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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回故地,兰苑老
 五月的帝京已是骄如火,尤其还是在正午十分。免费章节请访问。

 这时候,本该是躲猫在家纳凉的百姓们冒着毒辣的阳光,自城门口便排起了长龙,一路沿林安街到朱雀街的沈府,胜景空前。

 因为这一,是有着大汉双绝之一美称的安公主同当朝炙手可热的沈相大婚。

 前者是名动大汉的绝公主,后者是春风得意的朝堂新贵,亦是有着京都第一美男子之称的沈相,沈洛。

 这对大汉的绝世男女大婚,自然是轰动了整个帝京。

 公主的仪仗还未出皇城,宫门口,林安街,朱雀街已是被沸腾的人海围了个水不通,好在御林军一早便肃然拱卫在了沿途的道路两侧,才算能勉强在人中劈开供两辆马车并驾的过道。

 相比于仪仗要经过的几条街,与朱雀街有两条巷子相隔的永安街则是清冷的很。

 永安街地处偏僻,平时本就少有人走,今外面这么热闹,何梦锦更不用担心会惹来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即使隔着两条巷子,朱雀街上的喧嚣依然能冲刺着何梦锦的每一神经。

 她踩着青石板上干涸枯死的青苔,沿着巷子,一路走至尽头才在一扇掩着的角门前停下。

 这里是何府后院的一处偏门,何家出事之后,整个何府便都被官府查封,此时距离变故已经过去半月有余,里面莫说一个人,就是半只苍蝇也不会有。

 朱红色的门扉,有些岁月在门边墙角上剥落的痕迹,亦有些鞋子摩擦的脚印镌刻在墙头。

 一直强撑着平静的面色终于垮了下来,何梦锦痛苦的闭着眼睛,抬起有些颤抖的手,凭借着记忆中的样子,指尖轻轻抚过门扉,心犹如千万把利刃在凌迟,一瞬间,血模糊。

 天下谁人不知何相治国严谨,治家亦是一丝不苟,偏偏她又是个爱玩闹的调皮子,哪里肯乖乖的待在相府里学习琴棋书画、听先生的之乎者也?

 所以,这处后门,便是她自幼时常偷懒溜出去的最佳途径。

 因为她犯案次数多了,爹爹于是令人将这门上了锁。

 曾几何时,她诳骗着最宠她的二哥在墙内躬身为她垫背,向来消瘦的二哥背起她来却总是稳稳当当,八风不动。

 曾几何时,多少次当她尽兴的从墙外翻回来,见到的是爹爹那张气的发紫的脸,以及罚跪在庭前的二哥。

 那时,每每犯错,爹爹责罚她和被她拖下水的二哥,大哥总是毫不迟疑的站出来,以没有带好弟妹为由,领了大部分责罚,再由娘亲出面,消了爹爹的火气,最后他们实际承受的责罚,便也没那么重了。

 她的看似严厉苛责实际亦是疼他们的爹爹,她的包容稳重的大哥,她的护妹成痴的二哥,还有温婉的娘亲。

 只一转眼,那些温馨与亲情,却已是水中月,镜中花,隔了两世人。

 心在滴着血,眼睛酸痛的厉害,何梦锦死命咬着角,用上传出的痛以及殷红盛开在腮边的血,将泪意一点,一点,回。

 从今以后,她不允许自己哭泣,更不允许自己软弱!

 角门上的锁已不再,何梦锦只轻轻一推,门便应声而开。

 熟悉的景物扑面而来,何梦锦下意识的眨了眨痛的厉害的双眼,便再不多看,直奔荒园里的一株壮的紫英树而去。

 在树干上的某个骨节前站定,算好距离,何梦锦就手捡了枯枝,在地上刨起土来。

 一边刨土,水一般的记忆一边在脑海里滋长起来。

 何家是书香门第,在外人眼里,自然不可能与商贾挂钩,但实际上,何家的二少爷何荣轩,她的二哥,有着惊人的经商天赋,他私底下经营的生意莫说遍布大汉,就是说富可敌国也不为过。

 几乎任何事都对她不隐瞒的二哥,她自然是这件事的极少数知情者之一。

 犹记得那,亦是在这棵紫樱花树下,二哥将那枚执掌财富权利的玉牒放到她手上,含笑看着她“阿锦,以你的聪慧,应知水则溢,月盈则亏的道理,何家如今享受的荣耀越大,站的位置越高,只怕是越危险…所以,凡事,我们不但要留意小心,更是要为今后留个退路,你要收好。”

 二哥的话她自然明白,但却不敢去深思,因为只一个猜测的念头便会让她陷入万劫不复的阿鼻地狱。

 当即她很是不的嘟着嘴,毫不客气的接过玉牒“有爹爹在,还有你和大哥在,怎么会有事?你就是会吓唬我,你个小气鬼,不就是一块破玉牒么,瞧你疼的模样!好在现在还没娶个嫂子回来,不然这家里哪里有我待的份儿!”

 听着她戏的话语,二哥非但不恼,反倒展颜扑哧一笑,那笑如此灿烂,连三月里新绽的万般意都被比了下去。

 而如今…

 已是入了酷暑,看着土里出的一角绣帕,何梦锦却如同坠入了寒意彻骨的冰渊。

 饶是顶着毒辣的骄,也让她不住的打了个寒战。

 拽出绣帕,何梦锦也顾不得上面的脏兮兮的泥土,直接用手指掀开,一枚如羊脂般晶莹光洁的玉牒出现在视野。

 一轮圆的月,月下是一只展翅几要飞出玉面的蝶。

 即便人事几经斗转,它却安然无恙,精致细微的纹路,与记忆中的重叠,一丝不错。

 当的谈话一语成谶,只是没有想到事发的会如此突然,突然到让天下人都失措。

 眨眼之间。

 那爹爹同往日一般下朝回府,前脚刚迈入前厅,便有一队铁血肃杀的御林军杀气腾腾的撞开了何府的大门。

 她犹记得当领兵的人是大嫂的爹爹,忠烈将军刘武。

 而那个神色冰冷宣读圣旨的人,竟是同她即将成亲的夫君,何相的准女婿,沈洛。

 事情来的太突然,她一向机的脑子半天没有回过神来,只是那人清晰声音却是一字不错的传入了耳中。

 “圣上谕:经查证,丞相何鸿文通敌叛国之罪属实,按大汉律,就地处决,一概家眷,杀无赦。”

 残酷至极的字眼自那个向来温和如玉的人口中说出,莫说何梦锦懵了,就连爹爹何鸿文亦是如遭雷击。

 但四面举起的刀剑,通天的血终于让她明白,一切,都是真的。

 功勋世家,权势荣极,受尽天下人仰望目光的何家,在这措不及防的情况下,根本来不及有任何动作。

 爹爹身首异处,娘亲被自尽,大哥在校场被早已布下的陷阱万箭穿心。

 每每想到此处,何梦锦就心痛的不能呼吸,脑子里都是充斥着那一何府上下滔天的血与下人们惊恐的哭喊。

 自圣旨下达,到一切尘埃落定,不过半光景。

 没有人会想的到,自定罪、获罪、处决一系列程会如此之快,快到任何人来不及反应。

 没有人会想到世代显赫,忠心为国的相府会落得如此凄凉下场,会衰败覆灭的如此之快。

 抬手将玉牒拾起,何梦锦似乎又感受到了上面那二哥掌中传递过来的温度。

 那些人既然已经布下了所有杀招,那时身在楚地的二哥能躲得过那般天罗地网的猎杀吗?

 二哥…天远地阔,你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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