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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第一章】

 京城瞿府

 我在哪里?

 少夫人?少夫人?

 这“少夫人”是在叫我吗?

 娘…

 哪来的孩子?

 娘别睡了,醒一醒…

 我不是…你娘…

 在黑暗的底层挣扎了好久,她终于得以掀开沉重的眼皮,手脚也跟着动了,不过也因为身上的几处擦伤,所牵扯出些微疼痛,不由得逸出微弱的呻/,直到片刻之后,模糊不清的视线才渐渐清晰起来。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白色帐顶,她怔怔地看了半晌,这才移动目光,原来自己躺在一间摆设奢华精美的寝房内,下意识地用手肘撑在榻上,才作势起身,便感到一阵头晕目眩,眼前的景物都在打转。

 她等到晕眩的状况减轻,才一手按着太阳,慢地坐直身子,有些困惑地打量陌生的环境。

 “我怎么会在这儿?这里又是什么地方?”话才说到这儿,她马上意识到另一件更可怕的事实,那就是她脑子一片空白,什么都记不起来。

 “我…是谁?”

 究竟发生什么事?她居然会忘记自己是谁了。

 一张柔婉秀美的脸蛋顿时刷白,与垂落在颊侧的一绺青丝形成强烈对比。“我到底是谁?这里又是什么地方?为什么会躺在这里?”

 这个惊人的发现让她捧着空的脑袋,紧闭着眼,想要挤出一些有关过去的记忆,可是不管怎么用力,还是一无所获。

 “我到底是怎么了?”她面惊恐之,口中低喃着。

 就在这当口,房门被轻轻地推开,伺候的婢女正打算进来查看主子的状况,见她已经醒转,口气带着几分不尊重——

 “少夫人可醒来了…”

 她睇着眼前十分陌生的女子,感地听出对方无礼的口吻,有些吃力地想记起对方的身分。

 “少夫人?”婢女见她神情有异,困惑地唤道。

 想了半天,她口问道:“你是谁?”

 这三个字让婢女先是呆住,然后转身冲出寝房。

 就在她不明所以之际,那名婢女又拉着另一名婢女进来了。

 “你快问少夫人…”

 “好,先别慌张…”于是,第二名婢女便小心翼翼地开口问:“少夫人知道奴婢是谁吗?”

 可惜她还是同样的三个字——

 “你是谁?”

 “啊!”两名婢女大叫一声,不约而同地又往外跑。

 若不是情况特殊,她真的会笑出来,因为自己才是应该大叫的那个人才对。

 她的脑袋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为何一觉醒来,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最后,她只能曲起指节,敲了几下额头,这种“失去”的感觉真的很诡异,好像身体最重要的一部分被人夺走了。

 又看了四周一眼,她决定掀被下,或许四处走一走,可以找到曾经熟悉的印象。“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而在这时,头一个婢女又去而复返了,这回态度上多了几分慎重。“少夫人快点躺下,先别起来…”

 “你叫我…少夫人?”她想到对方刚才也是这么唤着自己,就算什么都不记得了,也明白这个称谓是用在已婚妇人身上。

 婢女疑惑地打量。“少夫人连这个都忘了吗?”

 “我…”原来自己已经嫁人了。

 “少夫人还是躺着,大夫很快就来了。”婢女又说。

 “大夫?”她有些莫名其妙。“我生病了吗?”

 见主子连这个都忘了,婢女更加惊疑不定。“不是生病,而是两天前少夫人从娘家回来的途中,因为乘坐的马车不巧遇上了大雷雨,出了一点意外,幸好只是受了点小伤。”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和手脚,确实有几处擦伤,不过没什么大碍。“可是我…不记得发生过意外…”

 婢女不张口结舌。“少夫人真的都不记得了?”

 “我真的完全想不起来…”她摇着螓首,只好求助他人。“那么你告诉我,我究竟是谁?”

 “你是瞿家大少爷的正室,也是当今首辅之,诰封的一品夫人…”

 这几个被冠上的头衔,对她来说却不具任何意义,只想知道原本的自己到底是什么人,或许能够唤回那些失去的记忆。

 “那么我娘家姓什么?还有…我的闺名?嫁进来多久了?”连自己是谁,又嫁给什么人都不记得,心里更是慌乱。

 “少夫人娘家姓阮,闺名叫做湘裙,在十六岁那一年嫁给了大少爷,至今已经有七年了。”婢女尽力回答她。

 “阮…湘裙…”她喃喃地念着。

 “少夫人想起来了吗?”

 据说闺名唤作湘裙的她有些惘地摇了摇螓首。“还是一点都想不起来…可是我的头似乎没有受伤…那么又是为什么…”

 “等大夫来了,一定能找出病因的。”婢女只好这么回道。

 “也只能这样了。”湘裙攒起两条秀美的眉心,看来真的只好把全部的希望寄托在大夫身上了。

 见这位主子似乎真的忘记以前的事,婢女说起话来也更加小心,不敢跟过去一样放肆,就怕又刺到她,自己可担待不起。

 “少夫人想要喝水,还是吃点东西?”

 听到婢女这么问,湘裙端详着她的五官。“你叫什么?是负责伺候我的吗?”

 “是,奴婢叫青儿,另一个叫做秀绢,因为在意外发生当时,她用自己的身体护住少夫人,所以受了重伤,而且在昏之前,还用最后的力气将少夫人拖到马车外头…”

 “她伤得有多重?已经找大夫去看过了吗?”湘裙没想到有人代替自己受苦,急切地追问。

 青儿怪异地瞅她一眼,发觉这位主子的子和反应似乎跟以前不太一样,以前的少夫人不是默默垂泪,就是心事重重,总是一个人呆坐在房内,很少会去注意身边的人。

 “秀绢头上撞破了个,这会儿还昏不醒,另外当天负责驾驶马车的阿良也摔断了腿,大夫说得休息两、三个月才会好,不过已经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青儿简单地说明结果。

 她不忧心忡忡地说:“居然会这么严重,那么一定要请大夫用最好的药,让他们快点好起来才行,这事儿得跟谁说?是…相公吗?”

 听见她这么问,青儿不有些讶然,因为意外发生之前的主子,可不敢自作主张,也不敢提出意见。

 注意到对方异样的眼光,湘裙直觉地问:“怎么了?”

 “没、没什么,大少爷已经吩咐管事这么办了。”青儿确定失去记忆的少夫人连个性都跟以前不太一样了。“另外…因为马车失控,还意外撞上了荣国公夫人乘坐的马车,听说也受了伤。”

 湘裙一脸惊愕和忧虑。“荣国公夫人?她伤得怎么样?”居然还连累到了外人,得找机会登门探望才行。

 “这个奴婢就不太清楚了。”

 她沈了下,又开口问:“那么这座府里还有些什么人?”

 “除了大少爷和少夫人之外,还有老爷和老夫人…”

 “你是说相公的爹娘?”湘裙又是一阵惊诧,自己居然忘了这么多事,不只是嫁了人,有了夫婿,还有了公婆。

 青儿回了一声“是”“另外还有…”才要继续说,房门响起了两声轻敲,中断了她们的对话。

 “少夫人,大夫来了。”外头的奴婢大声禀报。

 于是,湘裙有些心不在焉地躺回上,接着青儿垂下纱帐,只让她伸出一只手腕,好方便大夫把脉。

 老大夫在听完青儿的说明之后,一面把脉一面问道:“…少夫人可有哪儿不舒服?是否头疼?”

 湘裙静默一下,然后隔着纱帐回答。“头是不疼,只是有点浑沌不清…什么也想不起来…”

 “多半是意外发生时,少夫人受了极大的惊吓,小的先开一副安神去瘀顺气的药,服个几帖之后,或许就会慢慢想起来了。”大夫说了几句安抚的话,便起身开药方子。

 她在大夫开口告辞时,道了声谢。“青儿,送大夫出去。”

 “是。”青儿回道。

 听见房门被人带上,躺在纱帐内的湘裙有些无奈地低喃:“真的过几天就能想起来了吗?”

 万一还是想不起来呢?

 尽管心里旁徨惊悸,却又一筹莫展,这种无计可施的滋味,令湘裙本能地厌恶起来,似乎曾经有过类似的感受,偏偏怎么也想不起来。

 为何她会忘记所有的事?

 要如何才能将过去的记忆找回来?

 直到昏昏沉沉地睡着,湘裙还是理不出半点头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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