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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我踏入前厅时,萧采绎一身紫长袍,正负着手在堂前不安地踱着,浓眉大眼英气人的面庞,泛着森然寒怒,他一眼看到我时,眸中窜出一道火焰,却没有发作,只是喑哑道:“你去哪了?快去看看姑姑。”

 白衣脸色一变,已冲向母亲卧房。他永远是个尽责的医者,何况这病人是我的母亲。

 而萧采绎眸中窜出的火焰也已灼烈地烧向白衣背影。萧采绎最疼爱我,多半会迁怒白衣,说不准一气认定白衣哄了我救走安亦辰也说不定。

 我心下惶恐,一时顾不得解释,紧随白衣而去。

 萧采绎并不放心白衣诊治,或者说,他希望母亲得到最好的治疗。当我们到达母亲卧房时,已经有好几个大夫在了,看来都是有些年岁的,各有一番气势,显然是萧采绎连夜从别处找来的当地名医。

 白衣冲过去,匆匆把脉,因为一路走得急,白皙的手背青筋凸现。

 我紧张地望着母亲惨白的面容,一动不敢动。她的面颊,似在一夜之间又凹陷下去许多,有种从骨子渗出的冷白,浮泛在那曾经美丽无双的面庞。

 白衣边咬得发白,蓦然抬头,厉声喝道:“谁给她灌了大量的参汤?”

 那几个大夫有些慌乱,但立刻有人站出来答道:“是我们大家公议的!这夫人生机已绝,只有用百年老参才能吊住一口气,多活一两天。”

 “为什么不等我回来用药?”白衣恨恨道。

 “是我让他们尽快施救。”萧采绎慢慢踱进来,同样面有愠,道:“谁又知你跑哪去了?”

 大夫们听得手握重权的年轻将军责问,也纷纷敛了怯,道:“是啊,你又是什么人?来质疑我们的方子!”

 “我是白衣,医者白衣!”白衣立刻回答,却是少有的气势凌厉,竟迫得大夫们再也不敢再大声说话,只是猜疑地望着他窃窃私语:“医者白衣?华山的医者白衣么?”

 我只知白衣在晋青及黑赫边境一带有名,却不知他在肃州也极有名气,这些老古董居然也出敬仰之来。

 我小心地摸了摸母亲的脸,冰凉凉的,更是担忧,怯然问道:“白衣,母亲她…你应该能救吧?”

 再多的人说我母亲没救都没关系,只要白衣说有救,就一定有机会。

 白衣眸中有犹豫和烦闪过,避过我求证的眼神,抱诅,默默走到窗边,凝望窗外,又似空茫得完全看不到外面的旎春光。

 萧采绎踱过去,盯着他,问道:“他们以参汤吊命,错了吗?”

 白衣摇了摇头,道:“没错,按夫人的情形,一般药理肯定是没救了,只能以参汤拖延时间。但我本打算今天用另一种比较偏的金针渡法配合药物再作一次努力,希望能起夫人的求生意志,再以药物慢慢调理,或者还有些希望。”

 我忙冲过去,道:“那你快试一试啊!”

 白衣眉宇间浮漾着不安和惶然,猛地转过身来对着我,轻声道:“我没有把握!那是一种失传很久的古法,以金针硬生生迫气血逆行,再顺转过来,以逆行的反弹力道刺病人脉络运行,就可能一时打开淤积气血,疏经理气,从而让病人逐渐恢复。可这种古法,我从未试过,又刚服用了热的参汤,和古法要求的平气血大相径庭。而且夫人身体太过虚弱,再加上得了君羽死讯,只怕根本无了求生意志,因此此法成功的可能…不大。”

 我连打了几个寒噤,冷气从双脚嗖嗖而上,颤声道:“如果不以这古法,按寻常方法呢?母亲有救么?”

 白衣埋了头,喉间滚动几下,才道:“老参吊命,应该可以维持两到三天!”

 我不由退了一步,萧采绎已扶住我,握了我冰冷的手,扶了我肩,轻柔说道:“栖情,别急,别急!”

 我用力呼吸两次,努力抬起眸来,道:“既然如此,你帮母亲试一试吧。”

 白衣面色更是发白了,他眸中水光浮动,轻轻问:“你确定?如果失败,那夫人立刻就…”

 我用力地点头:“我确定。我不能放过任何的机会!”点头之际,大颗泪珠,从睫间盈落。

 萧采绎拿了帕子为我拭着泪,收敛了眸中冷厉的光华,向白衣道:“白衣,你一定要救回我姑姑!”

 白衣慢慢将手搭向他留在桌边的医具上,拿出一方锦盒,打开,数百长短不一的金针有序地排着,他用手指拈了一支,沉凝看着,片刻之后,眸光已扫去不安,慢慢耀起宁静而清华的辉芒,长长的金针细若牛,在他指间稳稳捏着,不见一丝颤动。

 不管他有没有把握,在这一刻,他的唯一身份,是医者父母心的白衣。

 大夫们不约而同地远远退开,看着白衣将锦盒放下,散开母亲衣衫,稔地将金针扎入母亲肌肤,一,又一

 屋中寂然无声,所有的大夫和侍女,连同我和萧采绎,都远远看着,仿佛正进行着圣洁的祭祀仪式。

 若是成功,我将依旧拥有母亲温暖的怀抱,慈和的笑容。若是失败…

 我不容许有失败,白衣!我这世上最亲的人,只剩了母亲!

 锦盒中的金针已越来越少,母亲周身的道已给扎,白衣的额上泛着层层的汗珠,却无人去敢去惊扰他,帮他擦一下汗,他自己更是根本注意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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