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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 日行一善
  上了烟波楼,宁天歌刚推开门,一双柔若无骨的手臂便了上来,前的柔软紧紧抵着她,一张小嘴在她耳边吹了口气,嗲声嗲气地抱怨“公子爷,这么久都不来找奴家,是想让奴家火焚身而死么?”

 “美人儿,爷这不是来了么?”她一手搂住那水蛇,一指轻佻地挑起那尖尖的下巴“爷这两天正寂寞得紧,美人儿可要把看家本事都使出来,取悦了爷,说不定爷就把美人儿娶回家去了。”

 “娶回家去做什么呢?”那柔软有弹的丰在她前蹭个不停,媚眼儿如水般漾。

 “你说呢?夜夜*可好?”

 “那当然好了,奴家最近又琢磨了新花样,今晚就跟爷一起试试如何?”

 “好…”

 她还没说完,旁边已有人看不下去,扔了把花生过来“你们有完没完!”

 “公子爷,别管他,走,我们到上去说。”那水蛇一扭,腻着她挪向边上的绣

 宁天歌瞟了眼一旁瞪着眼的男人,拍了拍美人儿的qiao“得了,紫翎美人儿,那里有人觉得受了冷落,去上就免了,咱们一起过去陪陪他吧。”

 “这人最是扫兴了。”紫翎瞥了眼楼非白,黏着她一块儿去落了座,然后扯了下她的衣服“你今出门怎么不换身衣服,连面具都没戴。”

 宁天歌看着身上的月白锦袍,道:“以后就这个样子吧,换来换去,麻烦。”

 之所以以宁天歌的身份出来,倒不是因为冉忻尘的要求,而是她也担心被人发现,俗话说,夜路走多了总会遇上鬼,她换来换去的次数多了,也难免不被人发现。

 “那公子爷可要常来哦,奴家最喜欢爷这身打扮了。”紫翎软绵绵地靠在她前,伸手在她口摸了好几把,也不管其他两人的脸色好不好看。

 便宜占够了,她突然来了个大变脸,坐起身脸一板,朝着宁天歌就开始数落“我说阿七,你这人真没良心,你自己说说,有多少天没来我这烟波楼了,亏我还为你担心得吃不下睡不好。”

 “我这不是来了么。”宁天歌自知理亏地赔了个笑脸,又给她剥了颗花生“来,吃花生。”

 紫翎甩给她一个大白眼,抓起花生,咬得嘎嘣嘎嘣响,完全一副出气的模样。

 宁天歌“扑哧”一笑,给自己倒了杯酒,喝了一口,又看了眼桌子精心烹制的菜肴,感叹道:“你们这日子过得,天天好酒好菜,太奢侈了。”

 “这可都是因为你来,紫翎才特意命人准备的。”楼非白伸出长臂过来拍了她的头,趁她发威之前缩了回去。

 “她这没良心的,要不是我们找她,早就想不起来这里还有个烟波楼了。”紫翎哼了一声,嘴里说着,手里却不闲着,拿起一双筷子就开始给她夹菜。

 “是我错了。”宁天歌诚心诚意的道歉,举起酒杯“我自罚一杯。”

 “不,三杯!”紫翎摁住她的手,亦端起自己的酒杯,认真地看着她“阿七,祝贺你,终于为你母亲报了仇。”

 眼眶微,她默了片刻,声音微哑“好,三杯,师兄,我们一起。”

 三只青瓷酒杯相撞,发出叮叮脆响,在沉默中,三人连干三杯,一饮到底。

 “来来,吃菜。”紫翎率先打破沉默,笑着给她夹了段不知是什么的东西,略微透明,长长一截。

 她夹起来研究半天,还是没看出来“这是什么?”

 “你先吃吃看,好不好吃。”紫翎一脸神秘。

 宁天歌看她一眼,又转头去看楼非白,后者含笑不语,不给任何提示。

 “快吃呀。”紫翎催促。

 她看着筷子上的那东西,看上去也没什么特别的,况且他们也知道她不吃与蛇有关的东西,总不可能害她吧。

 尝试地咬了一口,口感还不错,软中带硬,有弹又有嚼劲,烧得味道也很足,不觉就全吃了下去。

 吃完了,她挑眉道:“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

 紫翎看着她笑了笑,又笑了笑,直把她笑得寒直竖,才抿了口酒轻飘飘地飘出两个字“虎鞭。”

 “呕…”脸色一白,一阵反胃的感觉直往上涌,宁天歌捂着胃就跑到角落一阵干呕。

 “噗哈哈…”紫翎一口酒全部了出来,笑得前仰后合,眼泪直飚,两手拍着桌面直呼“哎哟,娘嘞,我不行了…”

 楼非白亦忍不住笑,边笑边摇头,走过去替宁天歌拍背“阿七,别吐了,紫翎这坏丫头骗你的。”

 宁天歌抬起袖子抹了把嘴角,白着脸回头“不是虎鞭,那是什么?”

 楼非白见她那脸色,开始后悔纵容紫翎捉弄她,揽着她回到桌前坐下。

 紫翎捂着肚子还在笑,宁天歌一见桌上那盘子所谓的“虎鞭”,那反胃的感觉又泛了上来。

 她虽不吃蛇,但也不代表她能吃得下这种东西,这可是壮的!

 楼非白倒了杯水递到她手里,见她漱了口之后才道:“这是北昭赤鹿身上的筋。”

 “鹿筋?”宁天歌听到这个解释脸色才好看一点,又不免怀疑,她以前牛筋羊筋猪蹄筋什么的吃过不少,鹿的筋也不是没吃过,但都没有象这个有软中带硬的口感。

 “这种赤鹿很稀少,且全身都是世人难求的至宝,它的筋与骨亦跟别的兽禽不同,而最珍贵的是鹿茸,只有皇室才可享用,北昭皇室严杀,这次能高价采到这些赤鹿筋,着实费了番功夫。”楼非白知她不信,不得不作出详细的解释。

 至此,宁天歌才算完全地淡定下来。

 “你就作孽吧!”看着直抹眼泪的紫翎,她狠狠地骂了一句。

 “你这么多天都不想我,当然要小小地惩罚你一下。”紫翎丝毫没有忏悔之意。

 “阿七,不要跟她一般见识。”楼非白替两人倒了酒,忽然收起笑容,正问道“近天祈那边传言天降异象,你可曾听说?”

 “略有耳闻。”宁天歌点了点头“据说前些日子天祈国都上空天象有异,正午的头比平时要大出几位,周围被一圈神秘的七彩光晕所环绕,犹如一只巨大的‘眼睛’从天上俯视着人间。”

 紫翎已收了眼泪,神情亦渐为郑重“你们说,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天眼’?”

 宁天歌支着额,一手蘸着酒在桌面上无意识地画着,没有回答。

 屋内一时凝重。

 开启天眼,皇图再现,执掌乾坤,天下大统。

 得“天眼”者得天下!

 这个传在五国之中的传言,到底是真是假,从未有人得知,然而,如果天祈真出现如此异象,只怕任何一国都不会安于现状。

 “天眼”,谁都想得。

 天下,谁都想要。

 哪怕这“天眼”事实上不过是件再普通不过的物件,只要有这众所周知的谶言存在,便是令全天下人归心的最好武器。

 楼非白看着她,斟酌着说出心中想法“阿七,你一直在找的那件东西至今未能找到,而且以你对它的描述,我认为这不是件寻常之物,如今天祈又出现不寻常的天象,倒不如找个机会去趟天祈,说不定因缘巧合之下找到也未定。”

 去天祈。

 宁天歌心头一动。

 ——

 未进宁府大门,门外的侍卫便上前禀告,说安王命人传来口信,请她去安王府一趟。

 宁天歌略作沉出淡淡笑意。

 她想找机会,机会这么快就来了么?

 到了安王府,门口的侍卫便告诉她殿下在莲湖那边等她,让她直接过去。

 莲湖?这天气转暖了,墨离的闲情逸致也跟着来了么。

 她微微一笑,路地来到湖边,果见八角湖心亭上,一人凭栏斜卧,宁静雅致,眸光平和地眺望着微波粼粼的湖面。

 暖风微熏,鬓边发丝轻舞,肌肤似有浮光动,碧衣袂翻飞间,袖边暗纹隐隐,似有兰花悄然伸展。

 这个风仪俊雅的男子,承袭了皇室高贵端雅的外貌,又有一种超脱于一般皇室子弟的丰神气度,仅仅是坐在那里,便已使千里江山失

 许是注意到她的注视,他缓缓转过头来,边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她定了定心神,沿着九曲桥向他走去,他的眸光一路追随,黏着在她身上,笑容慵懒,偏又优雅至极。

 她装作未见,看向桥下的湖水,那湖面上竟也现那张倾城绝的脸,她了口气,怎么眼花到这种程度。

 决计哪里也不看,低了头往前走,不期然撞进一个怀抱。

 一触及便知不对,足尖发力就要往后退,有人已张开双臂将她抱住,嘴里调笑“原来宁主簿早已有投怀送抱之心,偏让我猜得好苦。”

 手肘毫不留情地撞了过去,随后退出两步,看着前面捂着口痛苦得皱眉的男人“殿下若是喜欢,随时可以来抱。”

 “你这女人…”墨离抬手指着她,指半天,放下“罢了。”

 “殿下找我来所为何事?”宁天歌问得开门见山。

 她需要确定与她猜想的是否相同。

 墨离椅靠着桥栏,笑睨着她“若有机会去天祈,你要不要去?”

 宁天歌不动声,果然,与她想的一样。

 “能有机会一睹异国风情地貌,当然再好不过。”

 他漫不经心地笑了笑“下个月是天祈皇帝五十岁寿辰,作为邻邦,又有联姻,东陵理应前去祝贺。”

 她看着湖水“然后?”

 “然后,”他兴味地望着她的波澜不惊“我父皇命我作为东陵使节出使天祈,三天后启程,我就问问你,要不要一起去。”

 “身为殿下的主簿,刀山火海都要跟随,不是么?”她负手转身,笑了笑“更何况,是这种游山玩水的好机会。”

 墨离啧了一声“你倒是懂得抓住好机会。”

 “那是自然。”她大大方方地应下。

 从烟波楼回来的一路上,她都在琢磨着这事,却不料想要什么来什么,一点都没有让她花费心思。

 好兆头!

 远眺湖面,目光一凝,眼角处见一侍卫大步走来,立于湖边禀报“殿下,晗月公主在门外求见。”

 墨离眸光一瞥“忘了以前怎么跟你们说的了?”

 那侍卫只觉得身上一凉,但依旧迟疑着回答“属下记得,只是…晗月公主说,殿下若是不见,她就一直在门外不走…”

 “随她去,她想要替安王府守门,就让她守。”墨离的声音已然冷了十度。

 “是。”侍卫转身就要走。

 “等等。”宁天歌将他叫住“你去告诉晗月公主,就说殿下请她进来。”

 那侍卫怔了一怔,可不敢冒冒然地就去回话,只得询问地望着墨离。

 墨离侧眸看向宁天歌,不语。

 “还不去?”宁天歌拖长了音调,语气下沉。

 那侍卫见正主没说话,实在是不敢,然而这不是正主的主,在府里的地位却也不小,也是开罪不得的,又等了片刻,在宁天歌凉凉的目光里,只是冒着汗地去了。

 “这可是你让她进来的。”墨离突然眸光一软,弧轻轻勾起。

 “殿下,人家大老远地过来,若是见都不见未免太不通情理。”宁天歌负着手走下九曲桥,沿着湖边慢慢踱步“再说,见一见,身上又不会少块,殿下怕什么?”

 “怕?”墨离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缓缓走在她身边“你这是想让她把握机会主动争取么?”

 她脚步一顿,看他一眼“总得给人家一次机会。”

 对面的眸光便有些深了,在她脸上凝定了许久,忽而一笑“对,总得给人家一次机会。”

 她扯了下嘴角,看着朝这边走来的身影,道:“今天气不错,殿下陪着佳人慢慢聊,我先回去了。”

 “回去做什么。”墨离长臂一伸,将她拉住“陪我一起与佳人聊天。”

 “殿下,这不方便。”她上前一步,挡住两人拉扯的手,另一只手背到身后去擒他的手腕。

 “没有什么不方便。”他低低地笑了一声,轻松地将她反擒住。

 到底是她失了先机,再加上位置不对,她在前,墨离在后,她反着手想要挣过他根本就不太可能。

 眼看着晗月快要走过,再拉拉扯扯下去反倒不好,她只得说道:“你先放开我,我不走就是。”

 “不能放。”他松开她的左手,仍将她右手紧紧地攥住,与她并肩站在一处,悠然道“我可不敢保证你会不会听话。”

 “你以为我是你?”她眼皮一抬。

 趁他得意之际,她抬起脚来便对准他的脚面重重一踩,耳边传来一声闷哼,她朝走近的晗月出微笑,心里总算痛快了些。

 晗月也朝她一笑,但眼睛已不可控制地落在两人握的手上,然想到今墨离已愿意与她见面,两人终究是进了一下,还是决定将这点细节忽略过去。

 “安王倒是懂得享受,府里有这么漂亮的一个湖。”晗月望着莲湖赞叹不已。

 “公主过奖。”墨离握着宁天歌,另一只手也未闲着,轻轻地抚着她的手背,动作自然亲昵,似乎再为正常不过。

 晗月的笑容一凝。

 宁天歌瞟了墨离一眼,手下暗暗用力。

 “不知公主前来可有何事?”墨离笑容不改,抚得越发温柔。

 晗月强迫自己不去看那两只手,笑了笑,亦不扭捏,直接就提出了此行目的。

 “听说安王不便要出使天祈,为天祈帝君祝寿,晗月从未去过天祈,终在京都未免烦闷,因此,想请安王带晗月一同去凑凑热闹。”

 宁天歌垂眸一笑,这晗月倒真是将她的话听进去了。“这…”墨离沉道“恐怕不行。”

 “为何?”晗月笑容一滞。

 “公主的身份…”墨离有些为难“当初你哥哥将你送来的意思,想必公主也是明白的,你若是要出京都,必须由我父皇同意方可。”

 “只要殿下去向皇上开口,皇上定然会应允。”晗月自知身份尴尬,面色隐隐一红。

 墨离摇头,看了眼宁天歌,面“这可说不准,而且…”

 “而且什么?”晗月紧问。

 墨离脉脉如水地望着宁天歌“公主与我们同去,会有所不便。”

 晗月一怔,随即脸色一白,紧接着又是涨红。

 宁天歌抬脚就踩,又使劲了碾了碾,管他痛不痛,笑眯眯地看向晗月“公主,没什么不便的。”

 墨离却似乎无知无觉,任她踩碾着,连眉头都未皱一下,眸子比春日里的桃花还勾人“天歌,你不是刚刚还说,这次去天祈,我们两人总算没有旁人打扰了么?”

 眼角狠狠一,她张口就要否认。

 墨离已附到她耳边,低笑道:“是你让晗月进来的,你就要为此负责。”

 “不管如何,晗月是客,你不能让她太过难堪。”她低了声音。

 “是你的客,请她进来的人是你。”他依旧低低地笑。

 两人耳鬓厮磨的举动是如此亲密,全落在晗月眼里,她紧紧地抠着掌心,一波接一波的辱感不断冲击着她,什么叫自取其辱?

 那时与宁天歌在御园的一番对话,令她有所顿悟,知道感情的事需要用心,因此,在得知皇帝派墨离出使天祈的消息时,她立即想到,若是能把握住这次机会,便是个增进彼此感情的极好机会。

 然而,在墨离眼里,她晗月什么都不是!

 直接拒绝了她的请求不说,还如此不留情面地说她多余,身为西宛的公主,她的自尊心又怎能允许她继续低声下气。

 “看来是我欠考虑。”她深深了口气,傲然抬起头,展出从小经受良好礼仪教导才能有的公主仪态,脸上的微笑透着冬日未尽的凉意“安王,祝你与宁主簿此去一切顺利,待你回京之时,晗月若未回西宛,定当在城门外相。”

 说罢,朝宁天歌点了点头,骄傲转身,在两人的注视下头也不回地离去。

 宁天歌望着晗月的背影消失,淡声道:“这回殿下可满意了?”

 “我这是行一善。”墨离一指点在她上,不由她分说“有些东西,如果能争取固然好,若争取不到,倒不如早些断了念头,才不会耽误了自己。”

 “殿下此言固然有道理,但若是态度能改一改,我觉得会更好。”她冷冷地挣脱了他的手。

 “我刚才的态度还不够好么?”墨离转到她身前,角浅勾,眸如花,端的是勾魂摄魄“你觉得我现在这样如何?”

 她眸子一眯,眼角余光里湖水清粼,波光灿灿。

 用来冷却头脑正好。

 她状似随意地换了个角度,往他靠近了些“殿下真想知道答案?”

 “当然。”他的笑容越发风华绝代。

 她眉眼一弯,朝他勾了勾手指,他眉梢微挑,俯身过来。

 “殿下,我觉得你这副模样好是好,只不过…”她笑意渐浓,在他最为凝神静听的一刹,双手猛地在他前一推,悠然道“对我没什么用。”

 算准了角度,算准了力道,这次,她无论如何都要他吃点苦头,煞煞他那点良好的自我感觉。

 身子顿时悬了空,往后倒飞了出去,背对着湖面的墨离神色骤然一变,虚空一拍,半空中强扭身形,然而终究速度太快,空中又无从着力,他刚勉强使自己旋过身,那清透得能照亮人影的湖水已迫在眼前。

 只听得‘噗通’一声,湖面水花四溅,层层涟漪开,最后映入宁天歌眼帘的,是墨离久久停驻在她脸上,似乎有话要说又未来得及说的眼神。

 “殿下,趁着现在莲叶未展,莲湖宽敞,你就好好洗个澡吧。不过湖水清凉,殿下可别游玩得太久。”望着不断往四周散开的涟漪,她的心情十分舒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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