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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一章 扑朔迷离
 曹植原先恃才放旷,不像曹丕那样蓄意结百官,华歆自然不喜,嗤的一声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此子丧心病狂,为当世子,竟然不择手段,连大王及仓舒都忍心加害,跟着再嫁祸公子,用心之歹毒,当真闻所未闻。”

 曹丕连连摇头,道:“不可能,虽说子建觊觎世子人所共知,但他为人仁孝,这种事是无论如何做不出来的。

 华歆道:“公子太善良了,不知人心险恶。”

 曹丕心狠手辣,居然有人说他善良,这倒是破天荒的头一遭,不眉开眼笑,打眼里乐了出来。只听华歆接着道:“若没有证据,微臣怎敢说?子建抓住了王太医的把柄,让他在仓舒的葯里下毒,致使仓舒连晚恶梦,受惊过度,不治而死。他为了不让大王起疑,便假作睡眠不足,过了几又称自己服了某种安神汤葯之后,便睡得安稳了。其时主公心疑太史慈化为厉鬼作祟,连晚恶梦,睡不踏实,一听之下,便即让子建敬献葯丸,子建竟在葯引之中做手脚,大王服后恶梦不断,更加疑心太史慈魂不散,怎知全然不是这么回事。子建自以为这一切做得天依无,神不知鬼不觉。怎料那具无名女尸突然浮出水面,从中牵引出一连串的阴谋,手法之隐蔽实叫人叹为观止,唉,子建实在太聪明了,只可惜没用在正道上。”

 曹丕挠了挠头道:“借用鬼神之说杀人,真没想到想到世上竟还有这种主意。子建才思敏捷,这样的主意或许能想得出,要是我便是想上十年八年也想不出来。”

 华歆也知曹丕肚子里有多少料,他便是起心不良,这样主意也不是他那点智力能想得出来的,别说十年八年,便是给他一辈子的时间,怕也想不出来。微微一笑,道:“公子太谦,这样的主意公子未必想不出,只不过公子宅心仁厚,不屑用此下三烂的伎俩罢了。”

 曹丕暗觉好笑,心道:“连子鱼这么聪明的人,都看不出其中蹊跷。郭姬那小娘们也太厉害了,略施小计,便让子建死无葬身之地,哈哈。”说道:“虽说子建能思得此计,但以他心断不至于加害爹爹,这其中怕是有诈。”

 冰姬这个阴谋实可算是滴水不漏,一来曹丕脑子缺筋而曹植聪明过了头,此事一出任谁都会认为是曹植所为,二来曹丕自己也是受害者,若非华歆顺着蛛丝马迹挖空心思的查出“真相”他现在还被软在自己府中。世上没人会蠢到对自己下毒手,那样等同于自杀,因此既便有人怀疑到曹丕头上,也立即打消此念。华歆便是再聪明十倍,也想不到这一连串阴险恶毒的诡计正是适才立在曹丕边上那个娇滴滴的女子呕心沥血的杰构,道:“这事是微臣亲自查察的,微臣虽然愚顿,但是非黑白还是分得清楚,不会冤枉好人。对了,刚才陪在公子身边的姬妾可是姓郭?”

 曹丕点了点头,华歆道:“她的兄长郭表贪图高官厚禄,竟与子建沆瀣一气,共同陷害公子,这样等于将她妹妹置于死地,真没想到这世上竟有这样的人。”

 曹丕叹了口气,道:“他在父王面前一口咬定那宅子是王太医送给我的,气得我当时便说不出话来。”

 华歆微微一笑,道:“如今他已被下到廷尉大狱中,想来已被拷打的体无完肤,公子就算有天大的气也可以消了。”

 曹丕道:“哦,他被关起来了?”

 华歆道:“诬陷旁人尚且有罪,何况诬陷公子,实是罪大恶极,田廷尉已判斩决,待秋后行刑。”

 曹丕知道郭表要受点罪,但没想到刑罚竟如此严重,心中一凛,道:“这郭表虽说十恶不赦,但毕竟是郭姬的哥哥,郭姬就这么一个兄长,他死了郭姬必将痛不生。再说我和他多少还算沾亲带故,宁可他负我,不可我负他,还请子鱼代我在父王面前周旋,要多少钱尽管开口,只要保住他一命便成,这样我对郭姬也算有个待。”

 冰表在这件事里实是起到至关重要作用,起初华歆只知王太医幼子失踪,疑似被人绑架,可究竟是也不是,还一无所知。他差人跟踪王太医家小数,只知王太医家小哭天抹泪,撞墙上吊,成一锅粥,除此之外竟是毫无头绪,这一路线索算是断了。于是他只得根据温恢留下来的线索重新排查,可是费尽心神,左弯右绕,也只是在外围大兜***,竟是一点进展也无。

 正当案情扑朔离,华歆摸不着头脑,险些以头撞墙,好让自己脑子清醒之时,跟踪郭表的细作突然发现他竟与曹植府里下人来往密切。华歆如同黑暗之中见到一丝曙光,当即顺藤摸瓜,剥茧丝,最终破获全案,并救出王太医的幼子,使得王太医如释重负,翻改口供,将这盆污水一滴不剩的泼在了曹植头上。

 他做梦也想到郭表根本没有吃里扒外,实是曹丕的死,这么做都是曹丕事先授意。郭表原以为自己是曹丕亲戚,便是有天大的罪过这脑袋也会脖子上好好趴着,一听曹丕说事成之后封他为一郡太守,让他在余下的时光里可以金银美女,花差花差,不心花怒放,脯拍得山响,喊保证完成任务,没想到反而把自己搭了进去,被判斩决也是他始料未及的。曹丕请华歆出面周旋,也不是同情郭表,而是怕他眼见自己活不成,破罐破摔,将事情真相一五一十的全抖了出来,这阴谋原本天衣无,要是因为这么一件小事而一败涂地,那可就大大划不来了。

 华歆哪明白这些,听他说的慷慨昂,还道他宅心仁厚,更加钦服,道:“公子这份待敌为友的心肠,华歆自愧弗如。这事我尽力试试,能不能保住他的命,就看他的造化。”

 曹丕道:“嗯,这事很难办,不论成以不成,我都很感激子鱼,将来定有厚报。”

 华歆千方百计为曹丕洗刷“不白之冤”为来为去,就是为了将来的厚报,闻言喜形于,又和曹丕聊了几句,便颠地闪人了。

 华歆走后,郭姬从屏风后转了出来,泣道:“我就这么一个哥哥,你可不能见死不救。”

 曹丕道:“这事我不好出面,我不是让子鱼去想办法了么。”

 冰姬点了点头,道:“知道你为我好,当初我们都没想到他会死,这才让他出面,没想到…没想到…”说到此泪面,泣不成声。

 曹丕道:“唉,就怕他自知必死,将事情始末全说了,那就遭了。”

 冰姬道:“廷尉狱中你不是有人么,让他们暗中告诉哥哥,他若是不说,有我们在外面替他周旋,一定没事。他若是说了,那可真就必死无疑了。”

 曹丕缓缓点了点头,默然无语。

 魏王宫正在兴建,原先的魏公府便暂时充作王宫,转过天来,华歆来到王宫向曹辞行,顺道替郭表求情,劝曹看在曹丕的份上饶他一命,将他放到一个不生蛋,鸟不拉屎的地方了此残生也就是了。

 虽说华歆说得十分宛转,曹还是听出了弦外之音,问道:“是子恒让你来的吧?”

 华歆不敢隐瞒,缓缓地点了点头,曹微微一笑,道:“他这次给了你多少钱?”

 华歆道:“启禀大王:公子没有贿赂微臣,微臣见公子有情有义,心中钦服,自愿相帮的。”

 曹道:“他都和你说了些什么?”

 华歆将昨二人的对答一五一十说了,曹笑道:“既然这样,那便饶了他一条狗命,将他放到昌黎郡柳城,遇赦不赦。”

 华歆心中大喜,忙大献马,一时间谀词如,真如滔滔江水一般,连绵不绝。

 过了良久良久,华歆拍得口干舌噪,舌头险些吐了出来,总算将这些年积在肚子里的马都拍了出来,曹哈哈大笑,道:“你赞得也够了。这事你办得不错,我本打算将你留在邺城助我一臂之力,可许都那边也离不开你。”顿了顿,又道:“皇上最近可有异常举动。”

 华歆道:“那倒没有,每里也就谈谈琴,诗,做做赋,只不过时常在后花园里望着池水长吁短叹,又或是在伏皇后宫里对着铜镜独自发愁。”

 曹道:“董妃和伏皇后这两个人都被我处死了,他是有点寂寞了…”出了一会神,道:“你从我女儿中择一情贤淑,端庄贞静的带到许都献进宫中,至于名位嘛,让皇上自己看着封吧。”

 华歆哪能不知曹想要献帝封什么名位,嘿嘿一笑,道:“微臣这就去…”

 罢说到此,忽见一近侍急匆匆地走进殿来,道:“不好了,子建公子府上兵士来报,公子在自己屋中上吊自尽…”

 曹霍地站起,道:“可曾救下?”

 那近侍点头道:“已经救下了,幸好救得及时,没有什么大碍,如今太医已赶去公子府中了。”

 曹叹了口气道:“唉,他作恶多端,如果是那样死了,倒也算是一个了结。不然我说不定会杀了他替仓舒报仇!”当初他听到华歆上报调查结果后,气得口吐鲜血,当场晕厥,醒来之后第一句话便是将那不肖子推出去斩了,亏得卞王后杀将出来,眼泪一把,鼻涕一把,拼死劝说,曹听得是头痛裂,脑袋像要炸开一般,这才收回成命,将死刑减成无期,把曹植囚在自己家里,自到老死为止。这几只要曹一想到曹冲,便想杀曹植来愤,可是他又十分害怕卞王后的哭功,权衡利害之后,便迟迟没有下手。

 那近侍向曹使了个眼色,又瞧了瞧了华歆,像是有什么要说,华歆会意便即告辞。曹点了点头,道:“你先下去吧,那事你可要好好办,我可不想让人议论我待皇上。”

 华歆应道:“是!”退了出去。

 那近侍待华歆走后,便从袖中取出一副帛书,道:“这事看来没有大王想得那么简单,这是子建公子做得一首诗,是兵士们在桌案上发现的,上面好象说他蒙受不白之冤,无法申述,打算以死明志。”

 曹伸手接过,匆匆一看,嗤得一声,道:“冤枉?还以死明志,我看畏罪自尽吧。这葯是他送来的,我喝了这葯之后,这恶梦反而越做越厉害了,本就有所怀疑,只不过那时全城都在传说太史慈化为厉鬼作祟,我先入为主,以为确有其事,这才没有差人查察。他自认为聪明绝顶,算无遗策,便有恃无恐,亲自送葯给我,以打消我的顾虑。嘿嘿,阴谋诡计毕竟是阴谋诡计,或能瞒过一时,但天网恢恢,疏而不漏,阴谋终究有大白天下的一天。王太医也招认是子建指使他在仓舒葯中下毒。仓舒死后他毫不犹豫的将葯喝了下去,很明显他事先知道此葯毒非致命,不然他的反应应该也子恒一样,担心这葯中有毒,不敢胡乱喝下,这事已经明白的不能再明白了,他有什么冤枉?”

 这近侍为人正直,在丕植之争中不作左右袒,始终置身事外,是以得到曹赏识,调到身边听用。他一直觉得这事过于蹊跷,曹植的所做所为以他的为人不符,令人难以信服,便道:“这事大王的家事,小的自不该多言,不过…不过…”

 曹道:“不过什么。”

 那近侍道:“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以往大王处决一个犯人都慎之又慎,命人反复查察落实,唯恐出现冤假错案。何况现今犯人是位公子,万一公子含冤而死,大王事后查察明白,岂不要痛悔一生?”

 那近侍说一句,曹点一下头,待他说完,曹良久,方道:“你说的有道理,仓舒死后,不知怎的,我总是心神不宁,听得子建害死仓舒,一时气愤,不暇置详,便做出了决定,看来是太过草率了。”顿了顿,又道:“不过事实都已很明显了,毫无破绽,难道子建真是被冤枉的?”

 那近侍道:“公子有没有被冤枉,小的可不敢说。不过据看守公子的兵士讲,公子终诵读佛经道藏,以世无争,如此清心寡的人不太可能做出这些悖逆举动。”

 曹道:“对了,自从上次被打之后,子建情大变,终谈佛论道,并打算休道成仙,不再争什么世子,想是杨修之死对他打击很大,这事看来不像是他做的。”又道:“可这证据…”

 那近侍道:“眼见不一定为实…”

 曹正在沉思,忽地全身一震,道:“你刚才说什么?”

 那近侍道:“小的说眼见不一定为实…”

 曹喃喃地道:“眼见不一定为实,眼见不一定为实,可这事实是什么?”

 那近侍道:“小的于断案一道实不在行,不敢妄言”

 曹微微一笑,道:“不在行?我看你懂得不少嘛?”

 那近侍跪倒在地道:“小人一时多口,胡言语,还请大王饶命。”

 曹将他扶起,道:“起来吧,你在诸公子中间一向不偏不倚,我自然是信得过。再说你让我查清事情真相,以免冤枉好人,又有何错?你说的对,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不得不慎之又慎。”顿了顿,道:“看来这事还应该在王太医身上做…”

 才刚说到这里,便见一个近侍急匆匆地闯了进来,道:“王太医受刑不过,已死在狱中了,廷尉觉得事关重大,不敢隐瞒,只得如实上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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