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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麻葯尽退,他缓缓醒来,张开眼,人眼的是楚楚一脸忧心。

 她不是乐乐!有一分失望,想闭起眼继续睡觉,因他的梦里…她在。

 “你醒了,谢谢上帝!上帝听到我的祷告声,它赐福给你。”楚楚一看他睁眼,马上跳起来,握住他的手。

 “累不累?回去休息。”

 他说。

 “不!我不累,想到你为我受伤,想到你为我挡子弹,我就好难过、好难过,钟阒,答应我,以后再碰到这种情形,你就自己逃跑,不要管我。我是女生,他们不会对我怎样的。”她说一大串没逻辑的话,全是为他的安全想。

 她的善良天真让他感动。他说:“他们不会因为你是女生,而手下留情。”

 “我不管,至少你不会受伤血。”

 “傻气,你是要当我子的人,我怎会扔下你?”

 子?闷着气,是啊!他将有一个子,这是他的责任,也是他对爷爷的承诺。至于乐乐…他会善待她,会一如往昔爱她,这二者…并无冲突。是吧!在不确定浮上之前,他转开心思。

 他的话窝进她心里,烘得她的心暖洋洋、热融融,是啊!他是拿她当子在维护,俯下脸,她在他上奉上一吻,再起身已面绯红。

 “我会当个好子,爱你、专心为你。”

 她举手立誓。

 爱?他并不奢求她的爱,在岳楚楚身上,他只想要求一个婚姻,和婚姻带来的利益与复仇捷径,虽然这种说法太自私,但为了爷爷,他管不到自私与否。

 这些年的万般努力教育了他,不走捷径,永翻不了身,走不进上社会、抬不起身价,他要拿什么和钟家那群人渣抗衡?

 “你对我做的,已经够了。”

 不要再多,一个乐乐已让他犹豫下脚步,他不要她的善良,再来提醒自己的龌龊。

 “阒,我好累了,你的能不能借我躺一下下?”她含羞偷瞄他。

 “上来吧!”

 挪挪身子,他让她枕在自己的手臂上。

 靠着他,这一生,楚楚不奢求其他,有他,已经是她最大的幸福。

 “有没有通知我干爹?”

 钟阒问。

 “有,他和我爹地等一下就来…”打个秀气呵欠,她在他怀中入眠。

 这—觉,她睡得好沉,连爹地妈咪和钟阒干爹来过,又悄声离去,都不知道。

 *******

 接到电话,乐乐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换上衣服、怎么下楼。直到坐上小新的重型摩托车,冰冷夜风面袭来,直到东北季风带来的寒雨飘落,勾起她一身抖索,她才注意到这一切都不是梦,全是落在她身上的真实事件。

 “小新,你说钟阒受伤了,是不是?”

 她突如其来一问。

 奥地一个紧急煞车,他停在无人的马路正中央,回头问:“乐乐,你的头壳坏掉了吗?拜托,你这样迷糊糊的,我怎么敢带你去看阒哥!”

 雨还在飘,他们两个面面对望,乐乐努力在脑海中,搜寻小新对她说过的话。

 “算了、算了,我不要自作聪明,我马上送你回家。”

 要不是看到阒哥忙得要死要活,仍不时拿着乐乐的照片想念她;要不是不小心听到阒哥在梦里喊乐乐名字;要不是CD架上的流行歌曲,全被换成古典音乐,谁会吃没事跑去惹麻烦。

 “不要…”

 拉拉他的袖子,她脸上净是哀求。

 “你说不要,我就不要啊!你当我是什么?”他没好气地瞪她一眼。

 “我只是想确定我接收到的讯息,我有把你的话全听进去了,真的。”

 “真的?”

 “真的!你说到医院,如果碰到别人,要说我是你的表姐,在医院里当特别护士的…只是,为什么呢?”

 “因为…要保护你,不让你的身份曝光。”随便编个借口给乐乐,其实他是怕碰到岳董事长,会让阒哥下不了台。

 曝光?是了!她想起上次的绑架事件,想起他说过的包袱论,尤其是她这种不会自保的包袱,背在他身上要更加沉重。

 他的身边,总有人虎视眈眈要对他下手吗?他总是要小心翼翼地防备自己受伤吗?这样的他多辛苦。

 “你有没有记住我的话?”要叫人对这种笨女生放心,很难…

 “记住了。”她谨慎点头。

 “好,抓稳!我要开始飙车了。”

 话出,他猛催油门。

 冬夜的寒雨打在身上,乐乐不觉得痛,捧住焦惶难安的心,她一遍遍问自己,他还好吗?

 *******

 不假思索,推开病房门,她看到两个身体相依相偎。

 傻了、怔了,是她错吗?眼睛、再,那个男生是钟阒没错啊!可是…他身旁怎会有个女孩子?

 “乐乐,你跑那么快干什么?”随后而来的小新在她身后大叫。

 他的嗓门喊醒上一双男女,女孩坐起身,不解地望住乐乐。

 “小姐,你有没有走错房间?”

 走错?是啊!她是走错了,误闯入他的世界,闯得她一身伤痕累累。

 噢!要命,这岳家大姐怎还没闪人,他算过时间,干爹和岳老头应该早就来过,怎没一并把岳楚楚给带走?小新在心中大喊糟糕。

 乐乐直直盯住钟阒,等他说上一句。

 她不介意身份曝光、不害怕再成为别人下手目标,只要他在那女生面前承认…纪乐萱是他的女人。

 可是,他不说不动,光是用那双深邃的眼睛凝视她,她不知道他眼中闪的可是思念?她只知道自己的心正在崩塌,她的世界正—寸寸瓦解…

 “你好,我叫岳楚楚,是钟阒的未婚,你是钟阒的朋友吗?”

 楚楚问她。

 岳楚楚、未婚?这才是他身处的真实世界,而她住的那个角落…从不真正是他的一部分。直视他,她在等他开口,可是他面无表情,除了眼眸不小心出的动容外,她看不到其他。

 “不是啦!岳小姐,她是我表姐,叫作乐乐,在医院里当特别护士的,我想说,阒哥受伤了,我表姐又正好没工作,就带她来这里帮忙照顾一下。”小新及时说。

 乐乐想起小新的叮嘱,原来这才是不让她身份曝光的原因,一个第三者怎能在正面前自曝身份?

 苦涩一哂,乐乐向前走近两步。“钟先生,你哪里受伤,怎么受伤的?”

 她的戏剧要开场了,翻出她的台词,一字一句认分演出。她演得很不错,谎说多了,连做起假戏也是能生巧。

 “他要不是为我挡子弹,就不会受伤了。”岳楚楚抢在前面说。

 他为她挡下子弹?没错,他说过,他伤惯了无所谓,本来乐乐天真地认定,他只为她受伤,谁知,他可以为任何女人受伤、挡子弹。

 原来,她的自以为是,只是自抬身价。

 “是吗?钟先生不只是个绅士,还是个英雄。”她理解了莉莉的尖锐刻薄,哪个女人碰上情场优势者,都难免要尖酸—

 “不、我不准他再当英雄,往后不管碰到什么状况,我都不许他再受伤。”岳楚楚看出他们之间的不寻常了,她走回钟阒身边,寻到距他最近的位置占着。

 他好不容易才允了婚事,她不要让一个女人入,打全盘计划。

 好熟悉的台词,不过是换了方式、换个场景、换下…女主角。该整装离开的,可是她的脚步挪不开、心放不下、情切不断…

 他肩上的纱布绕绕好几圈,他的眼、他的眉、他的鼻、他的心…他的一切一切,她都无法从心上刨去,除非连心脏一并挖掉,才能掏空他的影子,可是…没了心,还能存活吗?

 不知道、不知道,她真不知道。

 “表姐,我们先回去好了。”小新扯扯她的袖口,想把她拉出这场尴尬。

 他们一致认同该下场的人是她,接下来再没她的戏份?

 “你忘记了,我正失业呢!人都到来到这里了,不让我问问钟先生需不需要我的服务,我‘不甘心’。”乐乐硬要出他一句话。

 是不甘心,不甘心他给的爱太少,她却付出太多;不甘心她把命到他手上,他却不珍惜;不甘心上苍将那么多女人心全堆到他身上,却不帮她保留一个安稳位置。

 不甘心呵…可是,还能说什么?一切全是她自取其辱。

 “我不需要。”

 他终于说话,简短四个字,更彰明了她的“自取其辱。”

 “对,有我在,他不需要特别护士。”法官裁定岳楚楚胜利,她走到乐乐面前说话。

 这是宣示主权,也是摆明态度。在情敌面前,楚楚要捍卫自己得来不易的爱情。

 “是啊!有你在,不需要我。”

 乐乐喃喃自语,是自我解嘲、是讽刺。她奉上真心,他却嫌腥臭。

 乐乐承认落败,她本就不擅长争取、不擅长和人竞争。

 深深一鞠躬,再抬眉,她含泪对钟阒说:“对不起,打搅你们了。”

 乐乐的悲哀紧揪住他的心,他很想一手将她揽过,把她抱在怀里,给她一把糖,好好安慰起她。

 但他不能这么做,爷爷的眼睛在盯着他,催促他完成他的使命。

 转过身,乐乐奔出医院。

 钟阒使了眼色,让小新尾随在后面照顾。

 病房里,一下子沉寂下来,楚楚几次想开口问,却发现他心不在焉,有几分尴尬,她用力推推钟阒。

 “我只问一句,我们的婚事,会因为乐乐小姐停摆吗?”她凝眉问。

 “不会。”

 简短两个字,他安定了她的焦虑。

 他说不会,行了,婚事一成,她会有一辈子时间来让他爱上自己,她对自己、也对他有信心。

 “你说年底结婚,现在已经十一月底了,不如我们十二月中先订婚,然后圣诞节那天结婚,圣诞节圣婴降生,是个很好的日子呢,你说…”

 楚楚说什么,他连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心中悬着的,是乐乐含泪的眼睛,那里面有薄薄的怨,淡淡的恨,她从不曾怨过他,今夜…她恨上他了…

 他的心随着她的身影离开病房、离开楚楚的身边…

 *******

 雨更更狂,乐乐紊乱的脚步在马路上奔跑,她找不到路走凹他心中。

 她已经失去他了,是吗?她已经属于过去了,是吗?她的爱情已经死亡了,是吗?

 她像头莽兽,胡乱奔窜,失去方向、丧失目标,她的未来陷在渺茫浓雾里。

 分不清泪水,还是雨水,尝不到咸味,只有苦,一次一次、一阵一阵袭击上她…雨水透她的衣服,泪水腐蚀她的心,失去心的纪乐萱再寻不出完整。

 远处,小新的呼唤声传来,她不回不答,缩在街角,她蜷起身子,任雨水浇下,任它洗净自己的心。空的心找不到东西填补,她…好苦…

 闭起眼睛,她静静感受雨水冲刷。

 她记得,那次他到学?铀彩钦庋囊桓鱿掠晏欤瓴淮螅饲锏拿迫龋蛭晁婊骸?br>
 走在校园中,他说他喜欢雨,雨浇在身上,让他有重生的干净感觉,于是她任地拉他走人雨中,天水一起洒在他们身上,地下的水一起溅上他们的脚,他们一起享受“一起”…

 他把西装外套盖上她的头发,她却把衣服推落,然后他生气了,说:“你在做什么?你的手这么冰,会感冒的。”

 她摇摇头说:“我不喜欢雨,它会我的琴谱和洋装,可是竺喜欢它,所以我也要学会喜欢雨水,喜欢上被它打的感觉,喜欢你说的‘重生’滋味。”

 “傻瓜。”他笑了,从那时候,她发现他笑的频率变多。

 “如果当傻瓜才能让你爱我,我愿意一路傻到黄泉上。”说着,她跑到操场,仰着脸对天空说:“雨水先生,我们化敌为友好吗?从此我们前嫌尽释,当个莫逆之。”

 然后,她又到花圃边对着盛开的百合说:“以后我们是同一国的呢,雨水滋润你的生命,也丰富我的爱情,我们一起来为雨水歌颂好吗?”说着,一首“雨的旋律”自她口中扬起。

 他跑上前拥住她,止下她的傻话。“你是世界上最傻、最傻的女生。”

 “可是不管我有多傻,你都最爱我的,是不是?”

 然后,他点头,告诉她爱她。

 仔细算来,她的不安全感,从很早以前就开始了,她常常一遍又一遍地套他点头,套他承认心中有她,莫非是她的”经常”让他不耐烦,他才会转移目标?

 站起身,仰头望向黑色的天际,她的未来找不到光明…

 步履颠踬,所有出路在她面前封死,跨不出去了吗?要往哪里去?能往哪里去?模糊泪眼看不到前方。

 走…雨势渐微…走…天色渐明…走…嘈杂车声提醒她,她又走回人间。

 下意识地,她还是走回他口中的“家”推开门,小新冲到她面前。

 “我的好小姐,你跑哪里去了?我骑着摩托车到处都找不到你。”

 地毯上本来只有小新带进来的水渍,现在加上她的,在空气间。好冷…冬天真的到了…在十一月的尾巴。

 掠过他,乐乐笔直往里面走去。

 “你要去哪里,怎不先去把衣服换下来?”小新拉住她的手臂问。

 “我要弹琴。”

 啥?弹琴?她头脑被酸雨淋坏了?要伤心、要哭泣,他都能理解,结果,她居然要弹琴?一迟疑,乐乐就把自己锁进琴室,再不理会小新。

 琴盖打开,四个强烈猛然的敲击声,打开了贝多芬的C小调第五号响曲,宏伟壮观的起头,开启了音乐的生命,也转动她的命运轮盘。

 她的手飞快在琴键上敲击,她把痛苦、悲怆,全融入音乐中,她的泪、她的伤透过指尖传给乐曲。

 今天她不为任何人演奏,只单单为自己,不在乎曲子有否完美诠释,不管弹奏技巧有否做到练,她只管自己的心情。

 曲子一首接过一首,她疯狂地弹奏、疯狂地倾情绪,从英雄响曲到田园响曲,从白辽士的幻想到韦瓦帝的四季…不肯停、不想停…

 脸上热泪着,手上指尖跃舞…他再也再也不要听她弹曲子了…就连他最喜欢的蓝色多瑙河,他也不爱听了…

 她好恨自己,为什么还要回来?为什么不彻底消失?为什么要在这里继续守着寂寥孤独?为什么还要抱着那么一点希望,欺骗自己…他心中有她,他终会走到她身边来?

 她不仅仅是傻,她是笨、是蠢、是无救葯了!

 天作孽,牙一咬,脖子一挨,苦就熬过去了,可晕自作孽呢?这种苦会挨不尽、受不完呀!偏偏又是自找的,连哭天喊地、大喊冤屈的权利都没有…

 爱情到底是什么?为什么让她倾尽所有都得不到?为什么她等来等去,到头来终究还是一场空?

 聪明人该躲、该藏,聪明人该走得远远,可惜她不是聪明人,她只能选择等待,等到他回来、等他说一声…对不起,你已经不在我心中了。

 寒意窜进骨子里,她连心都结起冰雾,停下手指,她凄然地举头。窗外,天又黑了,好快,一天过去了?

 她哭、她伤,地球还是用一惯的速率运转;她悲、她叹,他仍留在未婚身边浅言轻笑,爱情…只是她一个人的幻想吧!

 低头,翻掌。

 几乎是每一次,她弹琴弹得久了,他都要翻翻她的手,检查指间有没有瘀伤,然后叮咛她下回别一口气弹那么久,而现在…她手瘀血了,他人不在,心也不在。

 站起身,走回房里,冲个澡,换身干净衣服,眼光在化妆台前停下。

 桌面上琳琅目的护手霜,全是他买回来的,她笑说,那些足够她涂上一辈子。他没说话,只用眼底的宠溺告诉她,他乐意宠她。

 宠爱…宠爱不见了,是不是当爱成了过去,就什么都不留,那些曾经也令人憎厌得紧?

 停下泪水,她寻来包包,把她收集起的一罐糖果和小鱼风铃带着。

 不要等待,她的生命第一次缺乏耐

 再走一趟医院,去看看他的伤,问问他的心,还要她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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