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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山雨
 谢乙这‘’子,竟然也要成亲了?

 想想,难免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傅臣眼帘垂着,还在想之前姜老太爷跟自己说的话,纵使心头有千般万般的情谊,到如今,也无法挽回。他只回问谢方知道:“哪家姑娘能入你谢乙的眼?”

 “八字儿还没一撇的事儿,我可不敢托大,事成之后再与傅兄说吧。”谢方知也是一副不在意的表情“不过你与姜四姑娘的事情,当真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吗?”

 “不是没有余地,只是她不愿意转圜罢了。”

 皇爷说要赐婚,问两家的意思,姜家都拒绝了,宁南侯府这边有侯夫人在,又怎么可能会成?

 傅臣看着自己手指泛白的骨节,终于还是问了:“我倒是一直很想问你,答应了的事,怎可反悔?”

 “若我不反悔,那就是对不起朋友。”冠冕堂皇的还是谢方知,他笑道“傅兄可知我为何会反悔?”

 “为何?”

 傅臣知道他有话要说,顺着问了。

 谢方知冷笑了一声:“傅如一,你们一家子都是黑心的,侯夫人在‘’杯酒里放情‘药’,侯爷知道,竟然还默许了;另一则,宫中李贵妃也在这件事里做了手脚,若我真去了,一杯酒喝下去谁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我谢乙素来管不住自己,所以在做错之前,我先跑了。再说了,谢某虽与姜四姑娘不大,她也一直不大待见我,可怎么说,咱们也算是认识这许多年,我不能害她。”

 “…”傅臣慢慢将手里的酒盏放在了桌上,他闭上了眼,嘴‘’抿着,不想’自己半分的情绪。

 谢方知就这样看着他,也了解傅臣是怎样心思深沉的一个人,他一字一句道:“其实姜四姑娘与你也不很合适。这一次的事情,我也没往下深查,毕竟是你家事…”

 在酒中下‘药’?

 还是侯夫人做的,侯爷默许了…

 这当中还有李贵妃的‘’手,想必萧祁那边也有自己的算计。

 傅臣一手按着石桌,一手慢慢抬起来,掐了掐自己眉心,似乎是在极力地压抑着什么,可是那种戾气已经慢慢地了上来。

 “…今儿我有些不舒服,改与你再聚吧…”

 “正好,那便改吧。”

 转身离开的时候,谢方知那眼神难免有些幸灾乐祸,他自然看得出,傅臣心里是不痛快的,一副云淡风轻样子,仿佛错过了就是错过了,缘分不够而已,实则不知道心里怎么滴血呢。

 其实谢方知猜得也不错,他人走了,亭子里就剩下傅臣一个。

 他头一回失态地砸了手边的酒盏盘碗,脊背僵直地站在原地,身边没有人敢靠近他,即便是亲信赵百,也只能远远地站着,看着傅臣那表情,不由自主地打寒战。

 原本傅臣说,只要姜姒还愿意,他们可以重新完婚,也可以请皇上下旨,两个人在一块儿。

 可没想到,姜姒不愿意,而他自然也不能请皇爷下旨了。

 可是傅臣没想到,里面竟然还有这样的一出…

 侯夫人也就罢了,侯爷跟李贵妃这又是什么算计?

 傅臣尝到自己口中血腥的味儿,他眉头紧皱起来,再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眼的厌恶与痛苦。

 他这样的人,就是能忍。

 一路回谢府的时候,谢方知就在想这些事,不过刚刚一回到谢府,眼见着这‘门’可罗雀模样,他却没有半分的惊慌,将缰绳扔给下面人,谢方知回了去,接着便吩咐孔方:“我屋里有只紫檀木匣子,你一会儿找机会递给四姑娘,嗯…就说是银瓶送的吧。”

 又拿瓶姑娘当幌子?

 孔方心想自己上一回就是这样找的借口了,现在自家公子真是什么东西都要往四姑娘那边送送,还真是叫人‘摸’不透。

 难道,谢大公子真能抱得美人归了?

 怀揣着疑‘惑’的孔方终究还是去拿了匣子,借着谢银瓶的名义,将匣子送去了。

 不过孔方才走到谢府‘门’口,便瞧见了宫里来的人,后面还带着许许多多的东西,当头一个宦官捧着圣旨,似乎是来宣旨的。

 这个时候谢江山还在屋里与自己对弈,现在他已经不是丞相,只是管着通政使司的朝中大臣罢了,不过谢氏一‘门’的名头似乎依旧响亮。

 谢江山即便不是谢相了,他也还是谢江山,听闻消息,便从容不迫地出去接了旨。

 前几谢江山因为被太子之事牵连,引起山东那边官场的震‘’,转眼之间被罢相,可没想到今天皇爷就赐了东西下来。

 皇爷说,赏罚分明,谢江山在他不在京城这段时间里协助七皇子处理政务,又兼之多年以来劳苦功高,前定下的一些政令更对民生大有裨益,今朝便已经给恢复了丞相之位,还赐下来许许多多的东西。

 朝中前一阵还跟着倒谢相的所有人,这会儿眼见着这样的发展,全都傻愣住了。

 皇爷这是什么意思?因为山东的案子,铁证如山牵连了谢江山,一转眼他又找了个别的理由将写谢江山给拔了上来。

 由此可见,说什么谢家要失势,纯属胡扯!

 现在看上去,谢氏一‘门’的荣宠,似乎已经到了一个难以逾越的最高峰。

 谢江山先前才被斥责了结营‘私’,结果一转眼皇上又把他的罪名给摘掉,给恢复相位,根本就是将谢江山看成是自己的左膀右臂,并且根本容不得谢江山有什么差错。

 于是乎,京城里所有唱衰谢家的人,这一回都脸肿得不行。

 只是,别人都高兴了,谢江山脸上的表情都有些奇怪。

 皇爷赏赐了很多东西,番邦进贡的美酒、金银‘玉’器,镶嵌着宝石玛瑙的匕首,甚至还有不少的仆役,自然还有一些美人。

 不过在谢江山这里,这些美人也都没有什么用处,只是因为她们是皇上赐下来的,也就养着。

 谢江山看得最多的,就是皇爷赐下来的那一把镶匕首。

 谢方知进来的时候,正看见谢江山慢慢放下那一把匕首,他挑眉:“父亲怎么又在看这东西?这也就是个好有那一父亲被吵架了,或可将这东西典当了,换几个钱来用。”

 谢江山被谢方知这样没大没小的话给气笑了:“如今姜家与傅家那边的事情也差不多了,该退该断的也都退了断了,我为你瞧了个好日子。后便是清明,你与你娘明去寺里上个香,清明之后六,便是好日子,趁早了了你的心愿吧。”

 眼前一亮,谢方知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抬眼却是嬉皮笑脸:“还未恭喜父亲重归相位,儿子这点小事算得了什么?还是朝中的事情要紧。儿子的算计,哪里比得上您呢?”

 这两父子,各有各的打算,不过谢家人一向是互不相干,儿子有儿子的布局,老子有老子的计谋。

 难怪前一阵谢江山一点也不担心,一转眼又复了相位,背后若没活动活动使使手段,谢方知才不信。

 不过他这话,明显也是虚伪,他明明比谁都还关心这件事。

 谢江山也不戳穿他,目光落在那一把匕首上,眼神微微闪烁,忽然说了一句:“我谢氏一‘门’,固然世家大族,可皇族毕竟是皇族,掌握天下生杀大权,他为刀俎,我等为鱼‘’。儿啊,只盼着你哪一也为刀俎…任意宰割人,而不是被人宰割。”

 心里微微一动,谢方知抬眼看谢江山:“父亲?”

 “只是忽有感慨罢了。”

 这几天又是罢相又是复位,谢江山说什么都不奇怪。

 不过这一番谈话里,最要紧的还是去提亲的日子。

 谢方知第二,难得殷勤地陪着谢夫人上了个香,又添了不少的香油钱,为了这一次的事情能顺利,谢方知把整个庙里所有的功德箱里都填了功德钱,上上下下将地方都转了一圈,他才若无其事地回来,仿佛他没有做任何丢脸的事一样。

 谢银瓶陪着谢夫人,看谢方知去了很久,好一会儿没见到人,这会儿他倒面不改‘’回来了,谢银瓶不由讽道:“大哥这是哪里回来呢?”

 “与庙里禅师说了几句佛法,因而耽搁了。”谢方知对自己这光会拆台的妹子可没好感,一下找了个好借口,接着就转移话题“娘,您这边上好香了吧?咱们也该回去了。”

 什么时候谢方知竟然也喜欢佛法了?

 谢银瓶才不相信他的鬼话呢,去的时候钱袋里还是的,回来就没了,别都是卷了功德钱去。

 不过谢银瓶也不戳穿了,毕竟这件事还是谢方知自己的。

 几个人一起离开了禅院,谢夫人一路上都在感慨,因为一路上都有人在说姜四姑娘的事。

 “哎,前阵子你听说了吗?”

 “什么?”

 “原本京里摆着水席呢,结果那亲事竟然没成。”

 “谁叫傅世子救驾去了呢?跟自己的事情相比,自然是皇上的安危更重啊。”

 “要我说,那姜家的姑娘也是个不识趣更不长眼的,后来傅世子回来了,她竟然还拒绝再与傅世子完婚,这样一拒绝,以后谁还敢娶她?”

 “甭说了,到底为什么没去亲都还是个问题呢!”

 “最近京里真是不太平啊…”“还听说皇爷身子不大好了…”

 “哎哟,你说什么呢?”

 “呸呸呸,我可什么也没说…”

 这几个说话的人连忙走开了,谢方知心里便不很高兴。

 他扶着谢夫人,冷着一张脸,又听见谢夫人叹气道:“终究还是苦了这姑娘,我只盼着她能答应了你这一‘门’亲事,纵使你将来有个什么变心,我也把她当自己亲闺‘女’疼。”

 “瞧瞧,这亲还没提,人还没进咱们家‘门’,您就开始偏心了…”

 谢方知假模假样地拈酸,明清明,还要先去祭拜祭拜老祖宗们,叫他们好生保佑一番。

 心里算盘拨得啪啪直响,谢方知面上还看不出什么来,扶了谢夫人上马车,自己却骑马走在前面,沿路顺着京城的街道就往回走。

 谢银瓶也坐在马车里,百无聊赖地将窗帘子开一个角来,不经意便看见了上一回那个盲眼郎中。

 一身青灰‘’的袍子,站在人群之中,提着灯笼,脸上挂着微笑,正在给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妇’人把脉,‘药’箱就放在他脚边,整个人看上去十分简单朴素。谢银瓶就这样看着他,脑子里忽然蹦出来一个词:返璞归真。

 这人实则很纯粹。

 庄闲今出来坐诊,因他眼盲,所以只有请不起大夫的人才会来请他看病,原他也是个读书人,只不过无意之中盲了眼,所以才投笔从了医。

 听见前面马车过去的声音,庄闲也没没有在意,不过耳边还有金铃晃悠的声音,似乎在哪里听过…

 这老‘妇’的脉象很虚弱,庄闲叹了一口气,便给这老‘妇’人开‘药’。

 “当归二钱,白术一两,天南星…”

 “不好了!走水了!”

 “走水了!”

 大街上有人慌慌张张地跑过去,一副天塌下来的样子。

 “走水了?”

 庄闲一愣。

 他看不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知道整条街似乎都‘混’‘’了起来,一片嘈杂的声音之中,听得见恐慌也惊惧。

 “是街东的谢府!谢相府走水了!”

 …

 熊熊燃烧的大火,将整个铺暮‘’的天空给染红,像是一块烧红的烙铁,一瞬间烙印进了人的心底。

 谢方知坐在马上,缰绳勒进他手心里,鲜血顺着便落了下来。

 “谢公子!”

 “大公子!”

 “大哥——”

 谢方知已然什么都听不见了。

 许许许多多年之后,他回想起噩梦一般的此此时,才明白,年少时的鲜衣怒马,终究已烟云过眼。

 …

 姜府,姜姒坐在屋里,任红‘玉’给自己捶‘腿’。

 她又看见了案上放着的那一只紫檀木的小匣子,顿了顿,还是伸手拿了来,慢慢掀开,里面放着一小盒伽罗香,旁边是一只‘玉’雕的杜若‘花’,娇俏可爱,最边角上放了一枚蓝‘玉’印章,翻开来,下面刻的是一个“姒”字。

 不知不觉地,‘’角便弯了起来。

 姜姒手指指腹摩挲着铃印表面,便感觉出了几分暖意。

 暖‘玉’生香,自是‘玉’中上品了。

 谢方知…

 这人太有意思了。

 姜姒忽然觉出什么来,她敛了‘’边些微的笑意,又嫌弃一样,将手里的印放回盒中,接着将匣子扔到边角上,仿佛这样就再也不用看见。

 她抬眼看窗外,碧蓝的天幕,绿荫布,窗台上几盆早开的牡丹,已经娇‘’又雍容。

 整个‘的尾巴,都显得懒洋洋地,像是姜姒的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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