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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周阳八子的厌恶
 两位九卿高官离开,椒房殿后院中庭依旧一片寂静,跪着的依旧跪着,谁也不敢妄动。

 因为皇后年幼,选择侍御时,除了几个统领负责的职司,其它位置上,多选择年纪较较的宫人、宦者,平里,皇后也是随和的子,因此,年长者的教诲多数时候都是被年轻人置之脑后了,如今,他们才深刻地体会到年长者的苦心——

 年仅七岁的皇后也是皇后啊!

 所有人都不敢抬头,也就只有跟在皇后身后的倚华注意到皇后的失神无措——

 的确,对抗两位奉诏行事的高官,即使是东宫之主也要三思而行——

 幸好,那两人都是由大将军简拔的,对于大将军的外孙女,心中尚有一分顾忌。

 “中宫…”倚华趋前轻唤“天寒风大,还是入殿休息吧!”

 兮君怔怔地点头,扶着倚华的手返回殿内。

 殿门关闭,年幼的皇后停步低语:“现在怎么办?”——

 若是再有诏命怎么办?

 倚华沉着,安慰皇后:“不会的!”——

 这样地事情若是发生第二次…

 倚华垂下眼。掩去眼底地疯狂——

 若是那样…我便要杀了…那位大将军!

 一双稍大地手轻轻地执起兮君地小手。将之呵在掌心。小心翼翼地。希望她一向温暖地手不再冰凉。

 兮君侧头。看向忽然来到身边地刘病已。不自觉地微笑。将另一只手也覆在他地手上:“不冷了!”

 病已眨了眨眼。微笑。尽力想表现得不那么勉强。却始终不成功。最后。只能嚅嚅地轻言:“以后别做这样地事了!”

 “为什么?”兮君不解“我不想小哥哥死。”——

 死…太可怕了…

 年幼地她其实并不明白自己的心,只是顺着自己地想法做自己想做地事情——事实上,她只是害怕失去…

 病已摇了摇头:“我不会死的!但是。你做这样的事情…不好!”他说不清楚,只能求救似地看向倚华,兮君也循着他的目光看向倚华。

 面对两个孩子询问的目光,倚华默默地蹲下,单膝点头,跽坐于皇后身侧,轻声低语:“曾孙是担心中宫触怒主上与长主…”

 刘病已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盯着兮君,眼中盈深切的担忧。

 兮君微微皱眉。眼中闪过一丝惊惧,却随即展颜:“不会地。是他们自己做错事,我没有错!”

 深了两口气,年幼的皇后扬起头:“便是错了又如何?”

 她的确不明白那些深奥的利益纠,但是,她的耳朵不聋,能听。在这个宫中,总是会有人悄悄地谈论那些高高在上的人物,猜测那些隐晦的利益易。与刘病已在一起嬉闹的时候。在那些避人耳目的角落中。她已听到了很多自己从前没有听过的话题——

 她地身后站在两位辅政大臣,她便是做了一件半件的错事。又如何?

 倚华轻轻颌首,对刘病已微笑:“曾孙对此倒是不需多虑。”——

 上官家的心思。她说不准,但是,他们总是要维护皇后!——

 霍光的心思…方才张安世不是帮着他们说话了吗?

 刘病已松了一口气,不过,随即,还是很郑重地嘱咐:“无论如何,你都要小心,我听宦者署的人说过,那位周八子对你可不是很恭敬!”

 “周八子?”兮君皱了皱眉,却没有上心“她能如何?”

 无论是以前霍幸君与东闾氏的教导,还是入宫前后,保傅与长御等人的教育,作为皇后,兮君还真的从没有把天子的宠姬放入眼中。

 倚华也没有将那个秩视千石、爵比中更地八子放在心上——

 只要皇帝还需要霍光与上官桀地支持,便不会轻易责备皇后的——

 更何况,皇后这次也没有做错。

 不能说兮君与倚华地考虑有错,但是,当天午后,掖庭令刚将刘病已接走,承光宫便传话请皇后前去叙话,兮君听到宫人的通禀,不还是有些慌乱。

 “中宫依然用之前地态度对待就行了!”倚华忽然发现,那样的态度才是上官嫱应有的态度——

 大汉天下,论骄傲,谁比她更有资格?——

 她是皇后,长公主能拿她如何?

 兮君轻轻点头,深了一口气,让尚服为自己绾起发髻,戴上簪珥长、华胜步摇,乘上肩辇前往承光宫。

 承光宫前殿东厢,鄂邑长公主看着敛首端坐的皇后,不解地皱眉:“皇后素来温婉柔顺,今怎么会擅行妄为?可是有人教皇后那般做的?”

 开始还只是疑惑,说到最后,已是严厉的质问语气了。

 兮君抬头,大袖中,纤细地指甲已经掐入掌心,可是脸色仍是一派平静,眼中却是泪光盈盈,将鄂邑长公主吓了一跳。

 年幼的皇后倔强地抿紧双,拒绝回答长公主的质问。

 鄂邑长公主拿皇后没有办法,只能将严厉的目光投向皇后的随从侍御:“说!是不是你们唆使皇后斥责奉诏行事的大臣的!”

 随行的侍御立时叩首,却无人应话。

 “长主,廷尉与光禄勋并没有诏书啊!”兮君轻声地提醒“他们是要我颁玺书的。”

 很轻的声音,很无辜的话语,却让鄂邑长公主无言以对。

 “我觉得不应当颁那种玺书…是我做错了吗?”年幼的皇后问得十分小心翼翼,可是始终没有低下头,澄澈的黑眸一派安详地望着长公主。让鄂邑长公主尴尬不已。

 殿中一片寂静。

 “中宫为什么觉得不应当颁那种玺书?廷尉乃奉诏行事,中宫不允。与抗命何异?”一个清灵文雅地声音响起。仿若温泉之水,和煦无澜。

 兮君抬眼看向忽然出现东厢内户之前的女子,随即淡然地收回目光,沉静端坐。

 站在内户前地女子也不过十五六岁地模样,椎髻低垂,只簪了两颗珍珠。耳上垂着一对月芽状的玉,其它别无佩饰,看起来俭朴素净,但是,一身浓绿的锦衣上银光动,竟是夹以银丝织出的长乐明光锦,庄重中不失绚丽缤纷。

 倚华微微沉,随即直起身,不再伏首,其它侍御听到动静。看了一眼,再看看内户边的女子,也跟着身,垂首跽坐。

 “中宫长乐未央!”无声的压力下,女子暗暗叹息,不得不向七岁地皇后行礼。即使咬碎了牙齿,她也必须恭敬地行礼。

 倚华示意皇后右手边的年轻长御答礼,那名不二十的长御竟然稍愣了一下,才想起以前所受的教导。膝行趋前。抬头平视前方,庄重地答礼:“皇后诏曰可!”

 不过五个字。便让年轻的长御出了一身冷汗,说完后又悄悄打量了一下周围。确认自己没有出错,才真正放心——

 周氏,少年天子的后宫中唯一可称宠姬的女子。

 她的出身并不低微。

 昔日淮南厉王刘长的舅父赵兼封周侯,赵家便以周为氏,之后,厉王谋反被废,赵兼也被免侯,但是,因为与淮南王的关系,周氏仍列于宗室名籍,与一般人家不可同而语。赵兼之子周由以宗家为郎官,历事文、景、武三朝,暴酷骄恣却仍然官至二千石,连汲黯也不敢与之抗礼,后为河东都尉,与太守争权,相告言,太守自杀,周由弃市。

 不过,鄂邑长公主夫家地周氏却非此周氏。周侯国后来封给了孝景王皇后的同母弟弟田胜,元狩二年,田胜也因罪被免,国除,便以周为氏。而当年尚鄂邑公主却是王皇后的兄长之盖靖侯王信之孙,元鼎五年,盖侯坐酎金被免,因鄂邑公主的母姓便是盖,王家便干脆也以周为氏。因此,虽然同是周氏,但是,鄂邑长公主对这个天子宠姬倒也谈不上偏袒。(注平里,看着周氏向皇后行礼,鄂邑长公主也没有什么感觉,但是,今天,接连被皇后堵了话,她心里着实有了恼意,因此,长御答礼后,她便故意道:“我这里不是椒房殿,皇后这般行事,是讥我无礼?”

 兮君毕竟只有七岁,并不能完全听懂其中的讥刺之意,因此,她很困惑地摇头:“长御做错了?我记得…婕妤以下,长御称谢,美人以下,长御称皇后诏曰可。中宫女史是这样教的,我应该没有记错…”

 鄂邑长公主当然不能说她错,于是,她冷哼一声,转移了话题:“皇后若是知礼,便不当违逆上意!”

 “我何曾违逆上意?”兮君十分委屈地问道。

 已经起身的周八子此时再度开口,却是温柔地劝解:“中宫毕竟尚幼,想必都是无心之过,长主细细分解,中宫才能明白。”

 兮君微微皱眉,却没有接她的话,依旧望着长公主,完完全全地忽略这个天子宠姬的存在。

 周氏地笑容有些挂不住了,——

 很显然,年幼地皇后并不知道争宠,只是按照身份的区别,将之划入了忽视地范畴。

 这是周围的人教导地结果,是皇后应有的高傲,但是,这种忽视比敌视更容易引起仇恨的情绪。

 周氏第一次对年幼的皇后产了厌恶的感觉——

 她若不存在…——

 也没什么不好!

 周氏垂下眼,暗暗思忖,尚没有拿定主意,就听外面一声通禀:“皇帝见长公主。”

 注:鄂邑长公主的夫家那段纯属为了照应前文而杜撰,史上无载,毋需深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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