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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平话音刚落,便有侍卫冲了进来,叶代均由是急忙赶到,这会儿还着气。好几个侍卫方制服了长平,可她几近疯掉,力气大得惊人,似乎随时都会挣脱。叶代均忙朝内侍吼道:“快传太医!”随即又转向长平:“将郡主带出去!”

 侍卫将长平拖走,寝殿内忽然间安静了下来,甚至有些可怖。皇帝奄奄一息瘫卧在上,内侍匆匆跑出去唤太医,唯有叶代均立在前,一脸惊忧。

 白中这会儿站在寝殿门口,并没有进来。宫灯照耀下,她几乎没有影子。她沉默了一会儿,抬头看了一眼明安:“他眼下还好么?”问的自然是张谏之。

 明安点了点头。

 白中似乎是松了一口气,这时辰,子时的钟鼓声已经敲响。这已是她的最后一天了。她想起自己还有一粒药丸,遂取出药瓶,了药丸,站在原地定了定神。她朝殿内看去,只见卢菡静静站着,可走近了,才发觉那脸泪水。

 鬼魂也是会哭的,且更无力更绝望。

 白中虽没有目睹方才发生的一切,但方才一路走来,明安已经告知了她事实情委。

 卢菡口口声声要报复害死她的人,却对那个人一往情深,甚至想要在离开这世界的最后一刻看看他,帮他解决掉棘手的麻烦,一心守护,最后却闻得这般真相,不伤心也难。

 白中素来以为死者是具有知晓一切优势的人,但如今看来,死者知道的,也未必就是真相,死者一样会被有失偏颇的心蒙蔽了双眼。

 叶代均回头见白中已走了进来,指了墙上一幅画道:“白姑娘可察觉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他暗地里查过白中,其祖父白子彦是前朝有名的术士,道上几乎无人不晓。这个嫡亲孙女,就算术法上没有学到多少,天分应还是有的。

 何况第一回碰见她,她就偷偷摸摸在双廊镇那个客栈的后门与空气中看不见的人说话。

 她是看得到那些东西的。

 白中驻足看那幅画良久,几乎什么都没有看出来,当真是高深的术法。那应当是到张谏之技力的巅峰了罢?谁教的呢?明安,抑或祖父?

 这是杰作,不论是画还是术法,都到了湛无比的地步。他就是那样的人,不论习学什么,均力求做到最好,认真到可怕,却也值得尊敬。

 单纯站在术士的角度,只会想要致敬,又怎会想要毁掉这样的杰作?可它本质却是伤人及己的存在,有违人伦天道,必须要毁掉。

 白中深一口气,回叶代均道:“是,不对劲。”庶门

 “白姑娘可有办法?”

 白中瞥了一眼御榻上躺着的那个人,虽然已贵为九五之尊,享天下之荣华,但此时他也不过是一个濒死的人而已。

 就算没有刺杀、没有这幅画——他的寿命,也只到今

 白中忽自嘲般地淡笑了笑,一笑是今要走的人真多,二笑是她在这时候居然能够重新算旁人的寿命。这曾经让她讳莫如深的本事与天赋,如今也无需再瞒了。

 张谏之也算到皇帝今会死吗?故而他阻止了蔡行青不必要的牺牲,又赶在这人死期之前送来了这幅画,让他走得更痛苦。

 小黄在一旁跳脚道:“这个狗皇帝要下十八层地狱的!活该!”

 明安却道:“未必。功过相抵,指不定此后一路顺风。”

 小黄忿忿,此时倒不怕已成魂魄的明安了,反驳道:“不可能!他哪里有什么功德?只会害死人!”

 明安很是淡然:“平天下养百姓,即大功德。只是不知他这一走,谁来接替这个位子。”

 小黄反应很快,又道:“齐王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明安走近了看看榻上那人的状态,忽慨然地说了一句:“都一路货,谁做皇帝不一样?”他言罢直起身,看了一眼旁边已经哭到失神的卢菡:“女施主该走了,不然最后连鬼差都懒得搭理你。”

 白中这时已取出了册子,对叶代均如实相告:“卢菡在这寝殿里,我有话要对她说。在解决那幅画的问题之前,要先解决这个。”

 叶代均蹙眉点头,回头看门的方向,御医如何还不来?

 再转回头时,已见白中走到榻旁,对着空气道:“你现在,打算走了吗?”

 卢菡只站着,也不抬眸看她,似乎全然听不到她说话一般。这时,小黄大声嚷嚷道:“喂!问你话呢?!你要想走的话抓紧时间,白姑娘可等不了的!”

 卢菡闻言似乎回过神来,看了榻上那人一会儿,走过去俯身低头,似乎是与之耳语。末了直起身转过来,对白中道:“让我走罢。”

 声音淡雅清和,似乎这一切都能翻过去了。

 对于死者而言,这样的事实也许更难接受。白中叹口气,取出炭笔,翻开册子,靠着一盏昏昧宫灯,认真落笔。庸梦千年

 卢菡的身影越发淡,慢慢消影,彻底离开这个世界。就在白中停笔的一瞬,小黄忽然小声叹道:“哇…落在地上这个是眼泪吗?”

 叶代均不知她神神秘秘在书写什么,只问:“现在…可以解决那幅画的问题了罢?”

 白中低头看了一眼那本册子,如今只剩下最后一张空白,她似乎…隐约知道如何处理那副画的问题了。只是先前没有料到,这本册子竟神通至此。

 她看向明安,明安回头看了一眼墙上那幅画,言声冷静:“你学的第一个符还记得么?你父亲教给你的。”

 白中闭了一下眼,回想起那第一个符,那还是她非常非常小的时候,父亲提笔画在红纸上的。父亲清俊的侧颜,落笔时的从容姿态,对术法执着钻研的模样——跃上心头。

 原来她那么小就接触术法了,原来父亲教给她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个与术法相关的符,居然是那么厉害。

 她握笔打算开始摹画时,明安却伸手示意她等一等。

 “在那之前,你得先送走我。”明安动了动手,示意她翻回前两张,那正是之前在马车上白中画的那个符。明安道:“我给你的这个符没有画完——”他指了最后:“添完这最后一笔就了事了。”

 白中抬头看他,却被催促道:“快点,时间不够了。”

 白中遂不再问,握笔打算将最后补齐,却听得耳畔传来明安的声音:“记得,虽然是你祖父给你的册子,却是你父亲为你争到的。因未尽养育恩,他无颜见你罢了。”

 白中闻言眼眶一痛,她蓦地抬头,却不见了明安。

 小黄嚷嚷道:“哈哈哈这个秃驴总算走了!总算走了啊!”

 白中迅速翻到最后一张,按照脑海里存着的关于那符的记忆,飞快地在纸上画着——然她还没来得及画完,殿外已传来纷沓的脚步声。

 内侍尖细的声音响起来:“皇后娘娘到!”

 那脚步声已进了殿内,皇后步子飞快,见叶代均与陌生女子在殿内,又瞥见御榻上奄奄一息的皇帝,厉声道:“胡太医!”

 太医赶紧上前查探情况,皇后的目光已经掠见了白中的手下的簿子。

 那是在画符吗?!皇后的脸色变得极差,盯着叶代均道:“叶大人!夜闯宫你好大的胆子!本宫说过多少遍,宫中很干净!不要总是装神鬼!来人——”梨花又开放GL

 她伸手指过去:“将这个不知哪儿来的术士给丢出去!”

 “皇后娘娘!”叶代均气势上却也不输“不要再固执己见了,这分明就是——冤魂作怪!”

 可宫中侍卫到底是听从皇后指令,这会儿已立时围了上来。叶代均飞快地看了一眼白中,转瞬便推开靠他最近的一个侍卫冲向了那幅画。

 他几乎是抢走了那幅画,拉过白中便往外跑。侍卫们本是要追上去,皇后却一伸手:“不必了,让他去,你们守好这座寝殿。”

 皇后知道这幅画署名卢菡,也深知卢菡在皇帝心中的位置。如今叶代均这般抢夺这幅画,落在她眼里,倒正好眼不见心不烦。

 叶代均抱着那幅画一直跑出宫门,气吁吁地停下来。白中这会儿也是脸色惨白,笔与册子捏在她手里,都快被冷汗浸

 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宫墙西边,吓得倒一口冷气。长平被丢出来后一头撞死在了宫墙外,冷冰冰的尸体瘫倒在宫墙旁,魂魄已不知去了哪里。

 她看着愣了一下,那边叶代均几近吼道:“白姑娘,来不及了,请你继续。”

 白中迅速定了定神,借着凉凉月光,低头一笔一划写完。

 她抬头,看了一眼守门侍卫,指了侍卫手中的火把道:“要那个,还要刀。”

 叶代均闻言照做,白中丢掉了手里的炭笔,盘腿坐在冰冷的石板路面上,接过叶代均递来的刀,脸上半点表情也无,径直就在自己手心划了一道口子。

 她握紧拳头,血珠子一滴滴往下,染得那册子血迹斑驳。另一只手则伸过去:“火把。”

 叶代均立即将火把给她,白中屏息点燃了那本册子——那本收集了诸多故事,又送走过无数魂魄的册子。

 纸页迅速变形翻飞再化为灰烬,盘旋而上。

 白中忽感到身体一轻,已然离了地,再低头时,却发现自己的身体还盘坐在原地。不远处似乎有一辆马车停下来,从里头匆匆忙忙下来一人——诶?诸葛吗?

 她努力想去辨识,可下一瞬,便只剩下了一片沉寂的黑暗。

 作者有话要说:小黄:看来我只能这样子了!名额都被他们占了!真讨厌!!说好的解开我的诅咒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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