砂仓的铁制漏斗已经安装完毕。上面四边砌了两米高呈四十五度倾角的斜坡。漏斗的闸门虽是人工开闭，但二至三分钟装一车山沙，完全不成问题。万事具备，只欠皮带运输机的到来和安装了。处物资组说，从其他工程队
调的皮带机正在组织大修，保证如同新机器一般，顶多一星期可以运抵砂石厂，立即就可以投入使用。周中国已经按照皮带机的长宽数据，组织修建了上砂仓的几级石台，机尾部分还挖了砂坑，使其与工地地面平齐，工人们可以用手推车把一车车细砂倒进皮带机，输送到砂仓中去。三台皮带机，两台安装在一号工地，一台安装在二号工地，可以确保生产出来的山沙源源不绝地输入砂仓，装车外运。
孙发生在一号工地的大沙堆上挥锹装车。由于砂仓尚未投入使用，装车仍然依靠人工，又是工地上最重的活，孙发生一上班便来到这里，挥锹如风，挥汗如雨，干得忘我之极。其他装车男工是十车轮换一次，孙发生却不让人家换他，此刻已经光着上身，汗
浃背。又是几个男民工被换了上来装车。孙发生并不看来人是谁，用拴在
间的汗褂擦了擦汗，弯下杆又挥动了铁锹。他一锹接着一锹，眼睛只看翻斗车车厢，直到这台车装
。旁边有人说：“孙主任，人家都是轮换着装车，只有你一个人坚持不换，就算你
身是铁，又能多打几
钉？”孙发生扭头看去，见说话的人是郭鹏，手里拿着一把大号尖锹，头上冒着汗珠，看样子刚刚与自己一道装完了一辆车，不由得十分意外。笑着问：“老郭大哥，你不守着办公室，跑到工地上来干什么？”
郭鹏说：“我本来是找你谈事情，可是你待在砂堆上不下去，一直谈不成。所以只好也拿把锹来帮着装车，好
空把事情说一说。”孙发生刚要问什么事，又一辆翻斗车已倒车进来，只得先弯下
来装车。才用了五、六分钟，一台车就装
细沙开了出去。两人刚想继续说话，又一辆车倒了进来。孙犮生说：“没办法！反正快到午饭时间了，干脆中午再说吧！”郭鹏说：“也只有这样了！陪你装几车吧！免得大家以为我干不了体力活。”
孙发生笑了笑，挥锹干了起来。郭鹏能主动来找他谈事情，他还是感到高兴。冤家宜解不宜结，郭鹏虽然伤害了司玉梅，但他的确是存心想与她成家过日子的。他的错误是不该强行和司玉梅发生关系，可是事情过都过去了，两家又是亲戚，还能怎么办？无论他找自己谈的是什么问题，自己都要耐心解释，绝不能一谈就崩，失去和解的机会。
中午买好饭，孙发生和郭鹏走到水潭边一块石头上，坐下来边吃边谈。
山风从水面上轻轻地掠过，碧绿的潭水
起了一圈圈涟漪。雨季虽然过去了两个月，泛滥到整个山沟的潭水仍然没消失掉多少。山沟的那一头，许多民工都
了衣物下水游泳。厂里严
民工们到水潭这一边游泳洗衣，免得老乡们反感。但泛滥出去的潭水的最远处，任凭你在水中干什么，老乡们是不过问的。青山的倒影掩映在清澈的潭水中，让人心旷神怡。孙发生把菜碗中的红烧
拨了一半在郭鹏碗中，说：“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有什么事就说吧！”郭鹏把口中的菜饭咽进肚里，问：“厂里是不是要成立车队？”
孙发生说：“是啊！处里调的二十台翻斗车进来一半了，再有三天全部到齐。”
郭鹏说：“驾驶员肯定是随车调入的，但一车一人，不可能多得，是不是？”
孙发生说：“的确如此！我提出多要几个备用，处里没有同意！”
郭鹏说：“有了车队，还要有修理工，否则车出了故障，会影响运力！”
孙发生说：“当然！这些事情，车队宣布成立的时候都要一起解决，否则车队难以正常运作！”
郭鹏说：“司机也好，修理工也罢，外边调不进来，必须在厂内尽快
人出来培养。”孙发生说：“正好你身边那几个煤
镇老乡有的想开车，有的想学修理，是不是？”郭鹏说：“你猜得完全正确！我只想问你，你同不同意？”
孙发生说：“要想为三线建设多作贡献，当然应该多学点技术。你那些老乡们的想法是对的！”
郭鹏说：“这么说你是同意了？孙发生毕竟是孙发生，果然不会公报私仇！”
孙发生说：“慢！我还没有说出‘同意’二字。要我同意也不难，但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郭鹏爽快地说：“没问题！说吧！是要我当众向表妹道歉，还是赔偿你们的精神损失？”
孙发生说：“都不是！我要你出任厂革委副主任兼车队队长。怎么样？敢不敢干！”
郭鹏吃惊地说：“你的脑袋没进水吧！怎么让你的敌人担任如此要职？你不怕我取而代之？”
孙发生笑着说：“那是早晚的事！我有思想准备！知识分子是天上的星宿，将来还要依靠你们建设国家呢！眼下嘛！还暂时是我管着你。不过，你只要答应我这个条件，谁去学开车，谁来学修理这些事都是你自己说了算，我不会过问！”
郭鹏说：“提厂里的副职，那得处革委下文啊！上边如果不同意，我答应你也没用！”
孙发生把最后一口饭
入腹中，说：“实话告诉你，处革委宋主任早就已经同意我的提议，把你提拔起来。车队成立那天处革委的文件就会下来。何平是副队长，我把他交给你了！”郭鹏激动地说：“孙发生，怪不得大家都服气你！我老郭的确不如你！老郭彻底服了！老郭跟着你干！过去有对不住你和表妹的地方，祈求你们原谅！”郭鹏向孙发生低下了一向高傲的头。他现在才知道，孙发生的心
是如此的宽阔，自己与之相比真的显得十分渺小！孙发生说：“老郭大哥，抬起头来！你也是厂领导了，要有厂领导的气魄！”
郭鹏说：“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郭鹏过去真是井底之蛙，从今往后，老弟看我的行动！”
孙发生说：“郭兄，革命不分先后，觉悟不分早迟！大家团结一心，把砂石厂搞好吧！”
整个下午，郭鹏都跟在孙发生旁边，不是装车就是筛沙，认认真真地干了一天。他那些老乡见他如此，也都在各自的班排卖力地干活。他们一改变，砂石厂再也听不到反对的声音了！
下了工回到家中，郭鹏累得一下子躺倒在
上，谭书玉慌忙打得热水，伺候他洗脸洗脚。见郭鹏的两只手掌心都有血泡，心疼得下泪来，忙找了针来一一挑破，涂上碘酒和红药水。说：“第一天干活，你也不会悠着点。哪有一上工地就
得手血泡的！”郭鹏笑着说：“没有办法！在孙发生身边干活，想偷会儿懒都不好意思。那家伙简直就是一台干活的机器。再苦再累，
血流汗，都不见他皱皱眉头！郭大爷算是服了！”谭书玉说：“人家过去也是一直这样干的，只是我们没去了解，不愿承认而已！”
郭鹏说：“老婆，别忙回忆，先
饭吃行不行？这肚子也不争气，中午还吃了孙发生半碗红烧，现在又咕咕叫了。”谭书玉赶忙把饭菜摆上桌，还给男人倒了杯酒，说：“快来吃吧！体力劳动消化得是要快一些，吃了孙主任的红烧
，哪天我炖只
回请他。”郭鹏刚喝下去半杯酒，见郭昆才，陈强等老乡推门走进屋来，忙着招呼：“来！喝一杯！”
郭昆才笑着说：“少爷，你今天真了不起，竟然陪着姓孙的干了一天。我们都服了！”
陈强说：“老大还不是为了我们的事才去下苦力的，都是我们没有用，害得老大吃苦。”
郭鹏说：“大爷我肚子还饿着呢！都来陪我喝酒，一个人喝没意思！”
谭书玉已经摆上了杯子碗筷，正忙着打开酒瓶倒酒。
郭昆才等人赶忙坐到了酒桌边，拿起酒杯喝了起来。
郭鹏笑着说：“这才像话！来，大家为孙发生主任干一杯！”
众人不敢问原因，俱都举杯干了下去。
陈强忍不住问：“莫非姓孙的已经答应，让我们几个去学开车了？”
郭鹏摇摇头，说：“他没有答应，可是我答应了！”
谭书玉笑着说：“鹏哥，你喝醉了吧！光你答应有什么用？你又不是厂领导！”
郭鹏说：“现在不是，车队成立那天就是了！厂革委副主任兼车队队长，你们的事归我管！”
郭昆才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看着郭鹏，见他的样子十分认真，便一齐欢呼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