自个儿的心意!

 为了躲开阎韧思,沐平鸿到城里的药材铺走了一圈,之后便像个游魂似的,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闲晃。

 待他回过神时,才赫然惊觉,自己竟浪费了一个时辰的时间,而走完繁华的城府大街,则使他发酸的双腿提出抗议。

 心力瘁的无力感,让他没力气继续闲晃下去:沭平鸿抬眼瞧了瞧天色,决定还是回王府的药房,继续制药。

 没想到待他回到东院时,远远的便瞧见一抹纤影。

 他拧起眉蜂,神色微变,直觉就想避开。

 这时阎韧思看到了他,立刻出声唤人“沐大哥,你回来了。”

 天色渐晚,她等他已等得有些慌张不安,好不容易瞧见他,她出如释重负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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